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恙沉默着没回话,只见他灼灼目光落在白清迩脸上,盯得白清迩感觉自个儿脸烫得不行。
怎、怎么了?
抓着他的手好不容易松开了,却摸上了他脸上的那道疤。
……可疼?
已结了痂的伤口被这样摸着其实还是稍稍有那么点儿疼的,不过怕卫无恙心里内疚,白清迩连忙笑了笑。
不疼,现在又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我看这大概是要留疤了。
的确是要留疤了。
卫无恙的目光瞧着复杂得很。
若是寻常刀剑割伤留下的疤我尚能要青竹为你去除,他若不行我也能以法术为你恢复。不过此伤是破魔剑所伤,所留的伤任凭再高法术也是去不掉的。如此说着,卫无恙瞧着有些自责,是我不好,说了要保护你,却还是教你受了伤。
本就不想要卫无恙自责,所以白清迩才说不痛的,谁知道还是教他自责了。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白清迩爽朗地笑道什么保护不保护的,说得我好像是个女子似的。再说了,要不是你保护,我大概在寻水镇里还没走出几步就得死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而且嘛……男子就算身上多两道伤疤又算不得什么的,嗯……自然,我现在脸上有了疤,更是比不上……
话到嘴边,白清迩惊然闭嘴。
要死了!
他刚才要说什么!?
比不上温晚泉!?好好地干什么要与温晚泉作比较!?
比不上什么?
……呃……比不上……以前了啊!
白清迩生生地扯了个谎,看了下卫无恙,卫无恙好像也是有些莫名其妙。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有些蠢,白清迩登时脸红得跟猪肝似的。
呃……我、我洗澡了。
想要掩饰自个儿的窘迫,白清迩手脚麻利地便扒光了自个儿的衣衫进到了浴桶里头。热度适中的洗澡水登时教白清迩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连连舒了几口气靠向了浴桶壁。
水温如何?
卫无恙淡道,慢慢蹲身捡起白清迩丢在地上的衣衫放到一旁。
嗯,正好。泡泡热水澡感觉筋骨都活络好多了。
听到了背后有悉索声,卫无恙一声不响的也不晓得是在干什么。
怎、怎么了!?
一回头,只见卫无恙手中多了块布巾,登时白清迩有种不详的预感。
过去些,我为你搓身。
!?
简短的几个字却是吓得白清迩登一下自浴桶中站了起来,又惊无喜的脸上遍布红晕。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我自己能洗,你、你将布给我,我自己洗!
说罢,白清迩便作势要去拿卫无恙手中的布巾,可哪晓得卫无恙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丝毫不见他有要将布巾递与白清迩的打算。
第38章 第三十八回、混乱
我为你洗。
卫无恙定定地看着白清迩,口气决绝不留一丁点儿教白清迩好回绝的余地。
僵持不下,最后是白清迩让的步。长叹着气,怎么都猜不透卫无恙心思的白清迩也是因为这样赤身站着觉着不妥而不得已让的步。
卫无恙的动作轻柔得很,伺候得白清迩觉着很舒服,总觉着他是驾轻就熟的,不象是头一次为人洗澡搓身。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待你师弟的?
说出口的话宛若泼出去的水,埋怨着自己何必要问这心知肚明的问题,白清迩总觉着心里象是扎着根刺似的不大好受。
……以前他累得晕过去,叫不醒他,便只得这样。
那生龙活虎ji,ng神得很的温晚泉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会累得晕过去,这问都不用问。
卫无恙将他以前为温晚泉做的事再为他白清迩做,这叫白清迩心里怎么都不大舒坦。
恍惚间,白清迩想起了那黑影人的一席话。
——传闻专情得很的冥尘君怎的就这样轻易地移情别恋了?还是说……是见这小子与你那师弟太像,所以寻不到你师弟便用这小子来充数了?
难道说……
真的被黑影人说中了么?
迟疑着,白清迩轻启唇道
卫无恙,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卫无恙的目光淡淡,始终停留在白清迩脸上一动未动。
你对你的师弟……是不是始终没有变过?以后……我是说再过百余年或是千余年,你……会变吗?
……
卫无恙未吭声,不过白清迩从他的视线中感觉到了打量的意味。
仿若是想要就此看出白清迩问这问题是为了什么。
当下白清迩便心里一虚,他连忙笑出声想介意掩饰我就是担心你,你看你一直纠结在以前的事情里放不下的话那魔障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消的不是吗?所以我就想说你逝者已矣,你师弟……又不大可能能寻回来了,既然这样,放下方是自在不是吗……
不知卫无恙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白清迩不敢与卫无恙对视。
良久,白清迩听到卫无恙似是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个善变的人。
白清迩隐约听到心中响起一声咯噔,浴水很暖,更衬得心中寒凉。
水中有些许红光泛起,白清迩看向那红光,原是卫无恙那双修之契亮起的缘故。
双修之契,思慕双修之人时便会起红光。
卫无恙对温晚泉的心意果然从未变过。
心里复杂得很,又是嫉妒又是难过。
白清迩不由得嗤笑了声。
卫无恙仍是沉默着一声不吭,手上拿过那唯一一块布巾仔仔细细地将白清迩身上所有角落洗了个遍。
包括该洗的与不该洗的。
你是在意黑影人所说的话罢。
白清迩的心思被看穿,他身子一僵,不知该如何回话便索xi,ng不吭一声。
他倒不是怕卫无恙对他有好感,但就怕他做了别人的替身。
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还是头一次体会,白清迩对这些个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更不知是为何而生的,但却可以知道的是他心中有那么丁点儿希望卫无恙是卫慕清。
我待晚泉之心不会变,亦不会欺人欺己寻个替身来当做是晚泉。
听这话,白清迩舒了口气,又更觉寒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若你待你师弟有情,那你便该是慕泉,别来说什么慕清误导我……
逞强的话尚说了几个字,可卫无恙低沉的声音又将他的尾音打断。
是泉还是清并无不同,你是白清迩,亦是晚泉。
卫无恙说着为白清迩穿好了身白净的亵衣亵裤。仿若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般的卫无恙所说的话直教白清迩惊得连眼睛都眨不得。
他是白清迩亦是温晚泉!?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莫不会是真的要将我当做温晚泉的替身,特地编这般谎话来诳我罢!?
白清迩的声音颤得厉害。
我说了,我不诓人。
……可、可根本不对啊。我看过你的记忆,我知道,你的师弟……他不是……魂飞魄散了么?你寻他几十年,只寻到一抹残魂,可见他其余的魂魄该是从人间湮灭了,怎么还能投胎转世?
魂魄不全者不得投胎转世,温晚泉魂魄为虚泉所粉碎这是白清迩亲眼所见的,怕是做不得假的。
……详细缘由我也尚不知晓,不过大抵与你失去的记忆有关。
仿若是在照顾着个婴孩似的,卫无恙将僵在原地不懂的白清迩抱到床上紧搂着他睡下,才一躺下,白清迩便忙要起身,可他一动便被卫无恙紧紧环抱住,似是怕极了他要跑。
既然你都不知道详细了,那你又怎么肯定……我是他?
虚泉的护主之术,只对你我有用。还有……双修契印。
白清迩连忙瞧了眼自个儿的手,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就连一个红点都没见到。
我、我身上……没有那个契印啊?
难道……真的是卫无恙在诳他?还是说……是卫无恙搞错了?
白清迩心里面思绪千万,卫无恙淡淡开口道那契印……若是一方死去,便会作废。
嗯,这个……我知道。
持双修契印,无论神鬼,只要魂魄靠近便能感应到对方存在。这么多年来我用尽所有方法都寻不到晚泉的魂魄,最后还是靠这个方才寻到晚泉的一抹残魄的。
这世间之大,却只能用如此低效的法子,一寻就是五十年。可即便是花费五十年只寻到一抹魂魄,卫无恙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
如此想着,白清迩心中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嫉妒,又酸又疼的,怕是两者皆有之。
自打那之后,这契印再没有反应,直到我遇到你。
这之中是何意思,白清迩心中了然,可是却无法释然。
即便卫无恙说的是真的,他白清迩当真是温晚泉,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即便是进到卫无恙的魔障之中也不过是如旁人看戏,心中除了有那么些感动和愤慨之类的感情之外便再无其他,于他白清迩而言,温晚泉就是个旁人,一个不认识、只听说过他事迹的人。
卫无恙是因觉得白清迩他是温晚泉,所以才这样诸般照顾,甚至连命都可以交付给他。可他若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