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 我看刚刚那两个骚货去找七少了, 王老师要在他们敢吗。”
“我就奇怪了, 七少在本家这么有地位,还要被一个老师管吗?”
“嘘,别瞎说,王老师从小就教七少, 咱们看他们是关系不好,说不定人家私下里关系瓷实得很。”
“对对对, 这话没错。”
这两人又很快开始聊别的, 盛连便披着轮回河悄无声息地走到那屋子的门前,抬脚踹了一下。
这动静让门口的两个男人同时激灵了一下, 转身走到门前,一个喝了一声,另外一个干脆拿钥匙推开了门查看,大约以为是屋子里的人闹出的动静,又喝道“吵什么吵, 老实点儿!”
盛连便趁着这个功夫,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了进去,背后的门紧跟着合上,他抬眼一瞧,两双黑洞洞的大眼睛齐齐疑惑又警惕地看向了这边——当然了,不是看他,是在看门口。
见门重新合上了,铃精才皱眉道“搞什么?有病。”
左满贯想了想“我怎么刚刚听到踹门的声音?”又想不对啊,就算是踹门,门口那两人开门呵斥他们干嘛?又不是他们踹的。
可就在时候,他和铃精面前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了盛连的上半身,就好像被刀切了一半似的,只露着胸口以上的部位,这一鬼一妖齐齐被吓住,同时对着只有半个身体的盛连大叫了起来——
铃精“啊!!!!!”
左满贯“啊!!!!!”
盛连赶忙抬手在唇边“嘘!”
房间的大门又被踹开了,刚刚门口守着的两人这次都走了进来,面露凶狠“有病吧,叫什么叫?”
盛连在两人进屋之间重新披上轮回河,消失得无影无踪,铃精意识到是怎么回事,闭上了嘴巴。
旁边左满贯一个啊的音调拐了个弯,改口唱了起来“啊~~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所有人“……”
两个男人抽着嘴巴暗骂着神经病,见屋子里并无异常,又转身出去了,重重地带上了门。
盛连的上半身又出现在了半空,一脸对世界无能为力的表情——今天是造了什么孽,又是辣眼睛又是辣耳朵的。
左满贯唱了两句就闭了嘴,和铃精同时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这才意识到盛连不是一半身体飘在半空,应该是站着的,只露出了一半身体,看上去就跟飘着似的。
铃精打量盛连,左满贯一脸见了组织同胞的激动“你也来了!”
盛连“先别废话,你这边什么情况?”
左满贯“那个戚羡云把我们带过了,借道了幽冥走了捷径,季总来了,他附魂在带我们来的一个司机身上,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盛连并不意外季九幽会过来。
左满贯又压低声音“那个戚羡云把我们关在这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我估计是在等人,他不过一个没能耐的傀儡而已,恐怕是在等这边能真正做主的人。”
盛连早在外面的客厅里见过了戚羡云那副又孬又怂又废的样子,不奇怪左满贯会这么说,他甚至已经猜到,这个建造深山里的宅子、戚羡云身边真正说一不二的,应该就是那位名叫王耳的王老师。
但有一点他比较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些?”
左满贯便将戚羡云周岁宴上的事情说了“从小就被人摆布,我怀疑那人到现在还在他身边,还有戚年生借肉身活过阳寿的办法,肯定也是背后有人在教,戚羡云一个嫩毛仔不可能知道这些。”
盛连消化着左满贯的话,铃精却奇怪地看看他“你的声音好耳熟,我是不是曾经在哪儿见过你。”
盛连“……”
左满贯赶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又看盛连,“你这什么特异功能,哎不管了,你赶紧走,去找季总,这宅子里肯定还有更多的秘密。”
铃精当即愕然“那我们呢?”
左满贯回头 “当然是留下来了,现在咱们走不是打草惊蛇吗。”
穿女装潜伏的铃精显然没有左满贯这么高的自我牺牲和觉悟,听到他说的话,翻了个白眼儿,坐了回去。
盛连知道左满贯说的没错,现在一起走,势必惊动外面的两个人,到时候整个宅子都会戒严,想查探就难上加难,他想了想,把轮回河裁了一半,丢给左满贯。
左满贯下意识抬手接,一见手上一根近乎透明的“哈达”,愣了愣,抬眼愕然“巴……扎嘿?”
盛连“……”
铃精瞥眼一看,却是当场认出了那是什么,惊愕地抬眼去看盛连。
盛连顾不上和这两位大眼瞪小眼,飞快地低声道“披上就可以隐身,或者直接让它卷着你们离开,安全第一,小命最要紧,千万别逞英雄,我先走了,到时候怎么用你们自己看着办。”
盛连说着便隐了身型,左满贯还在低头看手里的长绫,铃精却站了起来,眸色紧张地四处张望“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轮回河?”
左满贯愣住,轮回河?他手里这玩意儿就是轮回河?
可根本没有人回复铃精,即便铃精已经飞快地想起了他曾经在哪里听过盛连的声音——可以俯瞰整个幽冥全景的断崖小院里,这个声音曾经啰里啰嗦问他要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和季九幽在一起,又会操纵轮回河……
铃精被心里的猜测弄得惊慌错乱,他茫然四顾,一时情难自控,大声喊道“你是谁?你出来!”
这动静又成功吸引了门外的两个男人,那两人一脸怒气地推开门“喂,你们烦不烦?大晚上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门口,有一道看不见的影子飞快地从屋里走了出去,闪身离开了。
盛连就怕已经有所猜测的铃精会当场喊出一句神使爸爸,忙不迭披着轮回河跑了出去,这宅子很大,他得先找季九幽,但漫无目的地寻找肯定不是办法,盛连在身上的长绫上一摸,摸出两枚黑凌锥,捏在掌心揉了揉,轻声道“走。”
那系着黑凌锥的长绫一端负责领路,盛连跟着,飞快地七拐八走,不多时,竟然没有路了,黑凌锥停在一堵长满了藤蔓和爬山虎的院墙跟前,那院墙建造得有些奇特,竟是依着山的一面,抬头望去,头顶竟是嶙峋的峭壁。
盛连看了看面前墙,料想应该墙后有什么,正要走过去查看门上有没有什么机关,忽然间,那墙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了一个缝隙,那缝隙越开越大,像是一道门,紧跟着两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还在说话“这门是我自己开的,刚好这边连着我在山里头的那个住处。”
盛连早在门缝拉大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因为此处偏僻,也没有灯,乌漆嘛黑的一片不太能看清,但这男音盛连却觉得有些耳熟,听第一句的时候没想起来是谁,第二句的时候却恍然——左无惧?
再定睛看去,不是左无惧和季九幽又是谁?
盛连也不知左无惧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听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早就潜伏在戚家这里了?那连着山内的门后又是什么情况?
季九幽和左无惧从门后出来,便又迅速地朝前走,左无惧解释了一句后,二人便没有半句,既然不想惹人注意,此刻自然不是谈话的时候。
盛连本想露脸,但想想季九幽动了白兔子的纸宠不让他过来,便按捺住了,继续隐身,跟在他们后面。
这大宅子和森罗殿有得一拼,路多院子多,走走停停后,两人带着一个尾巴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角落里亮着一盏地灯,微弱地灯光在屋内铺开,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屋子里什么摆设都没有,空的。
但三人过来显然也不是来看家具摆设的,左无惧轻轻合上门,手指了指头顶,季九幽和躲藏在暗处的盛连便同时昂起了脖子,挑着下巴看向了头顶。
他们头顶上方有一个玻璃吊层,而玻璃层和带着坡度的屋顶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乍一看,那里头游走的盘绕在一起的黑色条状物体仿若是数不清的蛇,但仔细看,哪里有蛇,根本都是树根。
左无惧走到季九幽身边,低声解释道“我潜伏在戚家,虽然不知道这些往生树的树根是从哪里寻来的,但这么多年,这些树根的数量明显越来越多。”
左无惧不知道,但季九幽和盛连却清楚,那都是用魂魄养起来的头发。
只是盛连和季九幽也同样清楚一个事实,并不是头发就一定能变成树根,当初在幽冥,颜无常拿了一撮头发种出来是因为他把头发种在了忘川水的河泥中,那就好像一个天然的培养槽,怎么种都会活,怎么种都可以种出树根,但在人间界,并没有这种条件。
季九幽想了想“戚家有忘川水、河泥?”
左无惧“没有,并不是这样,我曾经有一次偷偷来窥视过这些树根的培育过程,就是普通的水和泥土,养的非常好。”
季九幽沉吟“这不可能。”
左无惧却看着季九幽,忽然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他不笑还好,这么一笑,盛连忽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树根能培育得这么好了,当即就想一道噤声咒拍左无惧嘴上。
然而左无惧嘴快得很,立刻便对季九幽道“本来是没有可能的,还得亏了咱们神使。”
季九幽挑眉。
左无惧又笑了笑,抬手掩唇,倾身向季九幽,吐露小秘密一般的样子“神使喜欢那树喜欢得不得了,当初种在轮回河的尽头,天天去浇水、除草、亲手打理,那树根吃了金坷垃饲料一样,越长越大,别说果子和树干了,根茎都相当肥沃,那时候营养条件实在太好了,现在在人间界自然随便浇点水也能种出来。”
季九幽面露惊讶,但很快表情又被他颇具魔王风格的笑给代替了“哦,喜欢得不得了。”
前有“你就是知道他喜欢你,”如今又来个“喜欢得不得了”,季九幽忽然觉得,今天这一趟走得十分值。
盛连本来都要露面了,可见到季九幽这么一笑,顿了下,没有动,他望着这个笑,想了想,又看向左无惧,殷切地心中道说吧,多说一点,哄开心了季九幽,你神使爸爸有赏。
无论作为神使的那一世还是这一世,盛连都很喜欢看季九幽笑,这好看的男人笑起来就是阳春三月,清风拂面,叫人享受得很,尤其在盛连这边,能见季九幽笑一笑,什么破事儿都能抛到脑后。
左无惧也不愧是神使座下第一狗腿,当即点头道“是啊,哪怕树上掉下来一颗果子,神使都是要亲自去捡起来的。”
季九幽眸中有笑,嘴里却问“是吗?”
左无惧“字字属实。”
季九幽却又道“捡起来吃掉了?”
左无惧“呃……这倒没有。”
季九幽“没吃,那用来干什么了?”
站在一旁的盛连也纳闷地回忆着,没吃吗?
左无惧在季九幽的目视下,没敢撒谎,老实道“好像……喂了兔子。”
盛连“……”
季九幽点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切齿“我神使爸爸的父爱真是廉价的很。”
左无惧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这个座下第一狗腿连忙纠正“不不不,不是的,神使不吃不是因为他不想吃或者嫌弃,是因为养伤不能随便乱吃东西,要忌口。”
季九幽一顿,目光又落在了左无惧脸上,很显然是让他自己招。
左无惧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抬手掩唇,不吭声了,又赶忙道“我带你去后面的屋子看往生果。”
现在不是闲聊和打听过往的时候,季九幽跟着左无惧离开这个房间。
盛连本要露面,想到别等会儿被季九幽抓着问伤病的事,想想又算了,继续披着轮回河。
而后面第二个房间与第一个房间一样,也是空的,没有家具,只有一个个方方正正垒在一起的玻璃盒,堆了足有一面墙那么高,而那些盒子里,全部都是人脑。
乍一见,简直令人作恶到想吐,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那人脑里其实有什么在跳,仿佛是一个很小的心脏。
季九幽一个响指,面前悬空出现了几个竖立的红色火焰,火焰缓缓飘到其中一个玻璃盒的后方,光在背面一照,将人脑里一个跳动的黑影照的一清二楚——
赫然就是个很小的心脏。
而盛连又接着发现,那盒子里不止人脑,还有头发,多被垫在人脑下面,起先没有看清,火光一照,亮泽的黑丝也露出了原型。
左无惧低声解释道“那人脑里就是往生果。”
如果是往生果,就很好理解了——原版的往生树是由根干枝叶果构造的,而往生树的果子又是用的季九幽的真心。
左无惧“这戚家不知道用的什么歪门邪术的办法,用人脑来栽培往生果,虽说当年的往生树果只是真心,不是肉体的心脏,但可能人间界条件不同,那往生果在人脑里起先就是一个小心脏,只有成熟之后挖出来了,才会变成黑红两色的果子。”
盛连一下子想到了博览会那天的场景,当时往生树的树根盘然在一起,吊了一堆人脑和眼珠子,难道……
季九幽也想到了,当即拧眉看向了那玻璃盒中人脑下的头发。
头发,树根,人脑,往生果。
季九幽冷哼“原来如此。”
难怪戚年生要开理发店,他拿走的孙晓芸的头发,根本就是利用理发店可以接触到普通人的头皮头发这个优势,把孙晓芸的头发接到凡人的脑袋上,头发即是树根,树根以人脑为培养槽,吸收人身体里的营养和魂魄力量,不需要长出树干树枝树叶,直接就可以结出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