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佚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想看清那红衣人的长相,他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位曾和白曳有过这般纠葛,他忍住撕扯般的剧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场景,可那人影却在那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慢慢消散了,只余下那一床帷幔。
花佚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那脑海中的场景与这眼前的帷幔重合,一时竟不知道这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这是……当时的房间?
花佚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脑中的疼痛依旧却已经淡淡散去,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了起来,花佚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竟然有种诡异的痛感从心间隐隐蔓延。
白曳踏着平稳优雅的步子在这冰雪上行走,在这漫天冰雪之中他一袭白衣,浑然天成。他微微抿起嘴唇,神情肃穆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冰雪天地,眼神平静而坚定。
业往之虚,天地的边缘,掩埋着一切曾经被遗弃掩盖的往事,业孽恩怨,一切皆成过往,在这漫天风雪的尽头掩盖的便是那所有曾经被人遗弃过的往昔。
这是天地的边缘,神灵的辖外,被遗弃的灵魂妖邪纠缠滋生的天地,也是让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地狱。
而此刻,白曳一袭白衣在冰雪之中缓缓前行,他来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寻找一段当年被他亲手掩埋过的记忆。
佚儿,你既然忘了,我便亲手为你寻来,你该记得,你爱我。
花佚茫然的看着房间的顶部,大同小异的房间,与他的住所相差无几,可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囚笼。
就在这时花佚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突然一把坐了起来看着那人,定睛一看,却是乐儒。
“师兄?”花佚不由得唤了一声,心头诧异,他本以为进来的会是白曳。
乐儒笑着看着他,颇为惊讶的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食盒,将新鲜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这是今儿刚刚采的野菜,还有这野鸡崽子炖蘑菇,我记得师弟上次可是喜欢的紧,师兄费了好大功夫,不妨过来尝尝。”
乐儒一边笑着一边将饭菜摆好,花佚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乐儒,神情古怪。
乐儒说完,这才发现花佚只是看着他,并未动弹一步。
“师兄知道?”花佚古怪的看着乐儒问道。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乐儒没有看花佚,只是将饭菜布置好,低声说道,“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按时给你送些吃食。”
花佚冷笑着说道,“如此看了,还真是囚禁了。”
乐儒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了花佚一眼,这才说道,“花师弟,你和师尊的事情,并未如你想象中的一般。”
花佚见状嘲讽的看了乐儒一眼,只觉得对方竟这般顺从白曳,不分是非,却也不想和他置气,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乐儒,开口说道,“花佚不才,不懂师尊苦心,师兄还请回吧。”
乐儒只是对方心中有气,微微垂下眸子,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师弟若是置气也是应当,不过如今你灵识被封,与凡人无异,若是不食五谷,纵使底子尚佳,又能撑到几时呢?”
花佚心里冷笑,本就是他的缘由,如今又让人来假兮兮的装什么好人。
“师兄放心,师尊横竖也不过去这几日,他既让我等他,我便在这里等着他便是了,我倒要看看,这十来年修行的底子够不够我耗到他回来!”
乐儒见状心知花佚个性偏执无路可退,若是他存了心思要这般犟下去,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乐儒看了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碎片扫尽,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第44章 第章
乐儒依旧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花佚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就如一尊木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不应。
“师弟,已经是第五天了。”
乐儒一面沉声说着,一面将食物摆放在桌子上面,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送过来的饭菜花佚从来没有动过,若是之前的花佚一个月不沾五谷也无大碍,可现在的花佚不过是一介俗人,若非是有了十来年修仙的底子做依托,这五日滴水不沾估计也早就了了性命。
花佚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脸色差到了极点,自从灵识被封后花佚本就未曾进过五谷,也不过是依着白曳时不时渡过的灵力吊着一口气,才显出那副与平常无异的样子来。
而此时的花佚气息微弱,他固执的就像是一块石头,乐儒也熟知他的性子,可是每日依旧端来饭食,摆上,然后一丝不动的撤下去。
如此便也过了五日了。
花佚冷笑道,“不过五日,没想到我这十年修行也不过如此。”
枉他花佚自诩天资聪颖,可没想到他花佚这十余年来的修行在白曳的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可以封了他的灵力,现下若是没了白曳,他花佚竟连这几日光景都支撑不过了。
修了十余年的仙,到头竟落了个饿死的场景,实在是笑话!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了花佚一眼,知道对方是听不进劝的,他这个师弟向来偏执古怪,除了师尊的话是再听不进其他,而如今白曳却如此待他,一时心头天翻地覆后而勃然大怒,若这白曳再多停留几日,想必回来见着的说不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着花佚,这两人几世纠葛也不知怎么是个头?
前生你缠着他,他几番避让,今世你放了手,他却偏生又动了情。
世人都言情思入骨,魔心便成,可这情却偏偏惹得人飞蛾扑火,欲罢不能,这世人皆百般赞颂的情爱旖旎,想来竟不知如此的磨人。
乐儒将饭食摆好,看见花佚仍旧如之前一般躺在床上,本想如之前一般退出去,见了这场景,却不知为什么停住了脚步,看着花佚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道,
“师弟可曾听过任逸?”
花佚内心一动,慢慢坐起来狐疑的看着乐儒,“师兄知道此人?”
乐儒沉声答道,“自然知道,那可是我们真正的大师兄。”
花佚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记得那全书老者曾经说过,昳阳派的大弟子任逸,入主魔宫,却最终在这天地间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花佚问道,“大师兄?那此人现在何处?”
乐儒听罢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世间现已没有任逸了。”
花佚古怪的看了乐儒一眼,乐儒此时提起任逸必定有他的用意,可花佚又不猜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颇为奇怪的看着乐儒。
乐儒抬眼看着花佚,这才开口说道,“任逸曾是昳阳派的大弟子,他天资聪颖,灵根通达,自昳阳派建派之初此人便伴于师尊左右,也可以说,他是师尊一手养大的。”
花佚听着不知为何脑中一痛,突然就浮现出之前自己曾见过的一副画面,那白曳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两人举止亲昵自然。
“师兄无端端的说这些作甚?”花佚抬起头看着乐儒,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问的。
乐儒继续沉声说道,“任逸入主魔宫,最终成魔,师尊亲手结果了这孽缘,从今之后,五百年间,师尊从未如此与人亲昵过。”
乐儒说着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花佚,看着他,继续开口说道,“除了你,花师弟。”
花佚一怔,乐儒继续看着他说道,“五百年间师尊都未曾和人如此亲近,师弟,你可明白?”
花佚一声不知道如此反应,只是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说道,“那又如何?”
纵然他白曳这五百年一人孤苦清净,那又与他何干?即便他白曳再过清冷孤苦,那也不是将他囚禁在此处的理由。
花佚眸色平静的看着乐儒,开口说道,“他白曳五百年不曾与人亲近,那也不过是他自己的缘由,我花佚自八岁之后便也未曾见过人烟,他自己尝够了寂寥之苦也想让我尝尝不成?”
琥珀色的眸子虽是宁静无波,可其中的嘲讽怨恨之意却犹如一把冰刃剖开人的表皮,叫人生生的杀进心坎里。
乐儒见得心惊,最终也无可奈何,只是摇头说道,“你和师尊的纠葛远非你所见到的这么简单。”
花佚只当他是白曳的说客,一时没有搭理,乐儒见状便也退了出去,桌上的饭菜犹自冒着勾人的香味,可却半点引不起花佚的欲望。
花佚有些茫然的看着上面,回想着刚刚乐儒说过的话。
任逸,白曳亲手养大了他,却也亲手杀死了他。
这人是他脑海中看见的那个孩子吗?
入魔之人性情偏执古怪,若是白曳亲手养大了他,那这人又是因为什么入了魔呢?
花佚心头隐隐觉得古怪难安,就如一张网将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可是却又说不出个前因后果,只是隐隐觉得那个叫做任逸的人和他有着某种联系,叫人心里头一抽一抽的疼。
白曳走到了这业往之虚的边缘,前方是一团硕大的黑雾,遮天蔽日的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形,只能听见一些诡异的笑声,哭声,吵闹声。
白曳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容颜俊美犹如冰雪精心雕刻而成,他双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毫不畏惧的向前走去。
当他慢慢向前走去的时候,一些古怪的情绪便会无端端的围绕在他的身边,那是被人所遗弃再次而纠结缠绕形成的绝望怨恨,若是心思不坚定之人被缠上便会引出内心的恐惧失意,堕入这绝望的深渊,直至沉迷于其中与他们化为一体。
那哭喊声越发明显,压抑苦闷之感也越发严重,白曳缓步的向前走去,白衣胜雪,在这充满绝望怨恨的深渊就如同那不染纤尘的一朵白莲。
白曳走到了门口,那里又一道及其破烂的大门,门前一无所有,只有不绝于耳的哭喊声,呼救声,谩骂声。
“你是什么?凡人?神仙?魔?”一个声音在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让人感觉古怪难受的厉害。
白曳一声不发的继续向前走去。
那声音却又继续开口问道,“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白曳微微停住了脚步,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大门,这才开口说道,“找一段过往。”
“过往?”那声音突然笑了起来,听起来如同从人心尖上摩挲而过,“好端端的过往怎么会跑到这来,业往之虚只有被人遗弃厌恶,世间没有容身之地的事物,你的过往怎么会在这里?”
“是一段被我磨灭的过往。我将它从天地间抹灭,如今,我要再将它寻回。”白曳的平静的说道。
那笑声更甚,一声一声的重叠往复,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不由得感到头脑中如有钟声往复回响。
白曳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任凭这笑声在四周回响,过了许久,这笑声才渐渐地止住了。
“世间之人就是这般反复无常,既是你当初丢了它,如今又眼巴巴的来寻什么?”
说罢那笑声又起,接着说道,“业往之虚,只留世间不容之物,你若是还有挂牵之人,不如免了这趟浑水。”
“若是寻不回那过往,这世间便也无甚牵挂了。”
白曳平静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眸色平静,四周的哭喊声依旧,白曳就如未曾听见一般,只是慢慢的踏入了那黑暗破旧的大门。
我本就与这世间毫无关联,若是寻不回这过往,这世间对我又有何事值得留恋呢?
佚儿,若是我寻回了这段过往,你是否能如从前一般看着我?
白曳渐渐消失在了那黑暗中,就如被那黑暗所包裹吞噬一般渐渐地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花佚依旧躺在床上,近十日滴水不沾,若不是托了这修仙的底子是断断熬不过去的,此时的花佚感到昏昏沉沉的,嘴上一层白皮翻起,连呼吸都觉得疲惫不堪,他感觉不到什么饥饿感,可是身体却冒着虚汗时冷时热。
乐儒之前几天还不大在意,到了这一步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尝试给花佚硬灌些汤水,可是花佚的性子实在是执拗的厉害,他也尝试着像白曳一般给花佚渡些灵力,可是他的灵力遇上花佚犹如石沉大海,竟一点起色也没有。
时至今日,乐儒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等着花佚昏迷之后看能不能给他灌点丹药,吊着一口气,等着白曳回来。
花佚的意识昏昏沉沉,整个人的身子重的厉害,可是那脑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他看着依旧是这房间中的场景,白曳一袭白衣坐在床边,他用一种相当温柔怜爱的神色注视着睡在床上的人,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花佚迷迷糊糊的走上前去,他的心里似乎因为某个隐秘的念头而跳的厉害,他慢慢的走上前去,床上的一人身着红衣单衣,只能看见一只搭在外面的手臂,看起来白皙纤细,床幔微微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花佚慢慢的挑起床幔,那人的五官渐渐的展露在他的面前,五官精致艳丽,红唇略显苍白,可若这桃花眼一睁开,微微一挑眉,轻扬唇角,那必定是无法言说的妖冶艳丽。
花佚看着那面孔心悸不已,从眉梢到鼻翼再到嘴角,每一处都让他无比熟悉,那明明,就是他的面孔。
第45章 第章
白曳挥舞着长剑将一个飞速冲来的怨灵一把击落,那怨灵刹那飞入那黑雾,便也再不见了踪影。
白曳握着剑,环顾四周,这四面具是一团黑雾,自从他走进了这业往之虚目之所及皆为一片黑暗,四周依旧环绕着哭声笑声,掺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让人从头发根开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