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平
怎么会联想到他
秦明被自己纷乱的思维吓到退了几步,又侧头看着那边沙发上的男人,那具身体和样貌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为什么就像具没了方四平灵魂的躯壳
不
这种超脱科学范围外的猜测是不可能的。
能见到秦明露出这种慌乱无措的表情还真是有种打了胜仗的满足感,方四平嘴角扬起更大的幅度笑起来。
“别挣扎了。”他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实摆在眼前,我才是方四平,而他叫刘河。”
“不”秦明在力争什么真理的否认,声音却是抖动的。
“刘河,给我坐起来。”方四平一脚朝平躺的刘河踹了过去,又回头对秦明说:“你已经见过他几次了,以你秦明的脑子,不会不怀疑他的真实当然,你推测他疯了也是合理的,因为那是你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
刘河因为太累,差点睡着,被踹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秦明,又呆了几秒钟,才惊讶地说:“秦明你真的来了。”
方四平一见他的表情就想戳瞎自己的眼睛,眼不见为净的移开目光,继续对秦明说:“你看他那个二愣子的表情,我会是那副白痴样”
这个男生,说话的语气,动作,连坐的姿势都和他所认识的方四平是一模一样的,秦明缓缓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平稳的说:“这种违背常理的说法,请你别信口开河。”
“嬲你妈妈别,就晓得你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爱装逼。”说着,方四平暗暗生出一股闷火,他眼角撇着秦明,又不屑地说道:“假正经,假学问,假好人还有一个死跛子”
“方四平你够了。”
如条件反射地,秦明大声吼出这个名字,好像就是在骂这个人,只不过面孔换了。吼完后,连秦明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一刻他接受了这个漂亮男生就方四平的事实。
“喝,你还凶起来了。”方四平恼火瞪着他,拽起了拳头:“信不信老子今天照样能把你也打成跛子。跟秦岩那个孙子一样,一只脚做人。”
“凭你”秦明站直了,一副进入备战的样子。
刘河好像才被这番争吵到立即要开战的局面给惊醒了,他忙把方四平拉到沙发坐下,也给秦明搬了把椅子,再到了三杯水。
回头,刘河俯身小声在方四平耳边说:“方四平,你不是说你找他帮我们吗你这样还谈什么啊,人都给你打跑了,我们还多个敌人。”
方四平这才压了怒火,恨的喝了口水,暗自碎了句妈的,就是看不惯秦家人那副表面的斯文。
刘河又坐到秦明身边说:“秦明,我们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我知道,这说起来很荒唐,但真的就是现在我们所面临的境况”
这一番叙述由刘河一个人讲了足足两小时,从头到尾,一滴不漏的都阐述了一遍。
秦明冷静地听完,途中对罗英军为了甄军做的那些牺牲让他忍不住心痛了几下。
变性植物人死亡
几度他还怀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不过,面前这个方四平一模一样的人,确实不是那个人,而那副样貌俊俏的男生,却很容易挑起他的怒火,和曾经的方四平又几乎是重合的。
重生
是多么荒谬的事,以防他的不信,那个男生也讲了好多除了方四平之外没人会知道的事,当然那是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们还是友好的表兄弟。物是人非,现在他们是敌人。
“怎么样你愿意帮忙不”沉默了许久,方四平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拉回思绪,秦明微微皱眉反问:“帮什么忙”
“准确来说,也不是帮忙,就是互惠互利。”方四平轻笑道:“我知道你很喜欢罗英军,不管你信不信刚刚刘河给你说的,难道你就不想拼一下吗”
“什么意思”秦明镜片后闪出的眸光发出寒气,他说:“互惠互利字都写不会的人,还学人用成语。”
“是啊我是粗人一个,比不上你们书香门第。”方四平更讥讽的笑着说:“拽文拽字儿的,连心眼儿也拽一流一流的。”
秦明极度厌恶地瞪着他,视线里刮出一道道敌意的闪电。
这局面又开始不对劲了,刘河对他们两和气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们只是告诉秦明这件事罢了,不帮就不帮吧,没有必要闹得不开心。”
面对温和的刘河,秦明有种莫名愧疚,不知道是不是听他说上一辈子,他帮助甄军利用她妹妹的事,让人心里有些不适,也很离奇的,那个故事秦明听到了心理去。
他对刘河说:“我目前也很混乱,如果像你说的,甄军为你做了那些不择手段的事,他确实比对罗英军还要更喜欢你,甚至我都不能想象,甄军会为了感情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我没办法即刻相信你这个说法。”
“我理解。”刘河的目光低落下去:“你一向严谨,做事滴水不漏,不相信是自然的。”
对着刘河,秦明倒是很礼貌:“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刘河甚是明白地点头,也不是那么失望。
这小子真是愣神投胎,摇了摇头,方四平则站起来,走到秦明面前说:“说真的,你反正那么稀罕罗英军,干脆赌一下,去挖个墙角,你不是在帮刘河,反倒是刘河帮了你。”
对方四平的说法,秦明隐约有些触动。
他知道罗英军爱的只有甄军,所以甘愿选择陪在他身边,想着也许有一天,这份感情就淡忘了。
之所以一直不敢表露心迹,一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那个人,二是他不想被罗英军推开,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三是抱有一份侥幸,可能他不是喜欢男人,或许某一天更让他动心的女人会出现。
想了许久,秦明才说:“也许我并没那么喜欢他,只是欣赏他罢了。”
听这话,方四平突然大笑起来,好久才平复下来说:“秦明,一提到罗英军,你的智商简直”叹了口气他继续道:“这样说吧,刘河刚说那么久,你都不怀疑为什么你会心甘情愿为甄军当下手当然,我知道你和他现在是朋友,也仅限于朋友,分析分析你,现在要你死了心地跟随甄军,给他做尽一切无论对错的事,你会吗”
与其说甄军跟他是朋友,不如说是稍微熟一点的同学关系。
如果他们说的前世今生的事是真的,他怎么会那样忠诚一个人他读军校是因为军校不要学费,不然他不会以高出录取分50分的优势不读指挥反而选择了喜欢的金融系。
紧抿唇角,秦明有些迷惑地沉默。
刘河也想起来什么的说:“好像上一世的秦明对甄军是无条件地服从,并不像朋友那样自然。”
“连这个二愣子都开窍了。”方四平指了指刘河,又朝秦明说:“当然他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那样,你、我、甄军和罗英军都是一样大,到刘河死的时候,你36岁,一直单身。”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独身十几年,也是挺悲壮的。
想了想,方四平的眼底滑过一道黯然的神色,他吐了口气,又说“算起来,我现在的实际年龄大你们13岁,到回来再走一遍,好多事我他妈也看淡了,你我的恩怨,在我死的时候,比鸡毛还轻。”
对他这个用词,刘河跟秦明一并投来奇怪的眼神。
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又继续说“我也是稀里糊涂搞了半辈子,在死的时候才他妈觉得不甘愿,当然咯,秦明,你虽然比我活得光鲜,但绝对没我想的明白,别说现在有没有我们说的事,就单单想,对喜欢的人你连当面亲嘴儿都不敢,你搞个毛啊,就算罗英军不会植物人,他总会跟别人跑了,而你现在却连争取都不做一下,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你跟罗英军说你喜欢他,他会把你吃了”方四平犯愁似的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哎哟,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捏捏藏藏的人,这他妈又不是爱上动物园的狗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连刘河这个二愣子都学会了脸皮厚,你还跟个婆娘似的,是要生娃儿吗。”
刘河又流了一脸的汗,被方四平各种奇怪的比喻给雷懵了。
秦明纤长的手指抵着鼻梁上眼镜,镜片偶尔反射吊灯的光亮,静谧、冷峻,看不出他是在听,还是在思索什么。
、第章
大厅里一直飘着方四平滔滔不绝的声音。
“当然,我在你36的时候死了,但我用屁股都能想得到,你的结局就是孤独终老。”方四平转身坐回沙发,语气里夹杂着感慨:“照现在的年份来算,三年后,罗英军为了嫁给甄军会去变性,我知道你陪他去了,回来时罗英军已经是植物人,而你就跟个鬼魂似的一直从属甄军,不是把当朋友,而是当儿子一样辅佐,你还进了红叶,同时帮罗老爷子处理事务。”
秦明看着现在这个方四平的脸,竟觉得有些伤感,听着这些话,他无从辨别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河有些泪光闪闪的说:“秦明,没想到,你这么辛苦,为了罗英军,你守护罗家和甄军整整十年”
方四平起身符合道:“对啦,你就是为了罗英军才扛了那么大一个担子,其实单从这方面来讲,你算个有情的人,只不过太阴险。”
说他阴险,是因为上一世方四平的死,秦明也在暗中使了绊子。
方四平最后的冷言讽刺,让秦明不禁厌烦地皱眉道:“你们说的不过你们的说辞,无理无据,3年后预知未来吗可笑。”
方四平一脸无赖地耸了耸肩:“对呀,预知未来,六年后,2008年5月12号,四川汶川大地震,预知完毕。”
“无聊。”转身秦明向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那我预知一个近的,5月25号到28号,甄军和罗英军都会请三天假。”方四平朝他喊道,扬起笑又说:“秦明你是个聪明人,回去摸着自己的心问清楚,你是不是已经对罗英军魂不守舍了,假如他临死前嘱托你照顾甄军,你是不是会答应,你自然就能分辨我们讲的是真是假。”
见秦明不动,方四平又邪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呢,与其默默无闻地暗恋,你还不如跟他挑明了,不争取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怎么知道他就只对甄军上心了,上次酒吧我还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拔了裤子上了不就好了嘛,啧啧,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除了偷亲一下啥都没敢干,真是猪啊,你不上他,他怎么知道你比甄军更好”
“住嘴。”背对着,秦明冷呵道:“只有你这种畜生才干那种卑鄙的事。”
“哟哟,我就算卑鄙也是光明正大的,敢作就敢说。”方四平笑得鄙夷:“不过我还是好心告诉你,男人和男人这点事儿,和女人还真不一样,只要做一次,才算真正的开花,当然,结果不结果看造化,刘河不就是被甄军生生给掰弯的你看他现在还对甄军死心塌地的。”
“你在说什么啊。”对方四平的口无遮拦,刘河也是听不下去了说道:“秦明是对罗英军尊重,因为喜欢才不会乱来,和我那种乱七八糟的境遇怎么能说在一块儿。”
“臭小子,你还跟我抬杠。”方四平对着他一阵凶道:“甄军不是搞得你爽,你会变弯吗。”
“你真是不可理喻。”刘河又羞又气地说。
没任何回应,秦明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随之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
这片废旧的厂房区,路边稀疏挂着几盏铺满飞蛾的路灯,光线昏暗不明,脚边总会踢到被遗落在路上的石子,发出哒哒滚动的声音。比秦明的脚步声更显紊乱。
罗英军会死
他怎么会死
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秦明的额头冒着汗珠,一路沉浸在这种幻想的恐惧中,一旦静下来,触想这种假设和想象的画面,才发觉自己是这样难以接受。
他们的话是真是假
一想到他会植物人,即使是假设性的设想,这心口就觉得供不上血液。
哪怕是万分之的真实,无法接受罗英军三年后的结局,如果他爱上甄军的结局是那样,我的沉默又算什么。
不可以这一夜,秦明注定要在困扰中度过。
还是凌晨四点,刘河又被一桶冰水给泼醒,可他不敢对方四平发火。只得心理抱怨这猪狗不如的日子。闷闷地去跑了五十圈,回来打沙包,一个流程完了后五点早餐。
喝了一大口牛奶,刘河的小麦肤色,上下嘴边印出明显的一圈白色牛奶沫,他没发觉,只是朝方四平问:“你觉得秦明会怎么做会相信我们吗”
方四平夹着烟,懒羊羊地瞅着他嘴上的牛奶沫,圈出一股傻气,让人哭笑不得,也懒嫌弃了,他说“他现在信不信我不知道,不过,选帮赛后,他应该会有所动摇的。”
“为什么要等选帮赛后”问着,刘河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看起来他的整张脸就像个包子了。
“你改名叫刘愣子算了。”方四平冷撇了一眼:“我昨晚不是给他预言25号到28号,罗英军和甄军会请假吗我说中了,秦明自然对我们的说法会有一定判断,加上他那么紧张罗英军,往下一联想不就自然相信了”
刘河一脸认真道:“是呀,你说了,那为什么不预言一个再近点的事,这样他就早点相信我们嘛。”
“嬲你妈妈别,终于知道你上辈子怎么会死那么惨了。”方四平气呼呼地咬着压根说:“真是给愣死的,难怪被甄军玩儿得团团转。”
“啊”刘河不知方四平在气什么。
终于忍不了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嬲你妈妈别,我能知道他们每日每夜的每件事吗我要能知道,不就也是个军校生了你现在知道你妈他们在家吃了几碗饭喝了几碗汤吗知道你妹妹明天穿什么色儿的裙子吗你没有亲自参与过的事,你能知道他们都干什么了”
刘河这才明白过来说:“哦,我没想到那么多。”
“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儿。”方四平拿着筷子对他指了指,又说:“选帮赛那天,罗英军跟甄军都会来,所以我只知道那三天他们是请假的。”
“我知道了。”
学校上工后,刘河又做了一碗米粉,为了避免因为被拒绝而美心情吃饭,他也给自己做了一份,吃完才去的食堂。
刚到门口,惊讶地发现,秦明早就等在那里了,镜片后的眼睛还是那么透彻,只是多了点疲惫感。
没等刘河开口,秦明就上前把他带到了人流少的食堂后面,说“你别在这里堵他了,甄军今天不会来的。”
“那他去哪里吃饭了”刘河问。
“其他食堂。”秦明叹气道“再说你这种方法是甄军最讨厌的。”
“是吗”刘河失落的低头,不舍地看着手里的饭盒“可是他以前喜欢吃这个。”
秦明也看了看个饭盒,也是一脸惊讶之色道“好吧,就算他喜欢吃,但你要想现在的甄军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当然即使他们是同一个人,我是说他现在的口味在13年的时间距离上,是有差距的,观念也不一样,米粉这种食物,在长沙常见,但他绝对没吃过,也丝毫不感兴趣,就算他会吃,也绝不会当着罗英军的面吃。你这样坚持不懈地送,只会招来厌恶。”
“可我千方百计地来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个,无论什么方式我都要争取一下。”刘河坚决地说。
面对刘河的坚定和执着,秦明不禁觉得有些动容,暗恋了罗英军两年,他又何尝不感同身受这种单方面感情的痛苦。只是他没有刘河的勇气,他只能藏在阴暗里。
“但你总要往有效的方式去争取吧,”秦明说“你也说了罗英军的家庭背景,他现在已经对你讨厌了,你这样下去,恐怕招来皮肉之苦,或者更坏的结果是死亡,你何必使自己这么困难重重”
听得出秦明语气里的真诚建议,刘河高兴地说“秦明,你是在帮我吗那我怎么做才好呢”
说到底,秦明也有他的傲气和尊严,他只是想暗中给些建议,却不想被人当面戳穿用意,毕竟明面上,他并不想破坏罗英军的感情。
关于方四平昨晚上唠叨的表白的事,也经过一晚上的考虑,给压了下去。
“咳”秦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说“你的心意,我想甄军也知道了,你要坚持,就留在学校但绝不要去干扰他,送米粉的事不要再做了,强行插足别人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你们下药的事,已经闹得罗英军心烦意乱了,因为一些其他原因,他才没查下去,你已经逃过一劫,就别在惹事了。”
经秦明这么一说,刘河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光彩的羞耻感。
抬起头,他看着校园的青葱,每一张青春的脸上都袒露着纯净,才发现,自己前两天那样在食堂门口的堵截,反而成了一个污点,仔细一想,万一被人传出他这行为的流言蜚语,甄军的境地就陷进了困难。
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后果呢
“谢谢你,秦明,是我冲动了,我不会这样骚扰他了。”欠了欠身,刘河对秦明道谢“我这就走。”
“嗯。”秦明应了声,也在心里感叹,这果然不是方四平的灵魂,他本人怎么可能跟人低头,怎么可能道谢。
重生
灵魂互换
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第章
听了秦明的话,刘河放弃食堂堵截送米粉的做法,但身在一个校园,心里无论如何都想见见甄军,于是他改用暗中偷看的策略,只要看到他的脸,这一天大汗淋漓所造成的疲惫就解乏了。
是啊,远远看一眼就好。
从秦明那听说甄军和罗英军都是野战指挥专业的,两个人形影不离,只有下午放学后,甄军会一个人在小操场练5000米负重跑步,每天都去。罗英军因为嫌弃学校操场的泥土重,觉得太脏,又是休息时间,所以不会跟着来。
因此刘河下午六点下工就悄悄去了那个小操场,藏在之前操场跑道外的绿化带里,里面种植一朵一朵茂盛的海桐树,就扒开一丝缝隙,果然看见甄军在那边跑步。
一身泥黄的工作服,刘河撅着屁股爬在树丛里,那模样活像个杂毛的野兔子夹在一片绿色里,路过的学生都会不经意漂一眼,见那身服装,以为是除草的园丁就没管了。
不过甄军的五千米时间并不长,17分钟
负重17分钟,且是一脸轻松,刘河掐着时间算下这个数字,满是吃惊的神情,虽然他被逼着每天跑五十圈,但是不限制时间的,快慢自己调节,按照五千米来算,他差不多要半小时才能跑完。
和之前一样,甄军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去台阶上喝水,慢慢甩动腿脚,眼睛却直直看向对面的绿化带,撇出一道犀利的目光。
刘河反射性地打了个冷战,仿佛被人从头看到脚,在那道视线里赤裸裸的毫无隐蔽性,一阵慌乱,刘河缩回头左顾右盼,再把头钻回树丛。
甄军的脸正冷冷地面向他这边
事实上,他趴在那里的时候,甄军就发现了,就是那双眼睛给甄军留下太深的印象,才会像长了第七道感官一样,一开始就察觉了。
上次泼了他一身滚烫的米粉,还以为他不敢再出现,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搞起侦查了,偷偷摸摸的藏在那堆树里面能一动不动,到还有点邱少云的感觉。
以为我没发现你么
这次该怎么收拾你呢
没有米粉泼了,就把那个圆脑袋按在土里憋会儿气吧
嘴角没影地抹出一丝笑,甄军弹了弹身上的土,潇洒利落地朝刘河的方向走去,两点一线的路劲,丝毫没有拐弯的意思。
刘河眼睛瞪得铜铃一样,鬓发都渗出了汗,他这又是朝我走来的
如临大敌一般,刘河的手扶着树枝颤抖,在甄军走到一半的距离时,那双迷彩鞋上,绿黄相间的图案像在魑魅魍魉地对他发出威慑的气势。
不知道是脑子还是身体做出的自然选择,刘河拔出树丛里的脑袋,转身飞一样地跑了。
算你小子跑得快
甄军在操场眯缝着眼,一抹浅笑地看着那道身影穿山鼠似的逃开。
回去的路上,刘河在心里一直叨咕,又被发现了怎么会呢,那里的树丛那么茂盛,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怎么能发现。
一脑门地想自己到底哪里没藏好,要不带件绿色的衣服,明天下班换了,再去藏一次。只要不被发现,就不会让他厌烦。
回去后没等方四平大呼小叫的指定训练,刘河很自觉地就练起了那些高强度项目,还自己另外加练冲刺快慢跑。
一边的方四平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二愣子又吃错什么药了。
靠在门背上,方四平挑着眉问“又受什么打击了又被米粉泼了一身,回来靠蛮力发泄”
来回冲刺了七八个回个,刘河觉得两腿发软,才停下来,走过来一边喘息一边摇头说:“没没有。”
“没有”方四平挤着奇怪的眼神:“没有你回来跟头牛一样的上蹿下跳的干什么”
刘河这脑子里压根儿没过滤方四平的话,一门心思地想着跑步的事,锁着眉宇,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发直。
方四平就那么睨着他看,想必今天受的刺激不小。
突兀地,刘河一抬头,发丝上的汗水刷地弹方四平一脸,闪地冒出一句问“17分钟,厉害吗”
“哈”拉长的音调久久落不下音,一根青筋电光似的在方四平的太阳穴上蹦出来“你在说什么鬼话甄军直接把你刺激成傻子了”
吞了吞口水,刘河调整好气息道“我看见甄军负重跑5000米,好奇掐了下时间,17分钟,他跑完5000米只用了17分钟,厉害不”
“嗨”方四平松了口气说“还以为你受啥刺激了,嗯17分钟确实有点水准,对负重来说。”
“那你以前呢”刘河指着自己的身体问。
方四平看了看他,认真说“不负重,我有18分钟的成绩。”
期待似的听到这个回答,像得了个什么宝一样咧嘴笑得很开心,他兴兴地说“那就是说我有可能追上他的成绩。”
这会儿方四平又站不住脚了,恼火地骂道“刘二愣子,我他妈让你练拳击,不是去考特种兵,你跑得再快有个毛用啊”
好像魂儿被骂回来的样子,刘河回神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哦。”
“嬲你妈妈别,真要被你这愣子给气死了。”方四平受伤似的捂着胸口,往地上碎了口唾沫,转身回了房间。
原来是受这种刺激,他是觉得跟甄军在体能上有所相比,就能拉近一些距离。
也不是坏事,总比要死不活的颓废样好。
为此,方四平还是稍微觉得有些安心,这样选帮赛就不会因为他精神不好而练不好了。
凌晨四点
没等方四平把冰水提过来,刘河已经整齐地起来了,自主地下楼跑那五十圈,跑得有模有样,脑子里都是昨天甄军跑步的模样,他就照着那个模式在练。
25分钟
刘河看着那个时间数据,有些失落地摇头,
差好多,明明是拼命在跑了。
“热身完了就来打沙袋。”楼上,方四平大声喊道。
擦着汗,把手机收回口袋,刘河一脸耿耿于怀地上楼。
“从体侧将左、右拳向前成弧形路线击出,腿、腰依次发力,重心移到两条脚上双手出击,双手”方四平的眉宇挤得山峰一样,不耐地喊了几遍后,一巴掌打在刘河的手臂上“你是猪吗叫你双手,听不见”指着刘河正呆在一侧的左手又骂道“你这只手残废了吗,钢管一样杵在一边干什么。”
“哦。”呆愣应了声,刘河才把手活动过来,眼睛里没神的模样。
“想什么呢”方四平指着他脑袋戳了一下,目光凌厉地扫着问“是不是还想着要跑17分钟”
说中了,刘河的神儿一下子就回来了,只是不敢坦白地低头。
“靠,你他妈要疯魔了。要日太阳、追月亮”方四平不好气地踱着脚,想了想又放缓语气道“你跟着我练,17分钟也能行,但重心不在这里,先练好拳击,再慢慢练嘛,你工地上那么多活,不一样可以练非要在这个节骨眼转牛角尖吗听话,行不行”
刘河也不好指出他夸父逐日的成语没说对,只是忙地点头“好。”
也就这老实劲还值得调教,方四平才平静下来说“不早了,先吃饭。吃完去你那工地跑吧。”
工地上刘河果然在疾步拉水泥,干什么都火急火燎的跑。
何达摸着快谢顶的脑袋,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小刘是怎么了
其他工友一并投来奇怪的眼神,有的还问工地上是不是着火了,盘查了一遍也没发现火苗子。
那这小子是在赶命似的跑什么呢
只有路过的何婶看见刘河的工作状态投来赞赏的目光,默默给出一个好评小刘棒棒哒。
这一天就是跑着把活儿干完的,下班后他才发觉自己太冲忙忘记准备绿衣服,即使这样,还是悄悄去了小操场的树丛,昨天一样的姿势趴在那里看甄军跑步。
一边看一边掐时间,还仔细琢磨他的呼吸和步伐。
这认真度,比上人大开会还专注。
16分50秒
刘河在树丛里看着时间,心里惊叹这个数字。
甄军照旧在台阶上喝水休息,也照旧冷冷地看向刘河的小树丛。
“又发现了”惊愕地嘀咕道,刘河盯着那道视线的压力,看了过去。
该怪方四平这身体的视力太好吗正好对上甄军的眼神,且看得很真实清晰。
冷测、厌恶的目光,盯得人心发怵。
真是够蠢的,总是喜欢找同一个地方躲。
和昨天一样,从头到尾他就发现刘河躲在那里。
甄军放下水杯,起身眼睛盯着这边走过来。
又是朝这边走来的
这次刘河没等甄军走几步,就撒腿跑了。
甄军拧眉看他逃跑,不禁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那小子跑的步伐怎么有点像我
、第章
照常的训练后,早餐时间,方四平总会对刘河的感情问题提出些建议。
毕竟刘河三年内搞不定那个男人,他也得跟着只能做个短命鬼。
“不是只有你去死缠烂打甄军的法子,让罗英军和秦明搞在一起,你不就顺其自然有机会了”
刘河挤出一个难于上青天的表情:“说得什么都知道似的,上次下药,他们两可都没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做了”方四平的眸子瞄出精细的光芒,说:“这就是重生的改变之处,上辈子,他们可没被下药吧,现在他们经历这一糟,谁敢说什么一成不变的话呢指不定那晚上,秦明跟罗英军最少都该摸了几把吧”
“那又怎么样”刘河觉得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二愣子啊,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吃不到他会想,到了嘴边没吃又闻了香味儿的,就更是心痒痒的。”方四平一脸邪念地端着下巴笑:“吃到嘴里还要回味无穷的,那就是你这种状态了,我估计现在的秦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罗英军的白玉身段儿然后醒来打飞机,哈哈。”
刘河的脸上一排排的黑线,这个方四平实在太
去上班前,刘河想起绿衣服的事,就在方四平的衣柜找了找。
“你找什么”方四平依在门口问。
刘河抬头问“你有绿色的衣服吗”
“你要绿色衣服干什么”方四平睁了睁眼睛道“我没有那种倒霉颜色的衣服。”
“哦。”刘河停下翻找的动作,坐回床边在想什么。
“不过”方四平想了想又邪笑的说“楼下库房里放货的旧箱子里,有一个黄牛留下的帽子,是绿色的。”
“那也好。”刘河完全顾不得什么绿不绿帽子的梗,一听见绿色,拔腿就往楼下库房跑了。
方四平不屑地嘀咕道“嬲你妈妈别,每天都在发疯。”
去工地的路上,刘河一边跑一边看了看这顶帽子,到也不是那种绿茵茵的颜色,是一个旧时代的军绿帽子,还挺有范儿的,再配一件绿衣服就完美了。
下了班,殷红的夕阳挂在高大的建筑间,被分割出唯美的落日黄昏。
绿色和绯红的搭配,使得刘河藏在树丛的脸有些活跃的沉静。
眼睛盯着手机上的计时表,又准确记下一个数字。
17秒05
他的数据总在这个数字上下浮动,不超过10毫秒的落差。
他又在喝水,坐在台阶上,汗水沿着刀削的轮廓流动,透明的汗珠在夕阳光线下呈现红宝石一样的光华。
他没再往我这边看
没发现我
刘河暗暗雀跃,目光静静落在甄军身上,举手投足,甚至每一丝情绪都在眼里。
这一看,就看得出了神,淡淡感伤的沉思起来。
如果勉强可以成就感情,甄军也不至于那么厌恶自己,秦明也不会觉得为难。
所以早上方四平的话也在刘河的脑子里转了几圈又消散了。
现在的甄军不是13年后的那个,又怎么能强行重合,留在心里的只有他对甄军单方面的感情。
也许他反倒该学学秦明,暗中爱着就好。
其实已经很幸运了,至少对方知道他这份心思,他怀着莫大的勇气表白过,有没有结果,也不是虚无的纷乱,执着的孤单,属于自己就好。
“给我出来”甄军的声音清晰浑厚地落在正在发神的刘河头顶上。
被声音惊醒,刘河猛地流出一脸汗,直愣的眼睛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大在面前的高大男人。
像是身体自己做出反应一样地,他爬起来,从树丛钻出来,站在甄军面前,心里惶恐不安。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但为什么腿软动不了
浑身都在紧张地发颤,刘河目光闪烁地慌乱转动眼珠,也不知道,被这样发现该怎么办,以后就根本不能再来这边藏了。
“你还敢跟踪我”甄军质问道,盯着刘河头上那顶绿色革命军帽,帽檐上那个五角星旧的蜡黄色了。
这小子脑子缺根筋吗,一个树丛躲三次,已经被发现两次了,他还躲这里。
他也是习惯性往这边看了眼,那顶帽子在树丛下像朵绿蘑菇似的,跟这小子匹配得很,都是植物性脑髓。
为了不让他跟之前一样跑了,甄军便装作看不见,过来时,又发现这小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对他的问话,刘河傻呆在原地,挣扎了好久他才反驳地说“我我没跟踪你。”
麦色的脸有些圆,眼睛灵动的乱转,也就这双眼睛让人觉得不那么讨厌。
“是吗”甄军沉凌地看着他,指着树丛说“那你藏在这里面做什么”
刘河拽着拳头,结巴地说“我我找东西。”
这撒谎的技巧也真是够拙劣了,甄军觉得有些好笑还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有趣。
以为就是个神经病,之前胡言乱语地跟他表白,没想到还挺有毅力。
有这么个不惜日日跟踪的爱慕者,真有点让人心情不错,即使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类型。
“找什么”甄军故意不揭发的问。
“找找”刘河这脑袋都快想破了,这种临时发挥的撒谎还真是难,犹豫了半天才道“找帽子”他忽然指着自己的头。
那么大个帽子要找三天
“”照平日有人这么糊弄他,早该一巴掌呼过去,但甄军看着那双沉澈忧伤的眼睛,下不去手,恢复严肃地说“那你也找到了,以后别在藏在这里,我讨厌有人暗地里窥视的视线。”
“哦。”刘河地下头,又一阵失落。
“滚吧”甄军低沉说道。
抬头看了眼,刘河转身离开了。
又是如此悲戚、赤诚的,萦绕人心的回眸,牢不可破地粘在了甄军的脑海里。为此他也莫名气躁起来,一拳砸在树干上。
晚上,刘河一边做着深蹲,一边和方四平在诉说和甄军发生的事,渐渐的,这仿佛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和方四平倾述,习惯这样倾吐后,就不会那么难受。
是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忍不住觉得亲切的原因吗
也不知,方四平是否是同样的感受,但他这样为自己出谋划策,也该是这个缘由吧。
“他把你揪出来,没揍你”方四平正削着三刀给他买的红富士苹果,一边问着。
刘河摇头“没有。”
柳长的苹果皮突然削断了,方四平不好气地拿水果刀指着他说“所以说你愣啊,简直蠢,哪有一颗树藏三次的而且人家早发现过你,你还往那钻。是非要一颗树上吊死吗”
刘河垂下眉宇叹道“哎我是没想到应该换一颗树藏。”
啪的一声,方四平把刀狠狠插在木茶几上,恼地说“这他妈不是换不换树的问题。”
好像明白过来似的,刘河遗憾的神情说“是啊,以后都不能躲那边了,或者说是随便躲哪都不行了。”
“所以说你是个木鱼脑袋。”方四平急躁地咬了一口苹果“那么大个学校是他甄军家的吗你干嘛非要跟做贼似的,你说你这样偷偷摸摸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他。看他跑步。”刘河一脸天然的表情道。
“他妈的,真是疯魔了。”吞下苹果,方四平觉得胸堵似的捂住,又道“你明天去坐他眼皮底下看个够,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顶多就是不理你。”
刷的一下,丢掉杠铃,刘河高兴道“对呀,操场任何人都可以去,我怎么没想到。”
总算转过弯了,方四平松了口气说“但你要记得一点,如果不想挨揍,就别去招惹他。”
“好,我知道。”刘河点头。
“知道个屁。”方四平说“上次给你把人弄到床上,本来搞一次就解决的事,非要现在搞得这么费劲。”
对此刘河很不赞同道“幸好上次没发生那种事,不然他现在不知道有多厌恶我呢。”
“行行行,你有理。还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儿。”方四平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外面。
方四平确实有些粗鄙,但这次刘河觉得他说的挺靠谱。
一下班他就去了操场,只不过觉得那边的台阶太显眼,就选择在树丛边的草坪上坐着,这边有很多数树,还有葱郁的绿化带,让人觉得自在些。
靠在树干上,刘河依然有些紧张,毕竟那边正在跑步的甄军一双冷目的眼睛不时地投过来。
几分钟后,甄军就恢复以前的样子,专注跑步,好像没看见这边的刘河似的。
他该不会觉得困扰吧。
刘河大呼了口气,拿起手机,回避直视的眼神,余光瞄着甄军的速度,一边计时。
18秒
慢了一秒
这次甄军没再走过来,而是跑完就提着东西回去了,临走时不经意地用眼尾看了眼树下的刘河。
、第章
阴沉沉的天,对工地上的人来说这就叫天公作美,不用阳光下晒得心慌,干活儿凉快。
今天是周末,刘河以前早听说军校管理严格,周末也不一定会放假,要留校巡岗,况且他对甄军和罗英军每个周末会去酒店的事也一无所知。于是下了班他又去了小操场的草坪,选择同一颗树靠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甄军的影子都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