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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订制私人服务不? 第2节

作者:俞夙汐 字数:23776 更新:2021-12-20 16:37:25

    “小心油会溅。”急忙跨出一步隔开他,“先去洗脸吧,很快就好了。”

    说快,不是敷衍,高航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一切就绪。坐下夹起个煎饺,“大清早的做这个,太费事。”

    夏稚把果汁倒进杯子推到他面前“很方便的,馄饨是前天包的没吃完放了冰箱,就是拿出来过一下油而已,也算换个口味。”

    煎饺酥脆多汁,可惜是过了油的,两三个下肚就有些腻,配上酸酸爽爽的橙汁才正好。高总用光盘表示了对这顿早餐的满意。

    收拾完碗筷出来,夏稚发现那人竟还没有走,倒是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和往常的分秒必争形成鲜明对比。

    “高总,时间不早了。”善意提醒,一面自己收拾了下,也准备出门。之前高航特批给他的休假,他只用了三天,因为夏南琛的病情暂时稳定,而部门里也的确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他现在每天正常上班,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下午提前一两个小时下班去医院。

    “好了么”

    夏稚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

    “那走吧。”那人起身。

    似乎明白过,夏稚沉吟了下,“我,还是自己走”

    那人看了看表,一脸不耐烦,“快到时间了,别废话”

    第一次同车上班,气氛却微妙,两人默契般保持着一定的开口间隙,话题也极有技巧的控制在特定范围内,仿佛车里还有个第三者,随时能窥破他们的关系般,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

    车停在路口等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副驾驶座上的人像是想起什么,指了指外面,“我要去前面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就从这里下吧。”

    高航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默默按下解锁键。

    站在路口目送黑色小车拐进写字楼区域,夏稚轻吁了口气,话说,他眼下真有些迷惘现在,这究竟算个什么关系呢雇佣上下级临时伴侣而那人的屡屡越界,究竟只是一时兴起逢场作戏,还是

    不,不会的那个念头才一升起就即刻遭到否定,并且在心底重重给自己敲了下警钟夏稚,你是有过前车之鉴的人,绝对不能再泥潭深陷第二次高航是你老板,你们的关系,只能停留在雇佣层面,这样,对谁都好,也最安全

    一锤子下了这样一个界定,顿时觉得浑身一轻,抬头,对面的绿灯恰好亮起,急忙迈开步子向公司走去。

    与此同时,办公楼停车场。

    车才停进位,一个人影就不紧不慢进入视线,对刚下车的人招招手“早,高总。”一脸油腔滑调。

    推上车门,高航一张苛刻脸,“这是当领导的样子”

    柯其峰一脸痞相,上前搭上他肩“这里没有下属,只有老板,就不用装什么一本正经了吧要不我给你来个奴颜婢膝”

    高总挑眉“这里随时会遇到下属同事,你这嘴脸,自损就算了,不要拉低我这老板的威信。”

    柯其峰收回手臂抱在胸前,“高总,我怎么觉得,你近来似乎有些改变”转脸盯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不应该么”高航已经大步跨进电梯。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紧跟几步上去,柯其峰终于找回正经,“你想要的那几个订单,这个月内有希望全部搞定。”

    那人面无表情“八字还没一撇,就想邀功”

    “谁说没一撇是就差那一捺的尾巴就等夏稚那边”一激动,又说漏了。

    高航皱眉“不是说了最近少派工作给他吗”转过目光盯着电梯显示器上不断变化的数字,“一心多用,就不怕出差错”

    柯其峰摊摊手,露出一张苦脸,“高总,咱得讲点理不是,我们部里一向人手不够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事也不是现在才派给他,可是你之前亲口答应的,而且这几个项目他跟到现在,也得到客户的认可,如果临时换人,别说交接上有困难,客户也不能同意啊”

    电梯门开,高航一脚跨出,带动节奏般鼻子出了声气“你这是在变相为他表功”

    “我是实事求是”柯其峰不知道忽然哪里来的底气,“夏稚这个人,如果好好利用,绝对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紧上几步和那人并肩,“我说,如果这两个项目在他手里成功,是不是意味着对他的考察就可以告一段落”

    沉默几秒,那人给出一个不带情绪的回复,“再说吧。”

    一进公司大门,入眼一束白玫瑰十足吸引眼球。

    柯其峰撇撇嘴,一番高论还没来得及出口,前台小妹已经笑着对他们眨眼,“浪漫哦,我男朋友都没这么体贴。”

    柯其峰摊摊手,满脸对没见识的鄙薄“能当饭吃”

    小妹递过一个优雅的白眼,当然是很有分寸的避过大老板。

    柯其峰还是不太知趣的凑上,“谁的”

    小妹翘起尖尖的下巴戳了戳门前,露出个标准的迎客微笑,“早啊你的花。”

    刚进门的人一怔,看了看另外两人,又看了看那束花,显然困惑满满。小妹及时把花递上,确认了答案。

    柯其峰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出声,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高总冷脸转身,“私人物品投递去家里,公司是工作的地方”话音立地即大步离开,给身后人留下个冷漠的背影。

    小妹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交了个不懂情趣的男友。

    “柯总,我对不起”。夏稚垂头悻悻看着手里的花,似乎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柯其峰踱着悠闲的步子上前,拍了拍他肩以示同情和安慰“没事,只要不影响工作,该往哪送还是往哪送,就是,下回别再让他看见。”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自己不吃饭,当然也看不惯别人喝水。

    然而话是这么说,夏稚到底是一整天心神不宁,怕那人想多生气,想解释又没有机会,况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把一肚子气尽数出在始作俑者的送花人身上,暗自腹诽。至于那束罪恶之源的花,被塞到桌肚下,任意践踏直到下班才被保洁员捡走,不过这,相较白天得到的待遇,这应该已经算个不错的结局了吧。

    不过好在,夏稚的忧心最终被证实是多余,高总虽然一时震怒,然而实际并没有太上心,也就是说过则罢。接下的日子,不见了花,当然也就风平浪静。

    又是个周末。高航难得没去公司,下午一觉醒来,感冒的那点尾巴终于烟消云散,只是依旧没什么胃口,想了想,似乎有些日子没吃到白粥了

    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下车点了根烟,才一口就咳嗽不止感冒好了,后遗症还在。掐灭烟头,算了,一场感冒如果能戒掉烟,也是好事。就是干等无聊,忽然想起这地方也来了几次了,却从没去进去探望过病人,于情于理,是不是,都不太合适

    走进不大的院区,才想起没问过哪儿夏南琛住哪间病房,一时进退维谷。犹豫了下,还是径直走向病区大楼这么大点地方,导医台应该能问到。

    话说这地方也的确太冷清了点,天才擦黑,除了两个白大褂和护工模样的,就见不到什么人了。前面就是病区大楼,高航正要加快脚步,视线里忽然闯进两个身影,对面走来,不疾不徐,像是散步。

    夏稚以及他那个,分手十年的前男友程然两人并肩前行,像是说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暗处的人。

    高航忽然有些懵上周才送花,今天又找上门不,不对这一周里,谁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找来脑中一空,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情绪。直到那两人本来就不大的说话声清晰入耳,才触动他那根警戒弦,来不及考虑,一闪身进了树丛的阴影里。

    “阿稚,你就连顿饭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我么”程然的声音,显然失望。

    “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工作家里两头忙,真的没有时间。”夏稚没什么情绪。

    “都是借口”程然激动起来,抢出一步拦在那人身前,“你那天不还和那小子”

    这是说的自己高航脑门上的某根筋一跳。

    “那是我老板,我为他工作,也服从他的安排。”夏稚依旧淡定。

    “工作”冷哼,“什么安排既然是工作关系,凭什么私生活要接受他的安排你不如直接说他是你的金主”

    “是什么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好脾气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树丛里的人攥了攥拳。

    “阿稚”程然好像有些狂躁,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他不适合你”

    一声幽幽的叹气声,“你想多了。”顿了顿,“不早了,我还有事,你早点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让家里人知道容易起误会。”

    静默了下,“我已经离婚了上次在餐厅,是为孩子过生日”

    树丛里的人心跳忽然加速。

    “结婚是你的选择,离婚更是你的自由,和我没关系。”没有温度的回答,让高航那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

    那人显然怒火攻心,一拳砸上路灯杆子,“我知道你怪我当初离开你,但那是没办法,那时候我妈天天用跳楼威胁我,如果我不按她的意思做,她真的会自杀不过现在没问题了,我已经在着手准备移民,我们一起去美国,重新开始”

    抬头望着暗漆的天幕,夏稚嘴角扯出一个没有太多意味的微笑“你想多了,我确实没有怪过你,但是,”端平视线对上对面人的目光,“不怪你,并不代表还能接受你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回头,你也应该向前看,总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没什么意义。”

    “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是不肯回到我身边的了”突然冷下来的声音,令人莫名不安。

    高航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

    “是”简单一个字,落地有声。“晚了,回去吧。”言落,挣脱钳制往回走。

    身后人怔愣两秒,快步追上,失去理智般从背后拉住前人推搡着压到道旁的树干上,用力贴上

    一连串动作让人来不及反应,当后背撞树的痛楚袭来时,夏稚才终于找回点神志,可惜主动权已被对方牢牢掌控在手里,他那点挣扎可谓微不足道。

    衣服下摆被撩起,蛮横的大手轻车熟路滑进,毫不费力卸掉他一半力气十年了,那人还是清楚记得他的弱点喘着粗气努力别过脸,躲开那两片吐着燥热气息的唇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反抗。

    耳边纳入一阵声响,被压在树上的人一惊,转眼见一道黑影略过,身上忽然就一轻

    高航

    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几秒钟前还旁若无人作奸犯科的人似乎懵了,倒退几步,捂着被打的地方半天说不出话。

    懒得理他,高航回头拉过还靠在树上一脸震惊的人“走”

    “阿稚”被打的人快步上来,盯着对面的脸凝视几秒,才恍然“是你”

    高航腾出那只空着的手摸摸下巴,竟也震得那人倒退两步经验教训倒是吸收得快高总对这种出自本能的敬畏表示满意,点点下巴“是我。”早说了公子多忘事。

    透着寒意的目光射向他身后“阿稚,你不是说我想多了么他既然是你的老板,凭什么插手我们之间的私事”

    收回手插进兜里,高总学了个标准柯式油腔滑调笑“我是他老板没错,不过那是在公司,在家里,我是他的什么人,你再问问清楚。”

    回避已经不是办法,夏稚只能低头避开那两束急于求知的射线,尴尬而言他“真的不早了,走吧”然而并不清楚是对谁说的。

    高航耸耸肩,却是抢先认领了这建议,揽上他肩,好像打一开始就是对恩爱夫夫,“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意思也很明显了。

    偏是挡路者还抱着那丝侥幸不肯放手,“阿稚,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遇上这么顽固的对手,放在平时,高总或许都要心生敬佩了但是现在哎,有点饿了耶所以要速战速决认真思考了下,要说服这么个顽固的对手,最有效的办法应该还是行动带出真相主意既定,低头在身边人光滑的侧脸落下一吻,“情侣关系,可以了么”

    话音刚落,手臂下的肩膀就一颤,不过转瞬即定,抬头,面色如水寡淡“真的不早了,走吧。”

    这一句,高航能确认,是对自己的说的。

    一场狗血的争风吃醋大战,胜负已分,结局已定。高总搂着自己的战利品,抬头挺胸意气风发走出了身后那个落寞前任的视线。

    饿了,回家煮粥吧。

    第6章 讯问

    收拾完锅碗出来,那人正四仰八叉躺在沙发里无聊给电视机换着频道。茶几上的药粉包刚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夏稚暗自叹了气,坐下来撕开药包倒进杯子,拎起暖水壶倒水搅拌开,稍微凉了凉递给他“不苦,我喝过。”嘴里这么说,目光却落在果盘里还有两包山楂片那就好,有备无患。

    那人倒是出乎意料配合,接过杯子一口光,眉头都没皱一下。夏稚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宽慰应该是大大多余了,他不自己动手,不是因为不想喝,而仅仅是因为懒

    把杯子送进厨房出来,沙发上的人已经换了个坐姿,背靠沙发,两腿垂地,手搭腿上和平常相比,算得上中规中矩。眼睛依旧盯着电视屏幕,然而那里面的内容,和电视画面显然不同步。

    该来的还是来了。夏稚默默拉直了衣襟,坦然在另一侧的沙发入座。然而几分钟过去,那人依旧沉默,表情也是波澜不惊,要不是对他的脾气已有了解,夏稚还真要怀疑自己判断错误了。

    看来是,把坦白权留给了自己,夏稚很迅速的认识到,那就,不能不识抬举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医院,也是那天餐厅偶遇后第一次见面。”所以,不存在欺瞒问题。

    “你为什么回避他的问题”没头没尾的一问。

    夏稚满脸困惑。

    “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对你,很难么”并不要紧的口气,然而目光里意味,却显然背道而驰。

    跳跃度过大,而且,这的确是个难题。

    夏稚沉吟,“这个问题,我没有资格回答。”实话,错综复杂的关系,作为被动方,他没有界定的立场。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我解围。”

    又是这种客套鬼话高航心底忽然涌起股压抑不下的躁怒这人,究竟是佯装冷静,还是真的对自己无感一直以来,都是因为这段“雇佣关系”的束缚才对自己屈服烦躁的关掉电视机,“什么资格不资格,别跟我玩这虚的,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你告诉我你的想法”

    一定要这样么夏稚转头盯着窗外漆黑的天幕,眉心不易觉察的缩了缩“你是我老板”

    “够了,一天到晚就是这鬼话”一个甩手,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甩到沙发另一头,勃然大怒的人起身头也不回进了房间,重重甩上门。

    平和开头,暴怒结束,这个转折,太过戏剧性。

    起身捡起遥控器,把散落出的电池重新装回去放好,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夏稚苦笑了下,窝进那人刚坐过的地方,闭眼揉上额角脑海中缓缓浮起张傲慢中带着青春期特有的叛逆桀骜的脸,逐渐的,这脸和刚才那张的暴怒的脸重合起来,表情也在发生着变化,叛逆少去了,冷傲多出来,再接着,隐隐显露出失望和不甘

    把自己放平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叹出一口气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个表面阳光的少年,内心深处藏着别人无法探及的黑暗一面,自私冷漠、目中无人,所以,再见面的时候,早早做好了最坏打算,然而事到如今,剧情的发展,却远远脱离了他的预期,没有遭到太多的打压折辱,反而,发展成了这种难以启齿的“伴侣”关系放回十年前,相信他是打死也不能相信会放任自己会和曾经的学生、那个葬送了他前途的人,这样苟合

    而更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竟发现那个人在慢慢转变,一点点褪下那副冷傲无情的面具,露出带点小傲慢的热忱慷慨,虽然还是遮遮掩掩,但不可否认,这种细致周到的关心已经在慢慢融化夏稚那颗因为经历了太多磨难而致冷却的心

    只是,夏稚毕竟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夏稚了,知道有句话叫做初心易得、始终难守,更何况是这样一段不为外界所接受的感情。世俗目光和现实压力面前,当年的程然和现在的高航,又会有多大区别作为过来人,夏稚最清楚,这世上最惨痛的绝不是得不到,而是得而复失所以,他不敢轻易沉沦,一直小心翼翼和那人保持着某种默契可以任劳任怨甚至当牛做马,但绝对不谈情可是就在刚刚,当那种默契被打破时,他竟然,险些动摇

    夏稚现在有点乱,不是那种心惊胆战的乱,而是,内疚难安的乱莫名觉得自己像个骗子,骗钱还骗心

    叩响那扇闭着的房门,没有回音,试着拧了拧把手,没有反锁,小心翼翼进入,借着外面的灯光,看那人应该是背朝外躺着。深吸了口气,拿捏好音量,“明天想吃什么”

    不回答。

    走进两步“清炖鱼汤好不好还是想吃红烧的”

    还是沉默。

    睡着了虽然不太相信这个结论,探头想看看他被子有没有盖好。就是这时候,被子里的人很不争气弹了弹腿。

    夏稚嘴角一扬“要不做个虾,白灼油爆还是清炒”

    话音未落,床上的人一跃而起,夏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被按倒在床上,耳边那人余怒未消的声音“吃个屁”先吃你解解气。

    风平浪静后,花了几分钟平复,夏稚才爬坐起来。

    “又干什么去”高总真的很不喜欢身边忽然空出的感觉,尤其是这个时候。

    “客厅灯还没关。”

    “没关就没关,亮一夜又怎么样”嘴里这么说,心里倒是松下来。

    关了灯爬回床上,替身边人把被子压压,“早点睡,否则药效没那么好。”

    “不是雇佣关系么,合同里没有主动关心雇主健康这一条吧”一手抽出被子覆上额头,还是忿忿不平。

    静默了下,拉下那只手塞进被子里,“怎么说我也做过你几天老师,就当关心一下你这个曾经的学生,也无可厚非吧”说出这番话来,夏稚满心哀叹这是怎样不要脸的一种境界,让他自揭起十年前的伤疤来竟然毫无压力

    “放屁”这一刻,高总的暴躁因子忽然爆发“我才不承认你这什么狗屁老师,对我来说你就是恰巧那段时间在那个讲台上站了几天的人而已”就是那几天,改变了不,应该说,让我认清了自己

    夏稚耸耸肩“好吧,那就算是个老熟人吧,关心一下你也合情合理。”

    受够了他这打马虎眼含混态度,高航怒坐起身,扳过他肩膀对着自己“说句实话会死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沉吟十来秒,夏稚叹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思想,不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这鬼话不是你十年前信誓旦旦站在讲台上说的么现在自己却做不到你是怎么为人师表的”

    被逼到墙角了

    “所以,我的确不适合当老师。”苦笑下,夏稚的目光投向床脚“但是,那句话,你的理解过于偏激了,如果别人说的话你赞同,那就没必用多强调一遍。”因为有种态度叫“默认”“所以,你的话我不反驳,并不就代表没有主见”如果只是嘴上服软一下就能免去那人的纠结,那就软一下吧。但是,最多也只能到这地步了。

    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高总的脑回路忽然有点梗,硬是把这话来回品味了不下几遍,才总算成功归纳出中心,哼了声差强人意但是,有个态度总归比没有好,无论如何也算是在面子上扳回一局堂堂高总怎么可以一头热的去追人呢

    重新躺下,才觉眼皮沉,闭眼嘴唇凭着直觉找到那只凑在脖子旁边的手轻啄了下“记住你刚才的话,下次见到那个人,或者其他居心相同的人提出类似问题,答案只能是这一个”

    困意汹涌袭来,朦胧中,似乎又回到青涩年代,那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笑容儒雅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说的什么听不真切,但没关系,只要看着他,就很满足,如沐春风、心神荡漾,就是那时的感觉吧。

    然而这样的美好,却没有能够持续太久,在那个阴雨淅沥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巧遇,把这一切毫无预兆摧毁了,毁得面目全非

    那一天,在那个逼仄的咖啡馆玻璃窗外,看着那只旁若无人的手十分自然的落在身边人腰际,顺而滑下,停留在那引起自己无数次遐想却从不敢在现实中奢望的地方的时候,那种惊诧和随之涌上的愤怒,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一刻,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少年想都没想就跨上新买的山地自行车,当着刚刚走出店门的两人的面,狠狠撞上了那辆九成新的进口豪车

    回想起来,应该从那一刻起,夏稚就明白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威胁和可能的后果,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补救,甚至没有私下找那个知情者“聊一聊”,而只是任其发展究其原因,可能是知道于事无补吧处理那场“交通意外”的当时,他就深刻体会到了那个表面文质彬彬的少年内心,实则是多么的冷漠和顽固

    然而高航,从夏稚离开学校的那天起,就开始了和自己的斗争,一面无限懊悔,一面又搜肠刮肚为自己辩驳,终于有一天,不能再忍受这种折磨的他,找去了那人家里,可是,只是呆呆站在楼下,望着上面的灯火直到深夜,再默默离开。那之后,这就成了他日常的必修课,隔三差五要去那个地方站上一阵,远远望着那个令他沉迷的背影,却不敢上去哪怕假装路过露一回脸直到有一天,那人毫无预兆的搬了家,搬去了他无法找到的地方

    一声轻微的叹息,令还没有睡着的人心里一震,伸手触上身边人额头,稍许,带些疑惑收回体温正常,那是,做了不好的梦,还是最近事太多太心烦手从被子里绕过去,轻抚那人的背心像安抚睡梦中不安的孩子般。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恢复平稳,夏稚停下手上的动作,手却没有收回,依旧那么搭着,闭上眼睛,心里好像正一点点被填进什么,逐渐充盈

    嘴角轻轻一个上扬可能每个成人的内心深处,都还驻扎着颗脆弱敏感的童心,随时需要得到安抚和宽慰。而这人和自己那么像,所以才能毫无障碍的互暖吧

    第7章 循环

    深邃的夜色里,车子飞驰在林荫小道上。

    夏南琛病危了,很突然。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夏稚正在大排档庆功他跟了两个多月的项目终于顺利拿下,柯其峰的主意,拉着高航一起去,表功只是其一,给他争取今后的机会才是主要。然而一箱啤酒才搬来,医院的电话就来了始料未及前一天还说情况稳定电话里说要快,否则不保证能见上最后一面

    世事无常,夏稚当然不是第一次体会,但是,每一次,都有新的感悟。这十年,他的人生似乎就是这么悲喜叠加着过来当年父亲出事不久,他遇到程然,算是在人生最低落的时候得到个精神支柱,可是旋即,就丢掉了第一份工作,当他找到新工作的时候,程然向他提出分手后来,父亲出狱,生活逐渐稳定,父亲却忽然被诊断出绝症,为了钱,他换了这份新工作,遇到高航,现在,感业终于有了进一步发展,父亲却将离开

    人生,就是这种无限的悲喜循环吧,经历多了,夏稚已经学会了克制和接受,面对眼下的境况,可能相较悲痛,更多的是感慨和愧疚,还有遗憾

    车停在医院门口,垂在身侧的手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我陪你上去。”

    夏南琛已经在弥留状态。

    夏稚在耳边叫了好一阵,才见他吃力掀开眼皮,目光却游离,已经很难对准焦距,用了十几秒才停在儿子脸上,嘴轻轻翕张,却几乎发不出声音。夏稚却很快会意,尽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爸,你放心,稞稞现在很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老人闭了闭眼,应该是表示放心,睁开时,又是一阵游移,落在他身后,似乎有些诧异。夏稚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容自然了几分“爸,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高总”

    “夏叔叔,我叫高航,是夏稚的朋友,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应该是对那人的措辞不太满意,干脆亲力亲为。

    迟疑了下,夏稚用力点了点头“爸,他很照顾我”

    病人失去神采很久的眼睛里忽然回光返照般一亮,嘴张了张,依旧没能发声,眉心却是舒朗了。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抬,高航会意握住那只微凉的手,用力握了握。那一刻,垂死人的脸上忽然绽出几丝神采,眼中也似乎重现了焦距,定格在病床前唯一的亲人脸上,夏稚心中一震,急忙俯下身,握住父亲的另一只手,凑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夏南琛点了点头,在一脸释然中,缓缓闭上眼

    遵遗嘱,夏南琛身后,不办追悼会,不接受亲朋近友悼念,一切走最简程序。

    半个月后,这个身前风光过也沦落过的人,悄无声息下葬在了城郊墓园在他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身边。

    一前一后走在有些泥泞的小道上,许久无话。下了坡,道路并没有见得开阔,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隔开左右两片墓区,周遭密密麻麻的墓碑令气氛莫名压抑。

    “为什么选这里”话音刚落,高航就自觉这问题问得愚蠢无比现在的城市地价,活人都难有选择的余地,何况是死人。回望了眼坡上,想做些弥补,“我的意思是,虽然安静,高处的视角也不错,但是,毕竟远。”

    “我妈在世的时候定的,这个地方,那时候的价格还是我们力所能及范围内,所以,连我爸的一起订了。”回头讪笑了下,“也幸亏我妈的这项远见,否则现在,就凭我的经济能力,真不知道能买到哪里去”

    “你妈,怎么走的”看到墓碑上的日期,有些年头了,似乎就在他们搬家后不久,凭直觉,不像是因病。

    气氛一下子凝固。高航意识到,自己是提了那壶不开的,一时脑中有些纷乱。半晌,勉强转过方向,“你真的觉得,不让夏稞知道这事是正确的么不怕她以后恨你”夏稞,是夏稚的妹妹,亲的。

    天色阴沉下来,几分钟前似乎还在墓园上方徘徊不定的乌云,此刻忽然聚到了一块,风过,脸上徒添几丝湿湿的凉意。

    “我妈,在我爸出事后,得了抑郁症。”霏微中,那人顿住脚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她变得喜怒无常,没日没夜的念叨,忽然毫无缘由的大哭邻居亲友都说她疯了,不愿和我们来往。”

    高航的脸色有些白他真的,不知道是这样的。当时年少无知,狭隘的报复心理让他毫无原则的人云亦云,选择感官上最恶毒的说辞去抨击那个“伤害了他的人”,完全没想过这种偏激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对不起”晚到了十年的道歉,虽然没什么现实意义,但至少,能让自己心里舒坦些。

    沉浸在回忆里的人怔了怔,摇头“没关系。那个时候,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你只不过是说出了你知道的而已。再说,就算你不说,那些事,迟早也还是会曝光的”

    “对不起”高航觉得,如果能给个机会让他回到十年前,他一定揪住那个偏激狭隘的自己暴打一顿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他现在,除了再把这三个字重复一遍,真的不知道还能弥补什么。

    “医生说我妈的情况不好,建议换个环境,加上,我们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我刚大学毕业,赚不到什么钱,稞稞还在上学,所以,我决定把在市中心的大房子卖了去远一点的地方置换间小点的二手房。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并没有令我妈的病情有所好转,相反,她更压抑了,或许是因为朋友越来越少,也或许是不能适应新的环境”顿了顿,垂眸掩藏起眼里的内容。

    高航心里一沉有种糟糕的预感,却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那人说下去。

    夏稚似乎并不了解他的心情,自顾继续。反而是到了这最沉重的一段,却转简赅“我妈跳了楼,当场没用。那天是周末,稞稞在家等我赶回去的时候,我妈已经被殡仪馆的车拉走,稞稞坐在地上盯着窗户看了一夜,怎么劝也不肯起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第三天,我把已经神志不清的她送进了医院,后来,转去精神科一直到现在,她就在家和医院之间不断来回辗转。”

    高航低头,“那现在”

    那人叹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表情,怅然的那种“我上班不能天天守着她,不住院的时候,只能把她交给以前的老保姆照顾。医生说,她不能受任何刺激,在她面前不能提到我妈,更不能提个死字,否则她会崩溃所以我爸病重后,我就让保姆把她带回乡下老家照料了,听保姆说,她在乡下的状态好了很多,或许,那种清静的环境才更有利于她恢复吧。”停顿了下,“不让她知道,也是我爸的意思,虽然不近情理,但是,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风夹带着雨丝迎面而来,揉进眼里,让眼角有些酸胀

    高航回头牵起那人,不疾不徐,却极其坚定向前走去,“下个周末,一起去趟乡下吧。”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见面的时候,高航还是有些意外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白皙清秀、寡言少语的女孩子会有什么问题,顶多只是觉得她腼腆文静得过分,一直那么安安静静坐着,眼眸低垂盯着桌面,只有当夏稚问她话的时候,才微微点头或摇头,从头到尾,除了进门时听她叫过声“哥”,就再没出过一句话。

    这场面,令高航心里十足不是滋味如果苛刻一点,或许他也应该为这结果付一点责任

    这次来,夏稚照例要给夏稞留下接下几个月的生活费,不过被高航阻止了,理由是预支了几个月工资还没到期,现在拿出来的钱,反正都是从他那透支的,所谓债多不愁,这钱,还是他先垫着,债台高筑了,也就不敢轻易跳槽了

    对这种混乱到搞脑子的逻辑,当着妹妹的面,夏稚除了苦笑默认加接受,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倒是保姆唐姨对这事似乎有点困惑,掰着指头算了算,“小稚啊,你不是上个月刚给过生活费吗而且一下给了半年的呢,怎么这又给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夏稚一怔,“唐姨,我上个月没来过”

    唐姨点头“你是没来,但你不是让一个朋友送来的么那叫什么来着,姓程的,我记得是你的朋友,以前也去过家里的”

    夏稚还在沉吟,高航已经抢先做出反应,把卡塞进老人手里,“唐姨,那个人已经和阿稚没关系了,他的钱以后不要拿,夏稞的生活费,我会定期打进这张卡里”

    这话明显把不明内情的老人吓了一跳,可能是受以前的经验影响,焦急的目光转向夏稚“小稚,这我真不知道,因为以前见过的,那时你们关系还很好”

    “没事,唐姨。”那人耸耸肩,尽量做出个轻松表情“就是我和他已经不来往很久了,不想欠这份人情。”

    回程。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飞驰。收音机里的说笑逗闹声有效驱散了些旅程的单调。

    天气不错,夕阳里,窗外的景致颇撩人。

    “晚上想吃什么”看了看前方的路牌,“时间还早,回去还赶得及去趟菜场。”

    短暂的沉默。

    “他对你家里的情况很清楚啊”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终归就是不痛快。

    “嗯,”夏稚不想掩藏,再说也没什么值得掩藏,“我妈的事,还有稞稞生病,都发生在我们交往期间。不过后来没了联系,我的近况,应该是他从我身边朋友那里打听到的。”

    “从夏稞身上下手,倒是用心良苦不过我很好奇,这条路也被堵死之后,他又会另辟出什么蹊径。”这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夏稚一手支在车门习惯性撑起头“我明天去把钱还给他,会跟他说清楚的。”

    “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再去送羊入虎口当然不行想了想,“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尽显独裁风范。

    夏稚觉得一边太阳穴猛跳了下,似乎隐隐闻到股火药味。别过头去,尽量放轻语调“这事你出面不合适。现在的情况,闹出不愉快对谁都不好。”简单两句话,准确无误击中那人的要害不管怎么样,至少是眼下,没人会希望这种事情被曝光到台面上。

    高航还在斟酌。

    “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但是没必要的情况下不要露面,可以么”退一步。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第8章 事故

    好不容易协商出了两人都能接受的处理办法,可惜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计划就被打乱了难得准时下班一回,走出公司的时候,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已经等在门口。

    来者不善高航皱眉,这样的会面场景,真称不上理想,下班时间,周围进进出出的都是熟人下属,这是有意限制他的“发挥”

    这,还真不怪高总多心,因为按照约定,这个会面应该推迟一个小时候,地点是几公里外的某咖啡馆。现在这个人不声不响私自毁约,突然来袭大本营,要说不是别有用心,恐怕但凡个了解内情的人都不会信。

    接过夏稚那个“不要冲动”的眼神,高航的脚步自觉顿了顿,保持在和他两三步之间的距离。

    夏稚迎上和来人低声说了两句,那人抬头望着高航,嘴角颇有意味的翘了翘,满满的挑衅。

    眼瞧两人并肩走向电梯,高航紧跟上,心里的屈辱感和压抑感不断蹿升,似乎随时会爆棚。偏是这个时候,大庭广众下,那人一个伸手,看去及其自然搭上了夏稚的腰

    这就,压死骆驼了

    冲上去拧住那只十年前就这么耀武扬威令他深恶痛绝的手,用力甩开。猝不及防的人瞬间没站稳,往后退了两大步,有些狼狈。

    周围人纷纷侧目,应该是对这一场毫无预兆的莫名争斗充满困惑。

    回过神来的人脸上竟露一丝匪夷笑容“高总,下班时间,员工的私事你好像管不着吧”

    抬起一半的手被夏稚紧紧压住,“这里是公司”一句话,让高航冲到头顶的火气稍微缓和下,平定几秒,一字一顿“这件事,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再强调”

    “我想听他说”程然一脸不屑,抬起下巴盯着夏稚“阿稚,我想和你单独聊。”

    “不可能”高航回的斩钉截铁。

    程然莫测冷笑“你不能代表他再说,如果你对你自己说过的话那么肯定,又何必担心一次小小的私聊除非是你”

    “别说了。”中间的当事人终于不能再听任局势发展,上前两步给那人递上件东西,仔细看是张银行卡,“钱没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以后真不必了,我可以料理好自己的生活。还有,”看了眼周围,声音低下“我们十年前就结束了,你不必再”

    “不行”程然瞬间暴怒,两手狠狠拿住那人的肩,“阿稚,你究竟吃了什么迷魂药,这个人当初可是你的学生,你怎么能”停了下,满怀憎恶的目光扫过几步开外的人,“他允诺过你什么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

    “够了”高航已经忍无可忍,这么明目张胆的策反,实在目中无人过分了正要冲上去,忽然被肩上一股横空出世的力道阻止。回头,入目一张铺着高深笑意的脸柯其峰

    “高总,下班了,去喝一杯”低下头标准的交头接耳“下班了,又是人家的私事,你这老板围观不合适”

    显然没弄清形势不过,这也让高航悬起的心落下几寸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好和整个公司分享真相的准备。

    “高总,对不起,这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夏稚很了解老板的心意。

    “走吧。”柯其峰冲对面递出个“没事,一切有我”的眼色,一面拉着陷入沉默的人走向电梯。

    程然出其配合揽着夏稚闪到一边,知趣让路,看去真像一对关系稳定、不过偶尔闹些小别扭的情侣。

    电梯门关上之前,高航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往前跨出一步,却被两个俏丽身影逼了回来快步跑进电梯的两个女孩子似乎在对外面挤眉弄眼。脑中某根弦震了下,高航的动作随之停滞,脑中只有那一张张嘲笑和讽刺的脸,在几秒钟时间里,一点点卸掉了他残余的勇气。

    电梯门缓缓关上,向外的最后一瞥,高航似乎觉得,夏稚的脸上,隐隐透着些失意

    原地。

    低头额角蹭了蹭那人的侧脸,程然露出个窥破真相的得意笑容“他有顾忌,你们的关系,不可能长久。”

    夏稚默默甩开他“不要用你的经验之谈去揣摩别人。”

    这一晚,有点难捱。

    跨进家门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刚指向九点。高航苦笑了下没办法,那种嘈杂的地方实在坐不下去,加上身边还有个化身婚介所业务员的柯其峰,那环境,能逼死人但是,家里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抬头环视了下空落落的房间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间屋子里看不到那人,就觉得不习惯了

    满怀沮丧的窝进沙发,拿起手机,依旧只有半小时前那条信息马上回来马上这都几十个马上了扔掉手机,仰躺下去,十足忧郁,又带点不安,想着那人刚才的眼神,就觉心虚他会怎么想呢不满失望但不曝光这事不是早就有的默契么再说这本来就应该由他自己解决但是那时候,临终脱逃终究像个懦夫肯定会让那个用心险恶的对手在背后各种冷嘲热讽

    越想越心烦,拿起手机刚翻到通讯录,门外也刚巧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愣了半秒,一个翻身坐起,拿起遥控打开电视,做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那人轻轻带上门,像是怕打扰到正在看电视的人。换鞋的功夫听了听那动静,嗯,广告也能看得那么入神还是什么“不侧漏”

    “对不起,回来晚了。”看来,还是有必要道个歉。

    没有回答。夏稚走进洗手间洗了洗手,回来拿起个苹果削着“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吃个屁明明知道自己介意什么,偏绕着不提,真不是心里有鬼高航觉得,和这个人处了这几个月,自己的城府好像越来越浅,倒是那人把这心理战玩得得心应手但是,他真的是忍不下去。

    “这么晚,去哪里了”

    “在公司楼下的简餐厅吃了顿饭,”一边眉心微蹙,说话容易分神,果皮险些在这里断了,“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接受”没那么简单吧

    那人一脸专注,削完一圈,暂停下,“会接受的,迟或早而已。他只是暂时固执,但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说完,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总觉得这话哪里让人不舒服。沉吟片刻,“你对他倒是不乏肯定如果”一手上去不自在般搔了搔下巴“他早两年来找你,你还会这么果断的拒绝”

    静默。耳边只有刀锋嵌入果肉的沙沙声。看那人的神色似乎已经入迷,像处理件艺术品般精雕细刻,至少当下是没有什么能将他从其中拉出来。

    大约十来秒后,刀子终于停下,夏稚对着手里的“艺术品”看了半天,确定没有哪里出现大失误,才释然般长长出了一口气,“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值得肯定之处,但肯定不等于接受我和他,没可能了。”

    “为什么”有理有据才令人信服。

    “我和他在一些方面分歧太大,无法弥合。”放下刀子,把还连着果皮的苹果递给身边人。“也可以叫,三观不合吧。”

    “哦,举个”“例子”还没出口,侧头视线正入那人开得偏大的领口,脖根处一小块触目的青紫,似乎还有往下延伸的趋势还有,衬衫上端两个扣子都崩掉了,所以,领口才豁那么大。

    报复第一感觉,高航认为这是对他置身事外的报复。

    短时的寂静,那人在他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愣了愣竟弄成这样当时没感觉,现在才开始觉得肩膀一块隐隐作痛。回想了下“应该是在车上被他拉扯的。”

    高航没回话,伸过手去把他已豁得很开的衣领又向外拉了拉,露出锁骨上的青紫。

    抬手摸上痛夏稚眉心轻锁“他有点冲动,刹车踩滑,追尾上了前车。这应该是被安全带带出来的。”一边撩起衣服下摆,果然伤痕是从右肩延伸下去,一直到左肋,浓淡不匀的红紫缀在偏白的皮肤上,颇有几分惊心

    胸口猛一跳,一手不自禁探过去,刚触上微凉的皮肤,耳边就传来一声显然压抑的轻哼。条件反射般缩手,回身拿起扔在沙发一角的外套“走”

    还坐着的人一脸莫名。

    “去医院”

    “不用。”夏稚回味过来,一把拉住他,“有事的话我也不可能这么走回来,就是有点淤血,过两天就好。”看他还是犹豫,又加句“这个时候医院都没有门诊了,急诊要拍片什么的都很麻烦,再说这种情况最多也就肋骨有点伤,明天如果有症状去拍个片子就行,今天太晚别费那神了。”又侧头一笑“放心,我会对我自己负责的我还有稞稞要养呢,没那么容易死。”

    应该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高航的神情松弛下,考虑几分钟,“明天上午给你半天假,自己去医院检查。”

    圣旨已下,夏稚当然除了接受别无他选。

    插曲结束,高总才又想起秋后算账。就算这伤是场小车祸造成的,但,前提是,“饭都吃过了,为什么还要上他的车”

    显然对这场突袭没什么心理准备,放松状态下的人脑子里某根神经又猝然一绷,想了几秒,“在公司楼下拉拉扯扯影响不好”

    “所以现在他是抓到你的弱点了以后只要他强硬你就屈从”咄咄逼人,倒似乎忘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弱点。

    夏稚闭了闭眼,显然无奈,出口语气却坚定“不会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也已经认识到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高航冷哼“你信就凭他今天的举动,你能相信这样一个几乎失去理智的人能认清什么现状”烦躁的捶着沙发,“如果再有下次呢他再到公司门口来纠缠你,你还是跟他走”

    夏稚苦笑着揉上眉心,“我和他就到这里了,以后不会再有交集。”说过这话,就转过眸去盯着电视屏幕,不再出声。有些事,多解释反而像狡辩,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下来去理解判断。

    气氛又一次凝固,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里的笑闹声还在勉强维持着人气。“叮咚”一声,冷不丁让正沉默的两人都蓦然一跳,门铃这时候

    拉开门,对上外面那张一脸痞相的脸,高航心重重一跳,一股悔意偶然而生竟然没想到透过猫眼先看一下下意识横跨一步挡住门“你怎么来了”

    柯其峰看这动作显然有点莫名“不欢迎”又露出那张打趣脸“堂堂高总难道金屋藏娇了”一面装模作样踮起脚向里张往了下,“单身嘛,难免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高航耳根一红,语气有点急促,“有什么事么”

    对受到的这番冷遇柯其峰虽然打心眼里不解,但还是暂且忍了,指了指脚下“你要的红酒,刚刚放车里忘拿了,看时间还早就给你送过来。”

    “哦”,高航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木箱,脑子里一边快速转动着,想尽快出个主意把这人打发走。偏偏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他最不愿听到的动静。

    “怎么了”开个门开这么久,里边的人纳闷着就出来了。

    柯其峰一抬眼,嘴巴里顿时像塞进了个鹌鹑蛋。

    屋子里的空气凝住了,三人站在各自的地方保持着那一瞬间的姿势。

    到底,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高航转了一张淡定脸,搬起地上的红酒箱笃悠悠转身,“进来吧。”好像刚才那几十秒的傻愣没他的份一样。

    柯其峰晕乎乎跟进来,目光撞上还呆愣愣立在那里的人,挠了挠头,打了声算不上自然的招呼。

    “路上遇到他们的车追尾,带了他一程,本来要去医院,但太晚了,刚好又在这附近,就先带他回来处理下。”从储藏室出来,高航给出了这样个听去没什么毛病的解释。

    一言惊醒梦中人

    “哦,对”慢了一拍,但夏稚还是尽可能快的找到契合点,“高总,我刚看了下,就是被安全带带了下有点淤伤,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去医院了。”一面不经意般撩开衣领露出那道显而易见是被拉伤的淤痕。

    柯其峰皱皱眉“看去有点严重。”

    夏稚沉吟了下,“那,我明天上午去拍个片吧,以防骨头有什么问题。”

    柯其峰点头“去吧,身体最重要”

    夏稚回头拿上外套和包“那我明天就要晚来一阵了,不好意思,柯总。”转身对一边的高航礼貌性点头“麻烦你了,高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柯其峰想了想“你住哪,我带你一程。”

    夏稚谢绝“我住得比较远,不方便。”看了看表,“不过这时间还有地铁,到家也就个把小时,不麻烦你了。”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高航努力压下一肚子情绪,抬出张淡定脸“啤酒还是可乐”

    柯其峰摸着下巴,思路明显偏离,“我怎么觉得,他的那个朋友,有点一言难尽呢”转过脸“刚刚忘问了,那个人,你熟悉”

    高航已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一手啤酒,一手可乐。把可乐递给那人,耸耸肩“十年前就认识,因为一场小小的交通事故,我的责任。”

    柯其峰拉开易拉罐,一边露出个恍然的笑容“难怪不对味不过都十年了,还对一场小事故念念不忘,可见这人心胸真不宽。”叹了口气,从容窝进沙发里,“所以夏稚没打算和他继续”显而易见。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是有点蹊跷

    高航撇嘴“员工的私事,不用你这上司替他多想吧”想多了容易接近真相,而真相,暂时还不宜曝光

    第9章 纠结

    开完晨会回到办公室,助理正往桌上放刚到的外卖餐袋。见到来人,贤惠的小助理面露一个抱歉笑容“对不起高总,我把附近的外卖快餐都看了个遍,只有这家卖粥,但没有白粥,我就给您选了款最简单您尝尝,不行下次我再扩大搜索范围。”

    高航点头,“没关系,我也就随便一说,不必较真。”

    老板用餐时间到,深谙其人习性的助理知趣带上门退出。

    打开餐盒,高航瞧着里面有些黏厚的粥,露出个略微无奈的表情。

    昨晚陪两个俄罗斯客户喝到大半夜,早上爬起来嘴里还满满的伏特加味,翻箱倒柜找出那盒剩余不多的醒酒药,总算压下胃里的不适,显然习以为常的洋快餐今天是不适用了,就想来点清淡的洗刷洗刷被酒精摧残过分的肠胃,但是眼前这东西黏黏腻腻的米粥上点缀几撮灰褐的皮蛋屑,加上几根怎么看怎么单调的肉丝,实在难以激起人的食欲。勉强说服自己舀起勺倒进嘴里,立刻皱眉一股浓浓的麻油味,活生生把胃里的那股翻腾感给搅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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