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学生再来上课，却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从此落了乖巧，再不敢“胡作非为”。
先生知道是灰狼干的，却也不好吱声。
晚上大灰狼变成了原形趴在地上，耳朵不停地动，尾巴摇啊摇，小眼睛一直看着先生。
先生把红烧肉盛在碗里，放在地上。大灰狼吃了一口就推开了。先生红着脸温柔问，“有那么难吃吗……”
大灰狼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别别扭扭地说“你给我投喂了食物……”
“嗯？”
大灰狼脸都憋红了，结巴道，“按照族里的规规矩，你就是我媳妇了！”
先生听后脸顿时红了，他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又是那样一个……先生看看大灰狼动来动去的耳朵，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然后他温柔地答应了。
然而到睡觉的时候，先生却一脚把大灰狼踢下床，又气又急道，“不行！你得变成人！”
大灰狼只能变成人形后爬上床，却又被踢了下来。
床帘后的人哭道，“没让你把耳朵变没了啊！”
大灰狼一摇头，发际间生出一对毛茸茸的狼耳。
这下爬上床没被踢下来。
大灰狼和先生在一起很多年，学会了四书五经，学会了琴棋诗画。
狼是群居的动物，但大灰狼却孤单了许多年，先生问他的时候，他说，“我不能带你回狼族，那样你会被吃掉。所以我只能陪在你身边，只要不遇到道士，别人便只当我是一条狗罢了。做你的狗，是我心甘情愿的。”
先生听后满心伤感，他心想，和人类呆得越久，灰狼的心智就越通透，这样让他在尘世流浪，实在是可怜。先生心里明白，却又不想让灰狼离开，因为他已经不能没有这个冒失的青年了。
先生觉得自己真是很自私的。
这时，变成人形灰狼从身后抱住先生，他是妖灵，即便过去多年，模样也还是一样年轻英俊。他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劝慰先生道，“狼是群居的，但狼一生也只找一个伴侣。”
说完，他和先生在月下接吻，微风轻荡，竹林间的竹叶悄悄地落下来。
又过了许多年，很多人都问先生，“都过了而立之年了，怎么还不娶亲？”先生总是温柔地一笑而过。
起先还有热心人为先生牵桥搭路，但每每被介绍的姑娘，晚上总会梦到有大灰狼在后头追她，渐渐的也都不了了之了。
先生对大灰狼说，“你真淘气！”大灰狼“哼唧”一声，然后钻进被子里。先生气道，“不许就这么睡在床上，得变成人再睡，不然毛掉得到处都是！”
大灰狼“哼唧”一声，又变成了人。
后来……
后来先生得了一场大病，迷离之间，先生让灰狼离开，灰狼说，他一辈子都不会走的。
灰狼买药偷药，但先生还是一天天虚弱下去。
人类真是脆弱。
但它却偏偏喜欢上脆弱的人类。
灰狼在尘世出入，留下了妖气，有捉妖的修士尾随而来，灰狼修行千年，寻常的道士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人死了一波又一波，但死人却并不能震慑那些贪婪的人类，有些人为了名，有些人为了利——毕竟，那是一颗千年的内丹。
但世上总是有贪婪而聪明的人类。有聪明的修士找到了灰狼。
“你扰乱人间，会有人收你。”
灰狼不在乎。
“你杀人无数，会遭天谴的。”
灰狼也不在乎。
那修士叹了口气，“那先生大限将至了。”
灰狼落败了。
它不在乎生死，但它不能不在乎先生。
修士又说，“我可以治好先生的病。”
灰狼看着修士，说，“人类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修士说，“我炼丹十载，就缺你这一颗千年的内丹。”
灰狼答应了。
这天晚上，灰狼坐在先生的床边，替先生换了一块额头的毛巾，先生醒过来，意识还没有清醒，但看到灰狼却下意识温柔笑了。
他低下身抱住先生，也抱住他，先生温柔说，“怎么又撒娇了？”
灰狼说，“你摸摸我的头吧。”先生听后红了脸。灰狼又说，“我知道，你每次都只是想摸我的耳朵，头是顺便摸的，可我喜欢你摸我的头，也喜欢你摸我耳朵。”
先生听后环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宠溺地摸了摸灰狼的耳朵。
房中烛火微动，床帘落了下来，烛火便灭去了。
窗外的天上悬着一轮明月，一阵寥落的风吹过，竹林间的竹叶簌簌地落下来。
狼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灰狼守诺了，却又食言了，他还是离开了先生。
灰狼失去了内丹，失去了修为，它忘却了前尘，又变成一只普通灰狼，只是隐隐还留着一些灵智。
它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却又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这天，它遇到一个先生，是人类里柔弱的书生。先生看到它，没有害怕，却蓦地哭了。
自那以后，先生总会给它带一些人类的食物，灰狼看着那红烧肉，总觉得异常熟悉，好像很久以前的时候，也曾经吃过，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灰狼一点也不记得了。
它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会在这片竹林流浪，每次有狼群经过，它都不愿意回去，好似人世里还有什么牵绊。
明天那个先生还会来给它送吃的吗？
山里太危险了，他一个人类，被吃掉怎么办？
明天他要是再带肉过来，就跟他回去吧。
这么想着，灰狼伸个懒腰，看着天上的月亮，等待太阳的来临。
第3章 青蛇
青蛇生性浪荡，纵情声色，喜与人交。
一天，修真术士偶然经过一个小镇，看见悬壶济世的大夫身边放着一个竹篓，竹篓里赫然就是那条青蛇，修真术士大骇，拿出法器就要除妖。
谁知大夫不慌不忙把竹篓里的蛇拿了出来，淡然说，“别怕，这只是黄鳝。”
术士看着大夫手里的“黄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知了在窗户外头不停地叫唤着，青蛇眷恋河流泥巴塘的凉爽，奈何床上的被褥让它的身体都干干的。夏季炎热，青蛇像隔壁的大狗一样把舌头吐出来，没了精神。青蛇在床上扭来扭去，觉得自己就要归西了。
大夫帮孩子施好针，喂好糖，回屋子看见在床上扭来扭去的青蛇。
大夫以为青蛇又发兽性了，面上微红，咳嗽一声，“不许在床上发情，会把被子弄脏的。”
大夫说这话的时候不愠不怒，眉眼间还带着温和，紧扣的衣领和修长的双腿让好色的青蛇又来了兴致。
青蛇盘起身子，不停地吐着兴子。青蛇下了床，一圈圈盘起大夫的脚，就像对待从前的那些猎物一样。
青蛇生性好色，它脑子里幻想着他和大夫的旖旎画面，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忽然间，青蛇觉得身体一轻，然后“嗖！——”地一声他看到了大夫愤怒的脸。
青蛇被大夫抓在手里，大夫生气地说，“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穿鞋子不要在地上跑！”
青蛇“诶？……”
青蛇被扔进澡盆里，青蛇想逃出去，又被大夫抓进来。青蛇不喜欢热水，总觉得要被泡熟了，可是后来大夫脱了衣服，一起进来泡澡了，青蛇红着脸，勉为其难地在澡盆里游了游。
然后青蛇变成了人形，和大夫挤在一个澡盆里，青蛇红着脸说，“想羞羞……”
大夫说，“不行，你得先洗干净！”
大夫用皂角给青蛇搓澡，泡泡飞得到处都是的，大夫说，“你变回原形吧，那样好洗……”
青蛇变回了原形，却又后悔了，它和那些洗好的纱布一起晾在了架子上。
青蛇不开心了，它又变回人形，然后走进屋子里，大夫看见青蛇湿哒哒地走进来，脚趾上都是泥……
青蛇又被大夫一脚踹回了澡盆里。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穿鞋子不要在地上跑！”
洗好以后大夫用毛巾帮青蛇擦啊擦，大夫说，“身上有水不可以进被窝。”大夫越擦越开心，“干干净净地多好啊~~”擦干净以后大夫还抱住青蛇亲了亲。
青蛇被大夫亲亲以后很开心，可是听到要把身体擦干又像隔壁大狗一样把脑袋耷拉下来，变成人身体也要干干的了呢……
青蛇变成人也不喜欢穿衣服。
这天早上青蛇醒过来，发现大夫已经出诊了。变成人的青蛇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大夫正在和一个女子交谈着什么，女子看见青蛇，先是脸红心跳，然后捂住嘴巴失声尖叫，大夫的脸更是和锅底一样黑。
青蛇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子会尖叫，但看到大夫变黑的脸色，他吓得跑进了屋子里。他这才想起大夫和他说过，光着脚不可以在地上走。
青蛇进了屋子以后，大夫故作平静地对女子说，大夫说，“别怕，他是我弟弟，天气太热了，他不晓得有外人，所以才…”
青蛇又走出来，还是光着身子，但是脚上穿了一双鞋。青蛇把鞋子给大夫看看，骄傲道，“我擦过脚才穿的，不脏！”
“啊！……”看病的女子尖叫一声，捂着脸哭着就跑开了。
这天晚上青蛇被放在买菜的篮子里，然后放在了屋子外头。大夫说明天要把它扔回山林里，青蛇缩在篮子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蛇本是冷血的，但人类的温情让它眷恋，它从前那样花心的一个妖，自从遇到了大夫，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直只喜欢大夫一个人，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
大夫从来不会说喜欢它，更不会说爱它，但是大夫就是那样温柔地陪伴着它，它以为，即便没有表白，只要能陪伴着大夫，它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它那样喜欢的一个人，却要把它扔掉了……
青蛇悄悄钻出菜篮子，往着山林间走去了。去往山间的路上，青蛇看着那些景物，仿佛看到了它和大夫。
春天的时候，大夫和它走在开满小花的路上。
夏天的时候，它躲在竹篓里，透过竹篓的缝隙看大夫的肩膀。
秋天的时候它变成人形给大夫偷水果。
冬天的时候……
冬天的时候它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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