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15节

    小老板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进入高三以后，日子就像飞一样的过了。没日没夜的题海战术，透过一堆白花花的试卷，少年们似乎都看不见外面朝起朝落，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悬在自己头顶的那触手可及的梦想。熬夜苦读，挑灯夜战，所有的一切都令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既痛恨又充实。

    高三上学期考完期末考，他们学校专门给高三生准备了补课，直到年二十六才给放假。学生们抱怨不断，但是谁都不敢公然挑战学校的权威，一个个想要放假放荡的心不得不收起来。

    因为也没几天假放，肖城干脆直接到年三十回去吃个年夜饭，然后又直接回来，懒得去拜年了。唐希也只是年三十去了趟姥姥姥爷家，不顾二老的挽留，狠心从乡下回来了。

    初一再见的两人，从对方的眼神里既看见了疲惫又看见的欢欣都不由得相视而笑。唐希的计划是初一先睡个昏天黑地，初二再起来恢复作息。肖城不是很赞成他的做法，但是看他疲倦的神色也是于心不忍反驳他，拍拍他的肩膀就安慰他睡了。

    唐希的爷爷奶奶听见了风声，刚放假的第一天就去他们家闹了。都说过年闹得不愉快不吉利，老人家的思想本就淳朴，所以可见他们赶着年二十七来闹腾那股气焰是多么的大。

    孙子虽一直都不是自己承认的孙子，但怎么也挂着老唐家的名号，出了一个他们思想观念里完全都不能接受的同性恋，二老差点都给气出心脏病来。

    他们二老可谓是骂了两天两夜才罢休，别说周围的邻居们了，就连隔壁小区的人也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在老太太嘴里，唐希和肖城简直已经妖魔化了。小县城本就小，加上人言可畏，肖城出去买菜的时候都能听见那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可见唐希的处境是多么的煎熬了。人也真是奇怪，连别人的模样都不甚清楚，也可以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一桩桩立体的事件，好似是个相知多年却决裂在外面造谣生事的旧友那样。

    但是他不能插手，更不能站在唐希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受骂。老太太逼着唐希和唐家断绝关系，不答应就捂着胸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痛苦的哼哼。她特意的不把大门关上，门周边都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群众，这场好戏他们几乎可以转播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唐回这回态度也很强硬，明显是站在了孤立无援的唐希这一边，任由他爸妈怎么个闹腾法，就是不松动态度。唐希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随意他们如何的辱骂造谣甚至是殴打，他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成了个木头人，两天都面无表情的一句话都没说。

    好在年三十二老终于觉得会触霉头，悻悻而归的收场了。两人走得时候也把自己的儿子带走了，老太太说“这么多年了，年三十一直都在你那晦气的妈爹妈那过，现在我们唐家已经不和你们母子俩有任何的牵扯联系了，你也休想把我儿子抢走了”

    唐希还没有任何表示唐回就已经气炸了“妈，你说什么胡话呢”

    老太太抖着手，指着唐回，气得全身发颤，说“好啊，你敢说你妈了。我告诉你唐回，今天你要是敢陪着你这个丧家的儿子，我就死给你看不信你就试试吧”

    说完，气冲冲的拉着自己的老伴冲开人群蹒跚的离去了。

    这个时候，唐希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爸，你和奶奶回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操心，我马上就动身去姥姥那，吃个年夜饭初一就回来，你安心在这边过年吧。”

    唐回看着没有表情的儿子，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

    唐希要走之前去见了一下忧心忡忡的肖城，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我没事，马上就要去姥姥家过年了，放心我在那住一晚初一就回来。”

    肖城把人抱进怀里，抱了很久。唐希也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一下松懈下来，疲倦麻木的感情终于把他击得溃不成军。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他不是不伤心不难过的，做不到左耳进右耳出。那些辱骂他和肖城不要脸的，辱骂他早已过世的母亲的，辱骂他整个母系家庭的。

    忍字头上不愧悬着一把刀，在明明灭灭的刀影之间，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命断其下。

    幸好他还有记挂的人。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完结

    唐希果然睡了一天，不是被肖城按起来按时吃三餐，估计连床都不会下了。睡了一个白天的后果就是晚上格外的精神，在他第三次在床上翻来覆去以后，肖城侧身把他整个人都压制住，说“睡不着了”

    唐希翻个身面对他，眼睛晶亮亮的，笑得狡黠“是啊。”

    不过片刻，他便翻身反客为主把肖城压在身下，还刻意的在他身上可疑的磨蹭。

    肖城定定的看着他，低笑一声，说“每次都想些不切实际的。”

    唐希“”

    那天晚上，筋疲力尽的唐希咸鱼般瘫在床上的时候，想总有一天我会翻身农民把歌的

    整个寒假只有十天，初七开始上课。唐回是初六回了一趟家，想要赶在唐希开始上课之前和他好好说说话。初六那天唐回扑了个空，他看着空寂寂的屋子低叹一声。掏出手机给肖城打了个电话，他对电话那头说“你让唐希回趟家，你也一起来吧。”

    唐希正在刷牙，身上穿着睡衣随便加了一件棉袄披着，头发还是炸的。肖城说“你爸爸让我们一起回去一趟。”

    唐希通过镜子看着他的脸，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爸第一次主动提出来想见肖城的。

    半个小时以后，唐希和肖城收拾整齐。

    唐回坐在沙发上抽了三支烟，换了五个台。电视里的节目像是走马观花一般从他眼睛里掠过，没有留下半片残影。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锁芯的身影，虽然很轻微，但是他还是透过声音巨大的电视听见了。抬手把电视关上，唐回走到门边，说“来啦。”

    肖城礼貌的说“叔叔好。”

    唐回点点头，倒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

    唐希心里有些忐忑，猜到了他爸爸要说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怕竹篮打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心思在忐忑不安与欢欣雀跃之间来回摆动，让他坐立难安。

    唐回叹了口气，说“希希，爸爸对不起你。”

    唐希忙说“爸，你别这么说。”

    唐回抬手打断他，说“都是我不好，把你妈娶回来也没让她过上好日子。你妈去了，留下你，也没好好待你，让你受尽委屈和苦头。还有你和肖城的关系，也是我让你吃了不杀的苦头。奶奶那些伤人的话你不可能不会往心里去，我也不希望你能够大度的不计前嫌，那样只会委屈了你。”

    唐爸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弹了弹说“不介意吧忍不住了。”

    肖城和唐希同时摇头。

    唐回狠狠的吸了一口，尼古丁抚慰着他的每一寸肝肠，在烟雾里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半晌对着肖城说“你必须好好照顾我家希希，我知道也是你让他开始喜欢男孩子的，如果你要是敢始乱终弃，就算唐希可以原谅你，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唐希喜出望外，下意识的看向肖城。肖城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执起他的手，郑重道“叔叔，我会的。”

    唐回看着眼前这幕百感交集，心里感觉空空的。有一种莫名奇妙嫁女儿的感觉

    他赶紧把自己脑海里的景象挥出去，这都是哪跟哪啊。他板起面孔，对唐希说“就算我让你们在一起了，你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们现在马上就要高三下学期了，就要高考了，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成绩都很好了，但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对学习有所影响，所以，以后唐希一必须在家里住，不能去打扰肖城。”

    他把后半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高考以后就更见不到你了，最后有限的时光里怎么也得为自己争取一些。

    中午是肖城做的饭，想不清楚多久唐希和唐回没这么心平气和的吃过饭了。唐回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白酒，给肖城倒满一杯，然后给唐希倒了小半杯葡萄酒，大半杯都是兑的雪碧。

    唐希抱怨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一点酒全是雪碧”

    唐回不理他，淡淡地说“你要是酒量能好点，我也可以给你倒满一整杯。”

    酒桌上，唐回举起杯子，说“来，肖城，叔叔敬你一杯，感谢你把唐希的成绩辅导的这么好。”

    肖城笑着举杯，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音尤为的悦耳，他说“叔叔，这是应该的。”

    肖城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液从喉咙里流过，火辣辣的。但是肖城的脸色丝毫未变，脸上的笑容幅度都未消减。唐回豪爽一笑，不由夸道“爽快”

    肖城又重新举起酒杯，说“叔叔，我敬你一杯。很高兴你能不计较前嫌，成全我和唐希。”

    唐回说“只用半杯酒就想把你把我儿子拐跑的罪责一笔勾销了”

    肖城了然，拿过白酒把自己的酒杯添满。唐希赶忙把他的手按住，说“爸，这样喝下去会酒精中毒的”

    肖城把他的手移开，安抚性的拍一拍，说“没事的，我有分寸。”

    唐希只能作罢了。

    一杯酒下肚，就算肖城的酒量再好也经不住一下子喝这么多，酒流经的地方感觉热得要爆炸了。唐回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对唐希说“把他扶回家吧，煮一锅醒酒汤。”

    唐希把人半扶起来，肖城整个人都倚靠在他身上。在门边换鞋的时候，唐希扶他坐在小矮凳上，蹲着给他穿鞋。

    唐回定定的看着，肖城抬头看向他，声音平稳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唐回用手抹了一把脸，只摆摆手没有说话。

    肖城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才缓缓的转醒。他看了一下床头的钟，六点四十五。脑袋终于不晕了，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外走。让他诧异的是，整个屋子里都不见唐希的踪影。

    去哪了

    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片刻之后，唐希裹着寒风从外面回来了，怀里还抱着暖烘烘的一大堆食物。

    他把东西全部递给肖城接着，说“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肖城摇头。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样一样拿出来，想不到里面竟是应有尽有。小笼包、煎饺、煎包、炒栗子甚至还有小老板店里打包的招牌。

    唐希对着手哈气，说“有些已经冷掉了要热一下。”

    肖城说“这么冷的天还跑这么远买干嘛”

    唐希说“高兴嘛，庆祝一下。”

    鉴于终于肖城喝了很多酒，唐希贴心的给他倒上果汁，自己打开一瓶啤酒。

    他说“来，干杯，庆祝我们从今天起可以没有顾虑的在一起”

    肖城笑着和他碰杯，说“你少喝一点，等下你又醉倒了。”

    唐希毫无在意的说“一瓶啤酒哪那么容易醉啊。”

    煎饺配着冰啤，唐希越吃越嗨，到最后直接灌酒，人也明显醉了，抱着肖城不撒手。肖城给醉鬼洗漱擦身子弄到了大半夜才消停，只穿着一个裤衩的唐希缩在棉被里，呼吸之间的气息都带着酒气。

    似乎感应到有人爬上来了，一个翻滚把人给抱住，脑袋蹭蹭他的脖子，轻声地低吟“我爱你。”

    肖城亲着他的发旋，小声应着“我也是。”

    那一年的六月热得发闷，不大的太阳似乎想把人烤成一滩水。一年一度的高考季又来了，最紧张的是应届的高考生和家长们，最关心的是每日新闻，看热闹的是已经考完了的往届考生。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出来，肖城和唐希越好了在校门口的树荫下碰面。但是肖城却在考场的楼梯口那看见了唐希。

    唐希朝他挥手，笑着道“考得怎么样”

    肖城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把人抱住，说“这么早就交卷，很有信心嗯”

    唐希开始卖傻，说“放心啦。”

    往来的学生都看见了相拥在一起的人，有不少是他们一个学校的，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还有其它学校的考生，看见他们两个的行为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唐希眼看着楼梯口就要被堵住了，他们两个也快成为被观赏的猴子了，赶忙一手遮着脸一手拉着肖城往楼下跑。

    肖城边跑边笑道“你还知道害羞啦”

    唐希回头暗瞪他一眼。

    因为只有当所有的老师都检查完试卷数量无误之后方能打开校门，学生们都站在接近校门的地方等候。唐希往人群里扫视一眼，看见了人群稀少处的三胖子和柳庆蕾以及钢炮。等到唐希他们两个走近的时候，正听见三胖子的抱怨声“钢炮你也真是的，没看见我和柳庆蕾正在说话吗，你还进来插话，太不够意思了。”

    正要上前的唐希和肖城“”

    钢炮简直被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气得个半死，眼尖看见了正要悄咪咪溜走的肖城和唐希，发现了新战友的他十分兴奋的朝两人挥手。这下，唐希和肖城有意避嫌都不得了。

    唐希对三胖子打趣道“什么时候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宣称喜欢你女神了”

    柳庆蕾不在意一笑，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唐希大跌眼镜，惊奇道“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和我们说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三胖子”

    三胖子神色无不炫耀，说“我们约定高考完就在一起的，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单身了，现在只有钢炮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啦。”

    无辜躺枪又寂寞的钢炮“”

    唐希说“行吧，为了庆祝兄弟你成功不再是单身，去吃好吃的庆祝一下吧”

    一群人赶往小老板的店里，三胖子吃得赞不绝口汗流浃背，抱怨唐希知道有这么好吃的店现在才带他来吃。

    唐希看了一眼肖城，说“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带人来的，这里可是我和肖城的秘密基地哦。”

    三胖子和钢炮都表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几个少年吃着喝着，抱怨着学校，抱怨着刚刚经历过的高压，抱怨着高考题目。同时又欢欣着自己已经毕业了，欢欣着自己就要迎来一个新生活了，欢欣自己马上就要拥有三个月的自由时光了。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大家好似都不想去谈及，或许，努力过了挣扎过了，那个轻描淡写的结果都不那么重要了。

    小老板似乎被他们的青春洋溢所打动，忍不住的凑到他们一桌来侃天说地，聊着自己多年以前经历过的学生生涯。气氛越来越来燃，店里的其他的客人也坐不住想要参与进来，渐渐的这一小桌变成了一大桌，所有的桌子都拼在了一起。大家一起举杯，将往昔岁月抛诸脑后，期待着迎接未来那令人雀跃又期待的岁月。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肖城和唐希分别以全市第一第二的好成绩进入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学着一个专业，在开学被分到一个寝室。柳庆蕾发挥平常，正好如自己预期的分数一样，没有惊喜也没有遗憾的进了全国第二的一所大学。三胖子这一次超常发挥，踮着脚进了自己的第一志愿，和柳庆蕾在一个城市的大学。钢炮闷声发大财，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比平时模拟考多了将近一百五十分，以高分进了自己的理想学校。

    唐希和肖城来了一场毕业旅行，羡慕死了三胖子。

    三胖子由始至终都没有考进过全校前一百，就连考得最好的一次高考都只是在全校第一百零四名。他从来都没有达到过柳庆蕾给他划的那个男友线标准，但是柳庆蕾高考完就和他在一起了。钢炮在连累自己兄弟被打了以后再也没有动过谈恋爱的心思，全心全意的学习高考成功。

    每一个人都有遗憾，但每一段时光又那么的美好。他们似水温柔的流年还在继续，这场酣畅淋漓的努力与放肆，谱写着青春年华。

    风雨来兮亦无惧，执手相望相携去。

    流年蹉跎催人老，惟愿回首无悔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感言

    打完全文完三个字真的是感概颇多。从五月十八号开文到七月份的尾巴完结，想不到自己可以在如此惨淡的状况下坚持到完结。虽然在后期总老是断，不能保持日更。对此，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罪人qaq全文下来，看的人寥寥无几，我自己也想不到我能写到二十多万字，太佩服自己啦哈哈我一开始只是随便选择了一个日子发文，到后来连载了几个星期我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天就是我的阳历生日，不得不说多么的巧合。虽然我过得是农历的生日，但是还是想把这篇文作为自己的生日贺文吧，自恋一下。

    数据的惨淡和零回复都没有把我给打倒，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要是换做是我，面对成百上千的佳作不看，看一本语言逻辑混乱，没有文笔也没有剧情的文来浪费时间，简直是不可取的。我只能希望，在下一次写文的时候，可以交上更好的答卷，努力突破零评论这个状态。

    谢谢那一两个能够坚持看完的小伙伴应该有一个吧我判断的依据是，我更新了一章以后，点击一般是一个，所以我认为应该是有一个的，谢谢坚持下来的我自己。期待下一次的相遇，期待下一次会好一些的自己。在七月份的最后一天，文章划上了句号，而我的码字生活还没划上句号，大家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