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经过几年的相处，殷淼把杨金华的脾性摸得是一清二楚。但凡她有说不出口却必须说的话，她总会选在自己做事的时候说，意思就是我在你家忙里忙外，劳苦功高，让你拉不下脸面来拒绝我。就像现在，她把厨房的台子都擦了三遍，非等自己额头沁出汗滴才肯说，“王靖啊，你弟他想买个苹果。”
王靖和殷淼再次对望，没人搭话。
“你弟说，他们同学都有。”杨金华把抹布拧干，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把料理台擦了一遍，“他也是难得开口，要是你手上还有些闲钱，就……”
“买，不就苹果嘛，买！”
杨金华头猛地一抬，是自己儿子说的？不是，是殷淼。
殷淼朝杨金华笑了笑，“我帮他买。”
此话一出，不仅杨金华，就连王靖也是一脸惊讶。殷淼那双如同灵猫般慧黠的细长双眸冲王靖眨巴眨巴，分外迷人。老太太显然没料到殷淼这么豪爽，难得一次弱下了声音，“王恪说，那苹果，好像挺……挺贵的。”
殷淼倚着冰箱，眼皮都不带跳一下，“贵？能有多贵？咱们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买，咱明天就去买啊！”
“哎。哎。”老太太连声应着，发丝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淡淡的光泽。本来自己还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没想到自己儿子一句话还没说，殷淼就先答应了。老太太第一次发现，这殷淼，也没有那么讨厌，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看着也挺顺眼的。
王靖不可置信地笑了笑，把殷淼拉到身边，衣服摩擦发出了暧昧的声音。“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啊？”殷淼不理他，自顾自地笑。杨金华赶忙去给王恪打电话，不知有意无意还按了免提键。
“王恪啊，成了，他们答应了。”
“真哒，我哥答应了？那个兔儿爷没说什么。”杨金华尴尬地吼了一声，“别乱说，是殷淼答应的，殷淼说啊，他帮你买。”电话那头的声音弱了不少，殷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王恪肯定是去跟同学炫耀了。
有啥啊？不就苹果吗，明天我也有了。
殷淼笑得一脸真诚。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火急火燎地把殷淼拉出去了，就像那天催着王靖打钱一样。殷淼被迫早起却也不恼，依旧笑盈盈的。王靖哭笑不得，这两人，今天都很反常啊！不到吃中饭的时间，殷淼就独自回来了。一见到王靖就调皮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王靖搂着他，顺了顺他的头发，“怎么突然这么乖啊！”
“切，我一直都很乖好不好？”殷淼凑上去在王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我不介意你用肉体感谢我哦。”狡黠地眨了眨眼，又一次被王靖按到在沙发上，吃干抹净。
下午。
“啪”。防盗门狠狠地被推开，弹到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杨金华径直朝着沙发上的殷淼走来，将一袋苹果狠狠砸向他。
“你这狗东西心眼也忒多了吧？”杨金华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就这样蒙人的啊？王恪是王靖的亲弟弟哎！你这货胚子呦……”
殷淼撅着嘴，装作一副委屈样，“怎么了？”
“怎么了？”殷淼故作无知的样子更是让杨金华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道王恪要的不是这个苹果，你还故意买这么苹果。他要的是那个苹果诶……”
苹果苹果……老太太含糊不清地叫着，殷淼罕见地好脾气，把散落一地的苹果一一捡起，整整齐齐放在茶几上。
“老太太，咱有一说一，昨天是你一回来说王恪要买苹果的吧？”殷淼微微侧着脑袋，指着桌上的苹果，“昨天是你说，王恪要买贵的苹果吧？呐，这苹果，是我们今天一大早一起去买的，挑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瞅着呢，我是捡最贵的拿，是吧？那你现在冲我发哪门子邪火啊？”
杨金华说不过殷淼，冲着王靖的肩就是狠狠一巴掌，“你个混蛋啊，你不是玩意啊。你没看到你弟同学笑的那样啊？”杨金华眼泪唰唰流了下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种儿子啊？孩子他爹啊，这日子咋子过啊……”王靖看向殷淼，明显带着怒意。殷淼也不闪躲，与他对视。
……
时间945a。
地点超市。
“阿姨你看，苹果在那儿。”殷淼破天荒勾着杨金华的手，拉着她就往苹果摊位走去。不知情的人看上去，绝对是感情好的亲生母子。老太太把苹果一个个拿起，在手上掂量掂量，“都挺沉实哈。”殷淼点了点头，“那是，所谓一等价钱一等货，好的和孬的就是不一样。”殷淼把老太太引到蛇果的摊位前，“看，这就是王恪要的，最贵的苹果。”
杨金华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没错，好些中苹果，就这种最贵。老太太挑挑拣拣，将六个蛇果放进了袋子里。
称重。
付款。
出了超市，杨金华便对殷淼说，“殷淼啊，今天谢谢你了啊。你先回家吃饭，我去把这苹果送给王恪去。”
“好的。”殷淼露出招牌笑容，露出小虎牙，“和王恪说说，别一人吃，和同学分着吃，吃完了咱再买，别让人说咱小气。”
“哎。哎。”老太太头一次发现，这殷淼，真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善解人意。
时间118。
地点王恪宿舍。
不知是王恪宣传太过到位还是怎么着，王恪宿舍的人数远远多余床位的数量。那些人一看到杨金华手上的苹果，便个个倒地，笑得前仰后合。王恪脸色发青，杨金华也不明所以，还用胳膊捅了捅王恪，“咋了这是？去，把苹果洗洗，和同学一起吃。这苹果，最贵的。”老太太献宝似的将那袋苹果举得高高的，殊不知正是自己手上的苹果，让王恪颜面扫地。
好不容易有个男生憋着笑从地上爬起来，瞧见老太太满脸疑惑的样子，再看看高举的所谓的最贵的苹果，再一次笑瘫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王恪大吼一声，推开杨金华就跑了出去。王恪觉得自己的心骤然碎了一地，自己就像是从平地被人捧起，安安稳稳地送达了天堂，可惜还没站住脚跟，就又坠入了地面，打回原形。
一切，都要拜殷淼那个兔子爷所赐。
时间459。
地点客厅。
王靖和他妈紧紧靠着，一个劲儿地给她递纸擦眼泪，老太太不知太过自恋还是真的悲怜自己命运多舛的小儿子，眼泪止不住往下砸落。殷淼则被完全孤立，一个人孤苦伶仃坐在一旁。
合着真把自己当成水做的了？
“你爹走的时候怎么关照你的啊？让你这个哥多担待点啊，照顾好你弟啊，你瞧瞧你啊……”老太太浊泪大把大把往下掉，喘得好像下一秒气就要接不上来。
“妈，妈你别哭啊！买，明天我就带王恪出去，让他亲自挑啊！”王靖抚了抚杨金华的背，声音温柔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王靖，你钱多啊，你……”
“你给我闭嘴。”王靖恶狠狠地打断殷淼，“你没事找什么事啊？不买就不买，整这一出干嘛？吃饱了撑着？”
殷淼火气也上来了憋了一肚子的话蓄势待发，“成，就我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殷淼对着杨金华喊起来，“你当你儿子多有能耐啊？还买苹果，你知道一个苹果多少钱啊。你儿子也就一个片区的药代，拼死拼活看人脸色一个月就那么点钱。王恪想买苹果，行啊，让他去卖肾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不配的上。”殷淼越说越激动，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大。
王靖站起来，狠狠推了他一把，殷淼猝不及防，跌倒在沙发上。
“殷淼你怎么说话呢？”
殷淼再不搭话，也不起身，维持着那个姿势，就那么直勾勾瞪着王靖。王靖一时觉得自己行为不妥，走过去想要拉殷淼起来，也被一手挥开。殷淼撑着沙发起身，目光又从王靖扫向杨金华，再扫向桌上的苹果。
“唰~唰~唰”，六个苹果接连被摔出去，隔了几秒，逐一落地。
开始的时候是小打小闹，僵持下去就会渐渐失去了控制。
“王靖，你有能耐了是吧？就知道给你弟弟买是吧？”
“我说殷淼，当初是不是一发行我就问你要不要，你说你这手机用着挺好，现在说的又是什么话？我看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谁他妈愿意放着ihone不用？我还不是为了给你省钱。你要买是吧，行，我也要。”
“买买买，都买行了吧。”王靖冲到卧室，把门狠狠关上。
不必多虑相识多久，不必苛求天长地久。
人与人之间的情爱就是这样，更何况是两个男人的爱情，
况且两个男人间，还夹杂着一个多事的女人。
殷淼瞪着杨金华，得，人今天为了给小儿子长脸，特意从衣柜翻出了压箱底的皮衣。只是她实在太不会搭配，整体造型就用一个“怯”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画蛇添足的黑色棉毛裤腿露在外面，气得让人想吞剑，本想上下呼应的红围巾和红袜子却给整体造型致命一击。
“看看看，看什么东西，不把家闹出点个事你心里头就不舒坦。”
殷淼摆明了气对方，“还真是。”
☆、和好
夏天，焦躁与烦闷都在高温的蹂躏下延展成慢动作。
夏天，许多不可理喻的举措荒唐出现，然后悄无声息地褪去。
夏天真的是个很奇妙的季节，奇妙到低气压罕见地持续到第二天，王靖连一句话都没和殷淼说。匆匆吃完午饭，殷淼就气鼓鼓地跑回卧室，负气地把自己抛在柔软的大床上，冲着空气狠踹几脚。
王靖根本听不见。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恐怕是自己的弟弟究竟有多委屈吧！
殷淼实在弄不懂王靖这种不分是非的责任感是从何而来。在农村，那王恪能吃上一口肉恐怕就要欣喜半天吧。可他千方百计地和杨金华来到这个本不属于他们的都市，为了迎合这个城市的口味把全部的经济压力强加给王靖，连带着自己也要跟着受委屈。初入城市，王恪觉得森马美邦就是时尚；被城市的铅华渐染久了，他发现原来他所谓的小资情调在别人眼里全然成了笑料。这次要ihone，下次要iad，在下次要英菲尼迪，在下次要……
人的贪欲是永远满足不了的，尤其是王恪这种人。
殷淼强迫自己不再去抱怨，反正自己和王靖的经济是独立的。殷淼这么想着，心情也乐达了不少，戴上耳机拿出薯片，翻一翻自己为封面人物的杂志，小日子也挺清闲的。
……
“我说王靖，你还真是大手笔，连买两台ihone啊！”
王靖苦笑，对着方柏茗叹气，“没办法，这不才找你帮忙的嘛!你嘴巴厉害，能砍一点是一点。”方柏茗趁火打劫，担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帮王靖省了不少钞票。贴膜、买壳子……一系列的后续工作弄好天已经黑透了。王靖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一个劲地摇头，三个人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
“砰”，门被人狠狠地撞开，殷淼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就有一个白盒子扔到自己面前。
“啪”，门再次被关上。
殷淼又好气又好笑，捡起盒子。得，他王靖还真是说得到做得到，ihone。
殷淼向来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况且他觉得用ihone也证明不了什么，烂大街的东西，也只有真正的高富帅和24k足金□丝驾驭得了。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毫不留情丢了进去。自己现在的手机还好用着，实在没必要拆封得瑟。
吃晚饭的时候，殷淼一个人坐在餐桌的一侧，王靖和他亲妈坐在一侧，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往王靖碗里夹菜，故意冷落殷淼。对于她的行为，殷淼嗤之以鼻。
小市民，市侩。
杨金华把紫菜蛋汤里的鸡蛋撇开，舀了几勺清汤到碗里，慢条斯理地说，“殷淼啊，你们俩的钱现在是各管个的吧？”殷淼扒了扒碗里的饭粒，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要我说两人把钱搁一块儿，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地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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