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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对手变队友 第7节

作者:阮风轻 字数:24788 更新:2021-12-20 15:35:07

    哪怕顾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陆致远也觉得自己满足了。他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个正方向的回馈,这恍若一个暗示,暗示着之后的路,会慢慢顺利起来。

    “在笑什么呢你”任远洋走了过来,有些奇怪地问。

    “顾导今天夸我了。”任是陆致远冷静,在自己最在意的事儿上,依然是忍不住的喜悦,喜滋滋地告诉他“他说我不要妄自菲薄。”

    哪知任远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本来就演得很好啊,是他太龟毛了好不好你是不是演戏演傻了,连自己的水平都不知道了”

    “我”陆致远一时语塞,原来,他很好么怎么他自己不觉得还是任远洋滤镜戴得太厚,自动忽略了他演得不好的部分

    见到陆致远质疑的样子,任远洋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建议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录一段自己的表演试试看啊,看你自己演得怎么样啊。不是我说,致远,究竟对自己存在着怎样错误的认识啊能被顾川选上的人会演技渣开玩笑的吧”

    、 028 剑意

    “就演你路意最经典的那段戏好了,我来帮你录”任远洋说干就干,摄像机的绿灯亮起,录制开始。

    这已不是陆致远第一次面对镜头了,然而他仍然显得有些紧张,看着剧本酝酿了一会儿,概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事开头难。这一声落下去,之后的事就容易多了,想起那种悲壮到孤注一掷的心境,简直与他的遭遇别无二致,无须掩饰,心气所致,酣畅淋漓地喝道“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至此不为苍生所容,不为万物所感,剑意所至,心之所至,剑意所想,心之所感,立”

    没有特效,也没有刀光剑影,却让人觉得心里像是有千万柄飞剑,整整齐齐地簌簌落下,有种畅快的侠意。

    “你自己看看啊。”任远洋转过来,把摄像机递到他手里,陆致远接过,看着小屏幕里的自己,这一段,确实演得不错,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被顾川看中,也不会有了后来的落差。可是换个角度来想,他能演出这段来,不也起码证明了自己是有实力的吗

    他嘴角上扬,挂上了一丝笑意,符合任远洋道“嗯,是的,是还不错。”

    任远洋挑了挑眉“那叫很好”

    “是的,很好很好”陆致远答应着,眼角眉梢的笑意,慢慢漾开,笑得任远洋脸红,别扭地转过头去“下午还要演呢,我先去睡个午觉”

    “好,你去吧。”陆致远答应着,继续看着录制的那段视频,心情,也渐渐轻快起来。

    如任远洋所说,下午依然要拍戏,还是比较重要的戏份,讲的是路家被灭门,师兄楚梓堕入魔道之后路意痛不欲生的戏份,男主戏份重,相对要求也较高。一向不怎么指点人的顾川,也象征性地问了句“情绪酝酿好了么没准备好可以先拍别的情节。”

    “嗯,放心吧顾导,我准备好了。”陆致远换好衣服,含笑答道。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因为他演技的确得到了提升,这一次,他的心态放松了许多。

    顾川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打了板,群众演员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惊慌地跑过来,“咚”地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少爷大事不好了,赶紧逃吧路家惹上仇人,现在要被灭门啦”

    “什么”路意大惊,一边扶着他起来,一边问“你说什么什么灭门昨儿父亲还问我功课呢”

    “哎呀别提了少爷那仇家找上门来,哪里会知会一声的现在整个山门都乱了,少爷你赶紧跟我逃吧”

    路意惊疑不定,有点儿怀疑这是个恶作剧,可这弟子平时老实忠厚,身上的血迹也不像是再骗他。他想了想,问“楚大哥呢他武功那么好,应该是能守住师门的吧”

    “我听说”那弟子神色古怪地说了一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卡住了一把剑从他背后直直刺入,暗沉的鲜血留下来,他缓缓地倒下了,睁着的眼,死不瞑目。与此同时,一个暗沉的声音响起“听说,师弟你找我”

    路意震惊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见那飞剑穿梭而回,径直落入楚梓手中,他一向温和的眼眸,此时绽放着原始的血腥与疯狂,定定地锁住他,就像是一只威慑猎物的凶兽。

    他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对方却又逼近了,二话不说,手一扬,手中还沾染着鲜血的剑,便又向他飞来

    路意一惊,靠着逃生本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不要命一般往前飞奔,一边跑一边喊“楚梓大师兄楚梓楚梓你醒醒啊啊啊我是路意”

    他一边跑着,一边仓皇地回望,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上绊住他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还勉强辨认得出两人的身份那是他的父母。

    路意惊痛地站起身来,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哆嗦着唇,看到面前越来越近的楚梓,结巴道“师师兄,你还认识我吧我是路意啊。”

    只可惜楚梓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只是冷漠无情地提着手中的剑,朝他走来,路意低头望向眼前的一切,眼里是绝望来临前的恐惧,还是试着唤回楚梓的理智“师兄,我我是路意啊,你还教过我练剑呢。”

    楚梓置若罔闻。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身体,嗜血的剑芒冷入骨髓。路意低头,发现自己已经流血了,暗沉嫣红的血液缓缓而下,伴随着刺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结巴道“师师兄。”

    喊声的结果是剑又往前送了一步,伴随着剧烈的阵痛,路意忽而觉得悲愤,抓着他的领子吼道“师兄你醒醒啊师兄,你看看这眼前死了这么多人,你就不觉得不对吗我父母,师兄师弟,都被杀了被杀了啊杀了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楚梓淡漠地抬起眼,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里,已经泯灭了所有温情和人性,留下的只有暴虐残酷的冷静。

    路意突然意识到,曾经那个言笑晏晏要教他剑术的师兄已经回不来了,眼前有的,只是一个被魔剑入侵了神智的行尸走肉。

    “没有什么厉害的。只要心中有剑,使剑时记住那种感觉即可。”

    “剑道乃是心道,你要稳住心态,坚持练习,才会有所进益。”

    往日的教诲涌上心头,路意心中忽而涌起一股恨意,说好的明明说好了的,为什么他自己却没有遵守为什么他竟然入魔,做了这样的这样的事情

    他提起剑来,想要勉强抵抗一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气席卷而下,卷得他如同一只蝼蚁一般,铺天盖地的剑芒如惊涛拍案,剑所至处,所向披靡,横扫万物曾经路意想要摘的玉兰花,像是云朵一样层层叠叠向他飘来;那个他最讨厌的书房,竟然真的渐渐被夷为平地

    不知过了多久,路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离奇的变化,跪倒在地,骤然呕出一口鲜血。

    终于,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剑意也渐渐收敛,万事万物不再动了。

    路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最后目光落在楚梓身上,他背着剑,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要杀了他么然后一切就有了个结局

    路意直直地望着前方的楚梓,看着他越走越近,终于来到了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叹了一句“你走吧。”

    路意定定地看着他,骤然开口说“你放我走,我是会报仇的。”你不怕么”

    “怕什么。”楚梓笑了,一扬眉,骄傲又疲惫,“你要是有能耐,就来杀我吧。”

    说着,他提着剑,消失在路的尽头。路意默默地看着,擦拭好剑身上的血,慢慢地爬了起来,眼神坚定隐忍,像是一匹失去母狼的幼崽,初露锋芒。

    “卡”顾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陆致远猛地醒过来,冷汗涔涔。

    这次他也许是真的入戏了,明明自己不是路意,也没有经历过那样戏剧性的生离死别,可是那一刻的感觉是那样真实,真实得好像他真的经历过一般。至亲死去,好友反水,被逼上了黑魆魆的绝路,逼着做出是否孤注一掷的选择。是否要杀掉至亲好友,为家人报仇。

    “你看,这不是演得蛮好嘛。”任远洋走了过来,勾着肩膀跟他开玩笑“就算是顾龟毛也没挑出什么错处吧”

    “你小声点儿,小心顾导听到了天天给你卡机,卡得你哭都哭不出来。”陆致远低声警告他,心里却是笑着的,有什么比表演中的茅塞顿开更令人欣喜呢他现在就像是吃了王母娘娘蟠桃会上的桃子,飘飘欲仙,脚步轻快,几乎要飘到云层里去,努力压抑着,才不让自己笑得裂开后耳根。

    见他这么高兴,任远洋也跟着乐,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去吃烧烤吧,辛天前几天跟我说过,有家挺好吃的。”

    陆致远听了,有点心动,这一阵子剧组的饭菜,实在是有够清淡,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都还没拍完呢,再等几天,等拍完再说吧。”

    “哦。”被拒绝了,任远洋有点蔫蔫的,不过也没闹什么脾气,就坐那儿看剧本去了,还没过几分钟,辛天兴冲冲地跑过来“任哥任哥我们去吃那家烧烤吧我这里有优惠券”

    “你自己去吧。”任远洋没精打采地拒绝了他,旁边的陆致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在旁边轻声建议道“你想去就去吧,记得不要吃太多就行,小心肠胃不舒服。”

    “不去了。”任远洋站起身来“你不是要对台词么最后一幕,我们再对对吧。”

    “也好。”陆致远对于演戏的兴趣总是很大的,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他的提议,“走吧。”

    于是两个人拿着剧本走了,只剩下辛天委屈地站在原地,郁闷得不行,为什么最近崔妈也不理他,任哥也跟别人跑了,找个吃烧烤的都找不到

    、 029 剑意杀青

    没有一起吃烧烤小伙伴的辛天很郁闷,所以他过去和崔涵道了个歉,但是第二天,崔涵依然对他爱理不理的。

    于是辛天就更郁闷了。

    郁闷的辛天难得没有东跑西窜,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片场旁边,看崔涵和陆致远演戏。这一场讲的是陆致远饰演的路意在楚梓的剑下死里逃生之后,刻苦练剑,在途中结识了同为修道之人的魏旭,两人相互切磋,渐渐也成了朋友。魏旭知道路意复仇的打算后,极力阻止他前去复仇,楚梓武功强大,意气用事,无异于送死。

    而崔涵扮演的就是这位劝诫主角的魏旭了,剧情设置上他是个正道人物,因此穿得一身质朴的白衫,简单的款式,却看得辛天晃了晃眼睛。

    演戏开始了,顾川导演打了板,崔涵和陆致远便用剑缠斗起来,两个人在武指的帮助下,一递一挡,缠斗躲避,随着动作幅度,剑柄光芒闪烁,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就好像真的来到了修仙的世界里,路意,魏旭,这些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切磋完毕,路意收剑入鞘,与魏旭告别“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等等。”魏旭叫住了他,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报仇”

    “是啊。”路意神色坦然,解脱地慨叹“三年了。”

    魏旭有些担心,委婉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意,你现在武功虽然大有进益,但是和入了魔的楚梓相比,恐怕还是有一段距离,何必要以美玉击卵石,平添波折”

    “三年了,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路意神色坚定,“这事情总得做个了结,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了。”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走了,魏旭急急地拦住他“路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去复仇,有可能会连自己姓名都丢了这可不是令父母愿意见到的”

    路意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不怕死,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说着,他不等魏旭反应,就背着那把沉重的剑,徐徐远去,背影和曾经易水上一去不复还的侠士身影渐渐重合,终于隐入光影中,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前途渺渺,不知是喜是悲。

    很多年后,陆致远的死忠粉们历数起他的荧幕经典形象,总是不忘加上这一幕,这是星途的时候,亮起的冷冽寒光,他们并不知道陆致远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这一幕的美感,也并不会减少他们狂热炽烈的向往。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陆致远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演员,下了戏,看到旁边愁苦的辛天,笑问道“怎么了你任哥没跟你吃烧烤,不高兴了”

    辛天是小孩子脾气,情绪外露,也不否认,抱怨道“你把任哥拐走了,崔妈也生我的气,演戏还老是排队等,我看我这日子过得也太苦逼了”

    陆致远倒也不介意,笑着哄他“没事儿,到时候戏拍完了,我和任哥请你吃,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辛天眼睛亮起来,盘算起烧烤的菜色“那家烧烤的烤韭菜不错烤得很入味,鸡腿肉也不错,那个皮很酥的,上面抹得酱料是老板特制的,可好吃了”

    辛天一说起菜色生动极了,色香味俱全,听得陆致远这个不怎么贪恋口腹之欲的人都有些馋了,正打算叫上辛天一起去吃饭,任远洋走朝这边走了过来,肩膀靠在陆致远旁边,朝他笑道“正在找你呢中午吃什么我帮你在休息室占了个位子,你上次不是抱怨盒饭只能蹲着吃么”

    陆致远还没回答,旁边的辛天先受不了了,叫道“任哥,有了致远哥,你现在都不管我了吃饭也不叫我”

    “你小子懂什么,好好吃你的饭吧,等戏拍完了请你吃烧烤”任远洋招呼了一声,拖着陆致远走了,只剩下辛天在原地,无语望青天为什么最近他总是遭遇这样的待遇三个人吃饭不好么,偏偏撇下他

    不管摸不着头脑的单细胞生物辛天,任远洋拉着陆致远到了休息室吃饭,凉风吹着,蛮舒服的,还有最后一场戏就可以收尾了,陆致远的心情也甚是轻松,吃着手头剧组清淡的饭菜,也觉得清新可口起来。

    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最后一场戏陆致远的状态不错,吊上威亚也没觉得晕,晴空万里,湛蓝湛蓝的天空下,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一样,在空中嘶吼得荡气回肠

    “楚梓小儿,拿命来”

    说着,他流畅拔剑,刺破长空,虚晃几招这里的东西是要后期做的,等到效果出来后,就是楚梓为千万条剑气所伤,而在此时,任远洋也显示出作为一个演员的素养来,虽然半空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却像是躲过了好几道凶险的攻击,剑如流星一般左右抵挡,总算是站稳身形,神色复杂道“路意,你真要与我为敌”

    “你当初放我走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这一天”

    路意一边说着,一边拔剑冲向楚梓剑锋伴随着风声刺破长空,逼近了楚梓,他却不以为意,轻松一挡,剑就落在了地上,他淡淡道“路意,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看在往日情分上,你现在走,我尚且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师门被灭,你却叫我苟且偷生”路意冷笑道“这种机会,我不需要”

    说着,路意捡起地上的剑,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见到他如此不识好歹,楚梓也有些怒了,拔剑出鞘,一边激烈地打斗着,一边训斥道“蚍蜉撼树,不知所谓路意,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为了所谓的义气,你连命都不要了怎可如此愚蠢”

    剑剑相撞,发出剧烈的金属摩擦音,路意渐渐不敌,话语上却是依旧不留情“那你叫我怎么办师兄你杀了满门的人,要我做个瞎子,不闻不问么”

    楚梓不再说话,开始用了全力,横剑一扫,一招把路意震落在地上

    路意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咳出血来,可是眼睛却依然倔强地盯着他,带着满腔的恨意。楚梓站在不远处看着,叹了一声。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说,“我是练武发狂,杀了几个人但也不全是我杀的。路意人世间,总是会犯错的。”

    “别人的错我可以不管。”路意慢慢地爬起来,带着无以伦比的决绝,“可是你杀了我父母,这帐怎么能了结”

    楚梓哑然,想了好半天,才慢慢叹道“你说得也不错,只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当时是杀了师门里的人但是没杀你父母。你父亲也是染了魔气,自毁身亡你母亲跟着去了。”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突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刚刚还虚弱不堪的路意已经爬起来,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指,流出血液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至此不为苍生所容,不为万物所感,剑意所至,心之所至,剑意所想,心之所感,立”

    悲壮的咒语凌空响起,局势瞬间调转,等到路意稍微体会过点儿什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剑气带着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和恨意,朝楚梓袭去,迅速将他包围,片片凌厉的刀锋中,他躲闪不及,很快被刺中咽喉,死了。

    楚梓死了。

    曾经那个强大到不可战胜,也邪恶得让他咬牙切齿的楚梓,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让人觉得可恶。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在死前一刻,说出了真相他并没有杀了路家父母,他只是杀了一些同门子弟。那些年的满腔恨意,就好像是一个笑话,楚梓愧疚地出走,他满腔恨意地练剑,三年只练就这一个杀招,只杀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已经被他杀死了。

    如释重负,却又满腔愤懑。

    路意很想问楚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杀死我的父母,我们之间并没有那样的血海深仇为什么不提早解除误会,避免这近乎荒诞的悲剧

    可能是愧疚吧,可能是楚梓也觉得,自己杀了师门里许多人,还还得同门陷入魔气之中,所以一直不愿意面对他,也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路意想着,静静地在楚梓尸体旁边伫立,悲愤与痛恨的情绪交加,而他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手中这把陪伴多年的剑想当初,还是楚梓手把手教他,他才会耍上两个剑花。

    路意凝视着剑柄,良久,再次念出了那句咒语,只是这一次,平静了许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以剑气化万物苍生,自此一剑,永护天下安宁,立”

    山岚之间,一股气流流转而过,自此,魔气所侵蚀之处,自有剑气抵挡,就像是有黑暗邪恶的地方,必然有了光明。

    “卡”顾导最后一个字落下,这部历时颇长的电影,终于在今天进入了尾声。

    、 030 电影上

    在九月热气尚未散尽的时候,剑意的制作进入尾声,比设想中提前了半个多月,恰好赶上了开学季。

    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上学,白领上班的时节,别的电影都竭力避开的档期,唯有顾川,随意得很,电视剧精修完成,大手一挥,直接送去走过审铺片一系列的环节了。

    “拍电影又不是卖水果,还分个什么时令季节的,好的电影什么时候都火,烂的电影放在最热的档期也火不起来。”顾川如是说。

    “瞧他这说的,现在那么多烂片放暑期档,不是照样火起来了吗”辛天拿着杯子,朝任远洋吐槽道。

    “你这小子,怎么就这点追求”任远洋敲了敲他的脑袋,教训道,“那些烂片火了是火了,但是那些参演的演员都怎么样了还不都给骂得个狗血淋头目光放长远点儿,别看着那眼前一亩三分地”

    “可是我们这片子排得时间实在是太冷清了嘛,任哥你想想,谁会在开学的时候去看电影啊,反正我上学那会儿是不会的”辛天嘟哝着,有些沮丧。

    “好了辛天,不要再说了,顾导自有他的安排。再说了,旁边两个主演都没急,你急什么。”崔涵有些严厉地劝了辛天一句,辛天本想反驳,又顾忌到自己和崔涵和好还没多久,有些忌惮,于是什么都没说,场面有些尴尬,还是陆致远打破了沉默,举起杯子道“崔涵说得对,档期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担心了,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庆祝我们顺利杀青”

    众人站起身来,杯与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欢乐的气氛在四周弥漫着,本来还在担心档期的辛天,早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快乐地嚷嚷着“再家几个菜致远哥你也喝点儿啤的吧,这个时候,不喝点儿怎么行”

    虽然辛天极力劝酒,但是陆致远最后还是竭力阻止了他,那次醉酒让他心有余惊,亡羊补牢,此时当然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喝了。见一直劝不动,辛天也不再勉强,坐下继续吃菜。这家的小炒炒得甚好,就连白灼生菜都有股自然清新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增。

    然而纵然宴席再过欢乐,还是要散的,酒足饭饱之际,四人陆陆续续地走出了这家小餐馆,陆致远看着远处的灯光,突然听见身边一个声音说“你真的不担心”

    他回过头来,看见是任远洋。他站在路灯下,英挺的眉毛翘起,有些孩子气的问他“辛天说的档期问题,你真的不担心”

    陆致远叹了口气,担心,这是这一世自己主演的第一步电影,又选在了这个个尴尬的档期,就算是有顾导名气的支持,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只是个演员,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除非他组织人去包场刷票,否则就算是担心到天上去,对于电影的票房口碑,仍然毫无增益。

    不过话说回来,包场刷票,也是需要金钱支持的,而他现在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在心里近乎嘲弄地分析一番,陆致远抬起头来看着任远洋,笑笑说“没事我又不是辛天,哪儿来那么多委屈。”

    任远洋挑起的眉轻轻皱起,要是致远像辛天那样嚷嚷,他反倒不担心了,可致远总是把一切沉重的事都放在心底,表面上却云淡风轻,这种自虐式的排解方式,总让他担心对方有一天会直接崩断了那根

    “这样吧。”任远洋说出了心里踌躇了许久的提议,“剑意也放映几天了,要不然我们买个普通场潜进去看看,你也就放心了。”

    这个提议不错,陆致远点头答应,又问“辛天崔涵他们呢”

    听到陆致远提起另外两个人,任远洋有点不爽的感觉,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他们有事,就先回去了。再说了,我们四个人去目标太大,到时候万一被认出来就好了。”

    陆致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叮嘱道“那你明天穿得低调点,带个棒球帽什么的,小心被认出来了别带墨镜啊,那东西太明显,不合适。”

    “知道了。”听着他的叮嘱,任远洋唇边的一丝笑意越来越浓,“明天见。”

    “明天见,票钱我支付宝转给你啊。”陆致远朝他挥了挥手,任远洋的笑容僵住了连张电影票都算得这么清楚,这不明显还把他当外人么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第二天,带着棒球帽的任远洋出现在电影院,低声朝陆致远招呼道“这里。”

    陆致远走了过去,两个人取票进了电影院,发现这里头并不是想象中的空荡荡,与之相反,人坐得满当当的,有种暑期热映档的感觉。陆致远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在电影院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安静地等待着电影开始。

    屏幕亮起,一阵白色花瓣飞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少年路意在树桠上企图攀爬采摘玉兰花,眼见着他的手就要触碰上这朵徐徐绽放的玉兰花,只听一声厉喝“路意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登场,仙风道骨的模样,少年看到这男人,像是老鼠见了猫,吓得一哆嗦,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电影院里的观众都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屏幕里的少年命运可就没那么好了,一下子被从树上揪下来,拧着耳朵,拖到了树下的一条板凳上“孽障来人给我把这孽子押下去,打上二十个板子,我看他还皮不皮”

    “啊啊“随着板子的起起落落,少年的痛呼声也越来越大,带着哭腔求饶道“父父亲亲,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眼看着屏幕上的血迹,观众们也不忍心了起来,却见那中年男人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道“孽障,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该贪玩,要刻苦练功”少年路意恳求,像是怕自己不够诚恳似的,伸出手指来发誓“我发誓真的”

    中年男人顿了顿,正欲教训点儿什么,突然停住了,目光朝着不远处望了过去,一阵仙气袅袅的背景音乐中,一个身着玉清色长袍的男子飘然而至,如清风朗月一般,轻摇折扇,声音也如同涓涓流水,淙淙动听“伯父不必如此恼怒,气坏了身体反而不美。依我看,路师弟现在虽然顽皮了点,但以后大器晚成,也未可知。”

    “好帅啊。”旁边有女声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陆致远笑着看了一眼任远洋,对方神色淡定,他便也没再继续调侃,扭头看起电影,殊不知,任远洋的耳朵已经被他看红了,只是在黑暗中,所以不太明显。

    剧情继续进行着,纵使有这位翩翩男子劝解,路父依然怒气未消,冷冷道“这孽子要是有你一半知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一天到晚尽干些混账事,也不学文,也不习武,不教训那还了得”

    “我没有干啥啊,也不过就是摘朵花而已”路意委屈地趴在那里为自己辩解,却又被路父充满怒气的声音打断“孽子还不知错”

    “伯父不必如此生气。”男子温言劝着,转头看向路意“小弟弟,想要摘那朵花”

    “是啊。”路意不服气地抬起头,典型孩子气的叛逆“你该不会也要说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谚语,我可不听”

    “当然不会。”男子一笑,足尖轻点,转眼间,他已经轻盈地攀上了树枝,巧劲一使,那朵刚刚还没被路意摘下来的花,转眼间就被楚梓轻松地摘下。

    “给。”他把那朵花递到路意面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让人伤心悦目。

    路意看得呆了,径自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武功也太厉害了吧”

    “我叫楚梓。”听到他的声音,男子朝他笑笑,有点狡黠地诱惑“所以,你要不要学”

    这一笔堪称惊艳,如同一只浆,行云流水地划过了路意无忧无虑的前半生,接下来,几个蒙太奇式一晃而过,路意随着楚梓一起练剑,跟着他扎马步,偶尔也会恶作剧地捉几只虫,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楚梓,却被对方放过来的蛇吓得魂不附体;更多的时候愁眉苦脸地被路父教训着,焉焉地趴着像只小狗熊。

    这段演得欢乐,观众们也看得欢乐,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楚梓就在这里呆了一年有余,跟门派里的上上下下都混得熟悉起来,欢乐的背景音徐徐流淌着,却隐隐发出铮铮的琴音,预示着什么事情要发生,观众也跟着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盯着屏幕看,唯恐下一秒自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陡然一声,屏幕里一只长剑横空出鞘,观众吓得陡然一腿,在一片打斗声中,只听见楚梓厉喝道“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 031 电影下

    陡然一声,屏幕里一只长剑横空出鞘,观众吓得陡然一腿,在一片打斗声中,只听见楚梓厉喝道“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那个被他截住的小弟子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藏住手中的剑,动作惊慌,一不小心被剑刃割伤,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他的眼睛顿时不复清明,魔剑出鞘,转眼间就像楚梓刺去

    楚梓面色一沉,灵活地偏头让了过去,反手挡住他,厉声喝道“孙奇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那人并不回答,嘶吼一声,拿着那柄寒光凛凛的剑狠戾地朝楚梓刺去楚梓虚晃一招,避开他的锋芒,却不小心被魔剑蹭了一下,怔了怔,反手挑过孙奇的剑,将之打落在地,“当”地一声,魔剑从孙奇手中落下,他的眼睛又恢复清明,迷茫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发疯了,差点儿伤了师兄”匆忙赶到的路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弟子孙奇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六神无主地说道“那怎么办”

    还好,楚梓闭了闭眼,就恢复了冷静,淡淡道“我无碍,路意修要顽皮。孙奇,你来随我治伤。”

    一行三人穿过花团锦簇的山门,前去治伤,气氛又重新恢复平静,叽叽喳喳的鸟儿叫着,一切似乎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却又似乎在这平静下隐藏着些许波澜。

    路意被教训以后,继续练剑,现在,他的进步越来越大,被路父训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这一天,他拿着剑比划着,有些得意地询问“楚梓,这一招是怎么使的啊”

    楚梓倒也不生气,但也不回答,俊眉一展,拔剑出鞘,剑芒刺破长空,是笔直而锋利的杀意,径直擦过他,飞向了不远处一块磐石,笔直地钉在磐石之上,屹立在那里,像一棵寒松。

    剑锋擦身而过,惊魂未定后,路意陷入了惊叹之中“怎么做到的剑居然可以插,在石头上”说着,他走过去,试图拔出这剑,却发现它仿佛是嵌入石头一般,纹丝不动。

    “没有什么诀窍。”楚梓淡淡道,“熟能生巧而已。练多了,你心中便有了那把剑,以后使剑的时候记住那种感觉便可。”

    “好”少年路意看了如此激动的场景,心潮澎湃地喝了一声,拔出自己的剑“喝看剑”

    只可惜,他功力不到家,这一声非但没能增强士气,反倒扰乱了气息,下盘不稳,一个趔趄,剑“当”地一声就摔到了旁边的石头上,观众们都笑起来,荧幕中的路意也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讪讪道“我还是先去扎马步好了”

    楚梓宽容一笑“无妨,最初的时候,我也与你一样,慢慢学罢,基础打牢,总有一天你也会学会这一剑的。”

    路意羞愧地点了点头,比划着手中的剑,蹲马步的样子,比最初的时候认真了许多。蹲下去了许久,额角都渐渐渗出汗来,他也没有再左顾右盼。

    楚梓扬了扬眉,露出一个清淡的欣慰笑容,可是还没等他这个笑容凝聚,突然,他神色一变,一把剑径直向路意刺去

    “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路意慌张一让,还没来得及惊讶又是一剑凌厉飞来,他着了急,也不再管什么礼貌,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楚梓你醒醒我是路意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楚梓不答,依旧追逐着他,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路意上蹿下跳的,堪堪躲过几剑,可毕竟武功不到家,一着不慎,便被抵住了喉咙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见曾经言笑晏晏的楚梓将那柄寒光凛凛的剑,送入自己的喉咙,几乎可以预见到那血流如注的结局

    无可救药,路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剑柄,堪堪停在了贴近他喉咙的地方楚梓居然停住了。

    他愕然地抬起头来,曾经凶神恶煞的剑,被“当”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剑的主人愕然地看着地上,再看了看他,神色恢复清明,却又带着错愕的不可置信“你是我伤了你”

    路意点了点头,万分委屈地抱怨道“是啊师兄,你刚才也不知怎么的,一个劲儿地攻击我,考验我的剑法,也不是这么个法儿啊。”

    “那只能怪你练功不勤,你要是努力上几分,也能堪堪挡住我几招。”楚梓云淡风轻地数落了路意几句,转身走了,只留下他浓重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沉重。

    电影院里静静的,只听得见浓重萧瑟的杀伐声越响越急促,节奏也变快了,转眼间,四处惨叫声响起,斑驳人影中,有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人跑了进来,慌忙道“少爷大事不好了,赶紧逃吧路家惹上仇人,现在要被灭门啦”

    “什么”路意大惊,一边扶着他起来,一边问“你说什么什么灭门昨儿父亲还问我功课呢”

    “哎呀别提了少爷那仇家找上门来,哪里会知会一声的现在整个山门都乱了,少爷你赶紧跟我逃吧”

    路意惊疑不定,一边跑一边问“楚大哥呢他武功那么好,应该是能守住师门的吧”

    “我听说”那弟子神色古怪地说了一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卡住了一把剑从他背后直直刺入,暗沉的鲜血留下来,他缓缓地倒下了,睁着的眼,死不瞑目。与此同时,一个暗沉的声音响起“听说,师弟你找我”

    路意震惊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见那飞剑穿梭而回,径直落入楚梓手中,他一向温和的眼眸,此时绽放着原始的血腥与疯狂,定定地锁住他,就像是一只威慑猎物的凶兽。

    他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对方却又逼近了,二话不说,手一扬,手中还沾染着鲜血的剑,便又向他飞来

    路意一惊,靠着逃生本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不要命一般往前飞奔,一边跑一边喊“楚梓大师兄楚梓楚梓你醒醒啊啊啊我是路意”

    他一边跑着,一边仓皇地回望,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上绊住他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还勉强辨认得出两人的身份那是他的父母。

    路意惊痛地站起身来,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哆嗦着唇,看到面前越来越近的楚梓,结巴道“师师兄,你还认识我吧我是路意啊。”

    只可惜楚梓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只是冷漠无情地提着手中的剑,朝他走来,路意低头望向眼前的一切,眼里是绝望来临前的恐惧,还是试着唤回楚梓的理智,悉悉索索地说“师兄,我我是路意啊,你还教过我练剑呢。”

    楚梓置若罔闻。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身体,嗜血的剑芒冷入骨髓。路意低头,发现自己已经流血了,暗沉嫣红的血液缓缓而下,伴随着刺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结巴道“师师兄。”

    喊声的结果是剑又往前送了一步,伴随着剧烈的阵痛,路意忽而觉得悲愤,抓着他的领子吼道“师兄你醒醒啊师兄,你看看这眼前死了这么多人,你就不觉得不对吗我父母,师兄师弟,都被杀了被杀了啊杀了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观众的呼吸都紧了,有些期待地随着镜头望向另一边,另一边,楚梓淡漠地抬起眼,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里,已经泯灭了所有温情和人性,留下的只有暴虐残酷的冷静。

    路意近乎绝望地看着,他的眸色带着琥珀色的反光,穿越过时光,回放起之前的一幕幕场景

    “我叫楚梓。所以,你要不要学”他诱惑地轻笑。

    “没有什么厉害的。只要心中有剑,使剑时记住那种感觉即可。”

    “剑道乃是心道,你要稳住心态,坚持练习,才会有所进益。”他谆谆善诱地教诲。

    “那只能怪你练功不勤,你要是努力上几分,也能堪堪挡住我几招。”他云淡风轻地解释。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用了没有了

    路意跪倒在地,口内含着鲜血,望着眼前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提起剑,观众也伸长了脖子,期盼着他能够站立起来。可是他们失望了,剑“哐当”一声,颓然掉在了地上,路意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嗜血冷漠的楚梓,居高临下。

    镜头仿佛定格了,好半天,路意骤然开口说“你放我走,我是会报仇的。你不怕么”

    “怕什么。”楚梓笑了,一扬眉,骄傲又疲惫,“你要是有能耐,就来杀我吧。”

    说着,他提着剑,消失在路的尽头。路意默默地看着,擦拭好剑身上的血,慢慢地爬了起来,眼神坚定隐忍,像是一匹失去母狼的幼崽,初露锋芒。

    他慢慢站了起来,镜头渐渐放远,从剑的冷光扩大到他全身,延伸至桥面,慢慢囊括住桥下的湖泊,诗情画意在夕阳的余辉里渐渐淡去,沉入一片黑暗之中。顾川的镜头语言是一直以来让他的影迷津津乐道的话题,究其原因,也无外乎于此。

    黑幕上,一行三个小字亮起,赫然是“三年后”,白光越来越强,最终演化成两个人在打斗,一递一挡,缠斗躲避,打得难解难分,就像是皮影戏中的某场武斗。

    缠斗了几分钟,终于,谜底被揭开,观众听见熟悉的人影,是主角路意,只听他道“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等等。”另外一人叫住了他,问“你是不是要去报仇”

    “是啊。”路意神色坦然,解脱地慨叹“三年了。”

    那人有些担心,委婉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意,你现在武功虽然大有进益,但是和入了魔的楚梓相比,恐怕还是有一段距离,何必要以美玉击卵石,平添波折”

    “三年了,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路意神色坚定,“这事情总得做个了结,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了。”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走了,魏旭急急地拦住他“路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去复仇,有可能会连自己姓名都丢了这可不是令父母愿意见到的”

    路意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不怕死,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那双眼睛,在大屏幕的特写下,毫不逊色,反而平添了几分固执与倔强。说罢,他不等魏旭反应,就背着那把沉重的剑,徐徐远去,只留下那人担忧的目光,随着哗哗的江水一起,渐行渐远。

    随着腾跃的江水,路意拔剑出鞘,刺破长空,清越喝道“楚梓小儿,拿命来”

    说着,激越的音乐声响起,这柄剑就如同一块骤然砸去的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十道剑芒倾数而下,一个人影躲闪其间,灵活地闪避着,最终站定,神色复杂道“路意,你真要与我为敌”

    “你当初放我走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这一天”

    路意一边说着,一边拔剑冲向楚梓剑锋伴随着风声刺破长空,逼近了楚梓,他却不以为意,轻松一挡,剑就落在了地上,他淡淡道“路意,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看在往日情分上,你现在走,我尚且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师门被灭,你却叫我苟且偷生”路意冷笑道“这种机会,我不需要”

    说着,路意捡起地上的剑,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见到他如此不识好歹,楚梓也有些怒了,拔剑出鞘,一边激烈地打斗着,一边训斥道“蚍蜉撼树,不知所谓路意,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为了所谓的义气,你连命都不要了怎可如此愚蠢”

    剑剑相撞,发出剧烈的金属摩擦音,路意渐渐不敌,话语上却是依旧不留情“那你叫我怎么办师兄你杀了满门的人,要我做个瞎子,不闻不问么”

    楚梓不再说话,开始用了全力,横剑一扫,一招把路意震落在地上

    路意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咳出血来,可是眼睛却依然倔强地盯着他,带着满腔的恨意。楚梓站在不远处看着,叹了一声。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说,“我是练武发狂,杀了几个人但也不全是我杀的。路意人世间,总是会犯错的。”

    “别人的错我可以不管。”路意慢慢地爬起来,带着无以伦比的决绝,“可是你杀了我父母,这帐怎么能了结”

    楚梓哑然,想了好半天,才慢慢叹道“你说得也不错,只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当时是杀了师门里的人但是没杀你父母。你父亲也是染了魔气,自毁身亡你母亲跟着去了。”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突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刚刚还虚弱不堪的路意已经爬起来,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指,流出血液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至此不为苍生所容,不为万物所感,剑意所至,心之所至,剑意所想,心之所感,立”

    悲壮的咒语凌空响起,局势瞬间调转,等到路意稍微体会过点儿什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剑气带着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和恨意,朝楚梓袭去,迅速将他包围,片片凌厉的刀锋中,他躲闪不及,很快被刺中咽喉,死了。

    镜头瞬间被定格,就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

    楚梓死了。

    如此轻易地死了。

    路意伫立在那里,脸上似哭若笑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他凝视着剑柄,良久,再次念出了那句咒语,只是这一次,平静了许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以剑气化万物苍生,自此一剑,永护天下安宁,立”

    清爽的笛子声划过,山岚之间,一股气流流转而过,自此,魔气所侵蚀之处,自有剑气抵挡,就像是有黑暗邪恶的地方,必然有了光明。

    屏幕慢慢沉寂下来,这部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进入尾声。周围静静的,还有些许哭泣的声音。陆致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这一刻,选择了相信顾川的话。

    观众也许不能甄别出每一部好作品,但是主旨明晰,三观正常,兼具艺术美感的大众型片子,却永远不会逃过他们的法眼。

    这个电影,不会就此被埋没。

    、 032 晚会

    走出电影院,天空中开始飘起细小的雨丝,凉爽的天气,有点阴沉,却影响不了陆致远的好心情,电影院里的人潮拥挤,不少人谈论着剑意的情节,无一不证明着这部电影的高人气。

    陆致远心潮一动,翻出手机来搜索“剑意”二字,果见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长评,多是溢美之词。

    他没来得及细看,陆以谦的电话就来了,带着隐隐的喜悦,说“致远,你现在在哪儿剑意的成绩很好,我这里接到好几个通告,你过来看一下。”

    “就在华光旁边的电影院呢,和远洋一起。”陆致远微笑答道。

    “那正好,你和他一起过来吧。”陆以谦一锤定音。

    陆致远含着笑意挂了电话,扭头对对面露疑惑的任远洋解释几句,两个人便一起来到陆以谦的办公室。

    陆致远笑着站起身,递给他一沓文件“小远,这是几个合作商给我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陆致远接过企划案,还没翻几页,就惊讶地抬起头来“春节晚会”

    “是啊。”陆以谦笑着解释说,“一个地方台的,这几年还挺火,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不过你们真要回家聚聚的话,也不勉强。”

    陆致远有些犹豫,自重生以来,他和陆老爷子也一向是聚少离多,这下子连春节都不回家,未免有些不好。可这机会难得,又正是他第一部电影的宣传期,错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日后肯定会后悔。

    两相权衡,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朝陆以谦点了点头“我没问题的,陆哥,只是可能要跟家人商量一下。”

    陆以谦满意颔首,又问任远洋“你呢”

    任远洋似乎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耸了耸肩,说“我无所谓,听从安排呗。”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春节晚会不是小事,哪怕是地方台的,也需要认真准备,提早一个月,陆以谦就按照他们的尺寸专门预定了舞台装,这还不算,请更加专业的服装师和造型师,紧锣密鼓地筹划排练着。每天除却赶通告的时间,陆致远和任远洋都呆在练习室里,排练着晚会上要表演的节目。

    练着练着,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年末,四处都散发着爆竹的火药味道,年味儿愈发浓了,天气越来越冷,外出务工的人都赶着回家,唯有陆致远他们,坐在保姆车上,奔赴晚会的现场。

    陆致远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西装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还带着个巨大无比的墨镜,不禁乐了他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个神神叨叨的神经病。

    听到他笑,前座的陆以谦回过头来笑问道“小远,紧张不”

    陆致远摇了摇头。他好歹也是重活过一辈子的人,这一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地方台的春节晚会就吓昏了头,倒是反观旁边的任远洋,抓着裤脚,嘴唇紧抿,透露些前世不曾见过的紧张情绪。

    陆致远心里了然,也不直接安慰他,反而向旁边的陆以谦问道“谦哥,最近圈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新鲜事”陆以谦愣了一下,想了想,笑了起来“还别说,小远,还真有那么件事,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知道,当时远洋刚拍完剑意,挺火的,就有个三线小女星想蹭热度,把以前她和远洋的合照发出来,还配了行字心悦君兮君不知你晓得远洋是怎么回复的么”

    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几乎是相当于“我爱你”的诗句版本了。陆致远有些好奇,问“怎么回复的”

    旁边尚在发呆的任远洋骤然惊醒了,有点羞怒地瞪向陆以谦“不许说”

    陆以谦又不是辛远,自然不怕他,笑了笑,继续说“当时远洋的反应也是绝了,他直接帮那个女星了诗词鉴赏的微博,还说什么不懂就问专业人士,别问我”

    “呵呵呵”任是陆致远本意不在于此,听到这话也笑得直不起腰来,更别提讲述者陆以谦了,他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根,嘴里还说呢“远洋危机公关做得这么好,我们公关部都没用武之地了”

    任远洋在旁边被笑得有点恼羞成怒,耳根子都红了,在致远面前丢脸,这伤害值简直翻了一番,他也不顾什么经纪人的权威了,朝陆以谦争辩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么谁知道怎么就弄成个这样的结局”

    “好好好,你对你对”陆以谦笑得肚子疼,也并不反驳他的话,任远洋一拳头打在棉花团上,有些郁闷,可经由刚才这么一闹,他的紧张情绪倒是消散了不少,眼见着快要到录播大厅了,刚才加快的心跳也慢慢平复起来,随着另外两人一起下了车,一边走还一边跟陆致远解释“真不是陆以谦说的那样,我没那么傻”

    “好,我知道了。”陆致远努力憋着笑,不去伤到对方的自尊,他只是想要找个话题来缓解下任远洋紧张的情绪,哪里想得到还就意外地得出这么个爆料来,简直是笑得他无可奈何。

    在心里憋笑一阵,到了演播大厅,气氛又再次严肃起来。晚会导演行色匆匆地过来和他们见了一面,安排了个助理跟着他们之后,就又匆忙地返回去安排别的事宜了,还好这个助理还比较靠谱,一条一项,有条不紊地跟他们叙述起来“晚会会事先彩排一遍,你们的顺序是第十七位,到时候会有报幕和专人提醒,另外,如果你们对于灯光有什么特别要求的话可以和灯光师协调一下,他在左边第二个休息室里。”

    “行,我们知道了,您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吧。”陆以谦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小助理,又把伴舞喊过来,一群人私下练习一阵,又跟着大部队彩排了一回,晚会还没开始,感觉都像是表演结束了似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漫长的等待结束后,他终于听见了主持人报他们的节目“最近大热的电影剑意,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是的,没错,今天我们有荣幸邀请到了剑意的两位主角为大家演唱一首剑魂,大家欢迎”

    如潮的掌声响起,灯光暗了下来,隐隐的古筝音响起,一袭白衣的清隽男子,出现在舞台上,声音如同淙淙流水一般,娓娓道来深山中是谁把你凿穿又是谁识得你品行不凡   千锤百炼只为一番  刻骨香彻夜寒

    观众又是一阵掌声,眼尖的已经认出来,这就是剑意的男主角陆致远。

    只见舞台上节奏渐快,灯光渐强,一群伴舞衣袂飘飞,或是作锤炼状,或是作痛苦状,姿态不一,引人瞩目,从这一群白衣中,骤然走出个黑衣来,正是任远洋,他提着剑,挥舞起来,颇有几分古代侠士的风采,歌声进入高,潮部分,节奏感也越发明显,唱得人热血沸腾“彼时年少闯江湖,仗剑云霄不认输”

    琴声渐渐激越,歌声也变为二重唱,一低一高,甚是和谐,唱到最后,陡然拔剑“是非成败,功名利禄,痴嗔笑叹,往后是寂寞”

    最后一声响起,如同金石之声,骤然让人清醒了头脑,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掌声再一次响起,陆致远和任远洋鞠了一躬,就此退下,今天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陆致远到了后台,便忙不迭地脱下身上的古装。这衣服虽说看着仙气飘飘,但谁穿谁知道,闷得很。他脱下衣服,里面也就一层薄薄的单衣而已,精致的锁骨,看得任远洋直发愣,热气腾腾的房间里,他却问“你不多穿点儿小心感冒了。”

    “放心吧,这里这么热,还开着暖气呢,哪里会感冒。”陆致远说着,还是找到随身带着的外套,披了上去。任远洋看得愣愣的,彼时,刚刚到了十二点,外面的烟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映照着眼前的人眉目如画,从尚未卸下的厚重舞台妆里,他却看得清最真实的表情。陆致远是笑着的,如同温柔缱绻的笑意,任远洋明白那种笑意,那是事成之后的欣慰每次致远拍戏过了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清浅的笑容,像是炎热夏日里,唯一的那一股清泉。

    不知怎么的,任远洋只觉得脸上更加燥热了,外面的烟花接二连三地放着,他的心也随着烟花一起乱糟糟地炸裂到高空,绮念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说都不太对任远洋尴尬地咳嗽一声,问“致远,等下有什么计划不要不等下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似乎是觉得看烟花这个提议太浪漫以至于显得诡异,他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吃点儿夜宵呗,一晚上没吃,我都快饿死了。”

    陆致远迟疑地看了他两眼,然后点了点头。

    任远洋大喜,拿起钱包正准备出去,陆致远神色有些怪异地叫住他,指了指他的身上“那个,衣服你不准备换一下”

    任远洋扭头看向自身,依然穿着那件表演时的黑色衣衫。他骤然卡壳了,刚才的好兴致也有点儿颓了

    这么几件事下来,再加上之前的微博事件,致远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智障啊

    、 033 天意

    “没关系,你接吧。”任远洋点了点头,在心中微不可闻地长叹一声又一次泡汤了,难道这是天意

    而桌子对面陆致远却颇为高兴地接起电话,电话里面,陆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致远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第一次上电视,紧张不”

    “还好。”陆致远回答着,脸上是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温柔笑意,笑着问道“您那边可好”

    “好得很”隔着电话,在鞭炮声响起的背景音里,陆老爷子朝着电话吼“就是你小子,怎么过年也不回来一趟,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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