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儿的裤衩都露出来了，小妮子~~”男人正对著镜子刮胡子，放下电动剃须刀过来就帮林勇提裤子。林勇真惊傻了，楞是没反抗。吴包谷帮他提完裤子还悠闲地看著他，“你天天就这麽偷懒？主人想跟你说句话早上都见不著你面儿啊？”林勇就有一种想象一个爷们儿似地出拳头的冲动。
等林勇撒完尿，洗了把小脸儿走出浴室时男人已经在门口换鞋了。“今天你在家吗？”问了句林勇认为十足的废话。所以林勇看著他没回答。“哦！你不在家又能上哪儿呢？”男人自己回答了自己，走了。
林勇去劳务市场前还真想起男人走前说过的这句话了。可他想，80是恶作剧，20他有事也不可能恰巧在自己出去“卖身”这两小时。
站在人口贩卖市场，脖子上又挂著一牌儿。林勇却想了俩锺头男人早上为啥要在自己的浴室里刮胡子？
午饭前林勇回来了。打开门就感觉出家里的异样。他先以为蓝彩凤带著孩子回来了。可从自己北屋里冲出个大姑娘，客厅的沙发上又站起个老太太，紧跟著看见男人狼狈地从厨房里端了两杯冒著热气的水出来他才明白家里这是来客人了。
“你上哪儿去了？不是跟你说过今天别出门吗？”吴包谷看见林勇进来就吼。听上去很凶，但连被骂的林勇都听出来那份没自己不行的六神无主。
“我…这是？”林勇赶紧脱了皮凉鞋进来。
“哥这是谁啊？怎麽从来没听你说过？”擅自进别人房间的姑娘问男人。老太太也跟著说，“是啊！这是谁家闺女，这麽俊？”
男人放下杯子，特意还拽了把林勇，“这是蓝彩凤雇的保姆，叫朝霞。一保姆有什麽可说的…这是我妈和四妹”大概是被刚才手上的热水熏得，脸竟然红了。站在他身边的林勇感觉好奇怪。
“啊，原来是保姆啊？”吴老太竟然有点失望。那您希望我是干嘛的？林勇不禁在心里问。
“这小北屋就是你在住啊？我还当没人住正想住呢…”吴麦穗不客气地说。
“瞎咧咧啥？老实跟妈住你嫂子的屋…”男人敲了下妹妹的脑袋。林勇对两人友善地笑了笑赶紧摘了背包拿起两杯热水去厨房换冰镇酸梅汤。
厨房里的林勇听客厅里的老太太说，“包谷啊，现在有钱就是好！这北京姑娘都上你家当保姆来了？”
“他不是北京人，也是咱东北的。”林勇听得一乐。干嘛在外人面前跟自己套近乎啊？就是你不套近乎我也不会给老太太下毒啊~
午饭前，男人特意来了趟厨房。贴著林勇的背说，“要麽…出去吃吧。来得这麽突然”
林勇忙著切西瓜。“没事儿~~家里有现成的。大热的天，出去多热啊，我来做…”
林勇感觉男人在自己的背後半天没动，一扭头，嘴巴差点碰著男人的脸。“你出去吧~这儿太挤了”男人端著瓜出去了，什麽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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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林勇才知道这两位来北京的真实目的。
桌上的碗还没收拾完呢，吴老太太就憋不住了，“我说包谷啊，我们不提，你打算瞒我们到什麽时候？”炮轰开始。
“啥事儿？”男人好像真不知道，擦著刚啃完瓜的手问。
林勇做了不少菜，大夏天的实在辛苦。老太太和吴麦穗就非让他上饭桌四人一起吃。
林勇看男人。男人不说话，反而上下打量著林勇。
“都新社会了，咱家不讲究那套！”老太太豪迈地拍板儿决定。林勇就心想……吴家大概祖辈都是佣人伺候大的，主仆平等。所以，乖乖地就在男人的对面坐下了。
男人大概因为亲妈来了高兴，难得吃了不少。他吃西瓜从来不喜欢吃切好了放在盘里的，就喜欢带著皮啃。
林勇体贴地把瓜切了，连皮端上来。真贵族的吴麦穗马上说，“朝霞姐，帮我去了皮！我不爱连皮啃，怪难看的~”
後来，饭桌上就男人和他妈俩呼叱呼叱地啃著带皮的西瓜。林勇和吴麦穗拿著个小牙签儿，高雅地一块块扎著往嘴里送。
“你那个精子儿子，还是个傻的，你到底打算怎麽办啊？”
厨房里，林勇听到老太太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手里的盘子扔水池子里。吴家已经知道了？那…男人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没打算怎麽办。蓝彩凤不还在她妈家做月子呢嘛。”
林勇一听男人的回答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家夥什麽时候知道的？自己怎麽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没生之前你就说要离婚。可法律规定不准和孕妇离婚…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又是个傻的，这…法律是不是又规定不能不要傻儿子啊？”吴老太太说话的语气跟叫屈似的。
“妈~~~法律上没这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吴麦穗说。
“我跟你三哥说话呢！你个大姑娘别插嘴！”老太太狮吼。
“蓝家男人太精明了！把你爹一个人叫到鞍山看孩子。口口声声说，只要自己活著绝不拖累咱家。你说这是人话吗？你爹那麽爱面子的人，就是他以前同意你和女人打离婚现在也说不出口了啊”
“怀了不是自己男人的孩子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怀就好好怀呗，天天打牌赌博…唉…咱老吴家几辈子就没见过这种缺德儿媳妇…孩子傻了，好像天经地义就成了咱家的责任似的。你爹现在是替你愁得没法儿没法儿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跟你爹说了，这是老三自己的事，这回你们谁都甭管！三儿，你自己拿主意，只要法律允许咱就离。凭什麽咱就得被拖一辈子？是那女人对你不起在先，你还犹豫个啥？”
男人没说话。厨房里竖著耳朵的林勇突然变得很紧张。
“下午公司还有事，我得去公司了。妈，你和麦穗也上楼休息休息”男人终於开口。没说蓝姐的事，林勇的一颗心暂时放下了，打开水龙头，冲碗。
“你们缺啥要啥都找朝霞……这个家，他比我熟…”林勇隐约听到男人在外面说也没在意。
“我说得对不对？”男人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林勇一跳，“啥？”莫名其妙地扭头问。
“我说……蓝彩凤的事你早知道，对不对？”男人向前迈了两步就到林勇的身後了。水池和冰箱之间的空间本来就窄，林勇正撅著个屁股洗碗，男人再插进来…林勇突然有点热，心跳不由得就控制不住了。
“对不对？”男人吐出的热气喷在林勇的脖子上。
今天林勇穿了件黑色低胸的紧身t恤，怕露得太多，就在脖子上扎了条黑色的真丝围带。进了厨房，也没别人，有点热，他就把小丝带解下来放围裙口袋里了。
为了上身的黑色，下身特意配了件乳白色的长筒裙。大概是天太热的缘故，又因为和男人的事……林勇早上套裙子时都发现自己的腰又细了一圈。
“没听见我说的话？”身後的男人又说。有话就好好说呗，你总猫人身後干啥？
“什…什麽？”林勇明显被男人顶得心慌了。
“我说…你去看过蓝彩凤对不对？”
“嗯…对~”男人的语气明显已经知道了，林勇不敢撒谎。
“你…怎麽老穿得这麽色呢~”林勇听见男人好像嘀咕了句，一双熊瞎子一样的臂膀突然箍住了自己的腰……动作并不温柔，使出的力气甚至有点粗暴。
“你！你干嘛~~”林勇的手上全是肥皂泡，水……他想反抗，可实在又不想~
“我说，你也不傻，那孩子怎麽就是傻的呢？”身子硬被男人拧过来了，下巴被两只老虎钳子一样的手指捏著。
“啥啊？”林勇的确不傻，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男人的意思。
男人撒了林勇的下巴，没再说什麽，走了。林勇眨呀眨呀眨呀眨，眨得都快变成眨巴眼了，终於明白了男人话里的意思时他差点没瘫地上。
56
晚上七点左右，男人打电话回来让自己妈和妹妹先吃饭不用等自己。林勇伺候完两位主子後回了自己屋。没男人在，他更不用上饭桌自己找罪受了。
可那天晚上林勇却难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著男人回来。老太太和小姑娘都睡下了，男人过了十二点才回来。没自己开门，而是在外面扯著个喉咙叫，“朝霞，朝霞”光！光！光！地敲。
林勇立刻打开了门，“你钥匙呢？”问。这人又喝多了？到底是卖房子的还是开酒铺的？这麽喝下去，早晚还不把肝儿喝烂咯。
“钥匙给我妈了。”男人一挥手，把林勇扒拉到一边进了门。“你没睡？在等我…”看到沙发上林勇总看的杂志，男人有点吃惊，回头问林勇。
“你又喝酒了？脑袋清醒吗？”林勇问。
好像林勇说了什麽可笑的话，男人咧嘴笑了，“喝了。我自己觉得挺清醒的……”
“你好些日子都没笑过了…”看著男人林勇也有点伤心。事情到今天这步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嗯？”男人没听清。
“专门等你回来是为了澄清一件事！我跟蓝彩凤不认识！从来都不认识！你别误会…”林勇急急地说。
“哼~”男人突然又笑了。林勇怎麽觉得他象在冷笑呢。“她们都睡了？”突然转移了话题问林勇。“有话去北屋说”说完，大步向林勇的屋子走去。
林勇的屋子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有人住。床永远叠得好好的，桌子上除了笔记本电脑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吴包谷每次上这儿来都觉得不像个女孩子的屋子，现在他只觉得林勇天生就是个收拾家的料，都不知道他把那些漂亮的衣服藏哪儿了。
林勇就像个地下党。跟在男人的屁股後面进来转身就把门插上了。男人异样的眼光他都没发觉，立刻开口就解释。
“我来这儿前蓝姐就怀孕了。如果…你认为是我的……你可以去医院核实。即使人家不肯告诉你姓名但特征一定会告诉你……孩子，我想你一定见过了。他，他根本不应该象我对不对？”林勇因为想尽快撇清，激动地上前一步。就站在男人的跟前儿不说，还一副想晃醒男人的样子。
男人没说话，看著激动的林勇。
“如果…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再也不见蓝彩凤！”
……
“即使，即使是傻孩子，如果真是他父亲，我想…你一定明白，我…我也会舍不得…”
林勇焦急地看著男人的脸，男人还是不出声。
“那就这样吧……我明天一早就走…蓝姐那儿…麻烦你跟她说…”
……
“因为和你…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现在真要离开了，又觉得最对不起的是你……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想骗你…”林勇说完了想说的话，低下了头。两滴泪，打在拧在一起的双手上……
那天晚上男人到底一句话没对林勇说就出去了。
可他没去二楼的客房，而是睡在了外面的沙发上，就像是想看著自己生怕自己跑似的~。
林勇好像一夜都听见外面有翻身的声音。
轻手轻脚地收拾完东西，林勇发现，这世上属於自己的还是那麽可怜的一点点…
他逼自己什麽都不许想。天刚朦朦亮，客厅里传来了男人的呼声……
林勇悄悄拎著自己的小箱子离开了蓝家。连头，都不曾回。
57
来北京快一年了。为了生存，为了理想……林勇甚至连这座城市都不熟悉。他只能来到了天安门广场。
很多人围著看升旗。他也看。
很多人激动得哭了，他就开始哭……
等大家都散了，只剩林勇一个人还蹲在地上哭。
“姑娘，你这是咋了？”好些个热心的老太太都问。
最後，一个外地的小夥子红著脸说，“妹子，你一定是给人偷了手机了，额借你！快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啵”
林勇满脸鼻涕眼泪，接了过来，想了想，终於拨了个号码。
林刚接到自己弟弟电话时刚出操回来。
团部的干事在办公室里叫，“团长团长你妹妹林勇找你”林刚就是一怔。
马上“唉！”地叹了口气，跑著去办公室。死小子！天天说是自己妹子还不改个名，有叫阿勇的女人吗？
“哪儿呢？”林刚拿起话筒没多余的话。林勇，自己的亲弟弟，一辈子，就是死也不会主动找自己。这肯定是站在悬崖边了，最後一眼，最後一句话了，才想到自己。
“哥~~~~~~~~~~~~~~~”话筒里竟然传来林勇的哭声，林刚一下就毛了。
“咋了？勇？谁欺负你了？”立马打手一样地问。团政委殷清正好进来，也被吓了一跳。心说，有战情？要不要立马拉队伍啊？
“哥~~~~~~~~~~~~”林勇只是哭腔短了一秒，可还在哭。
“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儿啊？到底在哪儿呢？不说地儿我怎麽去找你？”林刚打小不是看到林勇，是一想到有这麽个人存在就头疼，况且这人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林勇一腻歪林刚就有种要疯的感觉。现在倒好，都这麽大了，居然在电话里跟自己哭？！
“天，天安门”林勇都哭抽抽了，打著嗝说。
“啥？”林团听清了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大清早的，咋跑天安门前哭去了？这万一再给警察逮著还不得送国务院啊？自己想捞也捞不出来了。
“天安门。我在天安门广场呢”林勇详细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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