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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足道的故事 第1节

作者:晏北渡 字数:21121 更新:2021-12-20 15:31:32

    微不足道的故事晏北渡

    文案

    夜里偷溜上岸的云雾,天亮之前就会回到海里。

    冬天最冷的时候,厚重的云层罩在整座城市上空,天光稀薄又冷清,他心里却像渥了一轮朝阳,五脏都是温暖舒适的。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联 ┃ 配角蒋晓光,荣舒,何三录,邵明白 ┃ 其它富贵

    第1章 第 1 章

    八月底短暂的凉爽过后,又一个高温期来临,湿度与气温并行升高,伴着聒噪的蝉鸣将人烘烤得心烦意乱。操场周边一圈小叶榕枝繁叶茂,塑胶跑道被烤出怪异的气味,混合着汗味,闻起来十分古怪。

    上午十点,毫不留情的火辣阳光从逢云左后方照射过来,他站在第三排最左边,脸颊被晒得隐隐作痛。

    重心从左挪到右,又从右挪到左,这正是广大青少年在升上新一阶段的学校时要面临的一大考验。他清楚地感受到汗水从皮肤上滑下,粗糙的劣质迷彩服完全不透气,整个人宛如站在小型蒸笼里。

    没多久背后响起一阵低声惊叫,不用看也知道后面的班级有女生晕倒了。

    逢云盯着前方的男生,头顶靠后的地方有个发旋,后脑勺稍微头生反骨是这样这个同学,之前教官点名的时候叫他张林,或者张凌右边的小胖子叫于大双没错,再右边是,呃,陶还是杨什么不记得。

    他无声地叹口气。已经军训四天了,除了自己宿舍里的同学,其他人的名字只记住六七个,有一半还是只记得名字和脸对不上号。

    默默地吐槽高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

    中考过后的暑假想场梦,咻地就过到了最后几天。算起来除了在家吹着空调看漫画,自己基本什么事也没做成。

    虚度光阴啊,逢云不甘心的想。临到要去高中报道了,他对着镜子给自己鼓气,好歹是高中生,已经是大人了啊

    自认为是大人的沈逢云并不能像个真正的大人那样游刃有余地处理生活里的大部分问题。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们,有些人一个话头就能聊到一起,半小时后就能勾肩搭背一起去饭堂球场,有些人面面相觑心里翻来覆去也找不到话说,走在路上看见面善的同学想打招呼却知道该如何开口称呼对方。

    逢云看着教官的身影从前方站得笔直的同学留出来的细缝里闪过,慢悠悠地向右晃过去。

    从阳光刺眼的程度来估计,离解散应该只剩不到半小时。他不动声色地把重心又换回右脚。

    “沈逢云,吃饭么”蒋晓光在后方极小声地问。

    逢云微微偏过头,余光瞟到对方并在裤缝上的手,答道“吃。我先去排队”

    蒋晓光是逢云的室友,头发剃得贴着头皮,长得人高马大,站在男生最后一排。

    “我也去排队,把我的碗拿上。”左边的高伊吾小声说。这是逢云的另一个室友,铺位和他连在一起,别的学生都用不锈钢的饭盒,他用两个青花的瓷碗。

    短暂的交流过后,眼见着教官转了一圈回来,背着手站在沈逢云前方用鞋尖搓草皮。

    教官应该也觉得蛮无聊的,逢云想着,又面无表情地走神了。

    阳光越来越强烈了,接近正午时,人影缩成一团,只在脚边留下一小弯黑色。当地一声钟响,随后是接连不断节奏轻快的音乐。

    最开始的时候逢云觉得五中的铃声有点古怪,开头那一下格外大声,有时整个操场四下安静,冷不丁来个突袭,吓得人心里跟着抖两抖。最近两天已经完全习惯,在烈日下暴晒着暴晒着,突然咚地来一下,宛如天籁。

    解散过后逢云跟着高伊吾往饭堂走。

    路上全是穿绿色迷彩的高一新生,抽掉腰带甩开外套,挤挤挨挨地通过操场出口。

    高伊吾和逢云个头相当,带着副黑框眼镜,皮肤比在家宅了一个暑假的逢云还白一点,现在他左脸也被晒得红了起来,皱着眉一声不吭。

    逢云原本和高伊吾并排走着,路上人挤人慢慢就落到后面。高伊吾走到饭堂门口,站在阶梯上等着逢云,表情有点糟糕。

    “不好意思。”逢云赶紧道歉,他知道高伊吾心情不太好。

    原本逢云的铺位是冲着空调口的,刚来的时候高伊吾主动提出和逢云对换床位,是真的真的十分怕热对怕热的人来说夏天军训简直就是噩梦了。

    蒋晓光呢,也是易热型,但凡从外面回到宿舍,总是一头闪亮的大汗。但蒋晓光和高伊吾还不太一样,前者热昏头时回到宿舍就死狗一样地瘫在床上嚎两声,半小时后又神清气爽地抱着篮球出去了;高伊吾就一声不吭,皱着眉,把不爽都压缩到脸上。

    逢云因为不善交际的缘故,遇上高伊吾心情不好时就不由自主地戚戚然,觉得这位室友个性十分老成,整个人罩在无形的威压中。

    两人到饭堂时几个窗口的队已经排出十米开外了,他们选了相邻的两队,跟着大部队慢腾腾的往前挪动。

    没过一会儿蒋晓光满头大汗的拿着饭盒过来,旁边跟着韩联。

    韩联已经换上了t恤短裤,在成群的麻麻的绿迷彩里显得格外精神。他和逢云对床,军训列队时位置离小团体比较远。

    “帮我要芹菜炒牛肉和手撕包菜。”韩联把两个饭盒给逢云。

    高伊吾还在旁边臭着脸,蒋晓光殷勤地把他挤到队伍外面“我来排我来排,你和韩联去找座位。”

    饭堂里到处都是一身绿迷彩的学生,叽叽喳喳,吵得要掀顶。吃饭的时候,什么鸡毛蒜皮的话题都拿来嘴边过一遍

    “十三班今天又有人晕倒了。”蒋晓光说。

    “我认识,”韩联刨了两下饭“叫孙诗文。”

    真厉害,逢云木木地嚼着凉拌三丝,孙诗文,这名字倒是上高中以前就听见过好几次自己是同一所初中毕业,据传是位文采飞扬的小才女,专好写青春的迷茫苦涩,其手书小笔记本在女生之间广为传阅。

    “哦,长什么样,好看吗”蒋晓光问。

    韩联跟着笑“好看,不是和沈逢云一个初中的么,人送外号石榴姐。”

    逢云下意识地想说,“啊,这我不知道”,话到嘴边及时刹住,自认为有扫兴之嫌。

    两个室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高伊吾坐逢云对面,看起来对今天的饭菜也不甚满意,眉头就没松开过。

    逢云在杂志上看过这么一个故事,大致是说有个人年轻的时候参加大型会议,每天早上总是要洗漱好几次,目的就是在洗漱的同时和旁边的人搭讪,借以飞快地认识了大部分参会者,在后续的工作中利用这一优势抢占先机。

    有鸡汤嫌疑故事的真假性实在不可考,但逢云也明白,与人打交道实在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有些人天生就能与他人相熟,有些人却畏惧交际,苦于同陌生人交流。他毫无疑问的属于后者。

    午休一晃而过,下午除了例行的站军姿还要一遍一遍地反复正步走齐步走,汗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行动时有种关节滞涩的错觉,走得逢云都分不清手脚和左右了。好不容易等到一天结束,终于可以稍微松懈下来。

    所有宿舍的空调都一直是固定在二十六度,风叶大幅度摆动着。挨了暴晒,晚间洗完澡,再让冷气一吹,脸上刺痛就更明显了。逢云在盥洗池边照着镜子看,额头上有明显的帽印,脸颊泛着红,尚且看不出脱皮的迹象。

    正巧韩联洗完澡出来,见逢云凑着脸照镜子,问道“怎么了”

    逢云转头就见韩联只穿了条短裤,头发还滴着水,水滴顺着胸口往滑下,没到裤腰里湿了一圈。

    “脸有点疼。”他小声说。

    韩联凑近看着逢云“有点红,晒伤了吧。”他擦着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开,一会儿从抽屉里摸出个东西在逢云桌子上,说“防晒霜给你用。”

    “你还买了防晒霜”蒋晓光从上铺探出头“什么娘们兮兮的东西都往回买。先给我看看防晒霜长什么样”

    韩联不以为意,拿起来递给蒋晓光“昨天在超市碰见朱叶和易青青,她们说这个不错,有备无患。”

    逢云对朱叶这个名字有印象,似乎是齐步走的时候常常走错,教官总是拖长声音喊“朱叶同学,你怎么又出错脚了”易青青的话,应该是班上的另一个女生了。

    蒋晓光研究完防晒霜扔回沈逢云床上,十分有经验地说“你看我,一早就把脸晒黑,现在百毒不侵,完全不怕。”

    “脸皮厚也是好处么。”高伊吾翻着书,头都不抬地说。

    逢云觉得晚上高伊吾的心情应该又好了。

    “谢谢。”他爬梯子的时候和韩联说。

    韩联拿毛巾在头上胡乱擦,随口应了一声。

    十一点时舍管顺着走廊走一趟,招呼部分精力旺盛的学生赶紧上床睡觉,随后熄灯。等当天值班的老师打着电筒巡查一遍,整栋宿舍楼就已经鸦雀无声。

    逢云在床上打了个滚,看见正对面的铺位上韩联还在发短信,手机幽幽的光线映在他脸上,少年人的面容已经有了硬朗的轮廓,嘴角微微抿着,冷光下显得有些漠然。

    高伊吾的被子规规矩矩地叠在一起,人还在下面开着充电小台灯看书。周围一片寂静,只余蒋晓光平缓的呼吸声。

    高中真无聊啊,十五岁的沈逢云想着。

    他转身平躺,双手合搭,闭上眼默默回想教官姓郝,列队时站我右前方的叫于大双,眉毛很淡的小胖子,昨天午饭时旁边桌嗓门特别大的叫姜可盈,隔壁宿舍住着樊景、祝鼎一

    第2章 第 2 章

    班主任郝德均,据说和校长是同年进入五中,教了近三十年的高中化学,前后几套教材摸得滚瓜烂熟。如今人到中年,顶上头发渐渐稀疏,然而越是稀疏越是忍不住隔三差五地伸手捋两把。逢云坐在底下,看不见班主任头顶地中海的雏形,只觉得郝老师十分爱惜头发。

    第四排一个高挑的女生站起来,淡定稳妥地走上讲台“我叫赵容,从容的容,同竞初中毕业,初中三年一直担任班长的职务”

    哦,她叫赵容。逢云默默记下。

    前面的男生背靠到逢云的课桌,偏过头小声说“知道吗,赵容的爸爸是高三的年级主任。”

    “噢,是么。”

    逢云反应冷淡,对方却更有兴致“哎,沈逢云,你不想当班委”

    逢云耸耸肩,此时赵容的演讲已经结束,最后一排一个高大的男生站起来。

    “你看班长的票投给谁好”逢云百无聊赖地问。

    前面的男生刚要回答,与他同桌的李妙小声提醒道“陶世远,郝老师看你们呢。”

    逢云撑着下巴看讲台上的人,记下前桌的名字。

    新开学,每科老师的第一节 课永远都是学生挨个自我介绍。逢云从小就觉得自己介绍自己的名字十分尴尬,这种尴尬在短期内不断重复之后就变成了麻木,总觉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多砍几刀竟然就不那么疼了。借着这个机会,他仔细地把同班同学的名字都记下了,直到见过所有老师之后,已经能把大部分同学的脸和名字都对上号,心情短暂地跃上一个轻松的平台。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郝德均简单总结了一下一周的班级情况,清了清嗓子说到“在之前竞选班委的活动中,同学们表现出了十分积极的态度,综合大家的自我意愿,再经过我和各科老师的讨论,现在,”他拿起一张纸“将我们高一七班的首届班委公布如下”

    逢云看着墙皮上涂料脱落的一小块痕迹走神,心思已经飞回了家里。郝德均每年一个名字,教室里就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念到最后,他放下名单补充“学科代表将在下周由每科老师自己指定,除此之外,在本次班委竞选的过程中,我很高兴有七位同学竞选班长的职位,这代表我们班有七位有担当有志气的同学愿意为大家服务,承担班长的责任。不过也有遗憾的地方,有两个职位没有同学主动竞选。经过我与各位老师的探讨,决定由伍书可同学担任劳动委员,沈逢云同学担任宣传委员。”

    逢云冷不丁地被班主任叫到名字,陶世远转过头来“让你当宣传委员呢”这宛如一块秤砣,刚刚跃上平台的心情咻地拐了个弯直线下降,不等他开口说话,那稀稀拉拉的掌声已经响起。

    “宣传委员总比劳动委员好吧”同桌蒙菲看逢云皱着眉不说话,小声安慰道“下学期说不定就能换掉了。”

    逢云心里一团乱麻,他根本不想当班委,好端端坐着,麻烦却会自动找上门。说不定班主任根本不记得他是谁,随手一点,抓了个倒霉的名字。想到这里,逢云心里就忍不下来。

    周五最后的铃声一响,整个校园一片嘈杂,拘束了一个星期的学生领着奔出教室,楼梯间的脚步声满满的都是快乐。逢云在这样快乐的氛围中沮丧着办公室很安静,和一门之隔的地方是两个世界。

    郝德均收拾着手里的资料,半晌才说“当班委是很重要的责任,我也是和各位老师仔细讨论过才决定的人选。”

    骗人,就是随手一指。“老师,我不我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当宣传委员,我不会画画,字也写得不好。”

    郝德均一笑,说“就是不会才要学嘛,难道你不愿意学习进步”

    逢云语塞。

    “你看,伍书可同学就欣然接受了劳动委员的重任。”

    没有,伍书可一点都不开心。

    “当班委说到底还是为同学,为集体服务,难道你不愿意为集体服务”

    逢云当然不愿意,十五岁的他面对尚谈不上熟悉的老师,拘束又讷言,那句不愿意卡在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来。他潜意识里有这样的危机感,如果说出不愿学习进步不愿为集体服务的话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他仍然更倾向于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那么这大多数的同学,必然像老师们说的那样,是乐于学习乐于进步乐于付出乐于为集体服务的吧

    他在那个周五的下午,鼓足勇气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去拒绝一件对年轻的他而言不啻飞来横祸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被堵得说不出话,最后更加沮丧万分地离开了教学楼。很多年后再回想,连自己也要嘲笑几句,真是又胆小又怯弱。

    逢云回到教室的时候,只剩同样倒霉的伍书可还没走。不知道哪里来的规矩,劳动委员不仅要负责安排全班的同学轮流打扫卫生,而且每次周五大扫除都要亲自参与,每天要最后走负责锁门,几乎就是一个完全的付出型班委。

    “你去找郝德均了”伍书可满不客气地直呼班主任的名字。

    “是。”

    “傻。”伍书可挨个关着窗户“你想想,其实宣传委员不算太糟糕吧,你看看我,倒霉得快要长灰了。”

    “噢。”逢云还没从被班主任堵得哑口无言的境况中恢复过来。

    伍书可扎着马尾,发尖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你快收拾,我要锁门了。”

    逢云默默装了几本书,说“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两个人走出教室,刚好遇上高三放学高三的师兄师姐们,总归是更辛苦,早读早半小时,放学晚一节课。教学楼的楼梯一时全是往下走的学生,少数要逆向上楼的人都避在一旁等人群过去。

    逢云裹在人群里想着方才和班主任的对话,思考者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应该怎样从容地应答,得体地拒绝,结果是没有想出完美的方案。他暂时太年轻,阅历与经验都无法与年长的人抗衡。等到他年岁渐长,身体和精神都成长为完全的成年人,也许就能轻松地从类似的困境中脱出,只需要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才稍微遗憾地感叹,某时某地,原本应该怎样怎样地对答,就能完美地解决问题。

    星期一,逢云从起床铃声中醒来,脑子昏昏沉沉走出宿舍楼。周末带回家的书一页都没有翻过,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近来天气总是很阴沉,雾蒙蒙的罩住整个城市。学校食堂一楼有一大片玻璃墙,和饭菜的窗口隔着整个食堂,学生们大都懒得端着饭走这么远,逢云一人坐一张桌子,心里的线条又跃起一个小小的幅度。韩联端着早饭在对面坐下,眼却看着玻璃墙地下,小声地对逢云说“你看。”

    也不知什么缘故,墙下有一小块地方地面坑坑洼洼没有填平,和幕墙之间形成了窄窄的缺口,一只白色的小猫舒展身体偷偷爬了进来。

    “喵”

    逢云几乎是惊喜“有猫”

    餐盘里的早餐正冒着热气,小猫嗅着香味过来,毫不认生地坐到逢云脚边,仰起头小声喵喵叫着。

    “怎么会有猫啊”逢云开心的问。

    “这小猫早上经常钻进来要吃的,哎,馒头不行,掰块包子。”

    逢云听从韩联的指挥,把大半个包子都喂给了猫。他脸上的笑忍也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是快乐“你看它有几岁了”

    “几岁”韩联挑眉回到“一岁都不到,顶多五个月。”

    “这么小啊。”逢云感叹着。

    韩联靠着座椅靠背上“是啊,我家猫半岁时候差不多也这么大吧。”

    “你养了猫”

    “初中的时候捡了一只小猫崽,刚到家的时候巴掌这么大,现在变成一只肥猫,天天摊在阳台上晒太阳。”

    “真好。”逢云羡慕地说“我家里不让养动物的。”

    小猫就着逢云的手慢条斯理地嚼着,剩下一小块面皮就不吃了,喵喵着蹭了逢云的腿,又从缺口钻出去跑远了。

    逢云十分快意的迅速吃完剩下的早餐,还不忘笑道“小猫真挑食。”

    韩联已经吃好了,坐着等逢云“是,猫都是很挑剔的。”

    早餐的小插曲让阴霾的星期一也不那么讨厌了。

    逢云和韩联在楼梯口碰见教语文的老师费淑仪。

    “老师好。”逢云乖乖打招呼。

    “费老师早。”

    “你们好。韩联你的风纪扣,像什么样子。”

    韩联嘻嘻哈哈地和冯老师闹几句,象征性地把扣子扣上,一转身又给解开了。

    逢云有点羡慕韩联,不光是养了猫的缘故。逢云和老师说话总是觉得不自然,就像接受小考。迎头遇到还好,问好之后这考验就结束了。要是刚巧遇到和老师同路,那简直要尴尬坏。韩联似乎就没有这样的烦恼,逢云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左边的室友,这人和老师交流几乎得心应手,费老师虽然开口就挑他的毛病,但是半分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开学第二周,一切开始正式运行。逢云终于开始感受到高中的紧张。老师们一刻也不松懈,课程铺满课表上的每一分钟,临到讲完布置一堆作业。课间仍有很多同学待在座位上奋笔疾书,倒不是这些十几岁的学生全都刻苦如斯,很多人都是秉着早点写完作业早点松口气的心思。

    渐渐地,他们发现原来作业是写不完的,今天的事情做完了并不代表明天就能够松懈,那句话怎么说的,忙完了这一阵就可以接着忙下一阵了。

    第3章 第 3 章

    入秋后天气渐渐凉快,早餐来讨食的小猫长大了一圈,逢云发现好些学生都会在饭堂偷偷喂它。

    不知道谁给小白猫起了个名字,叫做小狮,渐渐就在学生中间叫开了。

    逢云走在校园里,偶尔见到绿化带里冬青后面有白色的小身影一闪而过,心里就浮起一小朵欢快的浪花,像和熟人街头相遇。

    晚间下了雾,薄薄地浮在夜色里。逢云锁上教室门,拎着英语书往宿舍走。因着那同一个战壕里的坏运气,意外地和伍书可熟了起来。又因为伍书可还要更倒霉些,逢云偶尔也会晚上最后走替她锁门。比如今天,她火急火燎地要赶着回去洗头发,钥匙往逢云手上一扔就走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高伊吾在做教辅,逢云瞄了一眼,是数学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远胜数学老师讲课的进度。

    蒋晓光窝在床上翻一本读者,见到逢云回来忙道“把那本青年文摘换给我。”

    逢云将桌子上的书扔给蒋晓光。语文老师甫一开学就给学生推荐了几种杂志,说是上面很多事例都能用到作文里去。一时间班上大肆流行起鸡汤杂志来。

    洗漱好躺倒,逢云翻了两把英语书才从枕头底下摸了本异域魔刀出来,这是本连载超过五年的网络小说,目前已经出版了六本,整个大系列远远望不到结尾。韩联瞧着逢云趴在枕头上“第四部 你看完了没”

    “还有,”逢云捏了捏剩余的厚度“一百来页。”

    韩联想了想,捡了蒋晓光换下来那本读者,先翻到后面看了笑话再倒着往前看。

    十一点半,刺耳的电铃声响起,灯管准时熄灭。逢云无声地叹口气,把书放回枕头底下。

    高伊吾开着充电小台灯收拾了桌子,也摸上床“你又帮伍书可锁门了”

    “嗯。”

    “哎哎哎,”蒋晓光小声怪叫“我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呢”

    “不是”

    逢云刚想解释,舍管手电的光从宿舍门下一闪,一个声音严肃地说“都睡了啊,别说话了。”

    等电光走远,逢云才接着说“她今天要洗头发,女生洗头,挺麻烦的吧。”

    “那是,”韩联正爬梯子“于大双说姜可盈每次洗头都要一个小时。”

    黑暗里响起蒋晓光的窃笑“人沈逢云和伍书可不是那么回事。”

    逢云也跟着笑,笑完还是认真解释“那真不是。”

    高伊吾翻个身,说“逗你呢,别理他们。”

    高一过了两个月后开始周六也要上课了,逢云用来聊以喘息恢复精神的周末一下就被砍掉一半。随着时间的推进,他面对同学的时候也自然了很多,和室友在一起堪称轻松了,宿舍也成了整个学校里少有的让他舒心的地方。

    逢云那套异域魔刀在班上小范围地流行了起来,流转了一圈再回到他手里的时候封面已经皱得像咸菜一样了。

    倒是有另外一本日本作家写的小说,借给同桌的蒙菲,还回来时外面包着报纸做的书皮,里面也干干净净,和借出去时没两样。

    到了十一月,白昼明显变短。逢云早读时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缓慢拖沓地亮起来,那点天光也明亮得十分敷衍,厚重的云层遮住太阳,远处的高楼在烟尘中只剩一个冷酷的影子。

    期中考试就快到了,班里的同学在紧张之余也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高一九门功课,门门都是重点虽然按照规定是高二才文理分科,但近几年来附近的几所高中相继推行提前分科,所以高一第一学期两次集体考试的成绩对分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期中考共三天,安排在了周三到周五,那意思就是周六周日两天都放假,难得地给学生一个完整的周末。

    真正到了考试的日子,逢云发觉自己反倒轻松起来了。每天三场考试,没有作业,不用上课,考试间隙就呆在宿舍复习。复习也很随心所欲,翻两页书,看一看做过的试卷,再走半小时神,时间过得很快。

    周五中午,逢云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捧还捧着他的小说。祝鼎一毛毛躁躁地推门进来,道“韩联,吴俐明天还带一个初中同学一起去。”他转头看见逢云,大声怪叫道“考试你也看小说,真学霸不露相啊。我就惨了,上午选择题就错了四道”

    逢云有点不好意思,道“不是的,我只是”

    “我还不知道你吗”祝鼎一又道“我就惨了”

    逢云不知道这种急切的主动卖惨到底有什么用,只是听见祝鼎一这样大声嚷嚷,自觉相当窘迫,赶忙合上小说把地理书掏出来。

    “吵死了。”高伊吾把书一扔“他看什么你管得着么”

    祝鼎一揉了揉鼻子,抬手拍了拍睡在床上的韩联,稍微收敛了声量,道“你听见了吗,吴俐带她同学”

    “知道了。”韩联翻个身“多大的事。晚上上说。”

    很快宿舍里恢复了平静,韩联接着睡觉,高伊吾执了笔沙沙地写。逢云仰躺在床上,手举着地理书离脸一尺高,视线快速地扫过书上的图片,心想原来他们一起约了出去玩。

    考完最后一场,整个学校都是撒欢的学生。

    逢云收拾好东西没有直接回家,一个人听着歌走路去两站外的一家书店。那件书店只有一间门帘,里面重重叠叠地全是漫画,老板却是个乏味的中年人,时常翘着脚窝在最里面的收银台背后,用破旧的惠普台式机看谍战片。逢云对这里了如指掌,哪个架子放了什么一清二楚。他大致巴拉完一遍,挑了两册新进的单行本。

    离开书店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傍晚仍然阴沉沉的,马路上大小车辆挤得水泄不通,焦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逢云左手轻轻扯着带在往来的人流中穿梭,然后十分意外地在就近的公交站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联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飞快地点着,少年身形挺拔高大,孤愣愣地立在公交站牌旁边。

    逢云顿了顿,走上前招呼道“韩联。”

    “哦,是你,这么晚回去啊。”韩联抬头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手机上。

    逢云望着车流,心里想着要说点什么,这样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觉得突然找个话题来说显得很刻意,于是这沉默被拉得更长,更加失去交谈的机会。他也摸着手机,想查查实时公交。

    “对了,”韩联终于率先开口道“我是不是没加你”

    “噢噢,好像是的。”

    两人加为好友,韩联又说“明天我们去穆善园玩,你去吗”

    逢云一愣,刚要开口又听韩联说“你的车来了。”

    他一抬头,果然看到309慢悠悠地滑过来。

    “你先走吧,晚上再说。”

    逢云之所以会一路走来那家书店,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附近的公交站是309的第二站,一般乘客很少,上车后还有座位。

    对他而言,生活是以周为单位的每周放学回家那个下午总是最快乐的,坐在遥遥晃晃的车上,前方短暂的休息日还完整地等待着自己。

    他看着窗外的高楼靠近又远去,漫不经心地想着韩联说的“我们”,是他和祝鼎一吴俐他们么他握着手机想问问还有哪些人一起,又觉得人家顺口邀请下自己,回答去或不去之前这么问有点冒犯。

    真是奇怪,平时和他一个宿舍一起吃饭已经谈得上熟悉,在学校外面遇见却仍像刚认识的人一样有点尴尬。穆善园逢云是知道的,市郊的一片明代古建筑,原本是某位大地主家的庄园,先前一直处在封闭修复的状态,这几年经过修缮后才开始对普通民众开放。

    去不去呢他问自己。

    其实是有点想的,他自上高中以来还没和同学一起外出过。可是自己和祝鼎一吴俐又不熟悉,还有别的同学就更没话说了,甚至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和韩联这个室友也是很陌生的。

    如果就在韩联刚刚问过时就回答,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好的”。逢云在车上坐了二十分钟,各种顾虑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临到下车时已经沮丧的决定,要拒绝掉这难得的邀请。

    已经快七点,晚秋的天暗下来,路灯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亮起,街边店面也一片黑暗,间或有应急灯冷冷的亮着,晃得人眼花,看着路面都是重重黑影。

    原来今天停电啊。

    一路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小小的闪电韩联怎么知道我坐309回家

    星期天下午回到教室的时候,祝鼎一正表情夸张地和伍书可讲述周末出游的事“钟羽荣都打湿了,韩联的饼干放她包里全泡了水。”

    伍书可偏头看祝鼎一手机里的照片“姜可盈家那么远也去了呀”

    “嘿”杨术坏笑着道“于大双去了她当然也去。”

    “哟”一群人哄笑。

    “你们要死啊”姜可盈转过头来笑骂。

    逢云默默地把里的东西往课桌里顺,心里有点羡慕,又有点小小的后悔。

    他的性格里天生有这样瞻前顾后的因素,不论作出怎样的选择,事后时常追悔,惆怅地想如果当初走了另外一条路,或许现下的境况会更令自己满意。

    第4章 第 4 章

    磨磨蹭蹭地到了七点钟,班主任照例来教室里巡视,身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生。

    “咳咳”郝德均清清嗓子,把埋头赶作业的学生们呼唤起来,道“大家看到了,这周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男生走到第一排最中间,张嘴大笑,然后利落的一挥手“大家好,我叫饶东东,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

    饶东东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逢云左后方。郝德均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双手背在身后捏着手机,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后方窃窃的说话声一直没断过,中间夹杂着新同学爽朗的笑声。不过一个晚上自习的时间,逢云旁观者着南来北往的交流,已经不用主动问就知道了这位叫饶东东的同学之前在第十五中学,因为早恋被老师发现,收到了请家长的大招,两个学生的家长在教师办公室和班主任商讨了大半个下午,达成了“不能再让两个孩子有机可乘”的共识。而饶爸爸认为儿子身为男子汉,积极改正错误一事上理应作出更多努力,于是饶东东转学,传闻中的女主角仍在十五中就读。

    “哇噢,”李妙坐在逢云前面一排,离饶东东更远,此时也支着耳朵关心起后方的八卦,听到这一节时小声惊叹。

    也就那么几个小时的时间,新来的饶东东和周围同学迅速打成一片,下课时跟杨术王钟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吃宵夜去了。

    逢云心里羡慕地不行,觉得自己于人际交往上是个十足的白痴,念了大半个学期的书还不如人家一个晚上的自习。

    第二天乃是周一的修罗场,昏昏沉沉的早起,行尸走肉般进了教室。课上到第二节 中间,远远地听到乱糟糟的吵闹声,过一会儿甚至听见有人用喇叭放起哀乐来,夹杂着尖声哭叫,歇斯底里。

    语文老师皱着眉,对突如其来的噪音很是不满,提高音量语调生硬地讲完了剩下的课文。

    中间还是十分钟的眼保健操,学生们像模像样地揉着,音乐一结束就有人噌地飞出去探查。

    阳台边挤满了学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原来有将近二十个人围在学校门口,有人拿着放哀乐的喇叭,有人往校门里大把大把地撒纸钱,有人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还有人不管不顾地要往学校里冲,被校门口的保安吃力地拦住了。

    “听说是高三有个男生,上周四晚上回家,在滨江路翻过栏杆跳下去,摔在防洪堤坝上,第二天早上才被晨练的人发现。”

    “噫那还有的活”

    “肯定没得活啊,不然家长闹什么呢”

    “好好的为什么自杀啊”

    “为了学校食堂太难吃,士可杀不可辱。”

    校门口的人还闹着,楼上看热闹的年轻学生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慢慢散去,课间快结束的时候,派出所的警车闪着灯鸣着笛来了,等到第三节 课上课的时候学校已经安静下来。

    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蒋晓光在水池边洗昨晚泡的衣服,韩联坐在床边,两条腿伸到栏杆外面,和逢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高伊吾照例做着题,一支铅笔那在手里转得像朵花。

    午饭吃饱喝足了,人人都懒洋洋的,蒋晓光那边哗地到掉一大盆水,道“哎,听说早上校门口闹事的家长开口要学校赔五十万呢”

    “高三有这么恐怖”逢云惴惴地问,他想的,必定是学业压力过大才导致那位师兄一跃而下的吧。

    “大概吧。”韩联伸个懒腰,倒下去看着天花板道“我打篮球认识一个高三的,是那个男生的同班同学,他们大部分人平常都是十二点睡,星期天一早就要来学校,连着考两套题,两个星期就能完整的考一遍语数外综合,整个年级一起排名,平时每天都有小测”

    “这也太夸张了”蒋晓光晾了衣服回来,道“我们以后也要这么搞”

    “应该都是这样吧。”逢云失望地小声回答“伊吾你说呢”

    高伊吾扶了扶眼睛,放下笔回答道“每届学生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是迟早的事。”

    “要死啊,天天考试还没有周末,一个星期就周六晚上住在家里”蒋晓光痛苦的哀嚎。

    高伊吾道“我们一年四季做很多卷子,题也有深有浅,看起来好像被鞭策着努力钻研,但总的说来学的知识都是十分基础,停留在很浅的表层。教材的框架不变的话,普通学校是不会大范围的拓宽学习范畴,只能不断重复练习那些浅显的知识。好的大学就只有那么些,人人都想去,常规的竞争方式就是看谁考得好。如果连浅显基础的知识都不能熟练掌握,也没办法谈进入大学后再去学更实用的东西。等到我们工作的时候,要处理实际的问题,又比纯粹的学习复杂很多。”

    高伊吾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冷不丁地来一下,说完后整个宿舍安静无声。

    逢云心里默默地揣测这番话,和高伊吾相比,自己完全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

    “怎么,我说的不对”还是惯常的冷静腔调。

    蒋晓光吁一口气“啧,伊吾就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哈哈,”韩联拿枕头扔他“蒋二傻。”

    上课盼下课,周一盼周六,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不停循环,很快就临近期末。

    一月的校园里冷清肃杀,不知名的小树掉光了叶子,只剩细长的枯条支在冰凉的空气里。不通暖气的南方城市,冬天仍然是很冷的。

    球场上已经没有了闹腾的学生,早晨的教室里都是包子馒头蛋糕面包的气味。逢云左手拿了个只剩一小半的牛角面包,牙齿机械的咀嚼,眼睛盯着英语课文,视线麻木地扫过一排排课文,好像记住了,又好像没记住。上课的时候也强迫自己跟着老师的思路努力避免走神,课间休息喘口气,把鸡汤杂志拿出来看两页,算是积累一点老套的素材。念了一学期高中,攒了好些试卷,他把卷子整整齐齐地叠成a4大小,分成好几沓用小号长尾夹夹好,晚自习做题做得太累就翻出来随便挑一张看。

    虽然不情愿,好歹也真的花时间学习着。

    期末考试前一天下午,所有人把书桌里的书本全部清理到教室里侧的阳台上,一整个班的纸张,堆得快要没地方下脚。

    赵容主动和伍书可带着当天打扫卫生的同学把考场布置好,书桌全部反过来放,上面贴着印了姓名考号的细纸条。

    晚自习鸦雀无声,哪怕平常热爱聊天的同学也收敛了,翻着课本抱一抱佛脚,许多人都存在着共同的、实际上可能性非常小的期盼说不定就看到原题了呢。

    郝德均七点钟来教室逛了一圈,满面笑容地说“不要紧张,发挥出平常的实力就好。你们考完三天就解放了,有那么长的寒假等着,我还要批改试卷。”学生们象征性地笑笑,算是回应了郝老师乏味的玩笑。

    逢云竖起语文书,连着古文注释翻来倒去地看。李妙打个哈欠,小声抱怨道“完蛋,老是在阙秦以利晋卡住,明天要是考到估计又想不起来。”

    “我期中考作文只得了40分,不知道期末作文要写什么,希望不是议论文,淑仪姐总说我议论文离题万里。”陶世远搓着手“逢云,你准备得怎么样”

    见前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自己,逢云赶紧表明立场“我考过的卷子里选病句的题只能对一半。”

    第一天上午考完语文,蒋晓光的妈妈就送了切好的卤鸭翅过来。中午四个人围在小书桌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答案。蒋妈妈买的鸭翅又肥又大,卤得十分入味,一口咬下,香咸在舌尖炸开。

    高伊吾盯着手里的鸭翅,道“你妈妈好厉害。”

    “那是”蒋晓光无不自豪“我外公年轻的时候是开店做烧腊卤味的,我妈这一手深的老头子真传。”

    “好吃。”逢云含糊不清地说“鸭翅买的好大。”

    正说着,祝鼎一破门而入“高伊吾,十三题是不是选d”

    杨术跟在后面“金牌联考十一卷上有一模一样的题,明明是选c。”

    “噢,”韩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我选的b。”

    逢云和蒋晓光默默地咀嚼着,他们俩都选了a。

    “完蛋啊”祝鼎一嚎叫着“我完了,语文肯定一百分都没有”

    杨术也不甘示弱“我的拼音和病句都选错了,我爸说要是掉出年级前一百要揍我的。”

    两人彼此拼惨,拼完一人拿只鸭翅走掉了。

    高伊吾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刚刚,”蒋晓光小声的说“我刚刚听到伊吾给家里打电话说语文没考好,好像被骂了。”

    逢云点点头道“这次语文好难。你妈妈明天还来吗”

    “哦对,她说明天凉拌猪耳来,叫你们都别吃食堂的菜。”

    “仗义,”韩联就着沾着酱汁的手拍拍蒋晓光“明天我打了米饭回宿舍等你。”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都是窃窃的说话声,考试期间学生们最热爱的团体活动就是对答案了,连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参与以免影响后续发挥的人都免不了参与进来。小声的哀嚎与惊骇此起彼伏。对到后来谁都说服不了谁,就相约偷偷溜去办公室找老师问答案。

    从办公室回来再在进门的时候克制地说一句比如“费老师说了阅读第三题是在首尾自然段找答案”之类的话,立刻又激起一阵讨论。

    第5章 第 5 章

    逢云听了一耳朵的答案,也默默估算着自己的分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韩联的短信。

    “考完去钓鱼吗”

    逢云还没来得及回复,马上又来了一条。

    “女光湖旁边的农家乐,住一晚上,晓光和伊吾都去。”

    逢云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去。我带什么”他抬头看了一下,韩联正撑着脸看物理练习册。

    过了一会儿收到回复“随你开心,带点零食自己吃”

    很久之后逢云回想当时的心情,高中第一次期末考试考试是紧张是轻松都没什么印象,除了蒋晓光妈妈送来的菜肴的滋味,只记得自己满怀期待地等着考试快一点结束,再快一点。

    女光湖在城北郊区,绵延的丘陵边上一个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小湖泊,周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农家乐,承包宴席,也给散客住宿点餐。

    逢云他们选的地方是个外来老板承包的地盘,说是农家乐,其实更像一个小规模的度假山庄。老板大约还是个不甘心的金庸迷,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冲灵源居。

    刚刚结束考试的学生像出笼的鸟儿,走到哪里都是叽叽喳喳,有格外多的话要说,一行人在包车上闹了一路,到了目的地还不歇气。

    “谁也别管我,我今天就和小游船过了。”

    “谁都不管你,你一个人都没法把船划动。”

    “我的包谁帮我提了吗”

    “车上的东西都拿了都拿了,住下再慢慢找。”

    等到分房间,又是叽叽喳喳一阵闹腾。预定的都是三人间,最后九个男生,逢云高伊吾蒋晓光一间,杨术陶世远沙汪一间,韩联王钟祝鼎一一间。五个女生,周心巧伍书可安心一间,易青青姜可盈一间。

    安顿好行李,一行人三三两两的拿着免费的钓具鱼饵往湖边去,小马扎一放,像模像样的排开一溜鱼杆。钓鱼也就是个意思,没多久就左右聊开,没人再盯着浮标。

    “哎,”陶世远说“咱们下学期都差不多还是一个班呢吧。”

    “这可难说。”易青青拍拍裤腿“郝老头是说没有大变动,但期中期末都没考好的话可能就要换班了。”

    姜可盈不满地撇撇嘴道“先说好啊,今天谁再说考试晚上睡走廊去。”

    高伊吾拈了点饵料,淡黄的一小团,夹杂着麦片一样的深色杂质。

    “是钓鲫鱼的,”陶世远说“以前我爷爷自己配的饵料差不多也是这样。”

    蒋晓光也凑过去,道“是糠粉”

    “差不多吧,加些黄豆粉花生粉虾粉麸子揉在一起。”

    高伊吾皱着眉道“这也差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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