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北京梦遗 第1节

作者:它似蜜 字数:21037 更新:2021-12-20 18:42:06

    北京梦遗作者它似蜜

    内容简介

    普通青年爱情故事,攻受皆略病,1v1,he

    孟春水x赵维宗

    楔子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东京深秋。

    赵维宗到达羽田机场时,雪落得很急。方才在飞机上还瞧见云层上的夕阳,这刚一落地,天就黑了下来,被暗暗的云团铺满,只透出些许细微暮光,倒有种世界末日的意味。纸片状的雪花夹在簌簌风里,钻进赵维宗领口。

    来日本就是个赌局。当初再三挽留被拒,赵维宗就做了这个决定赌孟春水不会真的想把自己给忘了,赌在某些方面,孟春水离了他就不成。

    “况且如果真偷偷跟着去了,再告诉他我露宿街头,他总不会不管吧孟春水估计会觉得我贱,我无耻,可他不一直这么觉得吗没什么好怕的。”直到下飞机前,赵维宗脑内始终循环着这个思维过程。

    这趟他就带了些换好的日元,几个避孕套,还有几包中南海,连回程的机票都没买。他已经做好了适应东洋香烟的准备。一个电话拨出去,找到孟春水,他这一辈子的轨迹可能就此改变。但当他真的站在日本街头,逆着疲倦人流,望向满街霓虹时,又忽地有些犹豫。

    赵维宗知道自己不贱,这是他所相信的,所以之前无论孟春水怎么说怎么做都没法对他造成伤害,可这电话如果真拨了,就意味着他是真的贱了孟春水没有陪他一辈子的义务,这算什么就好像癞皮狗,或者狗皮膏药,总之是类似的词。他这么想着。

    再者,若他真找到了孟春水,然后呢跟他在日本住个几年那自己恐怕得成黑户,天天躲着移民司,加上每天白吃白喝,得疯了不成。拽着他回去更没戏。自己的任何举动在孟春水面前都太无力,这也是他如今出此下策的原因。

    杂乱的思绪让他前所未有的烦躁,出发前有意无意规避的问题,现如今都避无可避。

    傍晚的东京有无数个路口可以乱走,赵维宗确实也胡乱拐了许多个弯,拐第一个弯时他问自己是否太冲动,拐第二个弯时他问自己是否真贱,拐第n个弯,路过711,他身上已经起了汗,由于不知在日本的街头乱抽烟会不会被抓起来鞭打屁股事实上他是把日本和新加坡的某项规矩记混了,于是放弃了去里面比划一个打火机的念头,转身蹲在马路牙子上,开始若有所思。

    最终他还是走进了便利店,没有买东西,而是准备租用座机,打那个号码。至于为什么不用手机打他看着手里的诺基亚,总有种不好的直觉。

    “你是中国人”便利店老板收了他的硬币,突然开口,中文口音奇怪,却十分自信。

    赵维宗稍稍缓过神来,上下看了看眼前穿着绿色制服,发福谢顶的中年男人,道“您看得出来”

    “我很喜欢中国,年轻的时候,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老板笑笑,带着种日本人特有的和善,又道,“算是半个中国通。”

    “您中文说得挺好。”

    “谢谢夸奖,您是北京人吗我带不少朋友去过那里,北京的口音让人印象深刻。”

    “啊,是。”赵维宗笑笑,拿着电话听筒的手又放下。

    老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道“哦抱歉,一说起过去就停不下来了。要给国内打吗跨国电话我也不熟悉。”

    “没关系,他手机号码是全球通。而且他人在日本呢。”赵维宗拿起听筒,他其实早就心急了,也不管说这个人家能不能听懂,按下了确认拨号键,心里只想着那孙子千万别不接电话。

    所幸电话迅速接通了。

    “春水”

    “”

    “你绝对猜不出我在哪儿。”

    “”

    “我到东京啦今天好冷。”

    “”

    “居然下这么大雪,纸片儿似的,北京好久没见着这样的了,记得穿厚点啊。”

    “”

    “还在听吗”

    “”

    “我操你”赵维宗顿住,吸了口气“不是,我大老远过来,您不至于一句话也懒得说吧。”

    还是沉默。

    “我不该来找你,你不想见我,这我知道,但真那样的话”

    赵维宗本想说“那我可能就要饿死在街上了”,到嘴边却成了 “如果这样,那也没辙,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这是服了软。

    对面却仍无人应答,倒是有些微呼吸声,使赵维宗有勇气接着说下去。

    “看完我就走,行吗不缠着你。”他的目的已经化为最简,自认已退到底线。

    长久沉默后,对面终于传来回应

    “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这声音很冷。

    “什么意思我”

    “钱没给够吗回头再打给你。”又来一句。

    赵维宗呆掉,说不出话来。

    “放过我吧。”

    听到这话,握着听筒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赵维宗头皮发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在说谎。

    但刚想再说点什么,局促的忙音就把他打得哑口无言。

    孟春水是否在说慌

    他急需一个答案,他不想再骗自己。

    “阁下还好吗”老板见他面色煞白,关切道。

    听筒里忙音已止,转为一种说不上名字的尖锐高音,再接着就是长久的寂静。惟有屋外风雪声,以及空调工作的鸣声。

    这寂静让赵维宗深深地、深深地恐惧,从心尖凉到了指尖。

    “没事。”他惨淡笑笑,掖了掖领口,退到外面的风雪中。

    归家的人流已变得稀疏,路灯下积了一层平滑蓬松的雪。赵维宗走过去,蹲下,哆嗦着掏出手机,打开草稿箱,开始逐一阅读这些天编辑的短信。

    它们都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尚未发出,二是收件人那栏,都填的同一个名字。

    第一条

    “你走,不是两三天了,之后我做了好多事情,甚至把你上次剐坏的车修好了。我想我有多坏,坏到没法留住你。也只能如此了,没大事。”

    第二条

    “今早才跟他们坦白。赵初胎问了句难受吗,把我问垮了,只能说难受,谢谢理解。”

    最后一条

    “其实吧,我怕命运,也怕选择。你以前说你这人已经很没劲,可还是比不过我,我想你是对的,我,确实过得很没劲,我为了那点自己喜欢的,连人都可以不做了。是的,我也有喜欢的东西,而且还不少,但对你是爱。所以放下得有些拖拉。睡了。你也早睡吧。晚安。”

    如今看来,这些文字让他很不舒服,却又没法再发出去了,只能那么举着手机,无所适从的样子一如他现如今的境地。他木着脑袋,把这些短信逐字删除干净了。

    冷空气把他手指冻得发疼,尤其是指甲缝,好像钻进了寒气。赵维宗问老天,孟春水是否藏在面前这某一片霓虹后面,问完却又觉得无趣。他猛然想起对方离开时的决绝,面对自己追问的不耐,连背影也没有的机场,以及自己在北京的出租屋里抽烟痛哭的那些夜晚。恐怕是那些夜里做了太多梦还是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梦里。他曾经,他甚至曾经,觉得能留住去意已决的人。

    最后是那个宽厚的便利店老板把他从浑浑噩噩里拔了出来,人家问他需不需要到店里暖和一会儿。赵维宗抬头,才发现雪停了。他确实很冷了,进了屋子更冷,融化的雪水顺着他半长的头发直接流进脖子里。

    发呆,哆嗦,过了很久。然后大梦初醒一般,他这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异国他乡,而且没有哪扇门会为他开着。于是问

    “老板,请教您一下,去中国最早的班机一般几点”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打电话查一下”老板热情道,说着拿起电话拨号。

    赵维宗抬眼,看着那台红色电话,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默默想着,刚才那听筒还握在自己手里。

    “明天一早七点,还有空余座位的。”老板放下电话,搬来一个橘黄色的小塑料椅,看起来很温暖。

    “谢谢,谢谢您。”赵维宗是真的很感激,尤其感激对方没问他发生了什么。

    “客气了,”老板又指了指24小时营业的标牌说“不想住旅店的话,可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有机场电车。”

    还是好人多。屁股挨着椅子时,赵维宗浑身都卸了力气。就好像忽然被人当头一棒,打回了原形,仿佛经历了八十一难到了西天,人家告诉你菩萨放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经书下次再取,爱要不要。于是明天又将踏上归途。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年轻人,干巴爹库大赛”老板又递来一盒热红茶。

    赵维宗来之前学了些日语,这话听懂了,是在让自己加油。

    红茶开始很甜,后来又变得苦涩。他最终还是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北京西钓鱼台某公寓六层,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苍白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早就暗了下来,他却还坐在地上怔忡,痴痴地望向阜成路上的车水马龙。

    此时开始刮风,随即落雪,硕大的雪片撞上玻璃,再融化在灯光里,冰冷,又特别明亮。他看着这风雪夜里,偌大又混沌的北京城,忽然触电似的爬进卫生间,撞掉茶几上的玻璃杯也不自知。

    他趴在马桶边上,双肩颤抖,像溺水人抓住漂浮朽木,重重喘着气,然后剧烈呕吐起来怕不是吐得太狠,最后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肝胆俱裂。

    把我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块忘了吧。他想。

    他实在是太伤心了。

    第01章

    一九九九年,五月,京城初夏。

    春水实在是个很会笑的人。

    赵维宗撑半边脸,看着已经醉倒在面馆油腻桌布上的那位,得此结论。

    十六岁的年纪,偷跑出来喝酒,随便几杯就醉实属正常,可这家伙醉了不闹也不说话,光跟那笑,笑得眼睛弯着,脸上的酡红也跟着舒展,就好像吹着世界上最柔软的春风,和平时那副臭脸完全是两个人。

    这种笑任谁看了也不会讨厌,赵维宗暗暗思忖着,若是孟春水平时和人相处也总挂着这副怀春似的表情,班里的女生就都该往他身边凑了,他也不至落魄至此,成天顶着个子虚乌有的同性恋名号上学,郁郁寡欢的。

    想到这里,赵维宗只觉得心里憋屈,借着酒劲,再次提出一个酝酿多时的建议

    “我真得带几个哥们去揍那孙子一顿,叫他那张狗嘴天天就知道造谣,你放心,揍完保准他爬着找你道歉。”

    孟春水从桌子上微微抬了抬头,幽幽道“你脑子有病吧。”

    说罢又睡着似的趴下去,一动不动。

    赵维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顶了回去,攒一肚子想法,现在只能跟头顶摇摇欲坠的吊扇说。

    作为哥们,他是真看不得孟春水被人欺负。自打孟春水搬进方家胡同,和自己做了邻居,又紧接着做了同班同学之后,赵维宗就把他当成了兄弟。但他又觉得春水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不太一样,至少要他拉着人家去霸篮球场,或者是找隔壁班的干架,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可又想等天凉了就带着春水去金生隆吃爆肚,去颐和园野湖上溜冰。

    这算什么呢,恐怕是因为春水这人气质太不一样。叫这么个有意境的名字,又操一口清淡的南方口音,再配上那种懒得搭理你的眼神,让人没法把他往那些俗事儿上想。

    或许也是因为看起来不易接近,孟春水来班里小俩月了,也就交了赵维宗这么一个朋友。其实抛开邻居身份,即便是赵维宗也对他了解不多,仅知道他以前一直生活在湘江边的城市,跟着父亲的工作调动来到北京。还知道他物理极好,跟一群高三学生比奥赛,拿过不错的奖项。其余的呢相处了这么几个月,赵维宗好像连他喜欢吃什么也不清楚。

    凡是和过去有关的问题,孟春水一字不提,赵维宗也就一字不问,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孟春水不喜欢被强迫,而赵维宗恰是不想强迫别人的那一位罢了。

    但今日不同。或许因为酒壮怂人胆,抑或因为别的,赵维宗放下空瓶,又咽下两口面汤,终于把梗在喉头的那句话问出了口

    “今天就咱俩人,春水,我问你,你在老家是不是真有个相好”

    “什么”孟春水皱眉。

    “你以前是不是有个相好”赵维宗只好凑近些。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满口的酒气打上孟春水的耳侧,又弹回了自己嘴边,又湿又热。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里抽了抽,有些后悔问出这么傻逼兮兮的问题。

    “是,”孟春水闻言,竟立刻坐直了身子,神色坦然“而且是个男的。”

    “谁”赵维宗脱口而出。

    孟春水没回答,而是淡淡道“实话跟你说吧,他们传的都是真的,就是因为这个,我在长沙待不下去,跟我爸来北京了。”

    赵维宗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直接,看起来像是根本没醉,遂当即呆掉。狭小面馆里塞满静谧的暑热气息,唯有头顶吊扇怏怏地发出些机器老化的摩擦声,电视里正兴高采烈地播着天安门的花坛如何如何,但一切还是显得太过安静。

    赵维宗感觉到孟春水在凝视自己,随即他就听到人问他“你怕吗”

    “怕什么”

    “天天跟我呆一块,影响多不好。”

    孟春水似笑非笑,赵维宗则一时懵了,不知怎么回答,确切地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怕不怕。就在这时,隔壁一个人喝闷酒的大爷打了长嗝一个,这嗝就好像敲破鼓皮的一柄鼓槌,让赵维宗莫名松了口气。

    春水却大笑起来“看你怂成什么样了,刚逗你的,你就怕了”

    “没有,”赵维宗也笑了,“我在想怎么回答才能体现我们的革命友谊与高尚节操。”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就算你真是又怎么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事儿和其他人没关系,也没什么可耻的。我照样由不得他们瞎说你。”

    “是吗”

    “我骗过你”

    “那你觉得,你是萝卜还是白菜”

    “我是土豆。”

    “土豆最难吃。”

    “哎,我说真的,你长这模样,有男的喜欢你也正常。”赵维宗纯属有感而发,但这话刚说完,春水就不搭理他了。小赵玩瓶盖的手僵在原处,好在抬眼一看春水,发现那人竟又醉倒在了面馆油腻的桌布上。

    这时天阴了,外面的知了也终于消停了会儿,偶尔吹来几阵凉风,消去了原本的燥热。

    哎,看来以后话都得摆明了说,这样多好,赵维宗心里又轻松下来,到柜台那儿结了账,又顺带着给春水要了杯热茶,然后靠椅子上优哉游哉地观察人家的睡相。

    实话实说,自从两个星期前,谣言开始在班里乱传的时候,赵维宗跟孟春水相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那会儿班里的几位大喇叭不知从哪儿听的小道消息,说春水之所以转来北京,不是因为他爸的工作,而是因为一则丑闻。什么他和长沙学校里的某位老师关系不正当,而且那老师还是男的,俩人鬼混被同校师生撞见,搞得孟春水被劝退,那老师被革职云云。

    这传闻实在太劲爆,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天男女厕所里恐怕都在议论这个。当时赵维宗正撒着尿,听到这话,裤子还没拉上,立刻就火了,大骂造谣死妈还被同来放水的班主任给当场抓了包。结果回班一看,孟春水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戴着3做数学题。

    赵维宗觉着,他怕是已经听到传闻了,但也不好问,多少次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这位同桌淡定地看书做题,这对心思单纯的小赵来说实在是煎熬。就这么熬了俩星期,传言的热度稍稍褪了点,赵维宗也终于逮到机会,偷偷把孟春水拉出来,把话都说明白。

    现如今话说明白了,他心里算得上是轻松又自由,虽然孟春水没解释那谣言从何而来,也仍旧对过去无所提及,但又何必解释呢赵维宗本就不是为了怀疑他,只是作为兄弟,总想知道真实的情况。现在好了,无论春水同不同意,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传谣的那几位揪出去揍一顿。

    “你干嘛”孟春水趴那儿,突然闷声道。

    “啊”

    “你干嘛总想着揍人”

    “哦,”赵维宗心说怎么搞得跟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因为他们欠揍。”

    “我又不生气。”

    “我替你生气。”

    孟春水坐了起来,凝视赵维宗,道“那如果哪天因为你老跟我在一块,他们说你也是同性恋呢”

    “那我当然还是得揍他们。”

    “他们肯定说你心虚,所以才急着揍人。”

    “无论他们怎么说,造这种谣就是欠揍。”

    孟春水大笑“其实你可以揍我一顿,这样就能保你清白。”

    赵维宗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你他妈的喝多了吧。”

    孟春水摆了摆手,又斩钉截铁道“我要回家”

    “行,回家。”赵维宗也喝得有点上头,站起身来,倒有些恍惚了。但还是自然地向孟春水伸出右手。

    “嗯”孟春水眯着眼看他一眼,似乎是想了一想,然后也很自然地把左手搭了上去。

    “你一个人走不稳吧,头一次还喝这么多。”

    “对呀,我一个人走不稳。”

    走出面馆,进到胡同里,二人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像是要落雨。

    雨确实落了下来,还是暴雨,连带着疑似冰雹的东西,直往人身上砸。胡同里鸡飞狗跳,几个小孩骑着大二八狂吼而过,几点炸雷就仿佛落到了头顶。

    邻里街坊互相都熟,赵维宗这回拉春水出来腐败,特意偷摸找了个几条街外的小面馆儿,就怕被家里人抓包。谁知道这会儿倒成了挖坑给自己跳。这才刚从东头进了方家胡同,雨就浇得人睁不开眼,而赵孟两家的杂院儿则在西头,恐怕还得走一阵子。

    小酒吧的漂亮姐姐正忙着把外面的桌椅收进去,赵维宗本想搭把手,可瞅了瞅已经倒在自己身上的孟春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爸在家吗”他把快滑下去的那人往上顶了顶,问。

    孟春水靠他耳边“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清楚。

    “我说,你爸在家不咱这一身酒气的。”

    “哦,他啊,他不会管的。”

    “那就成。”赵维宗看孟春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鞋里也灌了水,袜子湿淋淋地贴脚上,怪不舒服的,又心说孟春水这家伙还挺沉,怎么跟个麻袋似的,这么拖着还不如干脆扛,于是又道“抓稳了啊一、二、三”

    孟春水觉得天旋地转,脸也被墙边垂着的葡萄藤蹭了一下,仿佛赵维宗把他扛了起来,再仔细一瞧,小赵果真把他背起来了,手抓着他的大腿,还抠得特紧,像是生怕打滑似的。

    “哎,别把我裤子给扯下来”

    “我是那种人吗”赵维宗感觉到肩上的孟春水紧绷着身体,有点想笑,“我就怕你一步走不稳栽水沟里去”

    “我怎么觉着有水往我领子里灌啊。”

    赵维宗想不然呢,这不下着大雨呢吗,这哥们果真喝多了。刚这么一想,就觉得头顶一冰,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自家院子,门口种的老槐树被风一吹,抖落下许多雨水来,全灌进他和孟春水的脖子里。

    虽然就和孟春水住隔壁院,厢房就隔了一堵墙,但赵维宗从没去他家做过客,也没见过他家人。今天是不得不去打扰一下了,小赵想想还有点兴奋,把快滑到地上的孟春水往上又提了提,然后就用膝盖顶开了孟春水家的木头门。孟春水家养了群鸽子,个个肥得跟鸡似的,平时停在屋檐上,这会儿却乱哄哄往檐下挤,院里一时热闹得很。

    “进屋,不用管它们。”

    赵维宗照做了,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把春水安顿好,再想点辙安抚一下受惊的鸽群。

    “你爸呢”

    这话刚问出口,他扭头就看见窗户那儿的写字台边上,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抱着电话跟人说着什么,神色不好,似乎嘴边总挂着句“对不起”。见赵维宗进来,他点了点头,捂上听筒道“小赵啊,谢谢你了,把他放那儿就行。”

    “啊,叔叔您别跟我客气,我给他倒杯热水去。”

    “那谢谢了。”对方显然没有和他聊下去的意思,更没有来照顾他儿子的意思,又拿起了电话,默默听着。

    “别、别客气。”赵维宗低声说了一句,心说怎么自己倒是慌慌的。他找到开水壶,在脸盆里投了投毛巾,准备帮孟春水擦擦脸上的雨水。哪知刚擦完,正准备倒水泡茶呢,突然听到隔壁自家院子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我靠啊,我家雨棚别又倒了”

    赵维宗慌忙把开水倒进玻璃杯,还把手烫了一下,但也顾不得其他,飞奔回家。只见暴雨中几条乱藤支棱在自家七零八落的雨棚上,而原本放在下面的锅碗瓢盆、绿植红花,早已经人仰马翻,各自撂倒。

    大公鸡老黑领着一众妻妾儿孙慌忙逃窜。

    而他奶奶还坐在院里的小转椅上,举着个小风车。见他进来了,就望着他笑。

    赵维宗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只留了老太太一个人,慌忙扛起她,直往屋里钻,一边还大吼“奶奶我爷爷呢”

    “好玩吗,小宝最喜欢这个了。”老太太根本无视了他的问题,趴在他背上,还在转着风车。

    “好玩特好玩,您抓稳着点啊。”

    “小宝干什么去了”

    “和朋友吃了顿饭,来,奶奶,您快把衣服换上别冻着了。”

    “来来来我闻闻,小宝喝酒了,和小姑娘约会去了吧嘿嘿,奶奶都懂。”老太太脸上的迟钝消失了,转而泛起狡黠笑容。

    “哎呦,您瞎说什么呢,爷爷又去钓鱼啦”

    “没有没有,他去找你妹妹,找你妹妹去了。”

    赵维宗心说完蛋,这几天爹妈不在家,赵初胎那位小祖宗恨不得大闹天宫,天天不上学,不知道往哪瞎跑。这大雨天的可别出什么问题。可也不能放奶奶一个人在家,一锁她就哭,不锁的话,上次她老人家误开了煤气炉,可把一家人吓得半死。

    他估摸着春水已经喝上热茶了,准备自己换件衣服,暖和一会儿,就把奶奶送到他家先待一会儿,自己出去找爷爷和妹妹。

    此时天上又是一阵响雷,赵维宗给他奶奶擦干头发裹上被子又塞好热水袋,自己到厕所脱下了背心和校服裤子,往脸盆里拧掉一大泡水。

    他听见隔壁院儿养的鸽子又在咕咕乱叫,转过头去,望着屋外油绿的槐树、混沌的世界,怔了一下,意识到夏天真的已经到来。

    第02章

    赵维宗摊上了事儿,大事,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决。

    事情是这样的,每年六月初,他们所在的北京四中都被征用做西城区高考考点,按规定要清校,于是其他年级学生都得回家放那么几天羊。赵维宗觉着美滋滋,心说上了重点高中就是好,自己初中那个小子弟学校,别说高考了,体育考试都没人把它当考点用。本想着刚过完端午就又来三天假期,谁还能拦着他瞎玩过瘾顺便把孟春水拉上。哪知学校突然下发了通知,神神秘秘的,说什么高考三天假,高一学生全体去西郊机场集合,有重要任务。

    固然是没把通知单带回家去,事实上赵维宗恨不得把它撕碎喂狗,怕是狗也不会吃。但第二天早上还是在班主任威逼的眼神下悄悄展平已经揉成球的单子,放位桌里仿签上了他爸的名字。交回执的时候他仍然怨念颇深,一是怪自己怂,二是明白就算自己不怂,这从寒假结束就开始盼的额外假期仍然会泡汤。

    西郊机场在海淀那边,都快到西山了,没人知道学校到底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据班里几位消息灵通者说,年级里有人的家长是那儿的领导,这回是借人家场地当操场,练什么国庆阅兵队列。

    赵维宗心说不会吧,这才六月,难不成要练到十月那得无聊死。再一想,今年确实是一九九九年,每逢“九”字结尾的年份,国家都要搞个大的,而且每次天安门阅兵也总少不了学生这群主力军。可这么大的事儿,现在才开始练,不现实吧

    赵维宗一直抱着点“不可能这么倒霉,说不定是拉我们去郊游”的鸵鸟心理,直到他坐着学校的大巴来到那所谓的军用机场,下车就看见几个穿迷彩的威武雄壮的男的站在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对着已经到了的其他班同学指点江山时,他才彻底绝望,意识到情报无误,心说再见我的美丽假日,然后学着紫薇的模样作势要昏倒。

    孟春水知道他这人一无聊就容易戏多,倒也乐得配合,及时扶住了他,并且很自觉地加以慰抚,作尔康状“紫薇,不要离开我。”

    “尔康,恐怕我活不过今日了”

    周围几个同学一阵哄笑,年级主任急了眼“嘿嘿嘿一班那几个,吵吵什么呢”

    班主任,那位被戏称为“淑芬”的中年男子,也端着他平时喝水用的小茶壶,优哉游哉地走到了他们这片,带着某种诡异的笑容,眼神锁定这一对相互依偎的“苦情男女”。

    赵维宗最怕淑芬,立刻又怂了,乖乖跟在孟春水后头,往大部队那儿走,孟春水早就习惯他这个样子,只是望着天上寥寥细云,琢磨着这两天会不会老天开眼下点雨。

    等人都来齐了,年级组长简单讲了讲这次大家要在天安门露面,有多么多么重要,又交代了这三天安排的练习时间,还有宣布了以后每周末都得在学校操场走队列的消息。下面队伍里一度怨声载道,又立刻被镇压了下去。

    随后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站上了讲台,上来铿锵一句“坐”,大家就稀里哗啦地坐到了机场整齐的草地上。

    领导境界果然很高,上来就开始煽情

    “同学们,你们是祖国当今的花朵,未来的栋梁,在祖国五十年诞辰之际,你们接到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那时的学生都还比较纯良,很容易被煽动,整整齐齐地回答“有”

    “这次时间紧任务重,要求同学们在这三个半月里全身心投入进来,你们要记住,把队列走好是第一要务,比玩乐重要,比吃喝重要,比学习还重要”他根本没用话筒,但整个草坪都是他的声音,嗓门是真的大,中气是真的足。接着又来一句“同学们有没有决心”

    “有”

    学生们回答得还算有力,可能是因为找到了不学习的正当理由。淑芬却在他们班的队伍里小声做思想教育工作,说“期末大伙儿可不能落下”之类的大道理。赵维宗听了一耳朵,心却已经外去了,接下来表决心的喊话,他都在对口型。等到领导终于讲完,管事的教官让他们起立,各班男女生按高矮胖瘦排队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扭头去瞧孟春水,发现这人已经在一块没有草的地上画了三个王八。

    有意思的是,那天赵维宗排队时特地驼着背,为的是和孟春水排到一列或者一排,结果丢人地被分到前面去了。难道老子不比春水高小赵不敢相信,他一直觉得自己比孟春水高出半头,觉着自己的胳膊也比人家粗一圈。

    于是练习走正步的时候,他又拼命梗着脖子,终于在中午吃了下发的面包火腿肠之后,如愿被眼尖的教官提溜出来,往后面排了排。让他欣慰的是,这回在孟春水后面一排,但俩人没挨着,是斜对角。不过也还好,一扭头就能看见,更何况这样安排最终还是证明他比孟春水高那么一点,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无聊的爽快。

    孟春水目睹了这一切,早已猜出赵维宗心里那点算盘,只能咬着嘴唇,怕走着走着乐出声来。

    傍晚夕阳渐红,他们才坐着大巴回到学校。校门口还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在蹲点,可能是高三的,为了拦住老师再问几个问题。

    赵维宗出乎意料地觉得不怎么累,甚至有点想回家玩会儿空竹,望着漂亮的晚霞和郁郁的杨树,他心情大好。正跟孟春水说着“那玩意儿不难,早晚我得把你教会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从家长那堆人里走出来个姑娘,小小的个子,穿着件蓝灰色连衣裙,和他们差不多大的样子。可以说是杏眼含情,长发飘飘,看见赵维宗,先是一惊,随后那双眼睛就像是要流出泪来。

    赵维宗也愣住,心说您这是在看我咱俩认识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想快跑,就被那姑娘冲上来抱住。石化的瞬间,他看见孟春水表情复杂又有点想笑的脸,听见姑娘在他耳边说“小岳,我终于找着你了”

    “等一下,”赵维宗不好使劲挣开她,于是小心地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请问你是”

    “我是苏灵啊照片你没收到吗”

    赵维宗心道苏灵是何方神圣,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遂问她“什么照片”

    苏灵闻言,终于把他放开了,那双大眼睛里也似乎装满了疑惑。她拉开背包,取出一张用塑料皮小心包着的照片来,递到他眼前

    “你忘了吗,那次咱们交换照片,你寄给我的是这张。”

    那是张不算旧的照片,色彩还很鲜明,里面的男孩穿了件大红的高领毛衣,站在疑似后海的湖边,小分头被风吹乱,糊到额头上,笑得有点严肃。

    这确实是赵维宗他本人,应该是去年过年那会儿,爸妈领着他和赵初胎到宋庆龄故居那边照相,图个喜庆。赵维宗记得,当时为了把他妈新打的红毛衣露出来,还把厚棉袄给脱了,湖边的风吹得他笑不出来。

    但这照片按理说应该夹在自家相册里面啊,怎么会跑到这女孩手里

    赵维宗捏着它的一角,陷入了沉思。他又看了眼孟春水,发现那人竟用一种看戏的表情瞅着自己,再瞧了一圈周围,十来个没走的同学表面上在聊着闲天,实际上眼睛都偷偷往自己这边撇。

    “你说句话啊,小岳,我特意逃学来看你”苏灵见他久久不说话,咬了咬嘴唇,语气中竟带着点嗔怒了。

    赵维宗慌了,他怕苏灵就这么哭出来,连忙道“你、你先别急,这照片确实是我,但我真不是”

    但我真不是什么小岳啊

    这话还没说完,赵维宗就被一股力量拽到了一边,差点大叫,仔细一看,竟是岳甪山。

    这岳甪山跟他是同班的,矮矮瘦瘦,戴副眼镜,力气倒是不小。他跟赵维宗还算是一条胡同长大的发小,但这人一直不太爱说话,加上家里貌似管得很严,赵维宗基本上没怎么在弹玻璃珠、喝黑加仑的“腐败场所”见到他,所以一直也不是特别熟。后来他爸好像得了升迁,全家搬到总参大院儿去了,自那以后交集就更少。

    这会儿突然被拽到墙角,赵维宗盯着满脸黑气的岳甪山,先是一惊,随后又一想,小岳莫非和他有什么关系

    姑且看他怎么说吧。赵维宗如是想着,嘴上道“你也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岳甪山眼角斜睨向那边正满脸疑惑看着他们的苏灵,小声道“小岳是我。”

    “我猜到了。”

    “苏灵是从苏州来的,她和我是笔友。”

    赵维宗瞅了瞅苏灵,心说这姑娘挺牛,期末考试前还敢跑这么远,又瞅了瞅眼前岳甪山脸上的迷之红晕,还是没忍住笑了,这笑容中带着点“我懂,我懂”的意味。

    “上次你过生日,阿姨叫街坊都去了,那回我在姥姥家做客,也跟着去了。”岳甪山又道。

    赵维宗想了一想,有这回事儿吗他反正是不记得了。这时那边苏灵急了,嘴里问着“你们说什么呢”,作势就要往他们这边走。赵维宗赶紧拉着岳甪山又往角落里退了退,道“马上就好,你稍微等一下。”

    岳甪山显然非常紧张,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来“实话跟你说,那次我偷了你的照片,这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补偿你。”

    “补偿没必要,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不寄自己的给她”

    赵维宗说这话时没想很多,只是觉得要是让他送张别人的照片给春水,说这是自己,他心里肯定别扭得很,好像和孟春水聊天交心的一直是别人似的。虽说岳甪山和苏灵未曾谋面,情况有些不同,但赵维宗还是没法理解他是怎么想的。

    岳甪山张了张嘴,似乎有点受伤,又有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信都是从学校寄出的,我怎么也没想过她会来找我”

    “那现在怎么办”

    “你能不能先帮我瞒着谁都别告诉。”岳甪山脸憋得通红,显然说出这话他自己也费了很大力气。

    “这不好吧,你说实话,你甘心吗人家跑几百里来找到可是你,还不如把话说清楚好。”

    “我求、求求你了。”

    岳甪山紧紧抠着墙上的泥砖,赵维宗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叫不上同情,但足以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成吧,这回先把她送走再说,咱先说好了,到时候等她回去了,你得给她写封信,在信里把话都说明白喽,别老瞒着人家。”

    “行,行,我肯定说,百分百。”

    回到校门口时,苏灵正闷闷不乐地靠在墙上,眼睛瞪着赵维宗,而赵维宗却没注意,他在找孟春水,可春水不知跑到了哪里。先回家了应该不可能吧,孟春水没那么迷恋自家的小院儿,更不会招呼都不打就溜。

    难道是去买冷饮了倒是有这个可能。正好想吃奶提子了,赵维宗想着先等等再说,就从包里掏出本多情剑客无情剑,蹲路灯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哎,你走不走了”

    赵维宗抬头,才意识到苏灵还站在远处,仍然那么瞪着自己,而岳甪山那小子不知何时也溜之大吉了。他心里是一阵操蛋,心说自己到底犯了哪尊菩萨,给摊上这种事儿。他深呼吸了几下子,尽量礼貌道“你先走吧,大晚上的,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我能去哪啊”

    赵维宗脑袋很疼,他知道这事儿还没这么好解决,道“要不我送你去火车站反正你也见着、见着我了。这又不是旅游季,票应该好买。”

    “我不小岳,我才见了你几分钟啊,你就赶我走,我凭什么走” 苏灵眼看着就要落泪。

    “那你在这边有什么亲戚没有”

    苏灵吸了吸鼻子,大声道“没有”

    “那怎么办”

    “让我去你家呆一晚上,明天我就走。”

    “这这不好吧。”那我妈得把我腿打断。赵维宗这么想着。

    “我不管,你不带我走,我就只能在这儿呆一晚上了。”

    “”赵维宗又蹲下来,拿书盖住了脸,心里非常绝望。

    “到底怎么办已经八点了。”苏灵指着手腕上小巧的手表道。

    “我在等朋友,想等你就先一块等,不想等,随便走。”

    “你是说那个穿黑短袖的吗刚才你跟那个小矮个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赵维宗闻言腾地一下跳起来,胡乱把书塞包里“往哪儿走了”

    “那边。”苏灵指了个方向,而这方向显然不是他们平时回家的路。他心里发慌,拔腿就跑。

    “哎,你要去哪”苏灵跑来追他。

    赵维宗心里实在是很烦,又有点慌,做出很凶的样子“站那儿别动”也不管背后的苏灵是哭了还是怎的,只身窜进了那熙熙攘攘的、全是遛狗大妈的胡同。他总觉得有些心虚,好像对不起孟春水似的,可这心虚又不知是从何而来,搅得他心里咚咚直跳,仿佛唯有找到春水才能平静下来。

    最后他绕了很多个弯,也被几只京巴追了一段路,最终大汗淋漓,在胡同拐角的垃圾桶边上找到了孟春水。那是暗处,按理说看不清他的脸的,可赵维宗认出了他的鞋,那是双白色的网球鞋,在小巷子明明暗暗的灯光下,尤为显眼。

    “春水你到这儿来干嘛”

    孟春水沉默。赵维宗慢慢走近,才发现他脸那块有一点火星。

    “你在抽烟”这和他平时留给他的印象太不同了。

    “来,”黑暗里孟春水像是笑了,“想试试吗”

    赵维宗他妈妈对烟这种东西深恶痛绝,每次他爸躲后院墙根抽烟,或是在外面跑活儿回来身上带了烟味,最后都搞得连晚饭也吃不成。这导致赵维宗宁愿打十场架也不敢抽一支烟,他爸抽烟下场尚且如此,换做是他,要是被老娘发现,那就不是饿一顿两顿的问题了。

    他只能说“我、我以前没抽过。”

    “挺好玩的。”孟春水端详着烟头,若有所思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两三年前吧,那会儿没人管我,就跟着高年级的试了试。”说着他在墙上按灭原先那半截,又点了一支,换了只手举烟。

    这暗夜里,他们躲在墙角处,路灯也照不到的地方,对方的脸也看不真切,只有那点火星上冒出的白烟沉默着飘成不同的形状,没个定数。

    “给我也来一根吧。”半晌,赵维宗突然开口。

    说出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说老母的淫威让他心怀忐忑,但在眼前吞云吐雾的孟春水似乎更有魔力。倒也不是有多想抽烟,只是脱线地觉着春水一个人抽烟可能会孤单。

    哪知这烟非常不给面子,先是点不着,再是在拂拂的小风里火星子就灭,最后孟春水看不下去,让他把滤嘴叼好,准备动手帮他。

    孟春水不是个爱出汗的人,可赵维宗呼出的热气湿乎乎地喷在指背上,他举着打火机的手就出了一手的汗,害得他一点好烟就把手搁兜里藏了起来。

    赵维宗生怕这回又灭了,于是猛吸了一口,却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蹲地上捂着脸,很无奈的样子,怕是没掌握要领。

    孟春水笑道“看来你不喜欢。”

    “咳,也不是,只能说还没习惯,”赵维宗缓了一下,又擦了擦眼角,“我劝你也少抽,我妈天天盯着我爸,说多活几年不是挺好,我觉得有点道理。”

    “哈哈,也许。”

    赵维宗站了起来,倔强地又吸了一口,像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至少得把这支抽完。想了想又道“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

    孟春水立刻道“其实你不用”

    “不成,我必须说明白,否则这世上就没人知道我有多冤了。”

    孟春水看着他义正辞严的模样,觉着好笑,道“哦,那你还是说吧。”

    “第一,苏灵今晚可能得去我家呆一晚上,我准备让赵初胎跟她睡,那小祖宗天天就知道挤兑我,这回我得挤回去一次。”

    “嗯。”孟春水点头。

    “第二,这事儿其实另有隐情,但我答应别人不说出来,只能说我和苏灵真没什么关系。”

    “这个我信。”

    “你真信”

    “刚才你跟墙角那商量事儿的时候,苏灵跟我说了很多小岳和她的故事,一说一大堆,挺迫不及待的,但我越听越觉得不像你,而且,你不是说过永远也不骗我吗。”

    赵维宗脸上终于轻松了起来,嘴皮子也利索了“可不是吗,其实最开始就能排除,你觉得我像爱写信的人”

    “嘿,这点我还真给忘了,”孟春水也打起了哈哈,“我怎么老觉得你是个文化人呢”

    其实他早就猜出了这小岳到底是谁。早在赵维宗和岳甪山躲起来比划的时候,他就把这事儿猜了个大概,全当是个闹剧,顺便还在心里对赵维宗表达了同情。但不知怎的,当苏灵举着那张照片,用手摸着里面赵维宗那张不甚愉快的脸,声情并茂地跟他倾诉自己的苦情罗曼史时,孟春水感到异常的烦躁,到最后完全听不下去,只能走人,走来走去就绕到这胡同深处了。说句实话,要不是赵维宗来找他,他可能还绕不出去。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57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