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言对司寂挥手“我们来早了,上去说了会儿话。”
司寂乐呵呵地和秦桥送握手“秦总,久仰大名!”
忽略那张脸,黑色修身衬衫让秦桥送显得比前两次见面要亲和得多。他笑起来左颊陷出个小梨涡,司寂被萌翻了,忽然觉得他和花仙子样的沈洛深莫名般配。沈洛深没个站相,挂在小杨身上轻蔑地瞥了秦桥送一眼“我又没请你吃饭,你来干嘛?”
“路上碰到的,这顿我请就是了。”左言当然是站在秦桥送这边,“上去吧,点菜。”
秦桥送冲司寂点点头,转身便向楼上走。沈洛深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变了几变,骂了句“欠操”也跟了上去。只有小杨不知所措地望过来“司寂哥……”
司寂给了他一句苍白无力地安慰“什么都别说,使劲儿吃,吃穷那个王八蛋。”
高大上的菜名配上精良的服务,凭良心说这顿饭确实不差。司寂一向没有评论食物的天赋,在他眼里吃的东西就分“好吃”和“不好吃”。相反沈洛深对这个在行,和小杨贴在一起,他边喝酒边侃着桌上几个菜的精妙之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评完了他又和左言司寂说起以前出差的事儿,说以前去哪个省哪个县时一户农民直接活捏蛇胆给他们下饭;还有北方哪个城流行吃豆虫,粉丝配着小青菜和事先烫好的鸡蛋丝,等水一开就把扭来扭曲的豆虫扔进去。每只豆虫都有小拇指那么大,肥嫩的身体很快就被烫化了,最后只剩一张发白的皮。但不能小看那张皮,又嫩又滑上面点缀着小黑点,尝过之后就绝对忘不了。
司寂没拆沈洛深的台。沈洛深的意思他明白,说得那么投入无非是想把秦桥送排除在话题之外。作为朋友私底下怎么损都行,当着外人的面却一定要给足他面子。沈洛深不仅把秦桥送当做外人,还想强行把小杨拉到自己的小圈里;换了沈洛深以前任何一个“男朋友”大概都会打蛇随棍上,圆满完成任务,可偏偏小杨太嫩。他拿着筷子连夹菜都不会了,一块小酥肉嚼了二十分钟还留在嘴里。更重要的是,秦桥送和左言不时说着什么,偶尔笑笑,压根就不鸟沈洛深。
尴尬癌都要犯了。
沈洛深缓慢地眨眼,闭眼时扇子样的睫毛几乎贴到皮肤上。松开小杨,他把一个盛满酒的分酒器转到秦桥送跟前,说今天左言和司寂不喝,但酒都开了,总得干完这一瓶。
左言皱眉要说什么,秦桥送却按住他的胳膊,说行啊。
他眼里的星芒一下子就散开了,带着点转瞬即逝的失措和茫然。
第50章
离开时是左言去结的账。因为沈洛深又喝趴了。
下楼时司寂扶着死沉死沉的老沈,秦桥送走在他们前边。沈洛深含含糊糊地说着“真想摔下去砸扁你”一面发出瘆人的笑。秦桥送顿住脚步回头,司寂清晰地看到他额边豆子样的冷汗正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放心。各开一辆车,左言带着秦桥送,司寂带着沈洛深和小杨。开到街上的时候小杨要下车,说还有东西要去买。司寂知道他是找理由,饭都没吃饱还被熏得一身酒臭,也就找了个热闹地方放他走了。沈洛深喝酒猛,一瓶那是笑话,他和秦桥送跟有杀父之仇似的,一人干掉小一斤,拦都拦不住。到沈叔诊所的时候里头还有不少吊水的,他们一进去一群病人几乎同时捂住了鼻子。最后一个单间只有一张床,沈叔做主,秦桥送和沈洛深一人靠一头,先躺着歇歇。
然后左言就出去买粥。
沈叔五十出头,小个子,圆脸盘,看上去很和善。他端来两杯水,让司寂和他一起喂两个人喝下去,说这是纯果糖,能加快酒精代谢还能缓解头疼;说完他叹了口气,说沈洛深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洛深喝完糖水就闭眼睛装睡。外面有小护士喊沈叔,他只好匆匆走了。沈洛深眯缝着眼整了整腰后头的白胖枕头,说“好爽。”
“爽什么?”
“把他给灌醉了啊。”沈洛深白着脸,头转向和秦桥送相反的方向,“你别看他是做生意的,其实酒量很差,轻易不喝。”
“哦。”
司寂冷漠地回应。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可鼓励不起来。秦桥送似乎缓过来了,晃着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床头的输液架被他撞得咣当直响。司寂赶紧扶住他“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公司还有事。”秦桥送的嗓音比起气质要温和得多,“司寂,你能送送我吗?”
刚出诊所门秦桥送就开始吐。吐出来的几乎全是酒,和垃圾桶里的尿不湿剩菜树叶混杂在一起,刺鼻又让人心慌。左言这时也回来了,站在街灯下一片黑色水渍里,沉默地看着他俩。
擦好嘴,秦桥送蹲在原地喘着粗气。司寂干脆也在他身边蹲下,抬头看左言“怎么办,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左言说让他静静也好,就提着粥进了诊所。司寂一头雾水,秦桥送却突然开口,哑哑的“他挺喜欢你的。”
“哎?”司寂本来想表现得矜持点,却还是追问道“为什么?”
“我们吃饭他从来不带生人。”
“噢,我是老沈带的嘛,算是老沈的朋友,不生不生。”
“小深带的是那个大学生,不是你。”秦桥送直接坐在了地上,“有烟吗?”
“你不是胃难受么,最好别抽。”
“给我。”
咬着嘴唇,司寂回头没见着左言影子,便掏出烟递给秦桥送。“帮我点,手抬不起来。”秦桥送道。司寂笑了,两人嘴里一人叼着一只烟,就这么聊了起来。
“我和左言是初中同学,以前关系就不错。”
这是条小街,乱而吵。对面有家炒菜馆,桌子几乎摆到了街中央,食客脸上都闪着油腻腻的光。
“他家出事,我没怎么在意。后来想找也找不到……太突然了。”
“那他也没联系你?”司寂问。
“没。和朋友分开并不好受,但如果习惯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话跟老左说的差不多。”
“所以我说他喜欢你。”秦桥送咳嗽起来,嘴里的烟掉到地上,迸出灰尘大小的火星。抖着手捡起又放到嘴里,他的眼被烟熏得发红。
司寂想听下文,可他又不说了。
那换他说。
“老左这个人和沈洛深挺像。都受过挫折,所以不想再付出什么。不过有一点不一样,老左只会用隐晦的方式推拒,而沈洛深却以伤人为乐。”
吴晨曾说,过去几年里他想过许多次要离开连羽;但比离开连羽想得更多的,则是离开连羽之后会怎样。他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吗?那个人即使在交往时看起来很好,相处之后呢?他也许在性上不那么开放,不会强迫吴晨去和陌生人做爱,可那又怎样呢。他们依旧还会为了饭菜不合心意而争吵,为少了什么可笑的默契而心生嫌隙,又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爱上别人。那时他会继续忍受吗,会吧。可从本质上讲,这和跟连羽在一起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没有爱,爱在时光里被消磨得精光。
每个人都期许着什么又同时害怕未来。
“那也要看是对谁。”
秦桥送打断司寂的思绪。他脸煞白煞白,不笑时仍旧冷得像霜。司寂抬头,看着天上半弯月,猛然想起了那次从沈洛深工作室出来,他和左言在快餐店里的谈话。
关于左言和沈洛深如何认识的那一段话。
他有些恍然,笑着笑着就止不住了。秦桥送打了个电话,便一直坐在原地等。司寂站起来,拖着发麻的腿给他捎来一杯热水。
秦桥送被接走时沈洛深已经睡熟了,肚子上盖着薄毯,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左言进来时司寂说“今天这顿饭最对不起的就是小杨。”
“是啊。”左言坐下,双手扶在膝盖上,“估计从此要拉洛婶儿进黑名单了。”
“还是学生好,能毅然抗拒沈老妖精的诱惑。”说着司寂大笑起来,眼角带出几滴泪“妈呀,累死我了。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老秦跟你说了什么?”左言问。
“不超过十句吧,”司寂拉上蓝色小帘子顺带反锁上门,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有一句他说了两遍。”
左言挑眉“哪句?”
“说你喜欢我那句。”司寂道,“他跟你关系那么好,应该不会骗我吧。”
“你从哪儿看出我们关系好的,嗯?”
“还不承认。”司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老是在干我的时候问我和老沈有没有一腿就是因为他吧。帮他刺探敌情?”
左言终于绷不住笑了,有些感慨“那么蠢,终于聪明了一回。不过,也就一半一半。”
“咦?那另一半是什么?”
看他蹦跶,左言站起来揪住他的卷毛,低声说能不能安静点。司寂哼哼着求饶,目光却一动不动盯着他。左言偏过脸,说“另一半么,还没想好。”
“那要想多久?”
“不知道。”
“那赶紧想!”
司寂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沈洛深皱着眉头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秀什么恩爱,都给我滚!”
第51章
八月底,童秋马上要开学,司寂的画画小班也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班里请来家长,搞了个教学成果汇报。其实就是在教室里把小朋友们的作品挂起来大家一起参观,顺便表演下学过的舞蹈和儿歌,然后每人发一张奖状和一朵小红花。
班主任司寂,生活老师马胜,以及特邀嘉宾左园长共同见证了这个重要时刻。
发奖时候大家都很兴奋,一拿到手就攥在手里不松开。快结束时司寂被吵得脑仁疼,边哈哈大笑边夸张地揉头。这时圆圆踏着小碎步跑过来,问他怎么了,司寂回答说头晕。圆圆一双大眼滴溜溜地看着他,挣扎了一会儿,手掌向上并在一起,像捧着一朵易碎的小花儿“那你晕在我手里吧,我会接住你哒。”
司寂愣住,立刻挥开在边上看热闹的左言,小心翼翼地弯腰,用脑袋碰了碰那双小手,然后猛地直起身,做出一副原地复活的模样“好啦,一点儿也不晕了!”
圆圆高兴得眼都眯了,脸也皱成一团。
结束时左言和司寂最后留下锁门。手顺着墙壁上一溜儿音符和雪花滑过来,司寂有点失落。走到一个鼻子有胡萝卜那么大的雪人边上时,左言问他怎么了。
司寂鼓起半边腮帮子“明知故问。舍不得呗,就像做了一场梦。对了,我昨天晚上睡觉还梦见了一片一片的星星。”
“一片一片?”
“是啊,用纸折好的那种,每颗都有巴掌那么大。你把它们穿上线,一颗一颗挂到我的天上,亮晶晶的。”
他笑得特别灿烂特别痴汉。左言夸他“想法挺好,你应该画出来挂墙上,跟小朋友比赛才对。”
司寂看着他眼角的笑纹,突然想起刚刚圆圆父亲过来跟左言说话时的情形。对方是个白领,离婚了,圆圆跟着他。他不会梳头,每次都得拜托一个住在隔壁的老阿姨。圆圆就嫌弃他,就特别希望有个会扎辫子的厉害爸爸。她还不止一次在家里用左言寒碜自家老爹。
“平时也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好在马上就要冬天,可以不用扎辫子了。”最后圆圆爸如释重负地这么说着。
可明明夏天都还没完,这高兴得实在有点早。
而且左言也一定不会觉得烦。
晚上时两人约在一块儿吃饭,一起来的还有左言另外一个朋友老高。老高是卖酒的,吹起牛逼来头头是道。从隔壁市哪个老板做酒托儿生意一年换了三个地方,说到最近哪个妞又因为一个包包买错颜色跟他闹掰了。左言在酒桌上和他一唱一和,也特别有流氓劲儿。看着他撸起袖子跟老高干酒的模样司寂突然有了种自己是“内人”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又得意洋洋的。
就像看见一团灰白黑的画纸上斜擦出一笔绿。
饭后又去空山。天气比前两天稍微凉快些,酒吧门大敞着,里头一个所有队员都浑身打孔的乐队正唱着the cure那首高难度的《aybe day》。这次左言和司寂一块儿坐在下面听,十分放松的模样,头和脚都一颠一颠地打着节拍。一曲结束,主唱胡子大叔从裤裆边上的大口袋里掏出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两根扔到他们桌上,喊说“小左,上来玩玩?”
左言笑着摆手,让服务生送了一打啤酒去台上,自己叼着烟点燃,撑着一只胳膊继续听。这个乐队挺会玩,唱完酷玩唱绿日,怀旧得让整个酒吧都燃了。
燃得竟然连个过来搭讪的都没有。
去宾馆的时候不过夜里十来点钟,脱光躺在床上的时候司寂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适当地矜持一点。不过这种想法在左言也光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瞬间给震飞了。两人胡乱在床上搞了两次,把司寂累得够呛。
“行了,睡吧。”
潮红着脸,司寂屁眼里的j,,g液刚刚才洗干净,又开始摸左言的胸毛。左言捉住他的手塞到被子里“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
司寂恨恨地接话“是啊,要去一家鸭脖子公司伺候一个更年期女老板,然后做第九次改稿。”
说着他又揪起左言乳头边上一根毛“不然你让我拔一根当幸运草吧?”
左言呵呵一声,找到他小腿弯上那块软肉用脚趾使劲一夹,瞬间空气就安静了。
闹了一会儿关灯。黑暗里,司寂一头呆毛软趴趴地散在枕头上。没一会儿,他说老左,你做梦吗?
“做啊。不过只能记得小时候的,长大之后做的梦醒过来就全忘了。”
“那小时候都梦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