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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师 完结+番外 第44节

作者:薇诺拉 字数:9394 更新:2021-12-20 16:51:44

    一双双明亮诚恳的眼睛,一排排洁白齐整的牙齿。

    真是让人高兴。

    尽管取出弹片这样的情况完全超乎了一位整形师的专长,可是迟傥依然对新的工作饱有昂扬兴趣。医生比军人稀少珍贵得多,因此大多数时候他并不需要跟着部队到处跑。分别不总是长久的,可这对恋人仍然感到自己聚少离多,难以忍受。

    他又于当地一间私人诊所里为孩子们检查身体时,门吱嘎开了。

    一身肮脏军服的殷之纯走了进来,对排队于他身前的一群小家伙们说,“劳驾出去一下,我必须先于你们做检查。”

    可爱的大眼睛小黑鬼们吉里哇啦地嚷开了,“这不公平!”

    迟傥担心这个脾气很坏的摇滚偶像会动手揍小孩,不过好在殷之纯只是绕有兴致地和他们讨价还价,“我必须先于你们做检查,我是军人。我出生入死,保卫你们的猛犸象。”说到这里,他稍稍将衣领往下拉了拉,曝出上面一些非常可怕的烧伤痕迹,孩子们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去一大步。

    静静听着恋人一本正经的孩子气的话,不自觉地轻轻微笑。

    “医生,我呼吸不畅,浑身疼痛。”待那些受到诓骗的孩子们都乖巧地退出门外,他阖上门,走上前轻捧起恋人的脸,“我想要个吻,一个吻就能将我治愈。”

    打定了主意要让对方更急恼一些,迟傥故作无动于衷,笑着说,“猛犸象已经绝种了。”

    “他们是小孩子,很好骗的。”果然,漂亮嘴唇微微撅起,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可如果你骗不了他们呢?”

    “你废话好多!”一把拽过对方的衣领,张口咬了上去。

    重咬轻吮,口舌相缠,一次次分开又一次次迎向对方,耽于品尝彼此唇齿的快乐。这个缠绵悱恻的长吻过后,殷之纯显得心满意足,舔了舔嘴唇就掉头而去。身后的男人适时叫住了他,“真的只要一个吻吗?”目光扫向对方的胯间,挑眉一笑,“我还可以奉献些别的……”

    “我赶时间,我的时间只够一个吻。”

    这家伙,居然徒步跑了一个小时就为了要一个亲吻!

    只要没有太多的病人,迟傥也会随部队一起行动。

    他们各有各的睡袋和帐篷,但是身为医生的男人显然待遇要好些——他可以独自享有一个帐篷,而不是和十七八个非洲男人挤在一起。一旦战火打响,通常好几天都没法子好好洗澡,只能胡乱地用湿布擦一擦身体。在这点上,身为医生的男人待遇也更好些——他不会被突然卷起的爆炸气浪抛进泥塘里,然后再满嘴泥浆地爬出来。

    非洲的许多国家仍然视同性恋为禁忌,对同性恋者的残忍迫害也时有发生。尽管最后迟傥以“无心看诊”来抗争,成功地让这些天性善良的非洲女人们妥协说你们可以亲热,但必须避免在孩子们面前。所以出于安全起考虑,他们决定尽可能地避免被军队里的人发现。

    白天俩人装作泛泛之交,一到夜晚,待所有人都睡熟以后,殷之纯则会从自己的帐篷里跑出来,偷偷钻进迟傥的被窝里。

    不能弄出那类夸张的声响,两个人仅是隔着衣服互相拥抱抚摸了会儿,摇滚偶像突然赌气似的掉过身子,用后背对着自己的恋人,小声地嗤了一句,“没劲!”

    温柔环住他的腰,下巴抵住他的脖颈,“你要怎样才有劲?”

    “明知故问。”殷之纯又转过身来,爬到迟傥身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可你身上的味道就像腌久了的咸菜。”见到对方信以为真地抬起手臂置于鼻端狠狠嗅了嗅,一脸茫然无辜的“明明没有味道”,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以布有一道可怖伤痕的手掌轻抚上恋人的漂亮脸颊,仿佛抚摸一块极易脱丝的绸缎。

    然后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我喜欢咸菜。”

    第4章 如此开心

    自由军里的大多数人觉得殷之纯还算漂亮,但实在是太白了,白得像病儿,不健康——除了一个来非洲找乐子的俄罗斯富豪,他狂热地爱上了他。

    似乎一个人的一生一定会认识一个名叫“大卫”的英国人,一个名叫“迈克”的美国人和一个名叫“伊万”的俄罗斯人。那个名叫“伊万”的家伙和迟傥差不多年纪,一头金发,脸型犷悍得非常有味道,眼睛和谢罗彬的一样是烟灰色,可看上去温度高了不少。除却会像女人那样拢自己的头发,确实挺英俊,他的一切都显得很讨人喜欢。情敌很强大,迟傥倒从来没有担心过。曾几何时殷之纯身边围绕的尽是些漂亮的男孩或者女孩,可这个家伙最后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曾见过一个名叫‘郝透’的中国人,啊哈,他是个明星。唱歌有点糟糕,演戏还凑合。他长得非常可爱,可你似乎比他更可爱。”对视着那双漂亮极了的淡色眼睛,俄罗斯人伊万用无比诚恳的眼神和略带口音的英语对殷之纯说,“我拥有三架波音飞机,还有超过1000人的大型工厂,我的家伙勃起时能有17厘米……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情人?”

    拒绝之意非常明显。殷之纯用口音很好听的英文回答说,我听不懂英文。

    结果在他们相见的头一天晚上他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将他抵在树干上,伸手去扯他的裤子,结果在对方的恋人出手阻止前就被一拳砸得下巴脱臼。回头去看迟傥,殷之纯的漂亮唇角挑衅一扬,丝毫不掩眉梢的得意之色,“拳击是我强项。”

    伊万加入这个武装组织只是为了亲近那个一眼就夺走他心的男人,不过作为一个慷慨的富翁,他让自己的属下运来了大批非常昂贵的药品。他还问殷之纯,美人儿,你想要些什么?我的心都是你的了。

    殷之纯想了想说,“润滑液。那种果子里榨出的油除了粘腻之感什么作用也起不到,”指了指自己的臀缝,“痛死了。”

    这个答案可不是俄罗斯富翁想听见的,因为他又不可能是这些润滑液的使用者。他气鼓鼓地说,“你不是说你不会英语吗?”

    摇滚偶像展露迷人的白牙,天真一笑,“我很聪明,刚才学会了。”

    伊万又掉过头去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为一个非洲孩童检查身体的迟傥,这个男人看来穷困潦倒,但他的面孔真是英俊,即使布着伤疤和并不太符合其年龄的岁月痕迹。“看来你喜欢除了英俊就一无所有的男人。”俄罗斯人的声音里有理所应当的失望,那烟灰色的眸子似乎就在提醒对方,他比我差远了,而你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不是。我只是喜欢他。”殷之纯摇了摇头,淡然而又理所当然地说,“哪怕到最后他连英俊都挥霍殆尽。我不在乎。”

    一边诅咒自己去死,一边给自己的属下打电话,最后他还是为他们带来了几大盒润滑液。后来他和当地其他一些中国人学说汉语,想到要学以致用,开口第一句即是,“美人儿,我可以上你吗?”结果对方根本不知感激,只是冷声冷气地扔出一句回去上你老爸吧,混蛋!

    曾经有无数美丽的女人向这个俄罗斯富翁投怀送抱,可他却在这块大陆上遇见了猎艳道路上前所未有的艰难险阻——除了打仗和行医,这两个男人所有的时间都肌肤相亲地腻在了一起。每个亲吻都似初吻,每场性爱都似初夜,他们彼此相视,就好像从未看见过对方那般专注而长久。无可奈何下,伊万坚持一定要和迟傥成为朋友,因为这样一来,如果他死了——饥饿、疾病和战乱很容易造成死亡,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照顾他的遗孀了。他诚意地向他们作下邀请,如果你们在非洲呆腻了,就随我去往俄罗斯吧,我可以让你们见到普京。

    一个半夜爬起来的黑佬撞破了整形师与摇滚偶像的秘密。虽然第二天几乎人尽皆知,但鉴于医生先生的地位重要得无可取代,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原谅了他们的行为。如果殷之纯不在,他们看见迟傥时还会开玩笑地问,“你那美丽的新娘呢?”

    盗猎者大多是白种人,端着ak47,开着改造过的重型吉普穿梭于草原之上。正面的交火时有发生,但如果要去解救被关进笼子里的动物,就必须想出别的法子。一伙人躲在石子砌成的“堡垒”之后,却对守卫森严的。殷之纯侧过头看见了那几辆改造后涂抹得极具哥特风格的吉普车,忽然笑了。他戳了戳身旁几个家伙的肩膀,问,有黑色颜料吗?其中一个往身上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掏出一支小管子,回答说,只有鞋油了。殷之纯轻咬下唇,以伊万的金属打火机当作镜子,极为熟稔而又心情很好地把黑色鞋油涂抹于眼睑、眼尾——虽然那股子鞋油的刺鼻味道直呛得人热泪盈眶。黑佬们不明白他在做什么,都以为他在画一种可以乞求好运的奇怪图腾。

    一切准备就绪,接着他让他们藏好,见自己的指挥行事。暗处是漆黑一片,月色下却明亮如灯,他走了出去,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种能撕裂人耳膜的尖声唱腔——躲在一旁的黑佬们都不堪忍受地捂住了耳朵。

    发现为人闯入的盗猎者们本想打爆闯入者的头,可他们听见那首歌曲的时候又突然放下手中的枪,其中一个一脸浓妆、穿着最为怪异的人在看清殷之纯的脸时,甚至慢慢跪了下来,“上帝!”像正在行一个古怪的宗教礼仪,他说,“你就是我的上帝!”

    缴械的那么短短一瞬,黑佬们一拥而上,几乎兵不血刃。

    并非神灵庇佑,只是摇滚偶像看见了那些吉普车上的哥特风格的图案——那是他以前所在的那个乐队的标志。他恍然想起,曾经有半个世界的人都爱着自己。

    黑佬们像过节那般庆祝这次如有神助的胜利,穿着色彩鲜艳的民族服装载歌载舞,摇摆狂欢。他们将这个勇敢而神奇的年轻人扛过头顶,大声叫着他的名字,naulda!naulda!

    殷之纯舔着白牙大笑起来,随即又阖起眼眸,尖声歌唱!声线越拔越高,每一声都压过了上一声,在企及任何人都无法想象或容忍的音域巅峰之后,他张开双臂,一面做出飞翔的姿势,一面又毫无保留地大笑。那种笑容就像有成群的鱼朵跳跃出湖面,冲破负重的蓝藻,如天空般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过去那些人山人海的演唱会现场,他也从未表现得如此开心。

    迟傥一直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自己光芒万丈的恋人,伊万则与他并肩而立,伸出手指抚摩起嘴唇,啧啧叹道“他可真是太美了!”

    “是啊。”男人的目光就似钉了住。

    “可你真该试着劝劝他,这小子疯起来实在是不要命!”微微眯起烟灰色眼睛,伊万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说,“你知道吗,他居然徒手去打开那些装有毒蛇的笼子。那些毒蛇也许会被提炼贵重的药品,也有可能做成漂亮的皮包。可无论哪一种,都长有能一击致命的毒牙。”

    迟傥也吃惊得瞪大了眼眸,随后轻吁一口气地笑了,“没关系,他的同类。”

    伊万没有注意到,当时的殷之纯面色很镇定,举动也异常小心,那些蛇绕过他就蹿远了。

    “还有上一次,为了躲避追捕,他跳进一个完全不知深浅的、浮着腐烂动物皮毛和昆虫尸体的巨大泥水塘里,居然在里面闭气了超过五分钟。”

    攒起了拳头,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算了,随他高兴吧。要知道我们曾在象背上进行过一场狂热而持久的性爱,一不留神就会有被甩落踩爆的危险。”眼眸燃起篝火的温暖光亮,他说,“虽然有时觉得他像个孩子那样顽劣而又无法无天,也很担心他的安危,可一想到他曾经遭遇到的伤害与不快,只要能让他高兴,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第5章 该死的混蛋

    当地政府对这群无法无天的武装组织成员越来越无可容忍,又担心取缔他们会引来非常可怕的暴力报复,后来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承认这个组织是政府的编外军队,给予他们少量的军火支持和粮食补贴,然后就怂恿他们和别国的军队火拼!

    五月间长驱直入的风,行色匆匆的春天适时露了一下脸,又不知跑向了哪里。浓烟冉冉,火光熊熊。蔓草铺砌的青绿地毡在硝烟中烫上了焦褐斑点,大地残存的花容也黯然失色。殷之纯好几次死里逃生,甚至有一次一颗手榴弹就距他五米处爆炸,一个平日里私交不错的黑佬被炸碎了胸腔,仿佛一朵大丽花纹上了胸口。

    甚至还来不及发愣,风骚至极的酒红,便泼了他一身。回过头看见另有几个相熟的黑佬倒在地上,也是一身的血,穿肠破肚下脏器都看见了。刹那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茫然地瞪着眼睛回到了营地,直到看见迟傥才得以痊愈。

    “怎么这么多血?受伤了吗?”

    恋人的惊魂未定让他十分受用,殷之纯笑得无遮无拦,灿烂极了,“不知道,刚才吓傻了,现在还没缓过来。”他将脸埋进迟傥宽阔而温暖的胸口,“你可以替我检查一下。”

    不属于这块大陆的外国人们对这样惨烈的战争避之不及,只有他一个人一头扎了进去,还乐此不疲。就和当年看见台下的歌迷们推搡踩踏乱作一团一样,曾经用巅峰高音掀起灾难的摇滚偶像依然有很强烈的破坏欲望,仿佛天性使然。

    每天都在发生自救与彼此救助的感人故事。

    “他去大火里拯救黑佬们的药物,而我从大火里救出了他。”原是精明生意人的俄罗斯人对这个令自己心仪的男人挑眉一笑,“我觉得你应该用等价的东西来回报我的善举。”

    眯起眼眸抬起下巴,想了好片刻,殷之纯似乎觉得对方说得确实很有道理,“迟傥!”冲不远处的恋人嚷出一声,“伊万问你,他可以上我吗?”

    迟傥正在百忙之中抽空给谢罗彬写信,听见恋人的喊声掉过了头,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以。”

    殷之纯朝伊万耸了耸肩膀,一脸“我很遗憾”的表情。结果那个俄罗斯帅哥气急败坏地朝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嚷了起来,“你太吝啬了,根本不懂得‘知恩图报’!你这混蛋欠我一条命!”

    迟傥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嘴角,以一个听来全不像是玩笑的口吻说,“命可以还给你,但是碰他,不可以。”

    幸而没过多久,殷之纯就在战场上把这笔账还清了。伊万受了伤,不知道自己的腿部到底中了几发子弹,反正他现在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只感到有一块沉重的铅拖在地上。本来可以自己撤退的摇滚偶像毫不犹豫地选择把对方扛在肩上一起走。

    明明军服脏得不像话,这个扛着自己的家伙居然还能保持着一股清新如雨后香草的气味。从未与他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除了他们第一次相见被挥上一拳的时候。几次调整姿势,好叫自己的重量尽可能少担上对方的瘦削肩膀,俄罗斯富翁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再一次试图打动这位美人的芳心,“我英俊而富有,我拥有三架波音飞机,还有超过1000人的大型工厂……”

    同样的话听了不下百遍。殷之纯瞥了个眼白,漂亮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嘟囔着我的家伙勃起时能有17厘米……

    “我的家伙勃起时能有17厘米……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我,难道因为你是个害怕接受改变的胆小鬼?”

    “坦白点说,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他哼起了歌,又说,“因为你的发型太糟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型?这很容易改变。我可以为你拒绝天堂,也可以为你堕入地狱,一切都不能阻止我得到你的心。”

    “好吧,发型只是其一。你的鼻子我也不喜欢。”既顺口又理所当然地说,“我喜欢阳具一样的鼻子。”

    这回轮到伊万狠狠翻了个白眼,沉默了好片刻才说,“妈的!迟傥的鼻子不也不像么?!”

    “他和你不一样。”殷之纯很开心笑出一声,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似也能从那个声音里看见他面庞上的光亮,“他什么样,我都喜欢。”

    一会儿激将,一会儿乞求,一会儿又恶言詈骂,“可他又穷又脏,浑身透着股狼狈不堪的寒酸劲不说,还是个惹人厌恶与怜悯的瘸子……”

    走过一个不知是自然挖凿还是被炮弹炸开的泥坑,里面满是漂泊陈叶和昆虫的污浊水浆。殷之纯一言不发,一抬手就将背上的家伙扔了进去。

    “你、你个该死的混蛋!”难以言喻的挫败情绪绑架了伊万,腿上的伤口突然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全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你个一叫床全世界都能听见的荡妇!”

    “不妨靠这塘水照照自己的模样——除了还算富有,其余的,你和他一样了。”不加掩饰一脸蓄意报复的神情,他从居高临下的地方指了指对方那条受伤的腿,随即又朝这个狼狈不堪又气急败坏的俄罗斯富翁递出手掌,“好了,我们扯平了!再心心念念地想上我,我还会揍你的!”

    第6章 等待日出

    俄罗斯富翁本来只打算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几个月,结果因为看上了一个漂亮至极的同性,居然任自己在这里待了足足两年。他来非洲到底只是为了找乐子,没打算把命也赔上,更何况,似乎如何也没可能打动这位眼里永远只有一个男人的美人儿。受了严重的腿伤之后,他最终选择在临近子夜的时候跑来向自己的美人儿告别。

    即使是夜晚依然让人觉得热得够呛,好在战争暂时地结束了。两个人都在,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不过是在屋顶上。俄罗斯人努了努嘴,如何也不明白这俩中国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异想天开的念头。

    梯子架于一旁,那个坐着的男人用目光示意对方你也可以上来。

    伊万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尽可能不弄出任何声响——因为殷之纯把头枕在迟傥怀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如果恋人不在身边,他可以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睛,但如果恋人在目光能够触及的范围内,他则倒头便睡,全然不会感到恐惧、担忧和迷茫。

    月光明亮极了,简直像一盏探照灯。军装的袖子随意地挽起,露出枪伤收口结疤的臂肘,令人称叹的是,殷之纯的脸庞竟发出比月光更晃人眼眸的光亮。他阖着睫毛很长的眼睛,唇角带着一丝柔软的笑意,一动不动,似乎也没有呼吸,仿佛已在这么美好的夜晚、这么明亮的月光下死去一样。

    这个男人就像一些神话里才会有的那种美人,倾国倾城,不战而屈人之兵。

    迟傥冲已经坐到身旁的俄罗斯人微一笑说,“先告诉我你来找他有什么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叫醒他。”

    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后把剩下的全部递给迟傥。伊万点着自己手里的烟,在飘漾而起的一缕灰白烟雾里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我决定回俄罗斯了。夜色会遮掩我眼里的泪花,所以我选择这个时候来向你们告别。”

    两个男人在霎然而至的沉默里对视了片刻,随即他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说,“嘿,怪胎,马上就要日出了!”

    恋人的一声轻唤比什么都管用,殷之纯果然醒了。坐起身看了看当空的月亮,毫不客气地往迟傥的肩头砸去一拳,“‘马上’的意思不是指‘五个小时后’。”

    “我的双脚一旦离开这块大陆,一定不会再有勇气踏回来。”伊万敛起所有的玩笑神色,极为认真而严肃地对身前的两个男人说,“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俄罗斯,那里没有饥饿、瘟疫和战争。”

    “战争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拳击。”一番牛唇不对马嘴的胡诌,男人挑高嵌有一道深长伤疤的右眼眉毛,似乎还很得意,“而我和我的妹妹打小就颠沛流离相依为命,一次又一次地使用拳头保护她免受街头混混的骚扰,所以深谙此道。”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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