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高伊吾说“稍等。”也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旁边的人说。
那头随着明显开关门的声音安静下来。
“什么事?”高伊吾问。
逢云有点怀疑自己没挑对时候,其实说到底这是他自己的事,要郑重其事地打一通电话也是他一厢情愿,高伊吾本人会不会觉得被打搅到?啊应该选他空闲的时候,可是高伊吾到底什么时候会有空闲?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逢云脑子里滚滚而过,他吞了下口水,说“我跟韩联在一起了。”
“嗯?”高伊吾疑惑地问“这么快”
“什么?”
“我还以为你们要拖到天荒地老呢!”
诶,怎么听起来好愉快的样子。
“逢云。”高伊吾的语调突然认真起来“你和家里说了吗?”
“说了。”逢云赶忙点头,又立刻醒悟对方其实看不见自己“我爸妈,算是搞定了吧。”
“唔,那就好,韩联那边……想必他父母也管不到他。”
“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哼。”高伊吾又说“还和谁说了,其他人有知道的么?”
逢云觉得心里轻松了“除了一个师兄,暂时没和其他人说。不过有两次和他逛街都遇到同一个同事,应该是也住在附近吧,人家没多问,反而更像是看出来了。”
“这样。”高伊吾似乎是考虑下“你不必特意再和谁解释,也不用费心思遮掩,该怎样就怎样,自己过自己的,明不明白。”
“知道。你最近忙吗,是不是要毕业了?”
“啧啧啧,我还有两年呢!你看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高伊吾话是这么说,倒没有真的责怪逢云不关心他的意思,反而他觉得这几个朋友,蒋晓光是个糊涂蛋,傻吃憨睡光长个,幸而家里还算靠得住,逢云面上聪明,里面是一团傻气,死心眼又固执,只能盼着韩联灵光一点,多照拂他。
“等你放假,我们再一起找个清静的度假村玩啊!”逢云想起以前说的,要每年暑假聚会。少年时的约定,高中毕业之后其实都还没有实现过。
高伊吾说“再说吧,看什么时候方便。”
晚上韩联回家就看到逢云抱着笔记本在沙发上搜度假旅游的信息。
“要休假?”
“今年的年假一天都没休呢!”逢云抬起头冲他笑“以前说好每年都和伊吾晓光出去玩呢,说来说去四个人老是凑不到一块儿。”
韩联揽着他看屏幕“也是,我好想几年都没见到晓光了。”
“今天和伊吾说了,看他什么时候能腾出空来。”
“这个不错。”韩联指着一篇s省苗寨攻略。
两人正兴冲冲地聊着,韩联手机响了。
逢云瞥了一眼,是个没有记录的陌生号码。
“喂,”韩联接起来,刚听了一句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是。还行,嗯。”
那边絮絮地说了些什么,逢云靠得近,听不清楚具体内容,却分辨得出是个女声。
“不,不行。”韩联认真的拒绝了什么,他的侧脸就挨在逢云耳朵边,揽着他的手稍微用了点力。
对方说的不少,韩联的回应来去都是那几个字。说了分钟,最后也没什么结果就挂掉了。
逢云还在翻着苗寨图片,脑子里却有辆小火车在况且况且地飞驰是谁?我要不要问?好像什么都问也太罗嗦了,显得我小心眼似的。我当然不是小心眼,就是有点好奇。怎么问会比较自然?还是等他自己说?他要是不说呢?
韩联看着逢云手指在控制板上滑来滑去,眼神都不知道飘到哪里了,他抓起那只手飞快地亲了一口说“卢愫打来的,问我在不在a市,想见面吃个饭。”
逢云还没想好要怎么接,韩联就自己飞快地说“我这个号码没有给过她,就算回到a市也不打算单独和她见面。”
逢云什么都没问出来,想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那好吧。
他关掉窗口,又点开一篇林芝的介绍。
“西藏远了点吧。”韩联看了眼说道。
“嗯。”逢云心不在焉的胡乱浏览“你是什么时候……噢对,那会儿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什么时候……”韩联想起来逢云说的是什么了,他靠到沙发靠背上,考虑了一下才说“你记不记得有段时间,我,其实现在说起来是有点白痴,就是刚上大学那年,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我拐弯抹角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那我当然是没有的。”逢云抬了下下巴。
“我没那么神奇隔着一千公里就一眼看穿你。”韩联说“不,其实是我自己不太确定,因为我一问你,你就东拉西扯答非所问的,搞得我好沮丧。”
逢云凑近了看着韩联的脸“你沮丧一个我看看。”
韩联立刻做了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逢云被他逗笑了“那都是……我自己也没想清楚,谁知道你想问什么,要是你突然跟我倾吐起暗恋哪位姑娘而不得的烦恼来,我要怄死了。”
“不乱扯了。”韩联也跟着笑“本来在你这里没问到我想要的答案,老实说吧我是有点生气的,我就是觉得你喜欢我了,为什么还不好好说呢!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自己也是拐了十八个弯问得太不直接。后来又是我妈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自己一团糟,其实挺……羞于见你的。久而久之没有联系,再见面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和你说话。你说不定生我气,说不定早就翻到新的一页,我不知道……”
怎么会呢,逢云心想。
“那好吧,其实我没有生你气。我会多想,会自己钻牛角尖出不来,但是就算生你的气也不会太久。”逢云合上笔记本“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32章 第章
韩联花了点时间才明白逢云的意思,这个问题他太清楚,太记忆深刻了“2009年12月16日,你肯定都不记得。”
逢云也吓一跳“你这是什么套路,难道都写到小本本上了?”他略一思索“是高三的上学期嘛。”
“是。”韩联说“那天晚上你在一楼外墙填我们班分到的艺术节展示墙,记不记得,在墙上写纪伯伦的诗,然后……”
原来是那个时候。
韩联有点不满“为什么你看起来印象一点都不深的样子。”
“深的深的!”逢云赶紧表明。
“我那天手像过电一样,都麻了。”韩联说
“麻了麻了,我的手也麻。”逢云赶紧也跟着符附和,其实他对那天的细节记不太清了——在那之前算得上是他单方面的暗恋,暗恋最辛苦的地方在于猜测对方的心意,最快乐的地方则是在对方不经意的时候收到甜蜜的回应。他在意对方的时间来得更长,所以那个高三的晚间反而显得不那么突出。
韩联说“你为什么手麻?冷风吹的吧!”这个家伙果然是不记得了啊。
他按住逢云“问我这么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那你也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逢云无辜地睁着眼说“我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好可惜,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那个宛如上天注定的时刻,只是渐渐的,渐渐的,就越来越喜欢他。
“反正时间比你更长。”逢云说“说不定我爱你远远超过你爱我呢。”
“胡说。”韩联假意嘲笑道“幼稚!”
小孩子才喜欢天真地争长短论高下。
可是,听他这么说,真的是好欢喜啊!
韩联努力忍住那点小得意的笑容“像大晚上给人念情诗这种招数真的是好老土,幸亏我当时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换个老油子才不会上你的当。”
“谁给你念情诗了!”逢云拿靠垫砸韩联,边砸边笑。
所以当学生的高伊吾比挣钱养家的其他三个人还忙。一直到来年五月份才抽出三天小长假。
四人时隔数年又重新聚到一起,少年时代结下的情谊过多少年还是一样熠熠生辉。
蒋晓光作为小团体里仅剩的蒙在鼓里的人,一开始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
要是当年的蒋晓光,估计一直到假期结束都不会发现端倪。要不怎么说社会磨练人呢,一根筋的蒋二傻也在生意场上稍微打磨出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技能。他先是发觉逢云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韩联背上的旅行包里。随后在路边小篷底下歇凉吃冷饮的时候,韩联尝了口自己的,说声这个甜,就自然地舀了一勺喂给逢云。
好吧,其实他们俩同屋三年,这才是实际上的铁打室友,关系更亲密一点好像也说的通的样子。旁边高伊吾不是还很淡定么。
蒋晓光就这样一边发现问题,一边自己解决问题。
很圆满,都还说的通。
到了晚上,说好还是照例一起打牌的。逢云韩联这边磨磨蹭蹭,高伊吾眼镜上精光一闪,派了蒋晓光去催人。
蒋晓光敲开门大大方方地跨进去“快点,牌都洗好了。咦,你们的房间怎么是大床房?”
逢云和韩联望着蒋晓光,一脸“我们就该睡一张床”的表情。
蒋晓光的世界崩溃了。
蒋晓光火急火燎地抓着高伊吾,痛心疾首地说“你知不知道沈逢云跟韩联这两个混蛋啊,搞的什么名堂!”
高伊吾嫌弃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蒋晓光不敢相信地问道“先告诉你的?”
“还用得着他们来告诉我?”高伊吾用怜悯傻瓜的眼神看着蒋晓光“我自己难道不长眼睛?”
蒋晓光怀疑自己长了一双假眼“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一贯冷静克制一丝不苟的青年高深莫测地笑了“高中。”
“你们都背着我。”蒋晓光撅着个嘴,手里一把牌稀烂。
“别叫。”逢云看着他的牌。
“我非要。”他把地主牌翻过来,三、五、八。
“等着被血洗吧。”韩联说。
“你太混蛋了。”
“好了没有,快点出。”高伊吾不耐烦地催促。
“还有你,你也瞒着我。”蒋晓光愤怒地甩下一对三,破天荒地头生反骨抬脚在高伊吾小腿上踹了一下“你也不管管逢云。”
“你神经病啊!”高伊吾抓着牌扇了蒋晓光的头。
逢云为表歉意,当天就没有上场,都让给他们三人打。蒋晓□□鼓鼓不听劝,一整晚都在输。
看来生意场对他的磨练还是不够。
第二天一早,蒋晓光怂眉搭眼地来叫逢云韩联吃早饭。
逢云总觉得是高伊吾悄悄收拾了他。
早饭是酒店的自助餐,也没多少花样,鸡蛋馒头白粥,有个炒米粉,葱撒得特别大方。逢云和韩联对着一个盘子把葱花都挑出来,挑完韩联端着吃了,逢云自己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