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天就下起了细雨，在树荫下显得有些阴凉。树叶也挡不了多久，细雨集成的水珠马上就上面淅淅沥沥滴落下来。
刘河就拿出那顶揣在口袋里的军绿帽子戴上，准备起身回去。
也许是帽子挡了视线，也许天色昏暗，也许还在神游那个人为什么没来。
刘河踏出草坪的瞬间，低着的头，眼下地面上突兀地呈现一双巨大的脚，穿的是sivanottanz郎丹泽的定制休闲皮鞋。
那是甄军钟爱的品牌，上一世他喜欢打高尔夫，常穿这个牌子的鞋。
一抬头，像电影情节一样，甄军就这么天降似的出现在面前。
刘河只觉鼻尖一酸，不住的问为什么他会爱上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从何开始的，为什么他刚刚陷落，转眼间，这个人生生站在面前却是一副从未相识的冷漠
那些回忆非常接近，几乎是抬手一撕就能清晰起来，但却始终那么若即若离。揪得人心痛不已。
“你是爱上这片草坪了”甄军冷问了句，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就忍不住走了过来，感觉这小子是跟这边的树丛和草坪叫上劲似的，下雨都耐着不走。
在酒店罗英军说要加衣服，他回来拿经过这里，平时选择在这个操场练跑步，也是因为离宿舍近。
“没有。”回答时，刘河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努力地把那些不受控制的眼泪憋回去。
对于甄军来说，刘河是谁。
他们在一起差不多一年，现在面对面却连一句认识的话都没办法说，这个重生，对刘河来说就如面对一个失忆的爱人。死的不久前，这个人明明还在对他说我喜欢你。
一睁眼，什么都变了，刚刚薅热的心，转瞬冰寒沁骨。
这满眼的悲戚，再一次看得甄军心烦意乱，他不懂，不懂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总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绝不能跟他牵涉太多。
转身甄军丢下一个漠然的神情，便朝宿舍走了。
之后刘河才知道，甄军周末都不会在学校，但工地上不分日期，除了下雨天。
可他在周末下班后依然会去那个操场，照着记忆中甄军的方式跑五千米，只不过掐的时间总在25秒。
终于等到周一，刘河又蹲在那个草坪，像偶然休息的样子，在树下看甄军跑步，甄军也当他是个透明，跑完就回宿舍了，刘河也自然会随之离开。
连续一个星期，两人互不相干地各自活在各自的轨迹里，渐渐地，这也成了各自的习惯，慢慢自然下来。
对刘河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也许是对甄军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脑子最深处，所有的回忆也跟着沉淀下去，不去想，如此看着他就好。
下雨的时候甄军不会来跑，刘河也会来看看。
时间又渐行过了半个月，已经到了五月下旬。
下一周要参加红叶的选帮赛，工地上请好了假，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来操场看他了。
白天太阳很烈，干了一整天的活儿太累，刘河到这草坪上等待甄军的时候就睡着了，直到甄军来了他也不知道。
甄军跑完时，回头撇了眼，这小子怎么不像之前那样拿着手机给他掐时间了。
正有点奇怪，就看见刘河头歪斜地靠着树干，睡到张开嘴巴流口水，口水牵丝地往嘴角掉，绿帽子也斜挂在一边。
这模样，活生生演了场守株待兔里面的那只傻兔子的画面，傻兔子撞树上挂在树边口吐白沫肯定就是这个样子。
看着看着，甄军不自见地浮出笑脸，甚至噗地一声的笑了出来。
放下水杯，他朝刘河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近在咫尺地端详这张脸。
心里默念的可惜，这脸和皮肤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比起罗英军真是没可比性。
“睡得真死。”说着，甄军又不禁笑了笑。
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把脚边的树叶捡了一片，卷成管状，放进刘河一直流口水的嘴里，那口水就顺着树叶管子流出来。
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噗”甄军再次笑出来，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只可惜没带手机拍下来。
“哈哈”起身回去时，甄军笑得更大声了。
转瞬间笑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欢乐突然冰冻起来。
台阶上，正站着一脸阴沉的罗英军。
刚刚找秦明拿了作业，路过这边，想着甄军应该跑完了，就顺路过来跟他一起回去，谁知道，他一来就见甄军蹲在对面的树荫下，冲着那个对他表过白的男人笑。
难道甄军一直背着他跟那个男人在联系吗
罗英军的心突兀地沉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甄军收回笑容，却也丝毫不动摇地说，好像他去刘河那边那个片段被剪辑师给剪了，压根不存在。
罗英军则冷笑又讥讽地说“我是不是来不凑巧”
“别没事找事。”甄军拿着水杯，撇了罗英军一眼，就朝宿舍走。
毕竟现在周围人多，罗英军忍着没再说话，而是跟在他身后，直到回到宿舍，才反锁了门，冷问道“你刚刚和那个男人做了什么你们一直有联系”
把外套脱了，甄军才慢慢道“只说一遍，我和他没联系，也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做过的我会承认，没做过的，也请你别遐想。”
“那你刚刚蹲在面前，拿手去触碰他的嘴干什么我知道你敢作敢当，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罗英军声声质问道。
“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不是傻子，我不过好奇看见那个人睡死了恶作剧一下，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怕我跟他跑了”甄军沉凝的目光看着他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挑食吗何况我说过毕业前不碰其他人，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罗英军仰起头，沉默了好久，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森“我不该紧张吗近20来天，我一直以为那个人不会再出现，实际上却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想”
走近，两人的距离拉近到只剩一丝缝隙，甄军沉冷道“说句实话，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过于把我们的事看得太重，你表叔都明白我们今后会走什么样的路，你这样竭斯底里到底要得到什么我能给的我会给，给不了的，我想你也懂，这是我们在一起时就心照不宣的事，不要在拿感情来捆绑我。”
罗英军的声音在高傲中落地的颤抖，他问“意思是，你毕业和我分开，就要跟他在一起吗”
“够了，口无遮拦也要有个限度，你以前没不是这样的，罗英”甄军低声吼道。
爱情往往就是这样不平等，先爱上的人就注定要为另一方委屈自己。
看着甄军的脸，罗英军沉思半响，语气委婉下来说“甄军，我不想跟你毕业就分开，我想跟你一起去部队。”
浓浓的鼻音传到甄军的耳朵里，他的心还是颤了颤，罗英军是个很强韧的男人，至少在甄军的印象里，他没有如此过。
“好，可以跟我去，但不要再这么有事没事的闹了。”甄军顿了顿又说“心底都明白的事，那条底线就不要去挑，除了那些形式的捆绑，我们也能长久下去。”
是啊，将来各自结了婚，也是可以来往的。
“嗯。”罗英军的音节还是闷闷的，回头去给甄军收拾衣服，却是满目忧虑。
如果形式的婚姻是个空壳，那他们算什么，那种中间夹着家庭和女人的感情又算什么
甄军看着他也渐入一阵思索。
好长一段时间，罗英军确实令甄军着迷，所以他在最大程度地维持这份感情。
也许，喜欢的东西是碰不得的，不碰它它就能一直保持原样，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好。可摆在自己面前，看多了摸多了，反而会侵蚀掉它原有的美。
这几天，刘河为准备选帮赛，就没再去学校。
甄军还是在那个操场跑步，照旧的日常生活，却忍不住要往那块草坪看过去。
那小子怎么不来了
是罗英军动了什么手脚
想着，甄军回头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等他的罗英军。
也不知抽什么疯，他一向嫌这里泥多，这几天每天都跟着来，用手帕挡住嘴，活像个蒙面大侠似的，随便吹一阵风，就要换一个位置。
怎么都不自在，搞得甄军也跟着分心，像后背跟了个到处飘荡的魂魄。
经过这块草坪时，甄军不自觉撇了眼。
那小子，三个礼拜都在那颗树下面，扎根儿一样的动都不动一下，陈旧的绿帽子，跟树丛融为一体似的。所以常让人觉得没人一样，以为他在不在都一样，所以甄军才没管过他。
可这一下，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
、第章
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方四平这几天没给刘河下什么高指标的训练，而是让他对着悬挂在空中的白纸打击，要求是一拳挥过去只能破一个洞，裂口的都不算。纸会随着一点点的微风摆动，非常难打击。
“集中注意力，进攻时先放松身体，让你可以自由加速从而捕捉击中对手的时机，而在击中对手之前，中轴脚转动，臀部转动，双肩转动，全身发力，你需要做的就是让你的全身力量集中在那个爆发的拳头上。”方四平在一旁指导地说“你的身体越是张弛有度，击打力量越是大。”
实事求是地说，刘河觉得这个暴戾又痞气的方四平在拳击上，真的很擅长，应该说是爱，讲技巧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发着名为魅力的光芒。
好的教练就能教出好的学生，刘河的进步很大，虽然不是每次成功，偶尔也能打出漂亮的动作，精准、有力。
只是，方四平觉得他不够狠厉，也没打过架，恐怕上了场就会畏首畏尾。
练完挥拳后，他就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光盘，放进dvd，把刘河叫过来一起观看。
刘河坐过去，以为是什么拳击的光盘，但屏幕上出现的却是舞蹈、拉丁、芭蕾、和现代舞。
“你是不是放错了”刘河指着电视问。
方四平认真地摇头“没有，你仔细看他们的动作，告诉我有什么感受。”
那些曼妙身姿的舞蹈演员，灵巧地旋转、翻身、脚步飞快的转换，每支舞蹈都很高水准的好看。
观摩了半响，刘河才犹豫地说“是灵活吗”
“对。”方四平予以一个肯定的眼神“舞蹈演员和拳击最大不同就是没有重力打击，但他们的动作却也是有力量的，且快速、松弛、准确，他们才是真正懂得把力量运用得张弛有度的高手，虚实变换，才有利于你在擂台上控制敌人的动作。”
“哦。”刘河受教地点头。
又看了一会儿，方四平将手放在刘河的后脑上，就着几个关键部位捏了捏说“你没打过架，没什么经验，明天在擂台上，就打击对方的这个位置。”
“是吗”刘河摸着自己后脑勺说。
方四平点头道“太阳穴、下颚，都是好的击打点，这三个位置，一旦有机会就要毫不犹豫地狠出击，要快，快到周围的人来不及擦觉，被人抱住的时候，一有空挡就要踢人命根子来脱身。”
接着他又补充地说“学会了如何在放送的状态下发力，那么你就掌握了99的击打技术。当时身体放松并不是让你的身体松松垮垮，而是让你的击打动作放松，在关键时刻发力，掌握了这个技术，你的击打力量将令人难以置信。一拳就能解决一个人。”
刘河看着自己有些不大的拳头，担忧道“可我的身高和体格并不庞大，万一遇到比我高大的对手怎么办”
对这个问题，方四平轻松地笑着说“有个极端的例子是，无论是身高体壮的举重运动员还是肌肉威猛的健美先生，在看似瘦弱的拳击手面前，通常是走不完一回合，很多真正的拳击手都会嘲笑那些肌肉男是“绣花枕头”。”
“哦。”应道，刘河还是有些不安心。
“放心，我会在旁边指导你，你看我的眼神和动作就行。”方四平说。
刘河意外地看着他问“那样不算犯规吗”
方四平扯了一个白眼道“神经，本就是没规则的比赛，还讲什么犯规，别范愣了。只要不往擂台上丢东西，干什么都没人管的。”
“这样啊。”刘河总算放心了，没有方四平在旁边他可能真的会混乱。
时间在紧张和期待中走到第二天，刘河知道甄军也会出现在赛场，就觉得心里有些涌动。
比赛时间在晚上8点。
因为需要准备，很早他们就到了指定的地方。
是长沙市区外的一处庄园。
在去赛场的途中，走在面包石上，那路边一座座具有欧洲风格巴洛克建筑，道路两旁是月光如银的枫叶林，偶尔从百花绿园中传来悠扬小提琴乐曲，有些恍惚自己置身在莫斯科城市里
刘河带着方四平走在最前面，三刀跟猴子、黄牛随后领着挑选来的其他5个帮会成员，因为红叶规定，每个帮派只能出席十人。
同时出现的，就是其他并排的帮派，穿戴虽不是红叶里面的人的一律高级黑西装，却也是很精心准备的服装。
大概因为出门匆忙，方四平还在教他技巧，所以就忘了捣拾，反而是三刀带着下面的人穿得很整齐。
进园没多久，被红叶保镖引领的途中，刘河就发觉他身上传来很多道视线。
方四平悄悄伏在他耳边说“恐怕这12支队伍里，有一半都会以你为敌，不排除他们会集中攻击你，所以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打到至少两个人，威慑力在赛场上十分有用。”同时他指着相邻的一个白色外套的男人又说“他叫李东，是白马帮的老二，我们两帮一直争夺酒吧的销酒渠道，矛盾不少，你要小心这个人。”
“嗯。”刘河看了眼，收回视线应了声，有些慌。
这个人太高了吧，恐怕有一米九，连肩膀都够不到，怎么打太阳穴和后脑勺
方四平也看出他的顾虑，便说“高个子的人很好打啊”
“怎么打”刘河惊奇地问。
方四平往李东的下身瞟了眼道“往他裤裆给一脚不就行了”
刘河又是一脸黑线，这方四平练拳的时候那么讲究，一到实战就完全就毫无规则，什么下三滥的招儿都支。
庄园内建有10多座经典的欧式和法式建筑，走过前面的花圃绿园，他们这帮队伍就被领进了其中一个有块牌匾的建筑，建筑的牌匾是用罗马书写的，不认识罗马文，但旁边有中国文字，写着科洛塞奥
这是罗马斗兽场的另一个名称。
入内第一眼，就是一个磅礴的小喷泉，两边建有高60英尺的尼禄镀金铜像，两座，也是罗马斗兽场的标志。
战俘、罪犯、殴斗、人与兽、人与人的血腥大厮杀。
种种画面涌现在刘河脑子，觉得一阵阵的战栗。对接下来的比赛感到莫名的恐惧。
经过喷泉，就是往下的台阶，一眼望去，百米外的中央位置，是成方形的陷进地面7、8米的赛场，四面都是斜坡向下的看台，位置很宽大，一层一层都是单位的沙发座椅，和一般电视上看的擂台的看台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显现一股现代罗马贵族观赏台的感觉。
里面打满灯光，有一些人员正在做清洁和给正面三排的看台放上精致的水果和红酒，这几排位置的桌面上还配置了先进的显示屏幕，擂台那边有精密的摄像，可以更清晰地观看。
刘河见了这个赛场，更是觉得恐怖。
这些将会坐上看台的人，是把他们的厮杀当作一种享受来观赏吗
刘河的样子不太好看，方四平手臂推了推他道“别自己吓自己，这个擂台不只是给这种选帮赛准备的，他原本是给红叶筛选雇佣兵设计的，甚至红叶成员间的练习也都在这里，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别把那群草包想得多厉害，照我说的做，不会吃什么亏的。”
“好好。”刘河渐渐松了口气。
跟在后面的三刀也上前鼓舞道“老大，你可是在长沙地下黑拳上拿过第一名的，选帮赛不准请外援，这群喽啰，在你面前简直不能提，一上场就弄死他狗娘养的。”
猴子悻悻符合道“是呀，老大，你没见你刚刚在门口，把那群傻逼都吓得直哆嗦。”
“嗯。”刘河应道，不知什么心情。
擂台后面有个准备室，所有人都在里面活动，热身的时候，刘河却看见了赵坤，那天晚上把他暴打一顿的混混。
他怎么也来了
刘河投去奇怪的眼神，赵坤就姗姗走了过，嘴角咧着狂妄的笑，大声地宣言说“哟，这不是大家都在议论的方老大么，不过一只只会夹着尾巴挨打的孬种，有什么好怕的”
挨打
还在准备拉帮结派的李东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个赵坤前段时间说要投靠他，帮忙偷袭方四平，结果也什么伤筋动骨，没几天，转而又投靠了火鸟帮，还替他们出赛。现在又说方四平被他揍了。
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故意这样说让其他人放松警惕，还是真有那么回事儿真有这么回事，那赵坤也该是个劲敌。
休息室里气氛有些骚动，方四平嘴角扯出一个坏笑就上前回应说“各位，这位赵坤，赵爷确实把我们老大打伤过，我当时也在场，之后，我们老大也修养了不少日子，鉴于他有伤在身，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一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转瞬间，矛头都对准了赵坤。
赵坤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圈套，应该说他没想到方四平这种人也会认怂，一道狠厉的目光射出，他径直看向刚刚说话的白嫩的男人。
上次也是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骗他说那辆军车里是红叶太子爷孙季，结果白白被揍一顿。
今天又来挑事儿，这小子真是活腻了。
赵坤捏紧了拳头，愤恨地盯着方四平。看老子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章
“每一拳都不能空打，虚实的运用都要有意义，免不了被打时，肌肉绷紧，双手护头，快，速度一定要快”上台前，方四平还在不停的叮嘱。
刘河听了一半就愣在台前不动，正前方的看台第二排就正是甄军和罗英军。
旁边还坐着刚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的孙季。
10来米的距离，包括方四平在内的四个人都各自惊讶了一阵。但孙季很快忽略了视线，低头翻看着这批选帮赛参赛的名单。
方四平也冷淡地收回视线，紧盯刘河道“别看了，早跟你说过他们会来，现在在甄军面前你总不能被人给打死了吧”
“嗯。”回头，刘河按照排序进了擂台的铁丝笼。
罗英军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高贵的脸露出冰冷的惊愕，侧过头，微睨的眸光看了看甄军，因为后面坐着他父亲罗远，他才没好大动作的拉扯他。
只是无尽的惊奇和不安。
那个男人怎么会参加选帮赛不是学校的建筑工人吗
甄军眯缝的眼，丝丝入扣地看着那道精瘦的身影，也是微露惊讶之色。
这小子是何方神圣，简直无处不在了。
罗英军一直在说红叶的选帮赛和雇佣兵甄选，很有看头，而佣兵甄选他这个外人没办法观看，所以就跟他请了三天假，来观摩这个小型的厮杀赛。
想象过各自参赛的人员和场面，都没想到那个树底下睡得流口水的傻兔子会来参加这个比赛。
莫名其妙地，甄军又多了几分兴趣来欣赏这场比赛。
孙季看完名单后就给自己点了支雪茄，这一过程，他明显感觉到罗英军一道视线紧紧跟着一个参赛人员转动，正是那晚他睡了的那个小男人跟着的一个选手。
孙季也有那么点意外，酒吧这种一夜情后，还能再这种地方遇见，真是有点稀奇，不过他可不喜欢余情未了，也觉得那小男人的身体太软了，草起来没质感，就没什么多爽的印象，唯独那小男人的脾气挺勾人，除此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反而罗英军紧盯的那个男人，到有血有肉，筋骨锻炼得不错，大腿不粗，小腿不细，麦色皮肤健康有弹性，是个优质的品种。
尝起来一定不错。
孙季看向擂台眼中游出精密的光亮，同时又回头看了眼身边的罗英军和甄军，看见这两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其中该有什么猫腻。
“你认识他”孙季拿雪茄指着擂台上的刘河问“或者说你们俩都认识”
“哼。”罗英军冷哼了声，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甄军，嘲讽地低声道“那是我们学校的建筑工人，连续一个月对甄军死缠烂打的求爱”
“哈哈”孙季小声笑起来“建筑工人求爱”
“小声点”罗英军扯着他衣角，使着眼神道。
孙季笑完就拿来名单资料说“不对啊，他叫方四平，是城南的一个小帮派头目。不过有备注说他是这次选帮赛的大热门”
“什么方四平”罗英军冷地揪起眉毛。
他记得看过那个男人的工作牌，写的是刘河这个名字。
但表叔是选帮赛的主要高层之一，不可能拿错资料，那么那个男人是用假名字在接近甄军，他到底什么目的，是掩饰身份那又为什么会喜欢上甄军，明明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
甄军也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倾身过来不可思议地问“他是大热门”
罗英军的脸兀地阴沉下去，闷闷地喝了半杯红酒。
孙季睨着罗英军笑了笑，再对甄军点头道“对，去年在地下黑拳赛里拿了第一名，那个比赛里有90公斤级的选手，有这样的选手，我也挺感兴趣的。正好我缺个贴身保镖啊”
说着，孙季是一脸淫亵地看过去，甄军才明白他这个贴身保镖可能包括床上服务的工作。
罗英军嘴角滑出一丝浅笑，原来孙季在帮他除去这个第三者，果然表叔是最懂他的。
“哦”回头，甄军也没多说什么。
再看过去，那道身影在台上轻跃地跳动，手法和拳脚确实有几分套路。
比赛时都只穿一条短裤，这是甄军第一次见他赤裸上身的样子，肌肉柔韧，是铜色的肌肤，小腹平坦，若隐若现的几块腹肌，跟其他几个强壮如健美教练的男人比，他的身体在其中显得很柔美又有韧劲。
这样的身体在孙季的身下喘息那双眼睛，黑色的眸子印出孙季的脸
甄军紧捏了捏桌上的台布，有些莫名的焦躁。
为了平复这种焦躁，他把手移过去拉住罗英军有些冰凉的手，好像真的静下来的样子。
这一瞬，罗英军怒花心放地有些激动，考虑到后面的父亲，才压抑欣喜，小心翼翼把他们的手放到桌布下面。
所有选手上台后，一道广播机械地说了句开始，余下再没其他的言语。
规则都是默认的，倒地不起10秒，算输，自主投降也算输，只要你有机会按倒铁笼上的蓝色投降按钮。
淘汰直到剩下最后三个人，由红叶的高层来决定前三名的名次。
只要进了前三，都算被红叶录用。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这三个名额来的。
这个擂台是围成35米高的铁丝笼，铁丝的编织间隔一个拳头的空隙，本是用来供观赏设计的密度，方四平说有人会把对手的手臂塞进铁丝的缝隙，从而折断对方的手。所以那上面除了冷冰的银黑色，还有残留的令人发怵的血迹。
笼外是各个帮派的陪同，有的也请了专业指导。
是人都会挑空子，规则说不能请外援参加比赛，没说不能请教练在场外指导，所以方四平现在站的周围，有还几个都是他以前对垒过的拳击手。
一进来，刘河就有些觉得呼吸难受，觉得恶心，他手捂了捂鼻子。
本来就很多人以他为敌，这一动作引来很多人不明的眼神。
最高大的李东则瞬间想到刚刚在休息的情况，他对几个人使了使眼色，又看了看对面的赵坤。
难道他受伤的情况属实一个多月还没好那这个赵坤
可他这次比赛的大热门，受伤才是最好的机会。
把他解决了，酒吧的销售渠道就都是白马帮的了，这才是重点，之后再对付那个赵坤。
“刘河，别发愣，这种地方发愣，你是不是找死”方四平在铁笼外低声追着他吼道“锁住最近的两个目标，别管是谁，找准机会出手，别发愣”
刘河这才醒过来，眼睛集中注意，收罗视线里的目标，身体的肌肉在松弛中保持随时进攻的状态。
毕竟是面临生死，那一瞬间，发出来的眸光，一股猎杀的锐气直逼而来，使得身边的几个人都小心退了几步。
“哟呵，这小眼神儿，我可越来越喜欢了。”孙季品了口红酒，意犹未尽道。
“哼。”罗英军冷哼一声。
甄军只是较有意外的看了眼，怎么说呢，这个男人总给人深刻的印象，谁会想到那个一根筋的人进入攻击状态如一个猎豹一般。
对喜欢军事演练的甄军而言，对强者都会投以欣赏的认同，当初见到罗英军时，他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白皙高贵的少爷，能跨杠反转旋转360度下杠10个，精度射击，五发子弹，一百米卧姿全数八十环以上。
当然那是他自小在红叶训练的结果，却也不能减少，甄军当初见识他这些能力时那种惊艳的感觉。
“会长”
“会长”
随着观赏台依次传来的极尊崇的称呼声，有种山顶千门次第开的气势。
所以在观赏台的人都起立并站得笔直恭敬，连甄军也被拉着低头，迎接此前正走来的一位白发老人。
雪白的短发，虽显示年纪老苍，但那张历经长河的脸却满是红润之色，正是精神抖擞的模样，每条沟壑的皱纹都显得苍劲有力。
他就是红叶的龙头靶子孙兆山。
亲自迎上去的是罗英军的父亲罗远“您怎么来了选帮赛，有我和少爷张罗就可以了。”
“嗯，刚刚跟金尤谈了谈西班牙的事，路过这里就来看看。”老爷子一脸的祥和“金尤那孩子，办事还不错，你家英儿来了吗”
罗远是红叶四大堂之一的堂主也称坐堂，最早在清朝期间，红叶延续下来的四大总堂，到现在就成了四大家族。即罗家、金家、王家、陈家，共同从属于孙家。
罗家在其中算是势力最大的，与其相对秉持的是以金泰丰为首的金家，本觉得没什么可比性，但金家在继承人的培养上更得重视，他家的小儿子金尤，都已经在负责西、葡以及直布罗陀海峡的生意，相对他的儿子哎
罗远虽眼神暗淡了会儿，却还是很积极地把罗英军推上前谦卑道“会长，英儿还在军校念书，选帮赛我叫他来看看，他请了三天假回来。”
罗英军很敬重地鞠了鞠躬“会长好”
“不错，英儿长得像他母亲，好生样貌。”孙兆山笑得慈祥，拍了拍罗英军的肩膀“快毕业了吧”
“还要念一年。”罗英军说。
老爷子点头道“也没多久了，回来好好提你父亲分担分担，我指着你们这一代把红叶更壮大些，现在是科技时代，好多东西，我跟你爸都搞不懂。”
“好的。”罗英军又欠了欠身。
孙季忙上去陪着老爷子坐到第一排，回头老爷子还指着甄军问了句“这个孩子是谁好威严的气势。”
、第章
孙兆山识人的眼力一向很好，毕竟他这一生见的人实在太多。
孙季介绍道“他是英军的同学，北军区甄盛唐老司令的孙子。”
“哦。”老爷子露出熟络的笑容道“甄司令的孙子，难怪这股气势这么刚毅，说起来，我跟他在旧时代见过几次，哈哈，1951年一起喝过茶，他身体还好吗”
甄军也微微欠了欠身道“谢谢您关心，只是他老人家有冠心病，现在在医院疗养中。”
虽然黑白两道很多时候也关联，但对甄家他们的联络并不多，毕竟甄盛唐已经卸任，当然他这个孙子却是个可造之材，现在罗家保持联系到也不错。
“哎，人老了，难免的。”老爷叹了句，又热情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学业结束去部队，肯定比甄老司令更上一层楼。”
“谢您关怀。”甄军微笑道。
“嗯，多好的孩子。”说完，孙兆山就在孙季的搀扶下回到位置看起了比赛。
坐下不久，管家端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过来，老爷子刚喝一口，孙季就问道“爸，您来这干什么，澳门那边赌场的事不是还等着处理吗”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老爷子眼角睨着他说“赌场的事一会儿你去处理。”
“又是我”孙季一脸犯愁“您让王浩天去办不就得了，就那点权都不放，我这堆了多少事儿啊。”
“事儿多”孙兆山责问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悠闲得很。”
孙季是孙兆山50岁时生的老来子，其重视度可见一斑，老爷子怕哪天稳不住就给走了，很早就培养孙季接收组织要事，比起同龄人，对孙季确实要严格得多，像罗英军那样23岁还在外面上大学这就是根本不能想的。
“老爹啊”孙季忍不住地诉苦“你能放过你儿子么我一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个选帮赛，又不什么大事，你来掺和什么，这会儿功夫就把那事儿给处理了，干嘛非得丢给我啊这不是存心折磨我吗”
“别跟我叫苦。”孙兆山挥手道“瞿管家要辞退回家养病，我要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一个接管他的工作。”
“嗨。”孙季才明白的叹了声“原来是这样。”
主家的管家一般都从新人里面筛选，就是怕内部的人会安插什么人手，防止内部家族的篡权，况且年轻人干事也利落。
“情况怎么样”孙兆山问。
“刚开始没多久呢，你慢慢儿观摩吧。”孙季说“其实瞿管家也不是多好的身手，你等着比赛完了，再来挑人不就行了”
老爷子淡然道“看一个人怎么对垒，才能看出他的才华和品性，越是血腥的对比，就越看得明白。”
“果然姜是老的辣”孙季嬉笑地抱拳道。
孙季一向性格邪烈，小时候极度逆反调皮，也是挨了不少揍。成年后才知道轻重，不过这吊儿郎当的性格一直都改不了。
孙兆山也没管他，视线静静落在擂台上。
擂台那边已经从试探开始有所动作，刘河想着方四平的话，侧身转体一挥，他想一击打倒离他最近的男人，却一拳打歪了，挥在那人脸颊上，擦过的同时，揍出了鼻血。
一见到血，刘河就慌了，从小到大没打过一次架，突然把人打出鼻血，罪恶感和恐慌，莫名涌上心头。
刘河不安地往铁丝网边退，却不知他已经挑起了战争。那个人并没倒，捂住鼻子，横着擦掉鼻血，就往这边冲过来。
李东见势就伙同几个事前联盟好的人上前扑过去。
蜂拥而来的凶恶气势，吓得刘河更是慌了神。
“抱头，转身，往外撤”方四平冲到笼边大喊道。
只是声音控制不了刘河的身体，他已经被包围在人群里，满脸鼻血的人就骑在他身上，拳头猛烈地挥过来，刘河只顾抱着头却没护住胸口，那一拳砸在胸口上，愣是眼花了半秒，从心脏到全身的镇痛。
“反击啊”方四平几乎是呐喊的声音，他没想到刘河在实战里如此慌乱。
反击
刘河想起来踢裆的事，但是这个人却是双脚紧紧夹住他的腰部，骑在他腹部上的，跟本没有空隙，转瞬间他又挨了一拳，耳朵里嗡嗡作响。
“嬲你妈妈别，你反击啊，草，你他妈不狠起来，老子杀了你全家”方四平从没这么又恼又急过。
“那个小伙子，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为什么受到那么多人的攻击”看台上的孙兆山问了句。
孙季也有些奇怪地摊了摊手“资料上写他是黑市拳的拳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看看吧。”
人越挤越多，刘河连续挨了好几拳，生生地感受到疼和血的味道。方四平的话在耳中模糊起来。
“靠”方四平现在的身体很细，他冲过去，一只手伸进去，拉了下围在外面的一个男人。
这一拉，也拉出了仇恨，那个男人猛地抓住他的手，邪笑的脸说“这么柔软的小手，还拉你爷爷我，找死不咯”
说时迟那时快，方四平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那人强劲的一折，手臂的骨头发出错位的声音。
“嘶”方四平并不怎么惨烈地显现疼痛的表情，咬牙嗞了一声，又碎了口唾沫骂道“王八蛋”
可那脱臼的声音则更清晰地传到刘河耳中，他在缝隙里看见方四平被折手的经过，莫名涌起一股愤怒，又或者对方四平如此无辜遭罪感到无尽的愧疚。
他的身体也好，方四平的身体也好，都没有理由因为他的胆怯来受罪。
透过那个方向，刘河又看到了甄军的目光，跟当初藏在树丛里一样，他十分铭感那道视线，而此刻，甄军的眼里似乎有了一份鼓舞。
是被打得昏头了吗
他竟然觉得那是甄军在对他示意善意的眼神，就像上一世他们相处时偶尔曝露的温和，这一回想又扯得刘河心痛。
“刘河你这白痴，真他妈要死在里面草”方四平托着手臂骂道“再不起来要数秒了”
又一拳砸在腹部，刘河一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被这种疼痛刺醒了似的，眼睛扫视着，一帧一秒都看得清晰。
他必须找到一个机会。
身上那个男人出击下一拳的空隙，刘河的左手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弹了出去，力量在击中那个男人下颚时爆发重击。
男人甚至还浮着刚刚的狂暴笑容，倒在人群里。嘴里的血喷射地迸裂而出。
这一拳打倒一个人，裁判即刻上前数秒后，把人抬了出去。
就像方四平之前说的，他这一拳，造成了绝对的威慑力，所有人都各自散开。
“漂亮”方四平高兴地吼道“顺风的势头要一鼓作气”
虽是断了一只手，方四平继续用另一只手，给他指示目标和动作。
看到后，刘河一个侧踢，再次踢倒一个。
“原来是这个原因”孙兆山抿了口茶道“他的爆发力来自那个小男孩看样子是个重情义的小伙儿。”
“嗯”孙对他爸的理解也不否认，还稍微觉得有些意外，那个小男人被折断手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真是难以想象他这白白嫩嫩的皮肤怎么来的。
可他爸嘴里这么一说吧，又觉得他俩好像有什么似的，浮动地幻想一些画面，孙季的表情即刻有些不好看。
甄军好似松了口气的样子，抬手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罗英军因为知道孙季看上的人都会势在必得，煞是放心的观赏。
从比赛的角度来评价，那个男人确实很不错。爆发力、体力、速度都非常好，将来培养成雇佣兵也未必不可能。
刘河的拳法在攻击中有速度，在速度里有爆发，爆发后有灵活。
一个月的训练，加上身体本来的基础好，只要摒除杂念就运用自如。
现在他脑子里只记得刘河说的三个击打位置，后脑、下颚和太阳穴，一拳击中对方必定会倒下。
真的是一鼓作气，无论是攻击他的，还是他攻击的，都依次到在脚下，这一场比赛就这么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表演赛。
最后留下四个人，里面有揍过他的赵坤。
李东正要挥拳过来，刘河窜到他身后，小声说“只有三个名额，没必要还要来淘汰我，我也不想跟你打，赵坤是我们帮派的叛贼，为什么要让他坐享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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