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一皱眉，不耐烦了，“你懂个什么！太子哥哥那么仁厚的一个人，怎么会对大家不好呢？你少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
画扇没有说话。
后来画扇去过一次那个地方，穷山恶水，能把一个人的心性都给磨平了。
“我此番罹难，双目失明，家仆散尽，唯有他，死生相随，不离不弃，合如书中所说，惟患难之中，方见真情二字。”荣王说，“此番别后，不知再遇又是何时何地，何种处境，惟念韩兄珍之重之。”
画扇有些落寞地说，“我修行千载，也唯有与你，才能说些相知的话。”
荣王看着那边在堆雪人的世子，温柔笑了，宽慰道，“笙儿会长大的。”
“扇儿扇儿，咱们回去吧，这儿这么冷，你看，你手都冻坏了！我帮你捂捂。”说完，世子也不顾旁人，抓着画扇的手就要放进怀里，画扇一下就把手抽了回去，脸上都是尴尬。
世子眨眨眼睛，看看旁边的荣王，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画扇，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水汪汪的，他可怜兮兮地问，“你又不高兴啦？”
他们回去的路上，不乏有人指指点点。
世人皆知有一清冷公子常伴世子左右，粗鄙之人及言，“以师道上位，遂成男宠。恬不知耻，败坏纲常。”
这天晚上，世子抱着画扇，亲了又亲，酒意朦胧，他在画扇耳边悄悄说道，“我的好扇儿，如果不是今天喝多了，我怎么能知道，原来外头有这么多狗东西惦记着你，我多害怕，多担心啊……”
世子把画扇压在身下，又眷恋又深情，“扇儿，你只能是我的。”
那一天，世子第一天上朝，画扇帮他把衣服穿好，世子亲了画扇一口，然后问，“扇儿，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画扇恼怒道，“你就知道吃。”
“扇儿你要等我回来吃饭啊。”
“知道了。”
世子刚踏上朝堂，就有有老臣直谏道，“瑞亲王！你这父亲一生清誉，兢兢业业，而你，却袒护妖物，沉迷妖色！你和对得起皇上，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在天之灵！”
“不，不是的……”世子无助地摇摇头，解释道，“扇儿对父王很好，那个时候，父王就要不行了，是扇儿，是扇儿救的父王，不然……不然父王早就……”
“什么！”朝廷上下满目皆惊，“那个时候瑞王爷病重，竟是那妖物要整治？！……”
“不是的！不是的！是那些太医都太没有用了，所以……所以才……”
“胡闹！你身为人子，竟罔顾孝道！纵容妖物对你的亲生父亲施以毒手，其心可诛！”
世子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啊……扇儿那么好，你们为什么要污蔑他？他对我很好，对父王也很孝顺，太子哥哥，你也见过扇儿的，你是晓得的，呜呜……扇儿是好的，太子哥哥，你说话啊……”
皇帝把世子扶起来，抚慰道，“弟弟，朕知道你年幼，难免会受妖物蛊惑。”世子一边听一边惘然无助地摇着头，不敢相信地说着，“不是的……不是的……”
皇帝对着满朝文武说道，“今日，朕做主，让你亲手了解了这个孽障，为你父亲报仇雪恨。”
“不是的！不是的！我要报什么仇！我要雪什么恨！我要杀谁？！……我为什么要去杀我最喜欢的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呜呜……”
牢狱中——
画扇对侍郎说，“别告诉他，别让他知道。”
侍郎听后，原本冷漠的脸上竟也多了一份动容，侍郎问，“妖都和你一样傻的吗？”
画扇带着乞求说，“可他从小就很喜欢他这个哥哥，他一直都这么信任他，他一直都……我求求你了，别告诉他。”
最信任最亲近的兄长，一直只是在利用他，功成名就后，又觉得他碍眼，所以故意设计陷害他，甚至还要杀了他最喜欢的人。
画扇说，“他还小，别告诉他，别让他知道。”
“你都要魂飞魄散了，却还在心疼一个凡人。唉……”侍郎收了收神，声音也带了几分无奈，侍郎说，“究竟要不要告诉瑞亲王，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这要看皇上的意思。”
侍郎见画扇颓然地样子，心中恻隐，又说，“但如果皇上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决然不会去多这个嘴的。”
画扇感激地笑了笑，对侍郎说，“谢谢你。”
“我不能走。”松鼠说，“说好的屠妖大会，最后却一只妖也没有了，他会下不了台的。”
山鸡说，“你可真是……他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要维护他吗！”
松鼠抱着牢房的柱子，坚定的说，“你们走吧，我不走。”
荣王说，“皇上的棋下得太狠，可怜笙儿年纪这么小，就被骗着当了枪杆子，当年笙儿锋芒毕露，惹尽了裕王手下的大臣，如今，皇上却又故意留下了裕王的党羽。裕王的党羽自然视笙儿为眼中钉，肉中刺，而皇上又将他作弃子，放在了四面楚歌的地方。”
那天晚上，瑞亲王跪在雪地里，他看见皇帝从他身边走过，缓缓地伏下身，磕了头，他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多谢皇上教导，让臣除却了心魔，遵循了孝道，父亲在天之灵也得到了平息，只是臣弟曾经受妖蛊惑，再无颜面身伴皇上左右，还望皇上削去臣的藩位，让臣前往皇陵，为父亲守孝……”
从小无忧无虑的人，却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主回来填坑了，这个文已经搁置很久了，原来也只有零星的片段，楼主也只是整理了一下片段就这么发了，年纪大了不想写虐文了。
第23章 枯藤
枯藤修行千年，外貌同春秋变化，春日如同待哺小儿，夏日如同英俊少年，秋冬形如枯槁老人，颓然败去。
那时夏日炎炎，枯藤坐在桥上，有锦衣华服的少年骑马路过。
他抬眸，他回首，两人就这样遇见。
有年幼的孩童成群结队地在河边放着纸鸢，细细的绳子牵着纸鸢，纸鸢在天空忽上忽下的。九皇子对枯藤说，“你想放风筝吗？”枯藤看着九皇子期待的样子，答道，“想。”
可是，两个人的风筝总是飞不高，在天空打个旋就落下来。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跟着风筝跑来跑去，一个没有皇子应有的体面，一个没有千年老妖应有的沉稳。
但那才是真性情的他们。
“哈哈，你骗我，你根本就不会放风筝。”九皇子笑着说，“你要怎么受罚？”
枯藤说，“你问我想不想放风筝，又没问我会不会放风筝，明明是你错了，该自罚三杯才对。”
后来，他们在嘉陵江畔饮酒作乐，九皇子潇洒笑道，“我在宫中排行第九，可这世上的闲人却偏喜欢喊我酒皇子”
枯藤说，“既然是闲人，又去管他做什么呢？”
“那你呢？”九皇子看着枯藤说，“你也觉得我是酒皇子吗？”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枯藤看着深蓝色的夜空，虽然这没有他曾经呆过的地方好看，但也足以往他无法忘怀。
枯藤说，“你自然是极好的。”
夏日的雷雨总是忽如其来，他们在嘉陵江畔的竹林住下，小憩变成了小住，小住变成了长住。
蜀中竹海景色别致，枯藤心想，这么好的地方，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九皇子从竹屋里走出来，一片竹叶落在他头上，枯藤看到了，轻轻喊住九皇子，然后伸出手，拿走了他头上的竹叶。
九皇子说，“今天你的文章写了多少了？”枯藤笑着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快写，我想看。”
枯藤才提起笔，九皇子双臂撑在桌边，用手托着下巴，枯藤不停地点着墨，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后来，枯藤说，“今天没什么事，写不出来了。”
九皇子露出依赖而开心的表情说，“那你写我好不好？”
两人隔得很近，枯藤心跳的很快，手中的笔早已乱了章法。正犹豫的时候，九皇子把枯藤手里的毛笔拿掉，然后整个人粘过来，“你都不陪我玩……”
写满字的宣纸被墨印染，墨香轻浮，枯藤看着九皇子撒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他累了，让他靠过来歇歇再继续闹。
过了一会，九皇子果然累了，头枕在枯藤大腿上，枯藤轻轻顺着九皇子的头发。
“你对我又哪里不好呢？不管我做什么，你都那么温柔。”九皇子说，“可你对所有人都很温柔，我也只是其中一个。”
枯藤连忙说，“你怎么会是普通人？”
九皇子听了以后憋着心里的窃喜，还是装作一脸不开心，撅着嘴，拉着枯藤的手不说话。
枯藤四周看看，没看到油瓶，就说，“看你这找别扭的样子。”
九皇子眨眨眼睛，说，“我要你亲我！”
天黑了，月亮挂在天上。
解衣相待，烛影朦胧，九皇子对枯藤说，“你会忘了我吗？”
枯藤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进入九皇子的身体，在九皇子身上留下一个个温柔的印记。
九皇子说，“我不想你忘了我。”
枯藤心想，但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
枯藤在九皇子的眉心落下一吻。他把九皇子抱在怀里，就好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九皇子把两个人的头发都剪下一缕，然后结在一起，他靠着枯藤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吗？”枯藤轻轻抚摸着九皇子的长发，没有说话。
“因为这天下是在没有比酒更好的东西。”九皇子慢慢说着，好似陷入了一段回忆，“我小的时候，父皇就时常酗酒，父皇告诉我，酒是这天下最好的东西，它能让你忘了所有不想记得的事情。”
“父皇说他负了一只妖，即便他爱它，他也依然送它去死，因为只有这样，他的皇位才坐得稳，才不会有人用近妖的说辞来攻讦他……后来，父皇坐稳了皇位，也爱上了酗酒。”
“从前，我也觉得酒是最好的东西，因为只有我醉了，才没有人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可是现在……”九皇子抓紧枯藤的手说，眼睛里都是真切和情意，“我不想喝酒，也不想做皇帝，你带我走吧，去哪儿都好。”
枯藤点一点九皇子的鼻尖，然后亲了亲九皇子的脸蛋，温柔说，“好。”
“真的？”九皇子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问枯藤，“那咱们去哪儿？”
“不过是天涯海角罢了。”
“那明天，你去桥上等我？”
“好。”
夏日炎炎，枯藤坐在桥上，街市上人来人往，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有偶然路过的小女孩小声问道，“哥哥，哥哥，你在等谁？”
枯藤回过头看着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哥哥没有在等谁。”
“可是……”女孩好奇地看着枯藤说，“你已经坐了好久了啊。”
枯藤给小女孩几个铜板，温柔说，“去玩吧。”
小女孩笑着跑开了。
阳光潋滟。
枯藤拿出怀中的竹叶，即便用法术留存，竹叶的边缘也已然发黄枯萎。
竹叶黄了，再不可能重生。
少年走了，再不可能回来。
但枯藤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九皇子让他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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