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bucky出事了,群落里也有其他的天鹅失踪,以前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但steve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失去bucky,鸟儿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但steve知道那些跑来跑去的铁盒子,是两腿动物的,他们抢走了bucky,他们。
他来到以前最喜欢和bucky静静待着的地方,思念的沉默如厚重的白雪压在他身上,他以往是怎样和bucky一起在这片富饶的湖区嬉闹玩耍,而在此之前他和bucky又是多么期待今年作为伴侣一起依偎取暖度过严寒啊。
有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steve抬起头来,看到了几个两腿动物,他们长得多么滑稽,像是更加高大的大蓝鹭,腿更粗更长,没有尖尖的鸟喙也没有锋利的爪子。以往steve不会把他们视为敌人,不会像躲狐狸和毒蛇甚至野猪那样避开他们,以往的冬天还会有这样的动物带来食物,steve潜意识里甚至认为他们是朋友。
但他们不是。
悲伤和愤怒转化成仇恨只是一瞬间的事,steve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已经朝着那几个两腿动物冲了过去,他想要杀了他们,他想要他们知道自己的伤痛之万一。
为什么你们要伤害他?!他是最好的鸟!!他会养大一只毫无血缘关系的天鹅幼崽!!他会无私地帮助朋友!!为了朋友的安危甚至连野猪和毒蛇都不怕!!他是……他是那么……那么美好的存在……
为什么你们要夺走他!!
那些动物逃开了,好像很害怕,steve停下来,回不来的?对吗?杀了这些动物,bucky也不会回来。
steve伫立在冬日长空下,苍白宛如雕塑。
漫漫长冬过去,天鹅群随着春天到来离开,但steve留下了。
他依旧在等待,等待冬天的到来。
他心底浮着最后一丝期待也许,也许bucky只是迟了一点儿,那只他熟悉的大天鹅,他亲爱的丈夫会随着大部队一起下落,回到他身边。
他是一只聪明的大鸟,但他无法在bucky可能永远也回不来这件事上聪明起来。
这注定又是一个绝望的冬天。
来年开春,steve随着同伴们离开了,回到了繁育地。两年前他们挤在一起睡觉的窝,第一个窝,已经被水泡得不见了形状,steve站在残基边愣了很久,默默地离开。
他六岁了,他的鸟生还有漫长的二十多年,steve当然不知道这个,他一只鸟睡在湖中,独自觅食。
偶尔,在每一只鸟都入睡的夜晚,就连站岗的哨兵都眯着眼睛打盹的清凉月夜,steve会悠悠划水去远远的湖心。水面依旧白雾渺渺,在月光下,steve仿佛能看到那个夜晚,有一只美丽健壮的白鸟在他面前翩翩起舞,跳着天鹅湖里最动人的求偶舞蹈。
作者有话要说 [1] old ldiers never die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s acarthur)在1951年4月19日被解职后在国会大厦发表的题为《老兵不死》的著名演讲。
多说两句,麦克阿瑟是朝鲜战争的联合国军最高将领,这个演讲也是杜鲁门把他从朝鲜战场撤职回国后的讲演,不可否认他是一位优秀的经验丰富的军事家,但他曾经放话要在朝战中对中国动用核武器,因此作者对他并无好印象,此处引用他的语言不代表作者赞成他的观点。
☆、番外二 猩红雪白 9红雪
9红雪
七岁的时候,steve的朋友比起之前没有增多,而是更少了。
这几年的迁徙过程中,他们失去了一些正值壮年的大天鹅,每一只都漂亮健美,这让另外一些天鹅失去了伴侣和朋友,也让整个群落变得有些惶惶不安起来。steve愈加成熟了,他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青壮年的天鹅不可能是自然淘汰的,这些天鹅无声无息地就不见了,鸟儿们不知道为什么,也想不明白。
steve知道和两腿动物有关,在每年的过冬地,他注意到依旧会有两腿的动物出没在他们的栖息地周围。steve一开始充满敌意,但随后他意识到,这些动物在bucky消失之前就存在了,而那时候他们并没有遭遇到什么损失,现在他们依旧存在,那么损失显然也不是他们造成的而是在迁徙的过程中发生的。
难道一样的动物还需要不一样的警戒值吗?steve感到困惑,如果bucky在,他们一定会交换看法。
或许bucky会斥责他天真的想法,狐狸就是狐狸,水蛇就是水蛇,难道还有不吃鸟的狐狸和不吃蛋的蛇吗?steve歪着脑袋,思索不出结果。
八岁那一年的迁徙,steve下定决心要仔细搞清楚原因,为什么同伴们会一个个消失在这条迁徙路上。每天他最先起飞,最后一个下落,以他的体型并不适合低空盘旋,但他一边灵敏地利用气流差上下腾飞让沉重的身体不至于坠落,一边用鸟类敏锐的动态视觉捕捉地面的异动。只有确定了万无一失他才会落下,快速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很快,他将再一次经过当初bucky消失的河谷,那一天清晨云层很低似乎要下雨了,他穿梭在缭绕的云雾中,以此为天然的屏障巡视着地面。从他的高度可以看到远处的长条状道路,两腿动物的盒子们在上面快速移动。
steve盘旋了很久,地面上的同伴们都在觅食,无忧无虑。他在队伍起飞之前的傍晚时分进食过,此刻也是饥肠辘辘,但steve不敢放松。
突然,steve眼尖地发现有一只同伴走得离大家太远,那儿草丛茂盛,从空中俯视,白色的身影在灰败的枯草中看来很显眼,但steve知道如果是在地面上,同伴们恐怕就难以看到他的身影了。steve在这位同族上空盘旋,琢磨着怎么把他驱回大部队。
这时草丛中突然抖动起来,steve分明看到,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草丛好像自己活动起来,瞬间就掩盖了天鹅白色的身躯,并还在不停地晃动。
steve惊叫起来,他猛烈地吹响警戒的号角提醒周围的同伴,一边俯冲下去!
大天鹅不懂超过十公斤的体重有多少重力加速度,但他们知道自己俯冲所拥有的攻击力,steve毫不留情地撞在那块诡异的草皮上,听闻下面传来惨叫,声音毫无疑问是两腿动物的。
他有力的双腿带着体重踩踏,抓住虚假的草扑腾翅膀扯开,把里面伪装的动物暴露出来,刚消失在草丛中的同伴也跌落出来,steve纠缠着这些暴徒,那只大天鹅受害者飞快地逃走了。
“妈的!操!”
被攻击的偷袭者狼狈不堪地跌撞逃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一只大天鹅弄得头破血流,还以为至少有一群!等他们跑远了,steve也早就没有追赶而是飞奔回河滩起飞去了。
河谷里早就由于他的警告没有了一只鸟,人类偷猎者——或者叫九头蛇偷猎集团这次一无所获,气得大声咒骂。
几年前他们开枪射中bucky,趁乱捉了几只天鹅,由此学乖了——受伤的天鹅卖不出好价钱,此后只下套设陷阱尝到了甜头,谁知道会被一只天鹅发觉企图?
steve重新回到天空,注意到之前被救的同伴也已经回到群落中,大鸟们匆匆忙忙聚集在云层上,还慌乱不知所措。steve长鸣着,提议他们直接朝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成为天鹅群的首领,对steve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之后每一年的迁徙,steve都会带领一只年轻体壮的小队,当大队伍下去觅食的时候,他们在空中巡逻警戒。后来干脆换了迁徙路线,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得更加远更加高,那之后天鹅群再也没有因为迁徙丢失同伴。
当他确认周围安全,就把巡逻的队友赶下去觅食,自己在天空中再转一圈。
steve俯视着鸟群,他的鸟群,他和bucky的鸟群。
捋过羽毛的风,就像有另外一只大天鹅掠过他的身畔。
这是一个暴虐的夏天,也是bucky来到动物园后的第四个夏天。
暴雨接连不断地下着,游客几乎不见了身影;饲养员都神情恹恹,大型鸟类园里的动物们也都打不起精神,大多在屋子里躲雨;只有喜欢下雨的动物会出来淋雨,但这通常不包括鸟类。
bucky是个例外,不过在白茫茫的雨幕中没有谁会注意到他。
他在湖中来回游动,身上并没有湿透——他花了很长时间把尾部分泌的油脂涂抹全身,雨水落在他身上只会像落在滑溜溜的荷叶上一样掉下去。他刚经历完今年的换羽,新长出来的羽毛比之前白一些结实一些,他时不时抖抖这身新羽保持干爽。
雨没日没夜地下,动物园里的小路上都积起了深深的水洼,有落差的地面之间形成小瀑布,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是停不下来。bucky回到了房间内,闭着眼休息,等待着。
到了半夜,好像终于有一点儿消停的迹象,雨声不再是哗啦啦的。快天亮的时候甚至开始放晴了,厚厚的雨云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稀松的层云;太阳还没出来,但光线已经逐渐铺洒大地。
bucky在岸边扇动翅膀抖松羽毛,动物们大多起得早,陆陆续续出来散心,饲养员暂时还没有带食物进来。此时的光线对鸟来说足够了,太早了湖面上空空的,而且因为接连下雨,水没有及时排出而涨高了不少,湖面也因此扩大了……每年夏天都是如此,但没有一次如此完美。
bucky已经为此等待了两个夏天。
他站在离湖边最远的一端,牢牢盯着对面,从他这儿穿过湖面到最远处的围栏,是一条完美的直线。
bucky看了一会儿,张开翅膀,突然朝着湖中飞奔而去。
大天鹅的起飞距离不短,所以只要确保他们得不到足够的直线助跑距离就不用剪掉他们的飞羽,而其他的鸟类可得不到这个待遇。能被关在这个开放式湖区园子里的都是被剪了羽毛的鸟,只有bucky一个例外——他被视为残疾鸟类,默认就是飞不起来的,即使大伙一直都在看着他不断拍打着翅膀练习。
水花一路飞溅,bucky奋力地扇动羽翅,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天这一刻,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鼓动每一根羽毛,脚蹼狠劲儿拍打水面托起自己的身体。
饲养员提着他们的食物出来了,湖水被拍打的声音那么明显,他愣了一下,丢下水桶跑过来。
bucky已经悬在了半空中,他继续拍打翅膀,但离开水面只有半米的距离,他得再爬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才能越过湖区的观赏隔离围栏,而那个有一米五高。围栏后不远还有一层三米高的网栏,但至少天空中没有网子。bucky只要能够直线越过围栏,就有了足够的距离在空中转圈,就可以飞得更高直到越过网栏。
他没有尝试过,但他必须成功。
饲养员的呼喊已经召来了好几个管理员,低空冲刺的bucky马上就要撞上围栏了,以他现在的速度后果会非常惨,人类都在尖叫。
快要撞上了!bucky最后一次鼓动翅膀,腹部堪堪从围栏上方越过!
他成功了,他成功了!
他在园区上空转了个圈,地面上的动物们——包括人类都停下来,抬着头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奇迹。
bucky攀升得足够高,他飞走了。
bucky的翅膀无法支持更高更久的飞行,如果他硬撑,结果只会失去平衡摔死。他飞一会儿就得找到一个足够开阔的地方停下来,而这是一座巨大的钢筋水泥的森林,他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
他只能吃力地飞得更高一点儿,好看得更远一些,这虽然已经超过了很多鸟类的飞行高度,但还远远比不上大天鹅的飞行海拔。人类的城市总有边界,他会找到的。
这之后将是漫长的流浪,夏天过去是秋天,从zo实验室逃出来后的这几年里,bucky又重新认识了季节,但他依旧忘了什么,比如此时此刻他应该往哪儿去。
当他独自睡在荒郊野外缩成一团躲在草丛中,他会做梦,有时候是邪恶的恐怖的白色魔鬼,靠近他,想要抓住他;bucky会惊得蹿起来,翅膀的疼痛格外厉害,他甚至需要在地面横冲直撞用更大的痛楚去掩盖掉。
不过有时候,他会梦到另外的白色身影,柔软的朦胧的,好像是一只鸟,又好像是月光。
bucky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白色幻影折磨得发疯,他不知道是该睡还是不能睡,他想要见到让他留恋的身影,然而却经常事与愿违,他的脾气愈加糟糕。
而非常巧的是,他找到的这片“荒地”恰好是很多迁徙鸟类的必经之路,虽然这儿没有湖——也不是总能找到湖的,但食物好找,又有很高的草丛有利于隐蔽——不然bucky怎么会在这儿呢。
于是,当他发现自己的临时领地遭到了“入侵”,就正好把一腔怒气都发泄过去了。但这块地有那么大,他总不能把所有的鸟儿都赶走,所以那些鸟们只好远远地躲开bucky出没的地段觅食,反正也就停留一两天就会启程离开。
这样走了一拨又一拨,bucky也开始奇怪了,每次一来就是一群,过不了多久就离开,这个模式让他无比熟悉,却又毫无头绪。
直到一群灰雁们到来。灰雁们还挺能打,bucky应对得够呛,他们的首领,一只头部有点儿发红的大灰雁也不是吃素的,每次这边被打走了,那边又绕回来,搞得bucky疲惫不堪。最后只好楚河汉界划好,大雁们还要时不时来踩个线搞得bucky炸毛。
相安无事的时候,除了站岗的大雁,其他的都睡了。bucky离得远远的,看到灰雁那边黑压压一片挤在一起入睡,初冬的风静静包围他,bucky知道风还会变得更冷,这儿没有可以躲避风雪的大箱子,也没有每天定时供应的食物。
他盯着灰雁群,思索着。
严格来说,灰雁们当然不想要一只巨大的天鹅跟着自己的队伍。但bucky也没有靠太近,灰雁要是来赶他,他就躲开,再不远不近地跟回来,就连红骷髅都没辙,也就随他去了。
迁徙的过程中,风越来越暖和,bucky可以感觉到,他这么做是对了。
他会逐渐把丢失的本能找回来,他会的。
雁群逐渐熟悉他,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的靠近。迁徙中不是每一次都能降落到食物丰富的地区,也不是每一次都有很宽阔的地方可以落脚,但bucky始终和鸟群保持距离——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靠太近发生了什么,即便现在需要担心的不再是他。
只是,当bucky看到三三两两聚集的鸟儿互相打理羽毛依偎取暖,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也应该有什么的,有什么?
bucky不知道,他的答案此时还在千里之外的湖中。
那片湖就要到了,这时候,距离bucky离开已经过去了七年。
☆、番外二 猩红雪白 10雪白
10雪白
大天鹅是鸟类里乃至动物界都少见的忠诚伴侣,这股子执着镌刻在他们的骨血里,即使另一半死亡,被留下的那只也不会另觅新欢,而是独自度过下半生。
即使bucky并不太记得七年前的事,也并没有影响到大天鹅的天性。
虽然他至今也没有完全接受已经自由的现实。没错,他在去年夏天就已经逃出了动物园,“自由”了,但和现在的他比起来,那简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