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执想否定,却听得愈发清晰,后来,他是终于听清楚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一直到徐铮炀彻底昏睡,他悄声才离去。
——其实是与不是,对乔执来说没有意义。
——他的母亲早就死了,父亲也死了,他没有兄弟姐妹,他只有龙。
天气很冷,按着胸口的时候会觉得皮肤不断地凹陷下去,心里面空洞得可怕。
阴冷潮湿的水汽浸入皮囊,刺骨冰凉,乔执一步步迈向徐铮炀私设的地牢。
江宁虚被关在最里的那间,数道门锁,重兵看守。
看到乔执,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虽是地牢,江宁虚所住的那间却是铺着绫罗绸缎,摆设物件应有尽有。
早在铮炀帝将他关进地牢时,江宁虚便知自己所信之人非明智之君。但他没有想到,乔执能来得这么快,他倒是比他想象的更有能力。
“你敢只身过来找我……”
盯着乔执的脸,江宁虚似笑非笑道“你不是龙。”
那日闯入天命阁抓人,法器对乔执毫无反应,所以江宁虚才敢在朝堂上拿法器试他。
朝堂上的“苏天师”既能化龙,说明它与天命阁中的,不是同一人。
天师化龙,他当即被押入大牢,江宁虚是何等聪明之人,有些话,自然是留着没与铮炀帝说。
乔执皱了皱眉头“东西,你是愿意现在交出,还是受刑后交出?”
江宁虚不慌不忙踱步至他的身旁,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向他“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没有将你们欺君的事揭发,不是吗?”
“不过是给你自己留了个保命的后招罢了。”乔执不为所动,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鄙夷。
“保命的后招?我于你,又何尝不是保命的后招。”
江宁虚轻笑道“既然你不是龙,将来未必用不到那个法器,而我是唯一知道使用方法的人。”
“看来你是选择,受刑后交出。”
乔执的语调凉凉的,显然不愿再浪费时间听他多言。
“即便龙选中的人是你,你一旦成王,龙便将飞升。到时候,它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予取予求。”
大型刑具尽数摆了上来,江宁虚口中不停。
乔执坐在牢房外的官椅上,气定神闲地抿了杯茶。
“我半生潜心于龙!接下来我说的话,除了我,没人能告诉你了!”
江宁虚被架上刑具,侍卫拿布要堵住他的嘴。
他拼命地晃着脑袋,挣扎的样子和凶恶的眼神,像极了一只毒蛇。
“苏天师!法器现在还是有用的,能让龙现原形,修为尽失!你若是不愿与我合作,毁了这法器,龙一旦飞升,有了内丹,法器便只能暂时锁龙修为,不能损它根本!你就这样看着它成仙吗?你如今的位置是它一手捧上来的,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它选了别的人作为天子吗?”
吵闹的声音被严严实实地堵上了,牢房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当然,只是片刻,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稳。
乔执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不用等待飞升,龙已经选择了别人。
旁人都不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下意识有这个动作。——看看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条红绳啊,他看着它,就想起自己许的愿望。
那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好像一切都能有个盼头。
其实乔执知道没有。
没有希望了,他想要的,他是得不到了。
☆、第33章 烈药
秦万瑾和江前辈会和时, 他正把最后一个人扔向深洞。
最初那一批受困洞顶的,连带着赶来救他们的曹冬一行人,都已经解决好了。
“师父。”秦万瑾走到他身边,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
江前辈拍拍他的肩,问“俞守怎么样了?”
“事情按我们的计划进行,”他如实汇报道“他想起来很多事,身体也出现变化了。”
江前辈满意地“嗯”了一声, 戴好手套,捡起地上一个碎裂成好几块的圆形器皿。
“那就是祭魂?”秦万瑾从小在师父口中听到它,却是第一次见到它真正的模样。
照明光打在破碎的器皿上。
它的表面绘有神秘古朴的花纹, 曾经被困在里面的东西被放出来了,花纹也随之褪去颜色。
“是啊,祭魂,这下彻底坏掉了。”江前辈小心翼翼将它们放进密封袋。
打碎的祭魂看上去, 只是稍微漂亮一点的普通瓦罐。
秦万瑾静静看着那一道道裂痕,忽地出声问道“师父, 俞守不会有事吧?”
“我不知道。”
江前辈叹了口气,转头,盯住逐渐面露犹疑的秦万瑾。
“万瑾,没人能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做的事没人做过,我们将成为先例。”
他的眼神里燃着一种痴狂的、古怪的光芒,看得秦万瑾不由心惊。
……
“修这个洞的人有病吧!简直藏东西狂魔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达了新的暗室, 面对摆满瓶瓶罐罐的墙壁,小宋恨不得吐出一口血。
新的暗室比先前的要大,显眼的是,有一张朽坏的木床摆在角落。
暗室仍旧是密封的,没有通向外界的出路,到达这个暗室后,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好运气地找到下一个连接的暗室。
他们俩不可避免地,又要开始找东西。
背对身后黑黢黢的暗,手电的光似乎也减弱了几分。
何瑞挨着小宋,两人一起分辨墙上的东西是什么。
上一个暗室,墙里是嵌了满满的卷轴;这个暗室,一个墙壁塞满了被精心密封过的瓷瓶。
如小宋所说,锁龙洞似乎被修洞的人当成囤东西的地方了,讲难听点就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这里搬。
——瓷瓶啊……对他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卷轴好歹能记载一些信息,这些瓶子罐子能做什么呢?
进到这个暗室,何瑞出的力最多,小宋不用想都知道,他此时必定比自己还要疲惫。
“会不会哪一个瓶子旋转一下,能开启一道门,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小宋轻快地说,试图用干劲十足的语调,给自己和何瑞打气。
何瑞不笑他幼稚,反而附和道“我们试试看吧。”
不同于第一次的谨慎,他们动作迅速,很快就把所有的瓷瓶移到了地面。
全搬完,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旋转后能开启新门的机关。
何瑞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
小宋蹲下,去嗅瓷瓶里的东西。
一转头,何瑞看到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喂!你是做科研的,这样随便闻,是毒药怎么办?”
拎着小宋的衣领,他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不啊!你闻,有一种花香味!”小宋没有松开瓷瓶,反倒将它往何瑞鼻子下凑。
确实是花香味,清淡好闻,状似无害。
这个瓷瓶中的东西保存得不算好,大数的香气已经挥发。他们又开了一个,那个的香味更新鲜清新,好像一朵刚摘下来,沾了露水的花。
“古代的香水?”小宋觉得挺好闻,凑得更近了一点。
瓷瓶被他们倒在地上,淡粉色的粉末洒了出来。
小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挑起一些粉末鼓捣了一会儿,对和何瑞说“里面好像有油脂之类的物质。”
这香味有点古怪,初时嗅着很淡,慢慢地,似乎感到它在鼻尖扩散开。
一呼一吸,都是一股好闻的花香味。
再然后,连吞咽时,也有那股味道。
何瑞感到小宋靠上了自己的后背。
小宋比自己矮了许多,往前倾时仿佛是依靠他站着。
他的鼻子不安分地这里蹭蹭、那里蹭蹭,像极一只在找东西吃的小狗。
“何瑞,你身上是不是也有……花香?”小宋边说话边蹭得欢快,十分好奇似的。
其实他的动作也不算挑逗,但何瑞偏就被他蹭出了一股无名火。
何瑞回身,想要说他。
小宋没站稳,摔进他的臂弯里。
扯着他的手臂,小宋抬起头看他,双眼迷迷蒙蒙,嘴唇艳艳的红。
何瑞咽了口口水。
“你的嘴怎么这么红?”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唇部,小宋嘟嘟囔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