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
李安然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眼是让人觉得有些晕眩的日光,梦里面的画面和现实交叠,让他一时分不清楚真真假假。
梦里面的白熵,似乎对他说了对不起?
然而那只是梦而已,周围熟悉的陈设让李安然的大脑清醒了过来,这是白熵的家,是主卧,是他住了很久的地方,他再熟悉不过。
竟然回到了这里?
李安然揉了揉眉心,宿醉的脑袋依旧有些疼痛,昨晚的事情他大多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杯酒下肚后没多久酒劲就上来了,他跑出了宴会场地,再后来……发生了什么?谁带他回来的?
应该是白熵吧……?要不然谁能带他回这里来?
李安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打量了自己一下,身上已经被换过了新睡衣。
想了想觉得大概是白熵给自己换的,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李安然撑着床沿起身,慢腾腾的进了卫生间,决定稍微洗漱下就离开这里,却在抬手去拿牙刷杯的时候顿住了。
牙刷,牙杯,毛巾,卫生间里的陈设和他离开时的一模一样,依旧都还是两人套。没有被扔掉。
李安然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面他和白熵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可是醒来那就只是个噩梦,他好像还和从前一样,相安无事,甚至可能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怎么可能呢?或许是清晨的阳光太好,让李安然都有些惘然了。
他这样命不久矣的人,又和谁能白头到老呢?
唯有噩梦才是现实。
李安然往自己的脸上扑腾了一些冷水,稍微洗漱了一番,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
此时,卫生间外面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安然?”
声音不大,但带上了一份让人可以察觉的焦躁,李安然正有些疑惑,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他与白熵便这样面面相对,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看到李安然在这里,白熵似乎微微的松了口气,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醒了?那就过去吃早饭吧,杨妈帮你煮了醒酒茶,再喝一碗吧。”
李安然沉默的站在原地,并没有接话,说真的,他对昨晚的记忆很模糊,甚至白熵怎么会带他回来的他都不记得了。可是有些事总归是记得的,例如白熵的那些友人是怎么羞辱自己的这件事……
李安然无法当做不知,也无法像从前一样装作一个没事人似的和白熵讲话,于是他的口气也有些冷淡“不了,我该走了。打扰到你,很抱歉。”
白熵皱了下眉头。
“我的衣服呢?”
“拿去洗了。”白熵又补充了一句,“昨天你吐了半天,一身酒气,就洗了。给你准备了新的。”
李安然不可察觉的皱起眉头,想了下说“好,我会干洗完送回来的。”
“李安然!”白熵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快。
“还有什么事吗?”
白熵盯着李安然看,好一会儿才说“医院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的工作……会恢复到和从前一样……”
李安然怔了一下后忽然笑了“给与不给都是白总您说了算,我反正就只能受着,是吗?”
白熵的脸色有些难看“李安然!”
“我不需要了。”李安然越过白熵的身侧,便打算走出去,手腕却忽然被一把扣住了。
白熵几乎是咬着牙问“不需要?那纪乐心,你还需不需要见?”
李安然诧异的抬头。
☆、chater93
白熵竟然真的愿意帮他,李安然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到了医院,真的看到乐心的时候,李安然才确定白熵说的并不是假话。
乐心应该也是听说了他爷爷重病的消息才被人接到医院来的,医院的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多日不见,乐心显得有些愁眉不展,往昔在他身上的那些活力与开朗全部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很深层的忧虑,现在的乐心,倒是有些像从前的简茗,被生活剥夺了希望,便什么都不剩了。
李安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都有些快了,如今的自己其实早就没什么执念了,有的也就是乐心这一桩事了。
“乐心……”李安然轻轻的喊了一声,生怕大声了就打破了这个幻境。
“安然哥?”乐心转过头来,看到李安然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剧烈的波动,此刻的他坐在轮椅上,立刻打算起身,李安然一个箭步过去扶了他一把,让他坐下。
“真的是你……”李安然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乐心看了一眼李安然,又越过李安然的肩膀看向站在外面的白熵,道“安然哥……是你帮助我出来的是吗?那我爷爷……”
乐心的话提醒了李安然,他连忙正色道“你爷爷的病情比较复杂,唯一对这个病比较了解的只有冷医生,我们到冷医生那边去详谈。”
乐心会意的点了点头。
李安然和其他医生打了个招呼,推着乐心的轮椅表示自己带他去冷医生那边,因为白熵在场的缘故,其他医生也不敢阻拦,白熵既然同意把纪乐心带过来的,那某种角度也算是认可冷隽秀对这个疾病的诊断。
李安然推着乐心的轮椅到达电梯那边,白熵跟在他们后面。
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白熵忽然淡淡的开口“你真的要带他去姓冷的那边?”
李安然闻言一怔,他转过头看了白熵一眼,眼底有些犹豫。白熵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理论上自己其实该和他说句谢谢的,可是……这些日子里经历了那么多事,这句谢谢实在是如鲠在喉。
“知道言希把他关在哪里吗?”白熵漫不经心的点了根烟,“s城和h市交界处的一栋别墅里,离这里挺远的。保镖大概有六七个,虽然昨晚是我派人去接所以他们不得不放人的,但是言希很快就会知道,然后就会赶过来……被他截住了,那我也帮不了你们了,所以我想,你们没时间在这里继续磨磨蹭蹭了……”
李安然脸色微变“你昨晚就去接人了?那……那你早上应该早点叫我的……糟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言希会不会过来……”
白熵被说的愣在原地,他早上不叫李安然那纯粹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这倒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而乐心在听到言希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连忙抓住李安然的手腕,目光急切的看向李安然。
李安然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想法,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去被言希软禁着了。
于是李安然转头对白熵道“白…总,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和乐心去冷医生那边了,你帮我和冷医生打个招呼。”
白熵怔了怔,还来不及回答,李安然已经转头对乐心道“我在医院里有留过一套便衣,我们现在就去换上,然后从医院的另一个门口出去。”
“那我爷爷……”
“你爷爷没有事,不要担心。我带你走。”李安然的目光此刻特别的坚定,而乐心也在这份坚定里找到了一点力量,连忙点了点头。
白熵看着两个人调转方向迅速离开,差点被气笑了。明明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待在这里可以开车送他们离开的,然而……李安然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其实仔细想想从以前起似乎就是这样,李安然从未真正的靠过他什么……多年前的那次帮助,也不过是自己自说自话而已。
所以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要图自己什么才留在自己身边的呢?自己明明也不相信他的那些话,到底是为什么被激怒了呢?
想到这里,白熵在心里面叹了口气,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百无聊赖的站在窗口。
然而并没有站多久,白熵就在窗口朝下看看到了一辆黑色的suv驶进来,车牌号是他所熟悉的,言希的车。
这么快?!
白熵微微的眯起眼睛。言希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快,昨晚的宴会他应该弄到很晚,接到通知估计都已经清晨了,现在赶来的话意味着他也许都没有休息过。
看起来纪乐心对于言希来说,还真是个重要的存在啊。
白熵心里面飞快的计算了一下李安然之前办公室的地点,他和纪乐心换好衣服下楼的路径以及言希他们上来的速度。几秒钟内权衡完毕后他立刻发了个信息给李安然言希已经来了,从安全通道离开,快。然后他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白熵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正好到达,门一打开,站在后面的人正是言希和他的一个助理。
言希撞见了白熵,愣了下后冷冷一笑“真巧啊。”人是白熵接走的,他当然知道。
白熵无所谓的道“是啊,你怎么也过来了?听说大爷爷病更重了来看看?”
言希素来狡猾,但是今天却懒得在这里和白熵磨嘴皮“是啊,心急如焚,所以来看看。”说完,擦着白熵的肩膀朝着心外科的方向走去。
白熵跟了上去。
言希询问过心外科那边的医生,听说纪乐心被李安然接走去冷隽秀的办公室后,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白熵一眼,然后又赶去冷隽秀那边。
冷隽秀彼时正在给一个病患做初步检查,对于这些个擅闯进来的人有些不耐“什么事?”
言希微微的挑了挑眉,示意身后的助理把这里的病患请出去,冷隽秀皱起眉头。
言希道“我听说冷医生很厉害,别人诊断不出来的病你却能诊断出来。”
冷隽秀不说话。
“什么感染性源心功能不全?这么复杂的病你也想得到,厉害厉害啊。”言希拍了拍手,“那么什么时候开始手术啊?”
“手术不是儿戏,做之前要做很详尽的检查。”冷隽秀回答。
言希笑“是吗?手术不是儿戏,诊断难道就是儿戏了吗?冷医生啊,我知道你有些不可为人道的……往事,擅自手术就算了,如今再误诊的话……那你以后还当得了医生吗?”
这句话一出口,无论是冷隽秀还是白熵都听得懂那是在威胁,拿前程来威胁。
只是冷隽秀并不为所动“我还有很多病人要看,要是这位先生没什么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言希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危险“冷医生,你可想清楚了。”
冷隽秀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那我问你,纪老爷子的孙子现在人在哪里?”言希问。
“我不知道。”冷隽秀说,“应该是在做各项检查的,或许检查中途他忽然有什么事离开了也说不定,晚一点我们会再试着联系他的。”
言希的眼神变得格外危险“明人不说暗话,把人交出来,或许我还能让你继续留在这家医院里,如果不,整个s城的医院,你都休想待下去了。滚回你的战地上去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好,真是有骨气。”言希拍了拍手,忽然对着助理道,“把前段时间我联系过的国外对感染性源心功能不全的医疗研究者带来,给大爷爷好好检查检查,要是查出来不是这个病,那这位冷医生就是蓄意谋杀了。”
冷隽秀看了他一眼,白熵也有些诧异。
“大爷爷都一把年纪了,你们还这样折腾他,手术?呵,是想把他弄死在手术台上吧?”言希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白熵,“李医生大概是不知情,要不然一定不会帮衬着这样的垃圾医生吧?”
“言希。”白熵冷冷的开口,“你别在医院里胡闹了。”
“我胡闹?”言希也冷笑,“白熵,你不该出卖我。”
“那你也不该三天两头的往纪乐心那里跑。”白熵口气也不善,“你当你是谁?家里供着一个,外面再养着一个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每隔两天都会去看看他。”
“我看他怎么了?”言希反驳道,“当初不是你说的吗?说我们都害死纪斐了,所以要对他好一点!我对他好一点难道有错吗?”
“那留宿到半夜是怎么回事?!”白熵也忍无可忍了,“你没和简茗同居,却在纪乐心那边留宿到半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为了这点,我也得把纪乐心从你身边弄走。”
言希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外面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个人闻声望过去,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简茗。
一时间,这间屋子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