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互相走走,吃吃饭,逗逗小孩子,我觉得挺好,这是我一直向往的日子。”
想了想,大概要说的,能说的,就是这些。
我停下脚步,拉住仍然低着头往前走的人。
“回去吧,告诉她,我原谅你了。”
他点点头,仍是不动,我无奈地笑笑,越过他,往前走去,一直一直,没有回头。
三年后的今天,我还算年轻,拍了一套写真,全是以洋娃娃为主题的写真。
有三套衣服,一套是维多利亚风的宫廷服,一套是旧上海的带披肩旗袍,还有一套是一件连衣裙,白色的,和当初那件还是有些许的不同。
毕竟不在了的便是不在了。
摄影师的水平还真不错,相片里的娃娃,看上去即使眼睛晶莹得发亮,却仍然是没有生命的一片死水。
我不是gay,我也不喜欢打扮成女人,我只是就这么做了而已。
茄俊或许有什么预知的能力,我确实像个洋娃娃,一生都不能如愿,反倒是做了木偶地任人操控时才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我分不清的是,做这个洋娃娃,到底是在遇到茄俊之前,还是之后,或者,都没有什么区别。
快到30岁的时候,我的身体素质开始急速下降,常常三天两头的跑医院,肝癌,肠癌什么的,一下子全涌上来。
最后索性不跑了,过一天算一天。
从那次吃饭后,我便常常在香静一家走动,香静对我是一脸的感激,久了,李俊也成了我的干儿子。
日子过的波澜不惊,细水长流。
我没有再去找陪我度过余生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因为我越来越懒。
我把所有的东西,包括咖啡屋的手续全部办妥,都转到了苏忆的名下。
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
41、我爱你
香静和苏忆担心我,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跑了多少医院,吃了多少补的,都不行,情况一天天恶化。
最后我被接到了他们家,他们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我也就坦然接受了。
这天,一大早起来,我觉得精神特别好,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过。
我洗了个澡,看向镜子的时候,我几乎吓到自己,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眼框凹陷,像是死灵。
出门买了一个精致的纸盒子,回去后,又慢慢看了一遍茄俊的日记,然后放到盒子里。
跟美女奶茶说了一会话,两个小家伙爬得欢快,我把它们拿出来,像以前一样,一个堆一个,它们安安静静地,没有缩到壳里,就这样腹对腹地叠着,我有些开心,这两小家伙居然变乖了。
换上那套休闲装,把另一套拿出来,仍然是新的,边角泛了黄,把它放到盒子里。
还有那次去游乐园,那束玫瑰花里的卡片,上面写着“微笑是最美的表情向后看”,我转头向后,没了熟悉的笑颜,是一片雪白的墙壁。把卡片也放入盒子。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我的那套写真,随身带的弹簧刀,餐厅赠送的小礼品,儿童餐赠送的印章,茄俊给我做饭时穿的厨裙等等。
还好盒子够大,刚好塞满。
听到门响,他们回来了。我把盒子放到床下。
小李俊一看到我就“干爹干爹”地叫着扑过来,都快上初中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香静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说
“小俊,你和干爹玩啊,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我看向苏忆,说
“苏忆,你去做饭吧,我和香静说点事。”
苏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香静洗好葡萄,把小俊赶进房间里做作业。
“程哥,你今天精神不错,看来昨天的那副中药还真有成效,再多喝几副说不定就好了。”
我笑了笑,说出扫兴的话
“香静我的身体我知道,你听我说,别打岔,如果我去了,就麻烦你们把我送去火化场,找座高高的山,把灰扬了,不要给我立碑,也不要留下什么东西。”
我说到一半,香静眼睛红红的眼泪就跟着下来了,嘟着嘴,稚气得可爱。
我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她却哭的更凶。
吃饭的时候,我尽量吃的很多,本是一点都吃不下去的,吃多了,反而会吐。
但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吃他做的饭了。
饭后,香静陪小俊做作业,苏忆带我出去散步,走到一半,肚子疼的厉害,头晕得左摇右晃,他赶紧抱起我,走到亭子的石凳上。
靠着他,感觉很温暖,但这种温暖似乎一点点地在远离。
我半闭着眼睛,全身都是冷汗,没有一丝力气。
有水滴落到我脸上,我努力睁开眼,天灰蒙蒙的,我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下雨了。
“回去吧。”
“嗯。”
他把我拦腰抱起,我想勾住他的脖子,却抬不起手来。
把我放到床上的时候,我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近前。
“我有话和你说。”
他紧紧握上我的手,又凑近了一些。
“嗯,你说”
“我走后把床下下的盒盒子烧了。”
“”
“答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眼前开始模糊,我看不真切他的脸,像是被雾蒙着。
抬起手,触摸着,湿湿的,应该是眼泪
他哭了
这个傻瓜。
不粗不细的剑眉,亮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嘴唇软软的嘴唇
我努力抬起头,轻轻吻了上去。
烫是他的太热,还是我的太冷。
手里的人轻轻地回应,像是怕弄伤我一样。
够了,足够了
“我爱你。”
三个字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我滑倒在枕头上。
一瞬间,世界变成黑暗,有万物崩溃的声音。
“确实是疼,疼到心里,这样,我就记住了你。”
“好,记住我,一定不要忘记,绝对绝对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