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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遗 第8节

作者:它似蜜 字数:21150 更新:2021-12-20 18:42:12

    “衣服还合身吧我估摸着咱俩身材差不了多少,”仙葩抬头,看了看遛鸟的赵同学,又悠悠道,“哦你还没穿。”

    “我”

    “你怎么”孟春水挑眉看他,眼中颇有些玩味。

    按理说气氛很好,可那一刻赵维宗想

    他什么也没想。

    只是身上冒的火好像嗤啦一声灭了,留下一缕烟,形状是四个大字我又怂了。

    连忙道“我给忘了,马上穿,今儿挺热的哈,”套上运动裤,他还特意整了整套头衫的褶子,“非常合适。”

    电视里祝枝山大叫“唐兄,救命啊”

    赵维宗在心里大叫“唐兄,顺便救一下我呗”

    孟春水却如常道“你干嘛不坐”

    “啊做”赵维宗愣了愣,“哦,我现在坐。”

    孟春水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便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懒洋洋地说“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来着。”

    “谁啊。”说实话赵维宗现在对这个并不是很关心,却还是挪了挪身子,换了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认命般看起唐伯虎来。

    “没看,你自己瞅瞅吧。”孟春水伸胳膊从茶几上够到手机,递了过来。

    赵维宗拿来一看,一见那来电显示的名字就有点头疼,硬着头皮回拨过去,结果全程都在打哈哈。说什么自己好像受了点凉,现在猫被窝里不想出门,又说没什么大事不用给我送药,有人照顾着呢,最后说了句学长拜拜他就颇有些不耐地挂了电话,随手扔进沙发的夹缝里。

    “又是那姓魏的,下了火车就说要约我们几个晚上去前门那儿看他说书,你说现在居然还有人在茶馆说三国,他这爱好也够奇特的。”

    “你真不舒服我前几天学了煲鸡汤,还特意买了只小母鸡,一会儿给你露一手”

    “噗,怎么还把你给骗过去了,我就是不想跟他去。我跟你说,老师都说这学长靠谱,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他真的可烦人了,整个一话痨,坐火车跟他一包间连觉都睡不好。”

    孟春水没说话,好像对这事儿并不是很关心,根本没听进去似的。过了一会儿,突然坐起来道“没感冒也可以煲鸡汤,我今天非得让你喝点我熬的鸡汤不可。”很认真的样子,眼神中颇有些雪耻的决心。

    “成,那我给你打下手呗,”赵维宗被他搞得忍俊不禁,又道,“对了,这块石头喜欢吗”

    孟春水低头看了看手里半攥着的圆润卵石,道“喜欢啊,这上面的纹路是什么,是两只鸟在飞吗”

    “我还真没看出来,就挖土的时候恰好看到,觉得它和周围别的石块都不一样,然后就想着给你带回来玩玩了。”

    “你看,这真是两只鸟在飞呢,还并排的,”孟春水拿手指轻轻描摹着黑色石块上的淡色纹路,“寓意挺好的。”

    “嗯,”赵维宗答应着,电视里惨人卖身葬全家的经典桥段让人有点昏昏欲睡,身边那人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他的肩膀,导致他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醒来时唐伯虎已经成功把秋香搞到了手,喜气洋洋的片尾曲配着祝枝山的ng镜头,花花绿绿的他一时间有些迷瞪。然后听到砂锅的噗噗声,赵维宗踩着拖鞋往厨房走去。

    孟春水正背着他切葱段,这一幕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你醒啦,”那人没回头,“哎,我说,你真不打算搬来跟我住啊,我当时特意租了个卧室大床也大的,还能做饭,水管还不会动不动就爆了。”

    意思是说你就别在宿舍挣扎了快从了我吧。

    赵维宗却又不知哪根筋抽了,脱口而出“不要,我怕饱暖思淫欲。”

    其实他更怕自家老妈知道他浪费着一学期几千块的宿舍不住,在外头和老情人鬼混,会把他皮扒个干净。

    孟春水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暧昧地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谁。

    半晌又道“米饭好了,你去盛记得撒点芝麻。”

    赵维宗乖乖盛好了米饭,整齐摆在饭桌两侧,又回到厨房粘着不走,任凭这两平米的小屋子再挤挤挨挨,他也非要赖着看孟春水煲汤。

    美其名曰看着新鲜。

    孟春水解释“你不在我不是无聊吗,就想着好歹学点下面条之外的东西,不然在你面前老也抬不起头来,好像天天就知道吃似的。”

    赵维宗看着他认真搅和鸡汤的模样,有点无厘头地想他在实验室是不是也这副样子又想要是搅和这么大量的试剂,那估计是在造炸弹,不过造炸弹到底是化学还是物理的活儿

    春水那厢并不知道小赵的奇怪脑补,又起了话头“你那个魏学长,我也早有耳闻了,杨剪说他也喜欢男的呢。”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杨剪消息够灵通的啊。”

    “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前任好像在我们系,大三的,前段时间跟他分手还闹着跳楼。”

    “我看魏远之天天逗我们系小姑娘玩,还真没把他往这处想,你打听这么细,不会是怕我被他忽悠走吧”

    “滚蛋,”孟春水舀了勺鸡汤,送到赵维宗嘴边,示意他尝尝咸淡,“不过,他下次再约你听他说书,你干脆答应一下。”

    “好鲜啊我家春水现在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优秀好伴侣,”赵维宗咽下鸡汤,又弯着眼睛问他,“怎么着,你这是想让我去听三国重温传统文化”

    孟春水狡黠一笑“我跟你一块去可能会比较有意思。”

    第33章

    对于魏远之请他去听评书一事,赵维宗其实并没有当真,很快就忘了个干净,因此下课后被那人嬉皮笑脸地拦住,又煞有介事地塞了请柬时,他还是有一些震惊的。

    时隔上次拿感冒搪塞此人,已过去三周。

    “你还没忘啊”

    “这怎么会忘呢对了,请柬给你的是俩人的哦。”

    “啊”

    “带上物院你那位哥们嘛。”

    赵维宗有点惊,心说他和孟春水还没公开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怎么身边这一个个儿的都跟侦探似的

    魏远之又道“我说,给个准话呗,就这周六你可一定要来啊,老哥平时对你还成吧,就当给我个面子,”一边说着,一边还往赵维宗身边凑,笑眯眯的,“还得问一句,这回没感冒了吧”

    眼看躲是没法躲了,赵维宗只好匆匆应下,骑车而逃。晚饭时撑着下巴,拿筷子戳着碗里的梅菜扣肉,告诉孟春水此事时的神情颇有些郁闷。

    孟春水却不以为意,只说正好我也想会会他,继续饶有兴致地挑着清蒸草鱼的鱼刺。饭后却又没这么淡定了,拉着赵维宗跑到瑞蚨祥去买了件对襟黑褂。

    这衣服非常素淡,样式也极其简单,挂在那里毫不起眼,老头都不一定看得上,可孟春水却就选了它。

    赵维宗满腹狐疑,等那人换上褂子转身看他,却忽觉这店子里的灯光都亮了几分虽然孟春水向来很会穿衣服,但也总是中规中矩,而此时那件奇怪的黑褂穿在孟春水身上,扣子没好好扣,露出里面印着ku的白色文化衫,竟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倒显出些斯文败类的感觉,让人觉得这人活生生就一爱好玩票的当代二世祖,拎着鸟笼跟胡同里唱曲儿就能引诸多姑娘围观的那种。

    确实,在周围花蝴蝶一样热闹的旗袍长褂中间,这一抹墨黑,当真是打眼得很。

    “你朋友真衬衣服呀,把咱这好料子都显出来了。”导购小妹刷刷刷开着发票,对着赵维宗如是道,脸蛋微微发红,眼睛不住往孟春水那边瞟。

    “那可不,”赵维宗稍有些得意,却还是好奇问那人“你买这个准备什么时候穿”

    孟春水脱下褂子,看了他一眼“听书的时候。”

    “我看说书的倒是该像你这么穿。咱就在底下随便当个听众,用不着这么隆重吧,搞得好像多给魏远之面子似的。”

    这话说得竟有些酸溜溜的,好像下一句就要说,平时咱俩约会也没见你特意打扮呐。

    孟春水拎上衣服袋子,拉着赵维宗往店外走“既然叫的是我们两个,那就不一定是听书那么简单。”

    “怎么着,他还能叫你也上去说书不成”

    孟春水笑了,看着他不说话,那意思好像还挺赞同这个设想。

    周末春光明媚,孟赵二人抵达前门那个贵得出名的茶馆时已出了层薄汗,一进门放眼望去,却发觉这里头稀稀拉拉坐着的,竟都是学校里的熟面孔。

    远远看见杨剪坐在前排,回头朝他们招手。

    走进点才发现,他还带了位白白净净的小男生,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低头放空看着地面的样子,倒有点像刚来北京那会儿的孟春水。

    “哟,这位是”

    “远房表弟,没见过人说评书,这不带着来瞧瞧吗,”杨剪颇有些不耐烦,拿脚尖踹了踹那位表弟,“人问你呢,你倒是打声招呼啊。”

    那厢孟春水优哉游哉,已经在旁边坐定,对这新面孔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赵维宗便无奈笑笑,朝表弟伸出右手“你好,我们都是杨剪朋友,我叫赵维宗,穿得像说书的那位叫孟春水。”

    孟春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对着表弟点了点头。

    表弟慌忙起身,匆匆跟赵维宗握了握手,有些木讷道“你好我叫,我叫李白。”

    “你弟弟名字挺有想法的,”赵维宗在杨剪和孟春水之间的空位坐下,“今天这阵势,怎么搞得跟魏远之包了场似的,来的都是咱学校的啊”

    “确切地说,都是我们物院跟你们考古系的。你别看真正来的人不多,其实他把每个人都邀了一遍,好像就他前任没收到请柬吧。”

    “那他真包场了这一下午得多少钱啊。”赵维宗想起这茶馆五百起价一壶的龙井,有些冒冷汗,心说这人看来是真喜欢说评书。

    后排一个同为考古系大一的男生插嘴道“老魏可不用包场,这茶馆就是他家开的,据说他没事就喜欢在这儿说书呢。”

    赵维宗震惊。

    另一人道“上回从徐州回来,他请了咱们系几个新生,你不是鸽了吗,当时我们几个都到这儿坐好了,也来了不少别的听众,那老魏居然请我们喝了几壶好茶,然后硬是把我们赶回家去了,说什么今天没心情说书,你说神不神经这回又非请这么多人来。要我说,老魏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赵维宗更加震惊。

    突然又有人调笑“哎,小赵,咱系里可是在传老魏对你有意思啊,当时他刚开始带你研究课题,就把前任给甩了,这不是真的吧”

    这话就像一把烂菜,一抛出去,好事者纷纷接茬,说什么上次没心情说书可能就是因为赵维宗没去,又说这回搞这么大阵仗说不定就是为博美人一笑。

    赵维宗烦得要命,大骂滚蛋,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但又作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反驳毕竟魏远之那人确实也曾在某种程度上引起过他的不适,只不过一直没人说破,他也就不曾让自己往那方面想。

    孟春水那边却还是没什么波澜,淡淡看了他一眼,居然就伸直长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好像这些碎话都不曾入他的耳。一副舒心的模样,配上那件老派黑褂,倒真有点像葡萄架下打瞌睡的大爷。

    还是杨剪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穿衬衫了,还这么白,不符合咱赵大爷的做派啊。”

    赵维宗舒了口气,立刻接道“快别提了,你看孟大爷穿的啥,我要是不人模狗样一点,不就不和谐了吗。”

    闲话少叙,这魏远之交友甚广,等人来齐了,居然也差不多坐满茶馆一楼。不过,与其说这是茶馆,不如说是个小戏台,幕布拉开,只见老魏着一身青灰长衫于桌前坐定,朝着诸位同学鞠了一躬,随后惊堂木起

    说的是诸葛亮三气周瑜的故事。

    老生常谈无趣,听无聊的人老生常谈更无趣,赵维宗觉得这茶楼里闷得很,甚至很想出门透气。无奈身在前排,又若有若无地被台上说书的那位盯一两下,搞得他没法像杨剪那样呼呼大睡,也没法像孟春水那样全然放空,只得硬着头皮听魏远之来回强调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前因加上后果,一讲就是将近一个钟头,到最后终于有了要结束的意思。

    只听他说“总而言之,这周瑜向刘备讨荆州不成,率兵攻打又是失败连连,可谓呜呼哀哉狼狈万分,只得活活气死。临死前长叹既生瑜,何生亮个中道理缘由,且听没有下回分解。”

    茶馆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几位倒茶伙计领头鼓掌,这掌声才渐盛起来,有几位爱凑热闹的甚至喝起了彩。赵维宗也跟着拍了拍手,毕竟喝了人家五百块一壶的龙井,不鼓掌也确实过意不去。

    却见孟春水不知何时停止了闭目养神,正在认真鼓掌,望向台上的眼睛竟还带了点笑意,好像刚才一直在好好听似的。

    魏远之点头鞠躬,洋洋得意,开始高谈阔论评书之魅力。

    赵维宗心中又多了一丛问号,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那魏远之夸夸其谈完了,目光居然直直望向自己这边,道“看同学们的反应,今天还是不够尽兴啊,要不我邀请几位大一的同学也上来演点什么,顺便也给大家互相熟悉个机会。”

    说完这话,魏远之脸上泛起笑容,仿佛对什么事情成竹在胸“都说物院有个才子,学术能力强,还会唱歌弹吉他,才大一就是好多学妹的梦中情人呢,我这大三学长也想见识一下。”

    台下开始议论纷纷。物院那不可能是八卦对象赵维宗了。

    却听魏远之清了清嗓子“孟春水孟同学,你上来给我们演一段呗。”

    什么鬼小赵着实没想到这一出现场点兵,更不清楚这莫名其妙的矛头怎么忽地就转到了自家这位身上。却见孟春水则是毫不诧异的模样,大大方方站了起来,往台上走去。

    还背着手偷偷给他比了个“ok”。

    另一边杨剪突然诈尸,凑到赵维宗耳边“我就说那姓魏的动机不纯你听他刚才不停说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来来回回就这么点事儿,人正统评书是这么讲的吗纯粹为了恶心人。”

    赵维宗还没反应过来“恶心人”

    “对呀你不知道,前几天他到我们物院,找了你家老孟一趟,神秘兮兮不知道在搞什么鸡毛,只说让他好好准备一下。我才明白他这是要搞这么一出儿把两个系的都请来,当面自己表演够了,就把老孟搞上去耍猴玩是吧你想想看,周瑜指的是谁,夫人指的是谁他把自己当诸葛亮,觉着自己聪明得很这是什么,这分明是挑衅”

    杨剪越说越气。

    赵维宗明白过事儿来,更气。

    魏远之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以前只是觉得他话太多,没想到这人想法更多。爱使阴招不说,这阴招还使得这么搞笑。小说看多了吧

    他有些担心孟春水,毕竟那人的性格,对此类事情都是极为厌恶的。再说他凭什么听话给人表演要唱歌吗唱屁不唱说我没才艺演不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赵维宗几乎想要跳起来上台拉人,然后帅气地甩门而去,却被杨剪拉住“你先别急,老孟哪是吃哑巴亏的人。你看台上。”

    小赵闻言向台上看去,让他怀疑人生的事发生了孟春水居然露出了那种标准的微笑,在台上站得笔挺,和和气气,说什么学长过奖了

    魏远之好像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道“你准备演什么给大家报个幕呗。”

    “我啊,”孟春水拿起话筒,仍是不卑不亢,声音亦是不大不小,“我也说书。”

    魏远之显然在强压着心慌“你说哪一段”

    孟春水挽了挽袖子,在檀木桌边一坐,手拿起惊堂木,那意思是你快下去吧。然后他轻描淡写道“我也说周瑜。”

    第34章

    倘若某人是一段朽木,那你就算口舌如簧,也很难把他说出花来,强加些塑料花在上面,反倒显得滑稽;相反倘若某人本身就是合抱之材,你又偏要放些蘑菇木耳在人家树干上,想要以此证明它已然腐朽,那也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更何况别人一伸手,就能把那些尘芥拂落,于是无辜的树就又露出光洁的树干来。

    孟春水就做了一回拂蘑菇的人。

    但凡对三国那段历史有点了解,就会知道演义里的周瑜完全是蜀国头号粉丝老罗杜撰出的人物,真正的公瑾则是江左一代英豪为他这样的人平反,又怎么会是难事

    “我懂了,”赵维宗小声对杨剪道,“魏远之这是挖坑给自己跳啊。”

    杨剪嘿嘿一乐,道“可不吗,你瞧他跟台侧面站着,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以为我们理科生全是历史盲要我说他就不该图一时痛快去找老孟约战,藏着掖着来个突然袭击那才算真阴,现在肯定后悔死了。”

    “嘘,”赵维宗直望向台上,也不知把他的话听见几分,“要开始讲了。”

    杨剪转头看他,暗想,好家伙,可算见识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时是一种什么样儿的眼神了,就那俩眼珠,亮得跟玻璃球似的

    于是他便也闭上嘴巴,向台上看去,只见平时在实验室里格外精雕细琢的老孟,此时往那梅花桌前一坐,倒平添出七分书生三分匪气,让人感觉他开口就要是千军万马。

    哪知这千军万马还没听他说完个开头,刚才还在自己身边好好坐着的赵维宗突然就“哎”了一声,杨剪一看,那魏远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脸色阴沉。

    “你跟我出去一趟。”他对赵维宗道。

    “干嘛,”杨剪抢先道,顺便还白了他一眼,“我说学长,台上有人说书呢,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别来找事儿了。”

    赵维宗没说话。

    “你闭嘴,”魏远之瞪了杨剪一眼,又捉住赵维宗手腕,想把人拽起来,“你跟我出去,我有事要说。”

    “不能一会儿说吗”赵维宗把他挣开,冷淡道。

    尽管已经把声音压得极低,可周围还是有人往他们这儿侧目。

    “不能。”

    赵维宗挑了挑眉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作为多年老友,杨剪知道这意味着他已经很烦很烦了,烦到骂人都懒得骂,正想说点什么,却听他道“那成,走吧。”

    说罢就跟着魏远之往侧门走去。

    杨剪几乎要跳起来,他很头痛,他觉得这一切太跳脱了,抬眼望那孟春水,发觉他也在往这边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神色也是如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他的书。那我如果急吼吼跟着出去,是不是显得很多余杨剪这么想着,又瘫回藤椅上。

    “他们怎么了”一直沉默的表弟小心地问。

    “你怕是不懂,”杨剪揉了揉眉心,“真愁人啊。”

    另一边,茶楼侧面的走廊里。

    魏远之脸上露出困惑神色“你现在做的那个课题,只要我跟家里说一声,不但能申请下来资金,全北京考古圈儿大拿你也随便见,这有什么不好的”

    赵维宗还是盯着手掌“那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远大志向,那课题搞不下来我也没什么所谓。”

    “其实我就是不懂,我哪一点比不上物院那小子你看不出来吗,他根本就不是很喜欢你。”

    这话一出,赵维宗突然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魏远之,这眼神能把人盯出汗来。

    只听他道“看来我只能直说咯。”

    魏远之也盯着他,道“你说。”

    “你哪一点也比不上他。第一,你很无聊,今天搞的这么一出儿让我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你的无聊;第二,你很小人,这点也不用我举例了吧;第三,你很蠢,”赵维宗顿了顿,“你把自己跟孟春水比的时候就已经坐实你的蠢了。”

    魏远之脸气得发白“你是第一个说我蠢的人,我今天做这些也都是为你。”

    “是吗”赵维宗哂笑道,“可能你在别的事情上不是这样吧,那我也只能劝你找别人喜欢去,毕竟您这样的,我是真受不了。”

    “无论你怎么说,我对你是真心的,孟春水就不一定了。而且,你难道准备一辈子就爱一个人”

    “啥玩意儿”赵维宗气笑了“大哥,如果对别人的事儿根本不了解,就别瞎说,懂吗”

    “我观察很久了,你们的事我都非常了解。”

    “恶心。”赵维宗烦极,撂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回到茶楼里才发觉孟春水那边居然已经讲完,掌声非常雷动,几个姑娘对台上暗送秋波,脸色绯红。赵维宗啥也没听着,心中有些遗憾,却笑了笑,坐回位置上不说话。

    “哎我说,”杨剪戳了戳他,“魏远之没干什么过分事儿吧”

    赵维宗摇了摇头,眼睛望向台上那人。杨剪循着目光看去,发觉孟春水也在看着他们,说不上是什么神情,却看得出在思考。

    这时魏远之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又气势汹汹往赵维宗这边走,看来还不甘心。

    赵维宗揉了揉眉心。

    却听话筒里有人说“魏学长,您是行家,我刚才说的那一段如何”

    魏远之回头,孟春水正摇着纸扇,含笑看他。

    “您要不上台说说毕竟今天被您叫来班门弄斧,我心里还挺忐忑的。”

    拗不过周围起哄的同学,魏远之慢吞吞地走上台去,逐渐恢复了平静样子,心说这好歹也是自家地盘,有什么可慌的。于是站定道“学弟这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刚才就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听不着了,都说彩云易散琉璃脆,看来你说的都是珠玑,限量供应啊。”

    孟春水也从梅花桌上站了起来,走到魏远之身边“哦那请问您出去做什么呢”

    魏远之琢磨片刻,道“我我去借东风。”

    孟春水笑而不语,往台下看去,只见赵维宗正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知为何,让他想到吃胡萝卜噎着了的小兔子。

    是时有个物院的女生站了起来“可以提问吗”

    魏远之理了理大褂“你讲。”

    “学长刚才讲了三气周瑜,可孟同学讲的周瑜和你说的完全不同,我们该信谁呢”

    “他讲的什么”

    另一个男生站了起来“讲的程普排挤周瑜,周瑜以德报怨,最后连程普自己都说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又有人道“三国演义贬吴魏尊西蜀这是常识吧,但是学长偏偏就讲三气周瑜,还来回重复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段,有点莫名其妙,我记得广播里别的评书老师不是这么讲的啊。”

    孟春水突然道“可能他讲的是别的话本。”

    魏远之被噎了这么几句,已然冷汗涔涔“你刚才说的谁家的话本”

    “谁家都不是。”

    “那就是凭空捏造了”

    孟春水似笑非笑“如果改编史书也叫捏造,那我也没办法了,能力有限啊。”

    “你自己写的话本照着哪段史书改的”

    “三国志,周瑜传。”

    台下议论纷纷。方才听孟春水讲的,都以为是哪家的正统评书,被他复述一遍,殊不知竟是他自己改自史书。这学物理的会自己写话本就已是奇事了,再加上考古系的不知道饮醇自醉的典故,更是奇上加奇,于是议论中不时爆发出几阵低低的哄笑,在这偌大的茶楼里显得尤为清晰。

    头一个提问的女生又道“学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魏远之却完全无视了她,朝孟春水大吼“你,现在,给我出去经理,送客”

    茶楼经理颠颠儿地往台上跑来,着急麻慌地擦着汗他家少东家可没吃过这种亏,如今在自己管的地界被搞了这么一出下马威,怕是工作难保。

    却听那穿黑褂的青年摆手道“不必。”然后悠哉走下台去,在诸多同学或惊诧或拜服的眼神中,倒显得什么也不在乎。

    经理松了口气,心说快走吧您,如今的年轻人我真是不懂了。哪知青年走到半道又突然停下来,拐到第二排观众座,拉起了另外一个男孩,回过头对着魏远之道“不好意思,我走可以,还得再带一个。”

    说罢也不管背后的茶楼少东家如何赤急白脸,抓着那男孩的手,扬长而去。

    要让赵维宗用一句话形容方才的孟春水,那就是,太帅了。

    但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得拉着他胡乱找话说“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你会说丹阳借兵或者赤壁之战,想不到说了个程普,效果还挺好,哪天给我再说一遍呗。”

    孟春水脱下褂子,瞅着头顶冒芽的杨树,道“不急。”

    “先前都不知道你有写话本这项技能,杨剪说你讲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他还以为是单田芳的哪一段呢什么时候瞒着我写的”

    “昨天晚上。”

    好吧你们高智商人类的世界我们凡人不懂,赵维宗腹诽道,却见孟春水干什么都好像兴致缺缺,于是道“你该不会在生我气吧。”

    孟春水停下脚步,抬眉望他“没有。”

    “真没有我当时跟他出去是因为,你在上面讲着呢,我不想让他跟里面吵吵”

    “不用说了。”

    啊不会真生气了吧,赵维宗心中叫苦,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突然被那绸缎褂子蒙了半边脸,缓过神来时,竟发觉孟春水正把他压在墙边,用褂子遮着,啃他的嘴。

    赵维宗也啃回去,瞪圆了眼,而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也望着他,不同于嘴上的肆虐,倒有点波澜不惊的意味,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

    亲了半分钟,孟春水终于把他松开。

    “这大街上啊哥”赵维宗喘着气道。

    “无所谓。”孟春水拿手背蹭了蹭嘴角的水渍。

    “怎么突然这么想亲我”

    “我乐意。”孟春水捉住他的手腕,又继续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我饿了,你回家给我做饭”

    第35章

    高中班长卢冰清在论坛里发了同学聚会的提议之后,一呼百应。时间定的是6月22号,去年的这个时候,2001届1班在平安里的老校区正式毕业。

    日子很快就划到了聚会的日子,那天很阴,要落雨的样子,赵维宗上午回家陪了陪家人,孟春水则留在学校弄他的实验。不知道那人会不会记得带伞,小赵这么想着,于是临出发前拿了两把。推开自家院门的时候,他又挨了一顿数落,理由是他不把女朋友带回家给爸妈看。

    赵维宗折回来喊冤“我我哪来的女朋友啊”

    “没女朋友,带两把伞干嘛还有你高二过年那回,发了疯似的,给我留了个纸条写着什么去私奔,”赵母在院里仰躺着嗑瓜子,好像看透一切的样子,“我可都没忘呢,就你那点小动作,能逃得过老妈的火眼金睛”

    “我这”

    “妈,我哥这回这没说谎,他确实没女朋友,”赵初胎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院里,笑得古灵精怪,“可是他有没有”

    “去去去,回屋写作业去,少拿你哥开玩笑,”赵维宗心里一慌,急着把妹妹往屋里撵,又小声道“小祖宗哎,我和你春水哥的事儿千万别再提了,哪天一不小心抖落出来,我小命就玩儿完了。”

    赵初胎嘟起嘴吧“还不是因为你天天跟学校泡着,好不容易回趟家,晚上还要出去,我生气了”

    这时院里又响起老妈的声音“没女朋友也行,那就快点找一个,今天在同学聚会上多留意着点,我记得你们高中班里好几个姑娘都挺不错”

    赵维宗摸了摸正拽着自己胳膊耍赖的妹妹的脑袋,走到老妈跟前“我才大一,您真这么着急”

    “我呸,大一找不着对象,那你大学也就没什么戏了,大学找不着对象,你还指望着上班了能找个职场女强人我说的对不对”

    赵父放下报纸,非常配合地说“对,不然你就只能像我跟你妈当年那样,去相亲了。”

    赵母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舒口气,似乎不想与这小老头一般见识,又对儿子道“那个小杨也不错,我看人家姑娘又贤惠又热心,你能找她那样的妈也就知足了。”

    小杨赵维宗本打算溜了,却被这诡异的名字硬生生拽了回来,他印象里认识的姓杨的本就不多,此刻能想起来的只有杨剪一个。这想法让他浑身一阵恶寒。

    这时赵初胎又从里屋出来,道“就是杨遇秋姐姐,她经常来帮妈妈干活,拆被子蒸馒头什么的,有时候爸爸妈妈不在,她就过来帮我照顾奶奶。你不记得她啦”

    杨遇秋,杨剪的姐姐确实比较陌生,也就高二刚认识那会儿一块玩的比较多,后来就渐渐很少见面了。尤其是大学之后,更是很少听到这个名字。赵维宗隐约想起,上回和她见面应该是去年十月,在五道口的电影院门口,碰巧买了同一场次的哈利波特,赵维宗还觉得挺有缘分。可这姑娘远远地看到孟春水抱着一桶爆米花往这边走来的时候,就突然说有事,直接走了,还把他弄得有点莫名的愧疚。

    想到这里赵维宗更加困惑,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杨遇秋到底要干啥只得如实道“这事儿我完全不知道,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你真是,榆木疙瘩”赵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走吧走吧,别一会儿同学聚会还迟到了”

    于是赵维宗拎着两把花伞,在妹妹幸灾乐祸的笑声中,带着满心莫名其妙,走出了自家院门。

    隔着院墙又听到老妈在喊“找到女朋友一定带回家给我们看看啊,什么人都行,妈又不是那种老顽固。”

    真的吗,赵维宗迈开步子想,要是把我那位带回家来,您还不是得打断我俩的腿。

    到k时发现人已经来了大半,昔日里灰头土脸的诸位,一年不见倒也一个个出落得人模狗样。有几个赵维宗几乎已经要认不出来,只能暗自感叹时间它真是种奇妙的东西,哪怕只有一年,这效果也堪比开刀了。

    卢冰清和以前区别倒是不大,虽然终于学会了穿裙子,可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招呼着大家起哄“哎这不是咱们小赵吗,又变帅了啊”

    众人停下嘴上说的手上做的,纷纷往他这儿看,有人说“比以前气质好了,看来人家名牌大学就是不一样,养人”

    又有人说“估计有对象了吧,看着真滋润。”

    赵维宗嘻嘻哈哈和同学们依次打了招呼,便着急往包厢最里面的沙发走去。他一进来就注意到,孟春水就坐在那里。方才他和同学扯闲天的时候,这人也没动地方,就跟那儿戴着耳机冲他乐,眼睛亮晶晶的。

    赵维宗将两把雨伞挂上衣帽架,在他身边坐定,问“上午怎么样,你最后差的那个数据搞定了没”

    “挺好的,就差最后一步,”孟春水摘下耳机,侧目看他,“你呢”

    “又挨了顿刺儿,我妈嫌我不爱回家,”赵维宗笑道,往他那边靠了靠,“刚才我没来,你就一直坐在这儿”

    “不然呢”孟春水偏了偏头。

    “不是我们不想和孟哥聊啊,是估摸着他懒得理我们,”卢冰清在一旁嚷嚷道,“咱这班里也就小赵你比较牛逼,跟块磁石似的,整个高中就你俩天天在一块待着。对了,杨剪怎么还没来,宋雨你快给他打个电话。”

    听到杨剪,赵维宗就又想起杨遇秋来,心里的感觉有点奇怪,道“他三班的,你也请啦”

    “就请了杨剪一个,毕竟人家当年是年级大哥,跟咱班里同学玩的也好,而且他现在不跟你俩是校友吗”

    赵维宗点了点头,心说正好可以问问他姐姐的事,道“杨剪可是出了名的鸽王,咱散之前他能来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被拉开,只听有人说“老赵又在说我坏话了。”

    探身进来的家伙正是杨剪,他还带了个墨镜,半露出一双眼睛,非常骚包地和各位女同学拥抱问好。赵维宗见惯了他这副模样,正想扭头问问孟春水中午吃了没现在饿不饿,就忽然看到杨剪身后还站了个女孩。

    赵维宗当即呆掉了。

    “这我姐姐,今天正好没事,跟我来蹭点酒喝。”杨剪侧身介绍道。

    杨遇秋还是以前的样子,穿着鲜艳的低领连衣裙,一双杏眼半弯着,笑得非常甜蜜。

    有人作恍然大悟状“这不是长得像酒井法子的那位姐姐吗,以前老到咱班门口找小赵,给他送水果的那位。”

    有这回事吗赵维宗完全记不起来了。

    又有人道“我想起来了,这姐姐每次都挑小赵不在的时候过来,把水果放他桌上,我们还以为是哪班学姐呢。”

    杨剪拍了拍赵维宗的肩膀,神秘道“你不知道吧,因为我每次都趁我姐走了之后,把水果拿走自己吃了”

    说罢他大笑起来,杨遇秋则拧了他胳膊一下,看着赵维宗道“我那段时间确实很喜欢小赵呢。毕竟第一次见面他就帮了我大忙。”

    这时周遭同学已经没有不起哄的了,喊“亲一个抱一个”的也不在少数,又有人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杨遇秋在与赵维宗隔了一个茶几的位置上坐下,道“还可以吧,”顿了顿,她又说“别闹了,你们同学聚会老说我干嘛,人家小赵都不好意思了。”

    这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卢冰清看赵维宗脸色确实不好,便也打消了把他往杨遇秋身边赶的念头,招呼大家点起歌来。赵维宗如释重负地靠上沙发背,再去看那孟春水,发现这人又戴上了耳机,正盯着4黑掉的屏幕发呆。

    赵维宗悄悄抓了抓他放在沙发上的手,低声道“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同学啥也不知道跟着瞎起哄呢。”

    他知道孟春水正戴着耳机,不一定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可此时除了说这些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春水没说话,而是把耳机摘下一个,塞进他手里“听听看。”

    旋律很熟,大街上经常放,却想不起歌名,只听出是张学友的。

    “情网。”孟春水覆住他的手,轻声道。

    他这一摸,赵维宗心中就忽地安宁下来,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好像和自己没了关系。于是舒了口气,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听这首歌了。”

    印象中孟春水的4里只有摇滚。

    “下错了,我就没删,挺好听的,”春水拿手指轻轻点着赵维宗的手背,“刚才,我没有乱想,你也不用乱想。”

    赵维宗心中莫名一酸,他最近经常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要过完什么也不在乎的年纪,而周围的人,母亲,朋友,还有这突然出现的杨遇秋,带给他的似乎只有更多的顾虑,让他对未来凭空多出许多愁绪。但孟春水确实是有魔法的,他这一句不用乱想,又把赵维宗心中一群群乱飞的思绪,挨个压了回去,变成了一个踏实。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赵维宗眼中是包厢花花绿绿的天花板,耳机里是慢慢悠悠的情歌,已然有点犯困,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老赵老孟,你俩跟那儿卿卿我我什么呢,不能脱离群众啊,跟学校里还没腻歪够啊

    是杨剪。他那边已经开了好几瓶啤酒,显然喝得有点上头。

    卢冰清也过来,把他俩拉到靠中间的沙发上,说是要玩什么游戏。

    赵维宗也觉得毕竟同学聚会,就得一群人瞎闹一会儿,便怂恿孟春水一定要积极参加不许消极怠工。这游戏其实就是简单的击鼓传花,不过传的是酒瓶,背对电视唱歌的人一旦忘了词就算停止,届时谁手中有瓶子,就得一口闷完里面的酒,顺便回答这一轮的问题。

    “这可是促成奸情的好机会哦,”卢冰清眯着眼笑了,说罢自己拿起话筒,背对着电视吼起了那首爱如潮水。

    唱到那句“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时她忘了词。

    迫不及待回头一看,酒瓶正在孟春水手里。

    全班先是陷入一种懵逼的沉默,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等卢冰清念出这一轮的题目时,大家的呼声更兴奋了。

    题目是你喜欢的人做过最可爱的傻事是什么

    孟春水听到这题目倒是笑了,他眼睛扫过周围一众同学,仰头把一整瓶啤酒饮下,又张了张嘴,似乎在酝酿什么故事。

    已经有女生小声尖叫起来,这位冷漠帅哥的八卦,是他们谁也不曾听过的,如今要听他亲口说出,有谁会不激动

    赵维宗也竖着耳朵,手心里全是汗。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比任何人都好奇。

    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孟春水身上,却见他眼睛垂着,眼底全是温柔,慢慢开口“他干过挺多傻事的,都很可爱,但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这一件”

    第36章

    “我十八岁生日,他送了我11本中国国家地理。”

    赵维宗心里咯噔一下,又默默笑了原来是这件事。

    只听春水继续道“可能也算不上傻事吧,就是那一年有个生辰石主题,每期杂志都会有专门的宝石专栏,我记得八月是祖母绿。他跟我说,他买了将近一年,就想攒够12本送给我做收藏,他猜测我生日那个月对应的一定是很好看的石头。”

    卢冰清捂嘴道“很浪漫啊你生日几月八月吗”

    “二月,”孟春水看着酒瓶侧壁倒映的灯光,似乎陷入某种遥远回忆,“那11本书,全摞起来,厚厚一沓呢。可送的时候他很沮丧,告诉我说,他从前一年三月开始买,坚持了将近一年,结果等二月份买第十二本的时候,兴冲冲翻开,从头到尾都没找到宝石专栏。后来才知道这特辑是从头一年二月开始出的。”

    有人拍起了大腿。有人咯咯笑了几声。

    孟春水喝了口啤酒,继续道“但他没有死心,后来哪怕高考,都坚持每个月去昊海楼旧书摊逛,想把那本二月的国家地理找出来,还不让我跟着去。我说没这个必要,他跟我说,我想多了,他才不是去找那本杂志,他是去淘旧书读,可哪一回也没见他淘到什么旧书回来。”

    “那后来找到二月那本了吗”

    “没有,所以他现在还是每个月都去,”孟春水看了赵维宗一眼,发现那人抿着嘴,眼睛都笑弯了,又继续道“不过现在答应带上我了。”

    有女孩赞叹“这都两年多了吧,痴情种。”

    卢冰清也拍了拍手“你们俩这典型的双箭头啊,在一起了没”

    “嗯。”

    “哟,可以啊,孟哥有对象这事儿藏得够深,要不是今天玩这个,咱班还真没人知道,”叫宋雨的男生又开了瓶酒,“能透露一下姑娘是谁不咱班的吗”

    孟春水不说话,只笑。

    赵维宗也笑。就好比有个秘密,整个包厢里只有他和春水知道,这感觉让他很舒服。又想起端端正正摆在孟春水书柜最中间的11本杂志,对自己早晚会把第12本找出来这件事充满了信心。

    但他却忘了一个人刚才一直半躺着默默喝酒的杨剪突然坐了起来,劈头就是一句“你们别听他卖关子那哥们才不是什么姑娘。”

    “你喝多了吧”赵维宗心中一惊,抢在同学炸锅之前,使劲踹了杨剪一脚,“喝多了自己去厕所清醒清醒。”

    “小赵你急什么呀,”卢冰清拍了拍杨剪肩膀,“接着说,班长罩你,今儿不搞清楚这个咱都没法好好唱歌啦。”

    “说了你们也不一定认识,”赵维宗急道,“规则也没有说出喜欢的人是谁这一条吧。”

    杨剪放下酒瓶,大笑起来“看把你虚的,你和老孟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胆小呢你俩还能瞒一辈子”

    赵维宗脑子里轰的一声。

    这回同学们确实都炸开锅了,兵分两路围住孟赵二人,一时间各种问题像发大水一样尽数倾倒在他们身上,什么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什么跟男的谈恋爱爽不爽。小赵被这些问句压得脑袋嗡嗡直响,看着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喝酒的醉汉杨剪,只觉恨得牙痒。

    孟春水还是很平静的样子,甚至还挑了几个问题回答,譬如针对“你们爸妈知道吗”这个问题,他就非常诚恳地回答不知道,希望大家给我们保密。

    而“爸妈”这个词到了赵维宗耳边,却像根刺,直接扎入他体内,一瞬间竟让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心里也跟着抖了三抖。却也不好发作,头一次聚会,他是真的不想把事情搞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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