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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足道的故事 第5节

作者:晏北渡 字数:20579 更新:2021-12-20 15:31:35

    还没等到回答,韩联鬼使神差的伸手用手背在逢云颊边贴了一下。那意思,好像本来是想用指尖碰一碰,手已经伸出去了,临到头手腕一转换了手背,短暂的接触了一下,觉得一片冰凉。

    逢云脑中空白,颊边像火烧了似的,也不清楚自己是冷是热了。

    韩联看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冻傻了吧”

    逢云努力平复着呼吸,却觉得头上一暖,韩联把帽子取下罩在了自己头上,于是一颗心像搭上了火箭,蹭蹭蹭的往空气稀薄的高空飞去,要一直一直飞到大气层外面,第一宇宙速度是每秒79千米,第二宇宙速度是每秒112千米,第三宇宙速度是每秒167他在短暂的几秒钟内把课本上关于万有引力定律的重点从头过道尾,心率一路指向一百三。

    这时那每每吓人一跳的铃声突然响起,许多磨蹭了一晚上的学生终于等来了下自习的信号,整栋楼几乎是立刻吵闹起来,抢着回宿舍洗澡、去食堂吃宵夜的学生蜂拥而出。

    逢云终于回魂,扶了下绒线帽子,讷讷地说“回去吧。”

    “哦。”韩联让开步履匆匆的同学,跟着逢云回了教室。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往里收资料,一沓一沓也没看是是什么就放进去,一个在教室后面收伞,揪了半天都扣不上带子,简直是坐定的心怀鬼胎。

    韩联提着走到教室后面来,伸手帮逢云系了伞,认真道“那我回家了。”

    “噢,好。”逢云觉得耳尖又烫了起来“回去吧,路上小心。”

    一诊、期末、二诊、三诊,四场全市排名的考试刷刷刷的过去,逢云的成绩大概在六百一十分上下波动。老师们对学生的态度越来越温和,有时甚至主动问这样会不会作业太多了要不要下次再做这一套,相反学生呈现出一种发吧发吧赶紧发现来给我做,蒙菲评论道“好像受虐上瘾一样。”

    以前逢云经常绕路去买书那家店在他高二的时候关门歇业了,店面被转手,新换的老板重新装修过,里面隔出一个小间加工中式糕点。逢云很喜欢他家的老婆饼,酥皮香脆,瓜馅融和,周末放学常常照例绕路过去,总觉得和这个位置的店十分有缘分。

    这个周六也是一样,他挑着才烤的糕饼,又看见店家出了新品种,正想问问呢,门口进来一个人喊道“老板,我下午打电话来定了一盒蝴蝶酥沈逢云,你怎么在这里”

    第17章 第章

    来的人是喻廷,他长高了好一截,满面含笑,比以前更见秀气精致,逢云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我常来买东西,你好久不见,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拿了东西,喻廷主动送他去公交站等车“你最近如何,现在是考完三诊了吧想好上那个大学没有”

    “到时候再说吧,三诊还行。”逢云望着往来的车流“我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喻廷促狭地笑了一下“你们高三可忙了我知道,哪里还敢找你聊天。等你高考完再说。”

    逢云老实不客气的用手里的袋子碰了下喻廷“等我考完你也要高三了好不好”

    “那等我们都上了大学再慢慢聊。”喻廷几乎是容光焕发,早已不见了以前受人欺负还不开口的样子。

    逢云由衷地感叹道“你变化真大。”见喻廷露出疑惑的眼神,又赶忙补充“我是说比以前看着开朗很多,真好。”

    喻廷有点小满意,倒是诚恳地说“沈逢云,六月加油”

    告别喻廷,逢云上了回家的公交,心里像装了温暖的热水,真心实意地开心着。

    渐渐的,有时樊景和王新新夜里讨论题目,逢云和韩联也跟着说一两句,舍管几乎不再管束学生熬夜用功的事,只是偶尔念叨几句“也要适可而止,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高考当前,以前的什么龃龉嫌恶都要靠边站,同学关系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

    考前一个月,突然之间,老师也不再往下发试卷了,整个班步入了一种奇异的轻松里,语文老师挥挥手“没有啦,卷子都给你们做完啦,地下室的印刷间要给工人放假了。”数学老师说“什么,让你们休息调整一下还不好”英语老师把手背在背后绕着教室转圈“你们啊,都做了这么多题,该复习的也复习了这么多遍,要再有什么漏洞,现在也来不及补了。”

    郝德均满面含笑,端着他的搪瓷茶盅“大家自己看看书,看看以往的试卷和练习册,轻松一点,都轻松一点。”

    以前总以为高考远在天边,高中真是一辈子都过不完,这不知不觉地也走到眼前来了。三年三年,年轻的学生们尚且不用去想到底什么是一辈子,这三年几乎就是他们大部分人年轻的生命中最辛苦最难熬的阶段,然而这么困难的事,竟然也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五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两年前的地震好多人还记忆犹新,后面接着的几年,全省的高考英语都取消了听力。逢云还留着高一时的听力教辅,长久没有翻动,在一摞书的最下面压得很平整。这个月逢云把抽屉里、课桌上、旁边专门加的纸箱里带字的纸都细细看了一遍,热也不觉得,潮也不觉得,平心静气,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就等着那一天来了。他暂时还没有去想考试之后的事,那个超长的、没有作业的假期像最美好的嘉奖,憧憬和希望都保留起来,只等礼物拿到手里的时候才去猜测包装纸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和往前好多年一样,六月出头那几天热得不得了,传言政府部门已经做好了人工降雨的准备,整个教学楼封闭起来布置考场,学生自习都在宿舍和食堂。考前一天试坐,五中是文科考场,理科生要去五个站以外的四中考场。校门口一路排开都是租来的公交车,考点之间道路交通管制,送学生的车都是警车开道。

    整个国家有千千万万的年轻人,在同一天踏进年轻的战场,他们摩拳擦掌三年四年甚至更久,只为了今天。

    本省的考试模式还是老派的语数外加文理综合,两天考完。逢云把大脑暂时腾出来只装考试一件事,掐着时间做题,检查个人信息,在铃声响之前就把笔收到塑料小袋里。

    下午从考场出来,夹在人群里往外走,耳边都是嗡嗡的议题声,今天语文做得很顺利,数学在大题上花的时间有点多,检查也是一目十行看得很赶。他上了自己班的公交,赵容眼睛里包着泪,听说是机读卡涂错了好像是涂错了,她自己也不确定,过后细想起来不免要受影响,几个女生围着她,郝德均也在安慰她。

    逢云看见韩联的眼神,知道是问他的情况。

    “一般吧,我也说不准。你呢”

    韩联皱了皱眉“你要和我对对上午语文的选择题吗,我不是很拿得准。”

    今天午休的时候就提起过这件事,逢云明确地拒绝对题,这时也一样“不对不对,不要想了。”

    韩联有点不好意思的碰了下鼻子“我数学做得还行吧,空了最后一个小题,没时间了。”

    “我也是,”逢云说,又有点唉声叹气的样子“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把数学试卷全部做完了。”

    第二天,上午的理综考完,回校的车上大家都有一点压制不住的兴奋,午休好多人都无法入眠,躺一小会儿又要出门赶考。

    和以往无数次英语考试一样,逢云做完听力后翻到试卷的最后先写作文,再按照原本的顺序依次做单项选择、完形填空、阅读理解和改错。一切都自然而然,顺利地落下最后一笔,他休息了不到一分钟,将整套试卷从头到尾细致地检查一遍,这个时候离考试终了只剩五分钟,他再次核对了左侧了个人信息,默默放下笔,然后将笔袋收拾好。

    就是这样了。

    就这样吧。

    逢云对自己说。

    考试结束的信号响起,监考老师依次收起考生的试卷与答题卡。

    高考结束了,高中结束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逢云如释重负。

    长久的拘束与压抑今天终于到了尽头,散场的时候,整个校园里都是吵嚷的学生,惊叫与欢喜此起彼伏,炎热的下午变得欢跃起来。

    最后坐一次警车开道的公交,有人笑说“从来没见过18路车这么松散,以往每次都挤得我双脚离地。”

    郝德均靠在立杆上,故意愁苦地说“你们就好了,我这次被抽中了阅卷,我的高考明天才开始啊”

    好像就那么几天,师生之间说话也不用再小心翼翼,有人问“老师阅卷有没有补贴”

    有人已经在说请郝德均聚餐吃饭的事了。

    于大双坐了靠前的一个位置,姜可盈站在他旁边,把包甩到他怀里。

    郝德均看了一圈忽然说“于大双你有没有搞错,你坐着让姜可盈站旁边,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于大双脸一红,抱着包起身让座。

    原来好多事情,都以为老师不知道的,其实年长的人一清二楚。高考结束,师生之间因为身份、年龄产生的天然隔阂好像模糊了许多。老师不再戴着威严刻板的面具,过去彼此之间的抱怨、不满,都在这一天尽数冰释。

    考完学校开放门禁,家近一点的住校生有些直接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晚上还是当初高一宿舍的四人组,在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叫了一桌。周围都是考完出来庆祝的毕业生,老板也怕学生喝大了出事,规定按每桌的人头,一人最多两听易拉罐装的啤酒。

    蒋晓光把短袖那一小截袖子也卷到肩上,露出结实的三角肌。高伊吾喝了点啤酒脸就红了,没有平时克制冷漠的样子,看起来亲切多了。

    “等明天的报纸,可以对答案估分了。”蒋晓光说。

    韩联拍他一把“今天不说考试。”

    “对,”高伊吾也说“不说考试。”

    彼此都有很多话堵在心口,吃完饭出来,夜风一吹,淡淡的醉意泛上头,好像很多年没这么惬意了。

    高伊吾和蒋晓光当天就要回家住,四个人慢腾腾地往公交站去。路上蒋晓光走着走着唱起歌来,逢云想起高一的时候去南山森林公园,也是他在路上边走边唱。

    他一个人没唱几句,高伊吾居然也小声地跟着哼起来,最后四个人在路上大声合唱,路过的人看一眼,见是四个少年人,差不多也猜得到是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都报以善意体谅的微笑。

    送走蒋晓光和高伊吾,逢云两人散步回学校。

    “你暑假有打算吗”逢云问。

    路灯的光芒被夏季茂密的树影遮了一大半,地上都是斑驳的光影,韩联整个人沐浴在夜色里,轮廓温柔“还没有呢,你呢”

    “我也没有。”逢云自顾自傻笑着“明天要发报考目录是不是,你还是想报k大”

    韩联点点头“你总是说不知道,现在想好了吗”

    逢云愣神看着他,片刻后别开视线“我想好了。”

    韩联没有再多问,两人一左一右,步伐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整个校园幽静黑暗,还留校的学生很多都去了操场,草坪上围了一个个小圈,远远的有笑声传来。

    这是逢云最快意最自在时刻,哪怕有些话欲语还休最终没有在当天说出口,那会儿心里却充满希望,觉得还有好长的时间与好多的机会,也许是那点淡淡的酒意,他沉浸在这种舒适温暖的气氛里,不忍心开口多说,只想走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返回宿舍的那条路无限拉长,让他再仔细感受走在自己左边、近在咫尺的人,他是用怎样的频率呼吸、用怎样的声调说话。

    第18章 第章

    第二天领到专业目录,八开纸,厚厚的一本,放在哪里都不方便,索性一路捧回家。宿舍里的东西能扔的扔能卖的卖,其实没有剩下多少要搬回家的行李。五中没有高三考完撕书、废纸漫天扔的风气,学校专门组织了工人在宿舍门口收不要的书本资料,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回到家的头一周,家里座机接连不断地收到亲戚的问候,来来去去都是类似的问题,逢云也一一礼貌的回应“是的,看了答案了”、“考得还行,没什意外”、“要再看看情况,这几天在网上查招生”。

    班级聚会定在六月十六日,还是以前的班委组织,毕业班聚了一次,第二天分班之前的同班同学又聚了一次。总觉得一考完大家都长大了很多,原本都是在学校穿麻袋校服的女孩子们换了小短裙披着长发,有些还化点淡妆,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逢云话不多,都看着其他同学,互相喝酒的、声泪俱下的、表白的,一个不落的轮番上阵。最后要散席的时候有人提议一起唱歌,唱什么歌呢,最后选的五中的校歌,那是几十年前的人写的,歌词古雅质朴,今天的年轻人唱起了稍显老土。以前在周一晨会上也不知唱了多少回,一群人声调越吼越高,到后面吐词都含糊了,好些同学带着哭腔,眼泪一点也不吝惜地往外流。

    高中的日子原来就这样走到了最后。

    六月二十三号是通知出成绩的日子,逢云一早就开了电脑,不停的刷新页面。沈妈妈沈爸爸上着班打电话回来问查到没有。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我再看看。”

    沈爸爸说“早饭吃了吗,中午你自己解决,我再打打查分的电话。”

    逢云满心焦急,又有点期待。

    班级群里都在说查分的事,短信、电话、网络,十八班武器都亮出来,一群人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

    “怎么还不出来,都九点半了。”逢云问韩联。

    “别着急。”韩联安慰道,自己f5都要按穿了“可能有延迟,我去试下短信。”

    考试的时候,那一串数字还要对着准考证好一个一个填,到了查分这天下午,人人都闭着眼睛就能打出来。

    沈妈妈下班回来,正把高跟鞋往鞋架上放“还没查到成绩”

    “没有啊”逢云哭丧着脸“我饭都没吃,一直在刷新。”

    沈爸爸回来时说“考试专线打一次两块钱打一次两块钱,刚才移动来短信通知我交话费了。”

    一家人哭笑不得。

    晚饭的时候,逢云左手拿着手机不停刷群里的消息。

    赵容“出成绩有延迟,要等到晚上了,都去吃饭吧”

    沙汪“班长大人,消息准不准确”

    周心巧“准的。”

    易青青“老娘算是知道了,等成绩居然比高考还难过。”

    底下七嘴八舌地把话题扯开了。

    逢云坐立难安地吃了晚饭。

    八点钟,群里突然有了动静。

    于大双“”

    逢云先还没有反应过来,紧跟着于大双的又是几个只发一串感叹号的人。

    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扔了筷子奔回电脑前按下f5。

    界面卡顿了两秒,重新加载,然后逢云大喊“爸爸妈妈,出成绩了”

    逢云高考总分607,没失水准,也没有意外惊喜。理综和数学的成绩跟他自己对答案估计的相差不超过5分,英语和语文都是正常发挥。

    沈爸爸伏在逢云肩上,盯着电脑屏幕,把页面上的每一个字都认真读一遍,沈妈妈说“好好好,先把饭吃了。”

    没多久家里的电话、沈妈妈沈爸爸的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是,刚刚查到了。”

    “607分,和平时差不多。”

    “明天报志愿,我没请假,让他自己弄。”

    “挺好的,看他自己吧。”

    逢云处在一种奇妙的眩晕中,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看手机,群里已经报出一连串的分数了,有人在问他的成绩,他也把总分报上去,像其他人一样在后面加括号打上单科分数。他大致看了下,自己应该排在班级前十的样子,六百分以上的没有多少,而且分差挺大,成绩最好的李妙634分。

    他看了一圈,没见韩联冒头,心想该不是考砸了吧。

    沈爸爸沈妈妈还在客厅打电话,他捏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拨通了韩联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韩联声音有点抖“我洗澡去了,刚刚查到,615。”

    “哇,你这次超水平发挥啊”韩联前三次模拟诊断考试都是差几分六百的样子,逢云真心为他高兴。

    “我也没想到,”韩联说“你明天在家里报志愿吗”

    “是,我都想好了。”逢云跟韩联说了自己第一志愿五所大学的顺序,又说“后面的第二第三志愿就随便选选了。”

    “我差不多也是这些学校,先后顺序有点差别。”

    逢云想了一会儿,说“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韩联知道他要问什么“我妈发了短信给我,已经告诉她了;我爸没接电话,大概在开会吧。”

    “今天可太煎熬了,我都不知道刷新了多少遍。”

    “我也是,”韩联笑道“我还打了查分热线。”

    两人说了一会儿,韩联那边好像家里的座机有来电,逢云挂了电话,沈爸爸拿着手机进来给他看。原来他又通过短信查了一遍,收到结果后还播了人工查分热线,反复确认了成绩无误“妥当了,就是607分。”

    六月二十四号逢云用家里的电脑填报志愿,填报系统的密码自从拿到帐号修改原始密码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填完拍照发给父母,大功告成后竟然有些疲倦。

    他打算睡个午觉,闭上眼却久久不能睡着。夏日正午,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漏了进来,空调吐着冷气,他念完了高中,参加了高考,填完了志愿,终于一切能做的工作都结束,接下来就只剩等待了。

    在等待录取信息的时间里,班里又小聚了几次,有三个同学决定要复读,里面就有赵容,看来她是真的涂错了数学机读卡。

    只要是决定继续往前走的,不论是超水平发挥,还是稍有意外,在短暂的情绪波动之后都很快恢复正常,没有什么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未来一望无际充满无限可能更令人神情振奋了。

    逢云刚上高中时那种羡慕的心情又来了,觉得韩联和谁都能玩到一块,走到哪里都能迅速打成一片。

    这次韩联比他高了近十分,其实填完志愿逢云就知道未必能和他同校。

    果然,那个学校的录取分数只比逢云高一分。韩联得偿所愿,可以去k大了。

    录取逢云的是第一志愿里放在第二位的t大。

    两个大学中间隔了一个省,直线距离小一千公里。

    只是稍微有点小小的遗憾吧。

    人生中最快意的暑假,和其他暑假一样,都是咻咻咻地就过去了。逢云定了动车票,在家里收拾东西。生活用品都打算去了学校买,只简单装点换洗衣服。九月份天气正热,收一套床单凉被,一共就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证件和录取通知放在贴身的小背包里。

    沈妈妈一反常态,没有试图往他包里装各种零食水果。给逢云的卡充好了钱,看着他秉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兜里的原则,在行李箱夹层、内袋和身上都放了一点现金。儿子终于要离家闯荡的感觉让这位人到中年的妇女油然而生满心骄傲。

    很多人都说,大学的四年往往决定一个人会认识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最终是功成名,或者碌碌无为。不管怎样,颓废和精彩并存的四年终于到来了。

    动车站一出站就能看到举着学校牌子的志愿者,接送大巴顺行无阻地到达t大,刚一停车就有举着学院牌子的师兄师姐们热情的围上来,光带路不算,还帮忙提行李,热情得只差把新生扛着走了。

    宿舍是早就分好的,小广场上支了一片临时搭的遮阳棚,上面印的是动感地带的o,篷子底下是每个学院的报道处。学费提前充到随着录取通知来的卡里,在报到处取出通知书扫过二维码,不知是师姐还是老师的年轻人给了逢云划拨学费的,又发了一打装在塑料文件袋里的资料,一把宿舍钥匙,一个空调遥控器。

    “你们宿舍还没有人来呢”她说。

    那位在大巴车旁边接人的师兄一路拖着逢云的行李箱领他去宿舍。

    “这边是食堂,一楼有砂锅的窗口,中午人最多的时候二楼比较容易找到空座,三楼可以定桌点菜,最上面是清真餐厅,面食也做得很好吃。”师兄姓邵,名明白,穿着志愿者的小红马甲,鼻尖都是汗“你的包重不重,给我背”

    逢云抱着资料“不重的师兄。那边是什么”

    “那是体育馆,上二楼就是篮球场。刚跟你说的食堂,负一层是超市,这会儿肯定被新生家长挤爆了,你要买日用品出校门口往右走一百来米,拐进村里有很多小店。”

    逢云听话地点点头。

    第19章 第章

    邵明白带着逢云找到宿舍,四张床,下面是书桌,外面有阳台水池,每层楼两头分别是公用的厕所和淋浴间。

    “师兄歇一会儿吧。”逢云去开空调,遥控器里已经提前装好了新电池。

    “没事儿。”邵明白用t恤下摆扇几下“我去给你借个扫把。”一会儿回来,带着扫把和拖把抹布,齐活。

    “谢谢明白师兄,我来吧。”逢云赶忙接手。

    邵明白帮着他打扫卫生,中途一个波波头的师姐领着另一个男生进来,这就是逢云的室友了。

    新室友是甘肃人,人高马大的西北小铁塔,叫何三录。

    师姐把人送到就走了,何三录放下行李来帮着拖地。

    宿舍通风采光都很好,地板拖一遍,风吹过就干,空调凉风细细,稍微关下门窗很快就凉下来。

    明白师兄略坐一坐,留下电话号码,又精神百倍地接车去了。

    “吃饭”逢云问。

    何三录点点头。

    “对了,你还差什么要买的,明白师兄刚才跟我说了买东西的地方。”逢云从包里翻出一个半掌大的记事本,他在家里就已经记好了到学校要买的东西。马三录带的东西也不多,待会儿可以一起去买。

    “一些生活用品,盆子,水壶,要买条凉席,还有什么”何三录掰着手算,一时又想不到这么多。

    逢云把自己记的东西给何三录看,让他对着想还要买哪些。

    何三录拿着逢云的小本本说“噢对,还有洗衣粉,小桌板也要一个”

    逢云先把明白师兄说的食堂那些话和他说了一遍,何三录倒没有忌口,两人在二楼随便吃点。

    还没有正式开学,忙着迎新的是大二,大三大四还有很多人没返校。食堂里好多是父母带着孩子坐一桌。

    何三录问“你爸妈也没来送你”

    “没让他们来。”逢云说“我坐动车过来,六个小时,买的动卧,一早到t市。”

    “真好。”何三录羡慕地说“我路上二十多个小时。”

    两人吃完饭,还不死心地去负一层看了一眼,果然超市里挤满了拿着凉席棕垫水桶的家长,付钱的队伍七拐八拐地绕到货架后面去好远。

    幸好有明白学长的指点,两人在学校外面不远处找到好多卖日用品的店。有些店铺其实原本并不卖杂货,服装店也有,饮品店也有,开学的这几天都纷纷在店门口堆了水桶水盆水壶,赚一笔新生费,过段时间再恢复正业。

    近年来许多老牌大学囿于中心城区地理限制,在扩充规模的时候纷纷选择新建校区,这些新建的校区往往都是郊区农村征地,周边一些自然村落受影响,村里的小商店如雨后春笋般涌出。t大就是这样的学校。村里走一圈,很容易就能把东西买齐。

    何三录东西买得没有逢云多,却很仗义的把大部分重量都提在手里。回到宿舍,另一张床已经铺好了,一个剃着光头的男生从阳台进来,一笑八颗牙“我来的时候卫生都弄好了,请你们喝东西吧”

    逢云和何三录大热天在外面遛了一圈,嗓子冒烟,也没和他客气,接过冰冻的饮料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瓶。

    这位室友叫荣舒,就是t市本地人。

    简单收拾,互相了解下,三人建了个群。荣舒回家,说是等后天再来。

    宿舍里就只剩逢云同何三录。到晚上,第四位室友还没出现,何三录说可能是放弃来t大报道准备复读的。

    先前领的文件袋里有各种新生指南,学生卡使用说明,图书馆入馆规定,医保卡使用和报销方法,选课技巧两人看什么都新鲜,一直讨论到十二点。

    第二天何三录去楼下领三个人的迷彩服,逢云去营业厅登记办理宽带,费用包含在手机套餐里,只另外买个无线路由。

    通网,有空调,有床,不熄灯,万事俱备。

    军训一开始,男女分开,女生当男生使,男生当畜生使,烈日下一起暴晒的共同经历,让年轻人基于同仇敌忾迅速团结到一起,等半个月的军训结束,男生们互相之间已经混得很熟了。

    中间有天晚上,夜训结束后系里组织学生到大公共教室开会,主要目的是选班委,并且分派任务给教官们送行。

    逢云中途溜出来大学和高中最大的不同,人的存在感是可以无限降低的,而高中教室少了日常出现的蚊子都会被班主任发现。

    t市夏季炎热,云层稀薄的晴天极多,夜里风大,气温降到二十七八度。高大的白皮柠檬桉散发着好闻的气味,逢云晒了一天,眼下脸颊有点隐隐作痛,心中却舒适又惬意,走在通向宿舍的小路上,心里什么都不用想,思维远远的顺着夜色飘到不知哪里去。

    韩联来电话,絮絮地说些军训的事,大学和大学之间,区别了了,翻山越岭,一板一眼的教官都像是同一套模板印出来的。

    人跟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按说军训又苦又累,短短十五天,以后多半一生都不会再相见,可是学生和带训的教官之间往往有一种朴素感情,班委组织同学给教官写纪念册,军训结束那天,年轻的士兵们背着捆得一模一样的铺盖卷,一一跃上卡车,大群学生跟着送出校门,好些女生都哭了。

    修整一个周末,这次大学是真的要开始了。

    逢云率先发现宿舍园区附近活跃着好些野猫野狗,夜里上完课回来偶尔见到只狗成队疯跑,前头是只落单的猫。猫咪跑到宿舍楼下,轻易地跃上一楼窗台进去,狗就只能团团转汪汪叫,没过一会儿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

    到点该吃饭的时候,这些小东西往食堂门口的小广场一蹲,自有学生一边叫着“好可爱好可爱”一边毫不吝啬的投食,把这些原住民养得油光水滑,自在得不得了。

    逢云经前辈指点,习了一手认狗大法,每只狗在熟悉的学生中间都有固定的名字,女王小芳花尾巴,油瓶煤球沙老板

    猫就要高贵冷艳得多,像当年的小狮,小时候还喵喵求投喂,长大后就很难看到,只偶尔在树丛里秀一段身影,特立独行的很。

    大一公共课居多,平时也不紧张,几个系混在大教室里,人越多安全感越强,越靠后排越自由散漫。

    何三录找了份在图书馆前台借书还书的工作,一周六个小时,时间安排可以商量,记工时,也有补贴。逢云顶着学生卡借阅上限往宿舍搬书,通俗小说,明清话本,人物传记,走在书架间一眼望去名字合心意就借来看,不挑食。荣舒在百团大战当天拿了好多宣传资料,仔细挑选后递了申请想加入交谊舞社。

    晚上何三录从图书馆下班回来,提前让逢云帮忙泡了面,一进门就见荣舒把面盗走一半,还说“不要老吃方便食品,都是防腐剂,来我给你分担一下。”

    逢云洗了澡回来“刚碰见学委,叫我催你们交高数作业。”

    “倒霉,等我明天先预习一下昨天讲的那章,t你们拷了吗”何三录说。

    “我有我有”荣舒吸口面“一会儿发给你。”

    “我要绕着学委走了,”逢云说“每次见他都没好事。”

    何三录把剩下的一半面吃了,邵明白推门进来。

    要说大学生活十大假象,迎新的师兄应该算其中之一。

    迎新当天热情利落的好前辈们,两天都用不了就变回人字拖花短裤胡子拉碴的原型。

    “明天和物机打球差个人。”邵明白说。

    “全天有课。”何三录在滋溜滋溜里含糊地回答。

    “看了你们课表,大学语文,文学院的老师最和蔼可亲,不会突击点名的。”

    “不去了,上次翘课人太多,我觉得老师要动手了。”逢云说。

    “我社团面试呢”荣舒说。

    邵明白没找到人,又去了隔壁宿舍。

    “你进个教跳舞的社团还要面试”逢云问。

    但逃课这种事,早晚都是要出现的,而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新人们一开始还保留着高中的习气,过不多久就完全被老油条们带跑

    荣舒翻个身“八点了吗”

    “八点二十,”逢云迷糊着看一眼手机,立刻又合上眼“起床吗,骑快点这会儿还能赶上。”

    “算了。”荣舒脸捂在枕头上“困死啦。三录去不去”

    何三录床上传来均匀的鼾声。

    课是越逃越顺脚的,偶尔碰上本该出现在同一堂课里的同学,还要互相调侃“怎么不去上课呀。”

    简单来说,就是被学校拘束了十来年,突然没了管束,开始了自由自在地躺到泥巴地里打滚的生活,意志都消磨了。

    t市常年多风,朗朗白日,晴天居多,夜晚气温降下来,抬头就是漫天星辰。远离灯光污染严重的市中心,郊区的夜空分外明朗,星星是真的闪烁,以不留神总以为是移动的流星。

    逢云百无聊赖地站在阳台上,左脚踩着右脚背轻轻地搓。他看到有晚归的学生快步走进宿舍园区。草垄里窜出一只狗,接着又是两只,在空荡荡的小路上追逐嬉戏,很快跑出了他的视野。

    “所以没选上,只好去上布艺制作入门,整个教室都是女生,我和我室友两个人就像绵羊进了狼群。”韩联低声笑道。

    “是狼进了羊群好不好。”逢云把电话换到另一边“不跟你说了,我明天一早还有课。”

    两人又罗嗦了几句才挂掉。

    第20章 第章

    除了学校本身之外,逢云对周边也渐渐熟悉起来。

    学校外面的小村,一到傍晚就推出许多三轮车,在校门口那一节马路边各自占据早就默契划分过的地盘。车主们各显神通地把平平无奇的小三轮改搭成各式各样的小摊,卖水果也有,便宜的袜子也有,一整车的头花发夹也有。还有一些自己改装的手推车,支起小篷子来就是一个五脏俱全的手抓饼摊、肉夹馍摊、卤味摊。

    这就是大部分学校周边都会应运而生的夜市。

    以学生为主要顾客,价廉是第一要务,卫生和质量均不可考。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正是人生中最强壮的时刻,胃肠抵抗力十分优越,轻易不会被放倒。

    这皮实的本性才是养活一干夜市老板们的基础。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逢云对大学室友的了解也逐渐加深。

    宿舍里数何三录最勤快,打扫卫生从来最积极,水壶里永远有热水。

    荣舒颓起来三两天不出门都是常事。逢云但凡上晚课,必定要接到此人乞求帮忙带东西吃的消息。

    逢云自己过着过着,也清楚这么消极地过法真的不行啊

    可是真的好自在好舒适好没压力。

    陷入舒适区的人轻易是不愿意动弹的嘛。

    军训的时候,逢云本来和韩联说好国庆一起出去玩的,临到放假韩联说突然临时有事,假期安排就这样吹了。

    其实出行计划已经提前定好,韩联不去,他就一个人出门也行。

    黄金周出门,哪里都是人。

    逢云报了团,免得自己要去联系住宿吃饭。专业的事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做。尽管各种交通工具的票都紧张,旅行社总归是会有办法搞定。

    线路也很短,离学校所在的t市也就三百多公里的一片保存完好的少数民族建筑群。除了普通民居外还有三个庞大的碉楼。下午出发,到达目的地后休息一晚,第二天参观游览,晚间可以参加当地的篝火晚会,再歇一晚,第三天返回t市。

    整个团不过二十几人,逢云是唯一一个独自出行的。

    也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就形成隐形的小团体。吃饭时通常聚在一桌,游览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一起。

    逢云举着手机拍拍,也帮别人拍合照,自己倒没留下什么照片。

    互相聊天内容也很浅,连名字都不用介绍,对彼此的身份也就知道个大概。

    导游举着小旗子领了他的队伍在荫凉的小巷子里穿梭,因为他们是直接住在村里,第二天一早就集合出发,此时从市区赶来的大批游客还没出现,四周倒还真的是冷清寂寥的小村模样。

    逢云落在最后面,前面有个年轻人回头叫他赶紧跟上。

    完了又和他的同伴小声说“他们学校是重灾区呢,我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说”

    逢云不确定年轻人是不是在说他,重灾区又是什么,和医生怎么又扯上关系了,也没认真去计较。

    总体来讲这趟短途旅行过得很愉快,同团都是陌生人,不用聊认真的话题,不用担心认人太慢,解散后谁也不认识谁,逢云太喜欢这种轻松的感觉。

    回到学校还有四天假期。荣舒要在家过完才回来。头三天图书馆闭管,何三录暂时没有工作可做,每天天黑凉快下来后就去球场组野队打球。

    此时大概只有一半学生在校,食堂的窗口都不开全,每天一过六点半就没菜可吃,宵夜档也不开,只有超市的营业时间还一如既往。

    逢云把出去玩的照片发给韩联看,又想起同团的年轻人说的话。

    韩联过了有两小时才回复到“看着还不错。你已经回学校了”

    “中午刚到,晒得好难受。”

    “好好休息。”

    逢云错过了午饭,冲了凉之后把衣服洗好,开足冷气准备好好睡一觉。

    何三录满头大汗地开门回来“咦,你回来了。玩得开心”

    “挺好。你大中午的上哪儿去了”

    “吃完饭拿了个快递。”

    逢云从床上探出头,看见何三录抱着老大个纸皮箱,问道“买的什么”

    “家里寄过来的冬衣。剪刀借我一下。”何三录拆开箱子说“来的时候图路上方便,只带了换洗的,其实之前就收了两个箱子,让我爸陆续寄过来。”

    逢云躺回去,双手搭在胸前“你提醒我了,我也有好些东西没备齐。”

    “你睡吧,我一会儿还去图书馆上班。”

    “今天开馆了吗”

    “明天开。老师叫我先去帮忙准备。”

    逢云心想有什么好准备的,还不是看你老实,别人都不叫,就光把你叫去干活。

    何三录却全不在意,稍微休息一下,估计头上的汗水还没干呢,又拿了手机钥匙出门,走之前还叮嘱逢云“你上个闹钟,别睡久了,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逢云含含糊糊地应着,拿手机定了一小时。

    一小时后闹钟响起,逢云伸手关了翻个身又接着睡。

    傍晚时分,逢云醒过来,渴得厉害,有点不知道究竟是早上还是晚上。

    他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花点时间反应过来,这会儿是赶不上吃食堂的晚饭了。

    喝下一大杯晾凉的白开水,木然地翻外卖单准备随便叫点什么吃。

    何三录又回来了,还给他带了饭“才起来吧,刚给你打电话也听不见。”

    逢云看下手机,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晚上还去吗”

    “不去了。”何三录说“就是放假前还书箱里剩的书,今天都赶着扫完重新归到架上。”

    “菜花好吃。”逢云打开一次性饭盒盖子,温热的菜香游进鼻腔。

    何三录掂了下水壶,还有一大半,絮絮叨叨地说“把空调关了透透气,一会儿洗个澡再开。”

    逢云关了空调,何三录又说“你坐着。”自己起身开了门窗。

    前后门对开,晚风立刻灌进来。

    “对了,我带了吃的回来。”

    逢云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是村民自制的什锦果脯。其实也没几样,桑椹李子樱桃,拿白糖腌过混放在一起。

    何三录挑几颗吃了“挺好,甜的。”

    入夜后整个校园宁静凉爽,马路上一眼望去见不到人,昏黄的路灯上绕着几只飞虫。十点多起了雾,朦朦胧胧的,呼吸间都能感到空气的湿润。

    逢云果然到了晚上就精神起来,十二点躺平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上了qq,高伊吾和蒋晓光的头像还亮着。

    他和高伊吾聊了几句,高伊吾说是加入了学院的辩论队,正在准备节后的事情。

    蒋晓光呢,假期被母亲大人召回老家,现下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韩联没上线。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逢云脸上,耳边是有节奏的虫声,衬得夜晚愈发静谧。

    很快临近期末,学生们开始纷纷翻开崭新的课本预习功课。学校图书馆都是两两相对的四人大桌,平常的时候,学生们一般都是两个人坐对角,互相谁也不干扰谁,新进馆来的看见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自然就会接着往下找别的位置。到了一学期最紧要的时候,普通原则就会被打破,每张桌子都满员,偌大的空间里只闻书籍翻页声。

    公共教室统统不锁门,也许是因为图书馆里更能营造出静心学习的氛围的缘故,教室人少多了,稀稀拉拉零散地坐着,砖块一样厚的课本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高中的时候考试多得数不清,学生们个个身经百战,自己水平怎样都是很明白的事。大学不像高中,一学期出勤、课堂、小组协作要占去一定成绩比例,考试就两次,甚至有些课程连期中考都没有,玩了一学期,直接就开考,没有预演。考前坐立不定,考后惴惴不安,实在煎熬。

    所谓今年不努力,来年当学弟,一挂科就要重修,重修课程搞不好还和后面课程时间冲突,时间冲突上不了课搞不好又要重修

    所以考试周两星期,似乎天气都阴沉了。

    排在后面的考试还没完,前面的成绩已经上了系统。

    逢云贴着线飞过,荣舒挂了近代史。

    何三录说“这世上,既有挂高数大物的庸人,也有挂近代史思修大学语文的高人,小幺你看起来前途无量,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荣舒平躺着嚎了一会儿,不甘心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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