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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请自重 第3节

作者:兔二耳 字数:24342 更新:2021-12-13 12:01:35

    真是奇怪。

    这酒有花香的米香的,自己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喝着有草香味儿的酒,也怕只有他们昳阳山的人才会这样出人意料。

    程君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再细细斟了一杯,慢慢品尝,酒液从舌尖浸润到口腔再到腹内,步步留香,甘甜香润,让人回味无穷。

    当程君一再次将酒杯送到唇边的时候,却突然被拿了过去,程君一抬头一看,顿时愣了,那人却毫不客气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看着程君一咧嘴一笑。

    “怎么,和你一个多月没见,程兄就不记得我了。我可还欠了你一次比试呢。”花佚笑着看着对方,全然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直接再倒了一杯,一口喝了,咂咂嘴说道,“你这上阳山还真大呀,一路上渴死我了。”花佚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这酒,然后说道,“我师兄酿的的酒挺不错的,就是淡的很,没什么味。”

    程君一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头花佚已经杯下了肚了。

    “你上趟昳阳山还真不吃亏,临走了还带潭子酒,要知道,我在山上想喝酒师兄还不给,这可算是托你的福了。”

    程君一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对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花佚看着对方这样子,想着对方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怎么才一月没见,程兄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了,还是程兄不欢迎我”

    程君一看着花佚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在昳阳山的时候,无拘无束,肆意欢乐,就像是两个孩子。

    程君一站起来给花佚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你又胡说什么,看见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刚刚一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程君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花佚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你怎么想起来上阳山了”惊喜之余程君一不免有些疑惑。

    花佚喝了一杯酒,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上更是带了几分酒香,看着程君一,微微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戏谑的意味。

    “自然是想念程兄所以特意前来向程兄讨一杯酒水,来解我的相思之苦。”

    明知道这人是胡说,可是程君一就是没来由的心头一动,但脸上依旧平静,笑着说道,“如此说来,程某可真是荣幸之至。”

    花佚没皮没脸惯了,一点都没觉得害臊,继续笑着说道。

    “那你可得好好带我见识见识,早就听说谷阳城富裕繁华,热闹非常,我可是特意来开开眼的。”

    程君一笑着看着对方,对于花佚来说,这样随心而为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并不令人意外,程君一也只当是花佚一时兴起。

    “你想看什么”程君一笑着看着对方。

    花佚想了想,笑着说道,“有人的地方就好,越热闹越好,我这次出来才逛了三天就因为凑热闹上了你们上阳山,去了修仙大比,结果就被师尊带回昳阳山了。”花佚说着耸耸肩,全然像一个颇为无奈的孩子。

    程君一看着他这样子不由觉得好笑,笑着说道,“那好,我便应了这个差事。”

    花佚将酒杯端到唇边,抬眼看着他,笑的艳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11章 第章

    乐儒一进门就看见了白曳站在窗前,平静的看着远处,此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只是寻常的动作,在白曳做来,却多了那天下独一份的清冷卓绝之意。

    乐儒走进去,一声不吭的就跪了下去,低着头,沉声说道,“弟子无能,翻遍了这昳阳山也找不到花师弟。”

    白曳没有说话,只是久久的看着窗外,明明是百年不变的景色,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过了片刻,白曳才开了口,平静清冷的声音无端端带了几分叹息。

    “他既不想回去,便由他去吧。”

    乐儒听了白曳的话,没有说什么,垂下眸子,看不清他的神色,低声应道,“弟子明白。”

    花佚和程君一走进了雅间,这雅间视野极佳,宁静悠然的湖水紧紧地卧在窗外的山脚之下,偶尔送进几缕湖上的清风,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那湖水卧于山脚,水天一色,此处看来,竟是给人处于浩渺天地之间的错觉。若是文人墨客见了此景,少不得卖弄一番,抒发内心的悠然情怀。

    花佚打量了一下这屋子,上好的紫檀雕花木,一等一的龙涎香,这屋子从桌椅板凳再到香薰帷幔,无一不是极品。

    花佚笑嘻嘻的走了进去,直接一屁股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看着程君一笑着说道,“这望江楼果真是好地方,花佚活了近二十年,居然还没见过这样精致舒坦的地方。”

    程君一笑着说道,“这望江楼的临江仙居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在这儿吃一顿饭那常常是平常人家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梦想,我不过托了与阳派这个名头,望江楼的掌柜希望与阳派能够庇佑一二,所以才给了我这个方便,要不然,以我这微薄的财力,怎敢邀花兄上这儿玩乐”

    花佚听了哈哈一笑,眼睛微微眯起,艳丽的灼人,“如此说来,我更要好好享受这地方了。”

    程君一没来由的一怔,笑着说道,“这地方哪里算是难得,依我说,昳阳山的风景才是真正天下无双。”

    花佚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口茶。

    这时候小二开始上菜了,望江楼是谷阳城最有名的酒楼,其菜色也是精美无双,据说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帝王出巡以后,听说了这望江楼的美食如此诱人,便特意跑过来尝尝,哪成想这帝王尝过之后居然失声痛哭,旁人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吃了这等珍馐美味,才知道他一朝天子日日食用的美味不过是一猪食。

    这传言当然是真真假假,也没人去求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一个因为觉得自己吃的是猪食而痛哭流涕的皇帝,但是这望江楼的美名倒是因此传开了,从此这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店小二先上了一小碟豆腐皮包子,白白胖胖的小包子上面点缀了一颗枸杞,红白相配,煞是可爱。

    花佚夹了一个,一口咬开,豆腐之中的香味一下子在花佚的口中晕开,豆皮将其中的香菇青菜的香味锁的紧紧地,在加上其本身的独特风味,一口咬下,香气扑鼻,直教人回味无穷。

    不过眨眼之间,盘中的包子已经少了两三个,程君一看着花佚就像是一个贪吃的小孩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妖冶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内心更是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情绪浮现。

    “这包子真好吃,怎么做的”花佚一边吃还不忘向程君一提出自己的疑惑。

    程君一笑着说道,“这豆腐皮包子的关键就在这豆腐皮上,豆腐磨碎点卤后,再入缸,以石膏末收者。大抵得苦、咸、酸、辛之物,皆可收敛耳。其表面凝结之物,揭取晾干,方可制成。而这包子便是将豆腐皮裁成小块,包馅成兜子,以麻线收尾,蒸熟成型,再去麻线,这才成为我们看见的豆腐皮包子。”

    花佚一脸惊奇的听着,小小的一叠包子居然费了如此功夫,实在是让人惊奇。这望江楼也不愧为天下第一名楼。

    两人说话期间,店小二又上了许多稀奇的菜式,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不知不觉就被铺满了。这些菜卖相精美,香气怡人,各个令人食指大动。

    程君一笑着将一叠菜推到花佚面前,笑着说道,“来尝尝这道金银蹄,这是用醉蹄尖配火腿煨至极烂,口感浓郁鲜香,实在不得不尝的一道名菜。”

    花佚吃了一口,笑着赞叹,“果然美味。”

    程君一极为热情的给花佚布菜,说起这些名菜来那是滔滔不绝,说这蒸螃蟹是来望江楼绝对不可错过的鲜美滋味,又说这茄鳌是怎生从平凡的茄子一步步变成此等美味,还说这野鸡崽子汤是如何鲜美爽快。

    花佚听到新鲜有趣,各个菜都动了筷子,程君一还热情的给他说着胭脂鹅脯。

    没过多久,这眼前的菜色便少了不少,花佚吃的有些撑着了,程君一还热情的推过来一碗糖蒸酥酪,让花佚尝尝。

    花佚本是想推却的,可是那玩意实在是香甜可口,等花佚发现眼前的糖蒸酥酪已经见底了的时候,他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了。

    花佚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的极为自然坦荡,“一时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一不留神撑得走不动路了,还让程兄见笑了。”

    程君一看着花佚一脸餍足的的坐在那儿,整个人懒洋洋的,看着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猫儿,不由得笑着说道,“你那是没见过我罗般师尊,他每次下山就来这望江楼,结果吃完之后硬是赖在这儿,说自己走不动路了,还逼着望江楼的掌柜把他送回去。”

    “如此说来,你那位师尊真是个有趣的人,改日必要好好见上一面。”

    花佚嘴角上扬,看上去非常安适愉悦,慵懒的神态之中却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艳丽妖冶,一袭红衣更是肆意彰显他的风流韵味。

    花佚算是在程君一的住处落了脚,程君一身为与阳派的大师兄,自然是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地方清静宽敞,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倒也是方便。

    这几天程君一倒真是一个好向导,领着花佚从街头杂耍看到谷阳奇景,简直是恨不得将自己在谷阳城二十多年的所见所闻让花佚一同分享殆尽。

    花佚自从八岁以后,更是从未涉足人世,见了这些稀罕玩意,更是日日觉得新鲜有趣,两个人玩的更加肆意欢快。

    约莫过了几日,程君一带着花佚来听戏,在谷阳城的东南角有一个大戏院,走进去交点茶钱就可以在这儿听一天的戏。程君一带着花佚进去的时候,里面没有多少人,大多是一些富贵闲人,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可是手却跟着唱戏的声音打着拍子。

    台上的小生声音清脆动人,咿咿呀呀的声调之后留给人无尽的韵味,浓妆艳抹的一张小脸上一双眼睛格外出彩,一嗔一怒一笑一蹙的味道全从这眼里出了,看得花佚一脸惊奇。

    两个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落了座,花佚看戏,程君一看他,这台上的戏子眼里纵有再多的情义,在程君一眼里却远不如花佚无意一瞥富有风情,多日相处,没解了相思苦,倒让这邪念去向了更加深的地方,药石罔顾,非剖腹掏心所不能解。

    程君一微微一怔,回过头再看花佚依旧全神贯注的听着戏,一双桃花眼显出别样的风情。

    程君一微微错开目光,突然感觉对面角落似乎有人窥探,抬眼望去,只见那角落中坐着一个白发老者,些许花白的头发看着乱糟糟的贴在脸的周围,一块黑布将他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以及像条蛇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眼睛。

    那人看见程君一的目光扫了过来,用枯手举起一杯茶,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笑的十分古怪,似乎在向他们问好。

    “怎么了”花佚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从台上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低声问道。

    程君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老头,花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老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专心致志的听着台上的戏。

    “那个人我记得,是全书老者,赢了光头胡某,却败于幻海弟子手下。”程君一对花佚说明了对方的身份,紧接着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全书老者一直有点邪门,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花佚听了,满不在乎的说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再说,我们好端端的又怎会去招惹他”

    花佚说罢,便继续听戏了,程君一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不过想到花佚的实力也确实吃不了亏,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台上的小生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干净动人的嗓子勾着不少人随着他一起置身于台上那情境中起起落落。

    “皆是有情人,奈何错了缘分,枉嗟叹。”

    第12章 第章

    这天,程君一和花佚回到与阳派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花佚嚷着要沐浴,程君一便替他找好了换洗的衣服,然后便退了出来。

    程君一这几天都和花佚腻在一起,一时分开了,竟生出来几分手足无措的意思,只拿了一本经书坐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突然来了一个小师弟,说是明论真人找他,让他现在去一趟。程君一说了声知道了,便让小师弟回去了。

    程君一走到明论真人的院落门口时,就看见明论真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见他来了,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明论真人有近两三百岁,看起来不过三四十,五官颇为严谨,嘴唇时常抿成薄薄的一条线,由于经常看见他皱着眉头,不怎么笑,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刻板严肃,难以亲近,这让弟子们多少都对他怀着敬畏之心。

    “师尊。”程君一恭敬的唤了一声,站在明论真人面前,等着明论真人发话。

    明论真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君一,这几日你非但没有练功修行,反而日日下山,为师知道你自小天资聪颖,后天更是一向勤勉苦修,所以才有些诧异,想问问你,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因为何事”

    程君一听完明论真人的话便明白了,明论真人一向是看着他长大的,自己一连数日不曾出现于无尘堂也就罢了,更是频频下山,也难怪明论真人会觉得奇怪了。

    程君一一时无法,只好老老实实的禀告道,“启禀师尊,是有一位弟子的道友来访,弟子想让他领会一下谷阳城的繁华盛景,故而这几日都陪伴在他的左右,未曾禀报师尊,还望师尊恕罪。”

    明论真人听完颇为诧异,“道友你一向性情寡淡清冷,待人接物也是一向疏远有礼,这位道友是何人,居然引得你如此相待。”

    程君一心知瞒不过去了,只好全盘托出,“启禀师尊,是昳阳派的弟子花佚。”

    明论真人眉头一皱,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昳阳派”

    程君一摸不准明论真人的意思,只是老老实实的应道,“是。”

    明论真人看着程君一一眼,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君一,你可知道进来江湖上的传言”

    “什么传言”程君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明论真人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久前有人放出消息,这昳阳山上有一件神物,得此神物,修仙便可事半功倍,不过百年,即可飞升。”

    明论真人看了一眼程君一诧异的神情,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传说中的神物在各个修仙门派中引起轩然大波,已经有不少的门派因为这个传言而蠢蠢欲动,他们说昳阳派独享神物简直是天理不容,一心要去讨个说法可是又害怕昳阳派的实力,只能在暗处观望着伺机而动。”

    程君一听了满脸愕然,过了片刻才说出一句,“简直荒谬至极”

    明论真人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冷笑着说道,“这昳阳派近来树大招风,先是以不过五百年的根基被誉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紧接着又在修仙大比上大出风头,这传言大家也是真真假假的听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修仙之法大同小异,偏他昳阳派与众不同,这些年更是人才辈出。大家都不是傻子,要说这昳阳山上没有什么神物,又有谁信”

    程君一听了,突然内心一动,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明论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君一,你也不过上过两次昳阳山,加起来也不过停留了半个月,你怎么就知道这昳阳派到底是老老实实修仙还是受了什么神物的庇佑”

    程君一刚想反驳,明论真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住嘴,将他要说出的话关在了喉咙里。

    明论真人看了程君一一眼,冷笑着说道,“这是与不是都和我们与阳派没有什么干系。我们与阳派行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是千年以来的名门正派,不管他昳阳派是怎么个东西,到底是不是有那么个神物,我们与阳派向来走天地正道,行浩然正气,这些杂事都和我们与阳派没有半分关系。”

    “君一,师傅今天和你说着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昳阳派现在明里暗里被不少人惦记着,这局势乱的很,凡事多留个心眼,无论是对那些不认识的人,还是自己熟识的人。”

    “你这几日修行落下不少,等你那位道友回去,自己补上。你要记得,你是我与阳派的大弟子,不要将自己卷进一滩烂泥里。”

    明论真人说完便示意程君一离开了,甚至没有给他半分说话的机会,程君一就像是嗓子里卡了个鱼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实在是难受。

    最终程君一还是没说什么,告了退,便从明论真人的院落离开了。

    程君一知道,明论真人对昳阳派没有什么好感,无论是对昳阳派那一直以来清冷孤傲的处世态度,还是修仙大比中花佚对自己不战而降的敷衍了事,都让明论真人对昳阳派的印象跌入谷底。

    从明论真人的言谈之中可以看出,他对于昳阳山有神物这件事情是有几分相信的,连明论真人都尚且如此,那不知这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对昳阳派虎视眈眈。

    昳阳山犹如世间最后一块净土,没有人相信它竟会干净透彻到这一步,于是那些不相信的人想要将这片净土撕成一片片的碎片再来检验它是否如如传言中一样干净透彻。

    程君一的心情蓦然沉重起来,没有人会相信昳阳山上是那样天真肆意的人们,他们率真坦荡,随心所欲,在昳阳山上建造出了那样一个世外桃源。同样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世间之人所追求的的道法灵力在昳阳派弟子的眼中是那样的不屑一顾。更没有人会相信,昳阳山根本不会也根本不用依托所谓的神物。

    正是因为没有人相信,所以他们对昳阳山那传言中的神物流出贪婪的目光,准备慢慢伸出自己的爪子,而这昳阳山的处境将会因此更加危险。

    程君一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昳阳山有白曳那样强大的存在,还有一批术法高强的弟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邪,而是人心中的欲望。

    当程君一进屋子的时候,花佚已经沐浴更衣完毕,他穿着简单的白衣,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只手臂随意的支起他的头,整个人放松的卧在一张竹制小榻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是今天在街头买的传奇话本。

    视线停了片刻,程君一才走了过去,笑着说道,“一时只找到了与阳派弟子的白衣,没想到这如此简单的白衣,花兄穿来也是不凡。”

    花佚听了微微扬起唇角,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刚刚沐浴过后的眸子泛着水光,透彻干净的犹如一块墨玉,桃花眼轻轻一瞥,却又包含这说不尽的风流意味,白皙如玉的肌肤微微泛着热气,带着一种特有的清香。花佚整个人看着懒懒的,可是就是这轻轻一笑,却又无端端的生出来妖冶艳丽,就像只要勾人心魂摄人心魄的千年狐妖,只需一眼,便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倾尽所有。

    “如何不凡”花佚笑着问道,眉眼间潋滟多情,眼波流转。

    程君一看着对方,嘴角噙着笑意缓缓开口,“一念若仙,一笑如妖。”

    花佚听了一下子笑了起了,眉眼弯弯,犹如刹那花开,艳丽灼人。

    “你这说法还真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程君一看了一眼对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花兄为何喜欢穿红衣”

    “不知道,天性使然吧。”花佚想了想说道,“我喜欢这样热闹的颜色。”

    “那我明日为花兄寻一套红衣来可好”程君一轻声问道。

    花佚想了想,笑着说道,“不用麻烦,不过是一套衣服,我又不是女子,这么在意穿衣打扮作甚”

    程君一听了,点点头,也就不再提了。

    第13章 第章

    这几日,程君一带着花佚从望江楼的绝世美味吃到街头简单的咸菜甜点,从壮观瑰丽的谷阳一景看到街头的小戏台子,两个人几乎踏遍了谷阳城的大街小巷。程君一从小就在上阳山长大,对于这谷阳城自然是非常熟悉,可当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花佚看着那灯火通明的街道说出的要求却让程君一有些措手不及。

    花佚穿着简单素雅的白衣,双眼直视着程君一,再次笑着说道,“程兄,这柳条儿街很是繁华热闹,我们进去见识一下如何”

    程君一看了一眼对面那灯火通明的街道,耳畔隐隐传来男男女女肆意欢快的笑声,面色极其不自然,这柳条儿街说白了就是谷阳城那些达官显贵消遣的地方,整条街布满秦楼楚馆,到处都是莺声燕语,据说早上柳条儿街上的女人梳洗过后便可以在这湖面浮上一层胭脂,这里头的人寻欢作乐的声音更是从未断绝。他虽然在上阳山长大,可是这种地方确是从未涉足。

    程君一看着花佚,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问道,“花兄可知道这条街上是做些什么营生的”

    花佚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不就是些男欢女爱的营生吗程兄当我不常在世间走动,难道连如此明白的事情都看不通透”

    程君一颇为不自在,花佚戏谑的神色更让他有了几分羞恼之意,语气有些生涩的说道,“既然知道,花兄又为何”

    花佚看程君一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戏谑的看着对方,笑着说道,“程兄难道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

    程君一别过脸,语气僵硬,“修道之人,自当清心寡欲。”

    花佚点了点头一副敷衍模样,在程君一耳边低声说道,“只要心思澄明,又何惧与此程兄难不成还怕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成”

    程君一更加羞恼,可又没法反驳,只是偏过头去,脸色都有些发红。

    程君一一向温润有礼,这幅模样倒是少见的别扭可爱,花佚舔了舔唇,不再废话,一把拉起程君一往那边走去,笑着说道,“程兄说要带我见识谷阳城的繁华景象,这柳条儿街最是繁华有趣,花佚没见过世面,今天就劳烦程兄带我开开眼了。”

    程君一没有说话,竟也没有挣脱,就这样任凭这花佚将他拖向了一个自己从未涉足过的繁华烟火处。

    柳条儿街上因为多值柳树而得名,这条街背靠湖水,尤其是到了夜晚都是时候,一条街灯火通明,街上的人肆意寻欢作乐,笑声,曲声,低吟声,此起彼伏,通宵达旦。

    程君一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涉足这片地方,在他师门的教导下,他向来洁身自好,清心寡欲,对着这种地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可是他就这样任由花佚牵着他的手将他拖了进来,就像是被花佚生生的拖入了这绚丽沉迷的尘世之中,再无法自拔。

    程君一和花佚进来的时候正是整条街最为繁华的时候,他们今天去集市见识了不少新鲜东西,想要回去的时候天色本就有些暗了,这却让花佚注意到了这条街上亮起的灯火。

    五彩缤纷的灯火氤氲着湖面的水汽,伴随着娇嗔笑语,让整条街都显得如梦如幻。这热闹的地方显然是引起了花佚的兴趣,于是他不管不顾的就拖着程君一来见见世面。

    一走进柳条儿街就可以看见几家店门口人来人往,一些穿着薄纱肌肤若隐若现的女人在门口笑着迎客,整条街都充斥着那些女子的脂粉味。

    这些楼的门口都挂着牌子,倚红楼、暖玉阁、销魂坊名字各不相同,但门口的景象和它们里面的勾当大抵都是一模一样的。

    花佚也不管程君一的反应,找了个看起来最大的,最热闹的就拉着程君一往里走。

    程君一看了上面写着销魂坊三字,皱了皱眉头就想出去,可是花佚偏生拉着他往里走,这时候推辞出去也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往里走。

    花佚他们刚走到门口,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就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这两位公子可是生面孔,花娘可是第一次这么俊俏的公子,看着真和天上的神仙似得。”

    这个自称为花娘的女人看着很年轻,大概三十多岁,穿着大红色的衣裙,身形婀娜,五官精致,笑的相当妩媚多情,似乎眉角都带了春意,她看见花佚和程君一便走了过来。

    花娘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噙着笑意说道,“两位公子是来找人的,还是来看舞的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便是,花娘好给公子安排。”

    花佚摆摆手回道,“第一次来,我们先随意看看,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再叫你。”

    花娘听了,掩着嘴笑道,“我这个地方,光看可是看不出意思的。”

    程君一一时听了,不由得羞红了脸,花佚倒是没多大反应,和那花娘说笑了几句,花娘便笑着走开了。

    花娘笑着走开了,花佚回头看了程君一一眼,看着程君一难得一见的别扭样儿,存心戏弄,笑着说道,“没想到程兄来这种地方,就跟一个刚出嫁的大姑娘一样,实在是让花佚想不到。”

    程君一一时气恼,甩开花佚的手边走了进去,花佚跟着后面笑嘻嘻的赔罪,也不知到底是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存心逗弄。

    进了销魂坊,程君一不由得皱起眉头,这里面的男男女女仿佛脱下来外面的伪装,显露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这儿的女子都穿着隐隐可见的薄纱,有的坐在男子身边斟酒,有的坐在男人腿上肆意嬉戏,而那些男子更是毛手毛脚,有些按捺不住的竟然已经显露出兽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撕咬,还有不少男男女女往房间中走去。

    大厅的最中间是一个舞台,有穿着若隐若现的红纱的舞女在其中翩翩起舞,有不少人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眼中充斥着欲望。

    这是程君一从未见过的场景,如此淫糜露骨,纵情享乐。这是人世中如此隐蔽而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少人脱下来伪装,显露出他们被道义廉耻包裹起来的欲望。

    这个大厅中的空气有如带着一股脂粉味,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娇嗔艳语,程君一觉得自己浑身难受的厉害,有几个女人凑过来笑嘻嘻给程君一倒酒,程君一脸色却显得越发局促不安。

    而反观花佚,虽然和程君一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确相当坦然的接过了酒杯,轻轻勾起唇角和那些女人说笑着,弄得那些女人不住的捂着嘴娇笑,和程君一比起来,花佚就像一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浪子,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知是他勾引了别人还是别人勾引了他。

    程君一见此更加气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周身犹如带了一股寒意,弄得周围的女子都被他吓走了。

    程君一喝了几杯闷酒,努力让自己不要受这些周围的影响,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将内心的不适稍稍压下去了一些,可是心头那种莫名的焦虑感却挥之不去。程君一也没有办法,只能作罢,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花佚和那几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程君一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修仙之人,自当薄情寡欲,可他花佚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们昳阳派向来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程君一看了一眼这四周的景象,想着花佚可能去做什么了,脸色瞬间变了,尽管理智告诉他花佚不会如此,可是那种想法却本能的刺痛着他。

    程君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微微发凉,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花佚,因为昳阳派的人和他们不同,他们向来随心所欲,如果花佚真的一时贪恋女色,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心头却不受控制的发凉,发痛。这是一种奇怪的反应,他也不知道原因,却也无法去思考。

    程君一再喝了几杯酒,失神的看着台上,神情有些微微恍惚,他看见台上的帷幕再次拉开了,中间出现了一个人,一袭红衣,艳丽妖冶。

    那人桃花眼微微上挑,红唇微抿,身体随着琴声慢慢舞动,腰肢柔软,动作洒脱流畅,肆意灵动,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绝美的妖肆意的张扬着自己的美艳妖冶。

    乐声未停,花佚足尖轻点,动作轻缓柔美,却又不显女气,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孔与他的舞姿构成了一种噬人心魂的绝艳妖娆。

    程君一怔怔的看着舞台上的人,他早已忘记了呼吸,全身上下,似乎连他的心跳都一起停止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台上的人,说不出一句话。

    大厅一时前所未有的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台上那只艳丽灼人的妖仍在肆意放纵。

    第14章 第章

    程君一走出了销魂坊,进入这地方本就是违背师门训诫,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地方太过奇怪,所以他才起了这样不正常的心思。

    远离那喧闹的街道就像是走出了那个世界,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中,宁静昏暗的小道,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伴随着虫鸣蛙叫,让人从那让人迷乱的环境中一步步冷却下自己的头脑。

    “喂,你怎么先走了”花佚从后面拍一下程君一的肩膀,程君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的别过视线。

    花佚换回了一身白衣,他们还是站在之前准备回去的街道上,耳边传来的依旧是简单干净的虫鸣蛙叫,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刚刚的经历就像是一场荒唐无比的梦,可是那改变又确确实实的落在了心底,并且生根发芽,无法遏制。

    花佚一如之前一样,笑的没心没肺,“刚刚那舞程兄觉得如何”

    程君一没有看花佚,只是别过脸,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花兄怎么会上台跳舞”

    “之前我和那几个女子聊天,正好其中一个是下一曲舞的舞娘,我一时兴起,便向她借了衣服来玩玩罢了。”花佚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程君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确实是花佚会做出来的事情,青楼戏子皆是为人不齿,可他花佚却偏生没有这种念头,一时兴起,登台献舞又有何不可

    花佚仍旧是花佚,是初见的时候那个带着师弟们一起下河摸鱼,是修仙大比中可以随便将胜利拱手相让,他向来如此,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程君一知道,花佚没有变,只是他的心却变了。

    程君一没有看花佚,只是冷声说道,“花兄虽然不拘小节,可是此等风尘场所,花兄未免有些失了身份。”

    花佚颇为诧异的看了程君一一眼,从认识之初程君一一向是以礼待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拉下脸来如此说话。

    “程兄是觉得花某的作为给程兄蒙羞了”花佚冷不丁的一问。

    程君一脸色本就难看,听花佚如此一问,只冷声答道,“这些秦楼楚馆最是肮脏龌龊,花兄纵然肆意妄为,可是也要注意分寸,今夜之事花兄实在”

    程君一说不下去,他今夜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从进了那个地方就乱了规矩,乱了方寸,乱了心神,他的情绪很变得不稳定,就像是心头积了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出不去,让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就像一只焦躁难安的却只能待在原地的困兽。

    他本想出来将心头那奇怪的感觉压下来,可是花佚的再一次靠近便是是一个引子,将他胸中的那股郁结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引线,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极点。

    花佚看着程君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果然是名门正派,我昳阳派向来只是山野小派,没贵派这么多讲究,不过我想问程兄一句,道济天下,难道程兄的道中居然也分了三六九等这青楼歌姬纵然身份卑微,难道是她心甘情愿为人差遣不过出生寒门便是低人一等,这柳条儿街上皆是些苦命的人求一条活路,说白了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花某想问问程兄,这到底是哪里谈得上肮脏龌龊四个字了”

    花佚看着程君一,桃花眼微微眯起,艳丽的几乎灼伤了人的视线。

    程君一哑口无言,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沉闷了起来,整条街上只能听见田野中杂乱的虫鸣以及此起彼伏的蛙叫声。

    花佚眯着眼睛看着他,视线又微微移开,看着他身后的街道,程君一一时有些奇怪。正在这时,花佚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

    程君一内心一动,转过身来,皱眉盯着街转角处那片昏暗的地方。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两条街的交汇处,一条通向柳条儿的街,一条便是普通的民居,现在这个时候天色早已黯淡下来,黑暗将整个世界笼罩起来,只有有人的地方会有一些灯光,而花佚和程君一看的那个街转角处,那片黑暗中犹如笼罩着一个怪物,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将他们吞的尸骨无存。

    花佚盯着那个角落,黑暗之中传出几声森然的笑声,在这暗夜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是人是鬼有本事出来露个脸,别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地底下见不得人”

    花佚的话音刚落,便听见那暗处又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听来应该是个老人,声音中带着腐朽与死气,让人听起来骨头都有些发寒。

    程君一伸手握着剑,警惕的盯那片地方。

    那暗处只有一点点投过去的光亮,有一个人影从那黑暗中渐渐显出了自己的身形,他全身裹着一块黑布,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张老皮包裹着自己的骨头,撑着一只年头久远的拐杖。花佚借着这光亮打量着这个人,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

    “全书老者。”程君一皱着眉叫出了对方的名号,放在剑上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倒是握的更紧了。

    程君一警惕的看着对方朗声问道,“不知前辈深夜相见,有何要事”

    全书老者没有说话,他的全身裹着黑布,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只有那眼睛有点光亮,一双老鼠眼泛着诡异的光亮,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花佚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他想起了眼前这个人,这是那天他们听戏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古怪的老头。这个老家伙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邪门,就这么被对方看一眼,花佚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昳阳派弟子花佚。”全书老者双眼泛着光,看着花佚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继续用他那嘶哑的声音说道,“有趣,有趣。”

    花佚冷冷的看着他,“你有事”

    全书老者看着他,笑的极其古怪。

    花佚懒得搭理他,抬起腿便准备往前走,可是刚跨出去一步,那苍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昳阳派可藏了一个大秘密,白曳费了那么大工夫瞒天过海,可是这秘密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全书老者苍老而嘶哑的声音想起,在这宁静的街道听的很是清楚。

    花佚不想理会这个老头的风言风语,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可是不过五六步,这老头的下一句话却让花佚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白曳对你可真是非同寻常。”全书老者笑着说道,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就像只偷到了粮食的老耗子。

    “你八岁便上了昳阳山,白曳虽是没有明说,将你送到了别处,可是每一年都会托人带书信给你,指导你的功法心境,我可有说错”

    花佚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泠泠,冷声说道,“是又如何”

    全书老者嘻嘻一笑,一张老皮挤出更多的褶子,“昳阳派上上下下,白曳从未如此指导过其他弟子,你虽然远在他处,可你却是真真正正的嫡传弟子。”

    花佚皱着眉头看着他,这些隐秘的事情只有乐儒、师尊和他自己知道,连昳阳派本派的弟子都不清楚,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头是从何得知

    全书老者看着他,森然一笑,“白曳这一生一共收了三个徒儿,你可好奇,除了你,那两位前辈去了何处”

    花佚心头一怔,三个徒儿他在昳阳山待到八岁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师尊曾收过徒弟,不仅是修真界,甚至昳阳山都不曾有人提起过半分,若师尊真的收了两个徒弟,那这二人怎会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若真是师尊的弟子,又怎么如此不为人知。

    花佚突然想到了他在后山看见的那个山洞,里面完完整整的保存着一个昳阳派弟子的房间,如若师尊真的曾经收过弟子,难道那房间便是师尊所为

    全书老者看着花佚的表情,笑的古怪,“我全书老人这一辈子便是为了知尽天下事,解尽世间谜。而你昳阳派的实在是个变数,我琢磨了这么些年也弄不明白,实在是闭不上眼,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花佚皱眉看着他,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全书老者一双眼睛盯着他,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五百年前,昳阳派曾经出了一个魔头,入主魔宫,称霸一方,可是后来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现在这世上居然都没人知道有这号人物了,你说,这不奇怪吗你觉得,那个魔头是何人这一切又是何人所为呢”

    全书老者说完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再没有说话,拐杖着地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一个人慢慢地再回归了黑暗之中,夜色将他的存在抹杀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花兄。”程君一看着发呆的花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花佚回过神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腿向前走去,程君一也就跟了上去。

    第15章 第章

    这天明论真人找了个名头便将程君一叫了过去,花佚知道这明论真人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同样他对明论真人这个刻板严肃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好感。相看相厌,便索性不去理他了。

    这些天他和程君一走遍了谷阳城的大街小巷,打从一开始他只不过打算再谷阳城停留几日,可程君一相当热情友善再加上这谷阳城也确实是新奇有趣,这才多留了些日子。

    花佚盘算着,这两天他也该走了。这谷阳城的景致人情他都已看了个七七八八,这上阳山也是枯燥乏味,这世间繁华,他还远远没有尝足滋味。他自八岁便到了水天一线,那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水,目之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海以及辽阔无边的天,远处水天交接,犹如一个将他包裹起来的牢笼。

    水天一线与世隔绝,在岛上最可怕的不是海风不是寒冷而是那永远望不到头的孤寂,在水天一线的第一个月,他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无边的恐惧绝望孤寂简直让他崩溃,他渴求着有人能将他从这炼狱中带走,这儿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然后他死心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变成了岛上的一块石头。最后他变得像海一样平静祥和,学会坐在海边聆听海水泛起的一点点波澜。

    上岛的第一个月里,他无时无刻不再怨恨白曳,将他流放的这样一个荒凉的孤岛上,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随后那种绝望又逼迫他在心里乞求着幻想着某一天白曳突然出现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后他平静的接受了,在岛上生活了十年后,再次见到白曳,他跪在地上,恭敬地唤了白曳一声,师尊。

    花佚躺在树干上听着鸟儿的啼叫,这是上阳山的一个树林里,这儿的树不过百余年,比昳阳山小得多,这鸟的叫声听着也没有那么舒服,战战兢兢的,声音微弱而带着恐惧。

    花佚翻了一个身,他又想起了昳阳山,想起了白曳那清冷无情的脸,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跑出来白曳会怎么处置他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松岚派的那几个家伙浑身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那副表皮下包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下作心思,他们不知死活的觊觎着昳阳山,他不过是将这几只老鼠清理干净,他有什么错

    若是放任他们,这天地之间少不得又因为他们的贪婪多添了几条人命,既然如此,为何仍要放任他们为祸于天地之间。

    花佚又翻了一个身,他实在不想回去,水天一线实在是太过清冷无趣了,习惯是一回事,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他不想回去,这尘世是如此热闹繁华,他喜欢这样有趣的地方,他喜欢看见那些新奇古怪的玩意,他喜欢看见尘世中人们来来往往的样子。

    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将星星点点的碎片洒在花佚的身上,花佚懒懒的眯起眼睛,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低沉了下来,真是一个适宜睡觉的地方。

    花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香味将他从沉睡中唤醒,花佚微微睁开眼睛,从树干上坐了起来,他透着树叶间的缝隙往下面一瞧,有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在那里烤着什么,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那里蔓延开来,勾得人馋虫作祟。

    罗般真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鸟肉,现在火候正好,鸟肉烤出的香味撩拨得他胃口大开,火舌在肉身舔过,滋滋的冒出油花,罗般真人将鸟肉放到鼻尖闻了闻,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也不枉他忙活这么长时间。

    这上阳山上的鸟那都是喝甘泉吃灵草长大的,肉质异常的鲜美可口,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鸟生在上阳山上,也多了那么几分灵性,异常的矫捷灵活,抓起来实在是有些麻烦。

    罗般真人身为一派之尊教导着弟子们道义礼仪,他怎好带头破坏规矩,所以只好偷偷摸摸的来隔三差五的来打打牙祭罢了。

    罗般真人看着那一小口美味眼里泛出绿光,从自己的兜里鼓捣出调味品,抹上之后那就是色香味俱全的极品美味,罗般真人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下口,结果东西刚拿起来还没碰着嘴皮,一只手突然将他的美味拿了去,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罗般真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一看是个穿了红衣的年轻男子,再仔细一看又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这鸟本就没有几口肉,花佚两三口下去,便见了骨架,吃完舔舔嘴唇下了评语,“味道挺好。”

    罗般真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时怒从心起,指着花佚,破口大骂,“老子辛辛苦苦忙活这么半天,你这么一口就给吃了不告而取,强取豪夺,如此行径,简直可耻”

    花佚看着此时的罗般真人犹如看着一脸怒相的弥勒佛,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滑稽,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

    罗般真人看着这小子如此行径,却没有半分羞愧,更是恼怒,看着花佚笑得那张脸,内心一动,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昳阳派弟子花佚”

    “正是。你是罗般真人”

    “你怎么知道”

    “程兄告诉我,罗般真人最是贪嘴,望江楼的临江仙居每次去了,都是让掌柜抬着回来的,前辈功力高深,看起来又并非与阳派弟子,除了罗般真人外,难道还有别人”

    罗般真人看了他一眼,愤愤嘀咕道,“君一那小子什么都往外说。”

    说完,罗般真人又瞪了花佚一眼,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你小子怎么回事你看着我一个前辈忙活大半天,就为了这么一口肉,你上去一口就给吃了,你们昳阳派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

    花佚看着堂堂一派之尊就因为一口肉和他争执不休,不免有些滑稽。看着这罗般真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花佚索性将自己刚刚拿过来的酒递给了罗般真人。

    “晚辈一时失礼,用这个给前辈赔罪可好。”

    罗般真人本来还在呶呶不休,一看见酒,先闻了闻味儿,面上一喜,一下子接了过去,对着花佚说道,“那我大人有大量,你再去给我抓几只鸟来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这罗般真人倒是个通透爽快的性子,花佚听了也没多说,转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捉回了四五只。

    罗般真人看了也不多说,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很快便又传出一阵香味。

    “小子,这烤鸟要连骨头一起吃,这才香。”罗般真人喝了一口酒,咬了一口鸟肉,连带着骨头都一起嚼了,咔嚓咔嚓的响。

    花佚听了,试了一下,那鸟骨头本就小,经这么一烤,那香味都进了骨头里,这烤过的骨头脆的很,咔嚓一口香味都在嘴里散了开来,确实美味。

    “来,喝口酒。”罗般真人笑着递过来,花佚接了抱起酒坛子痛快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将酒坛子丢给罗般真人。

    “唉,你们这酒怎么酿的我喝遍了天下美酒,却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味道的酒。”

    “天下美酒,那你活了多久”花佚笑着看着他。

    “快四百年了。”罗般真人颇为得意的比了个数字。

    “四百年。”花佚低声重复道,忽然内心一动,又抬起头来,问道,“那前辈可听说过五百年前,昳阳派发生过什么事”

    “昳阳派”罗般真人迷迷糊糊的看了花佚一眼,笑着说道,“你自己门派的事情还问我做什么何况你昳阳派一向隐世不出,也就是这几年,才渐渐传出来名声。不过我记得大概是四五百年前,我好像听说”

    “听说什么”

    罗般真人看了一眼花佚,拍拍酒坛子,笑的颇为无赖,“你这酒的是怎么做的”

    花佚一噎,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酒是我师兄酿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头问问我师兄。”

    罗般真人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听罢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开口说道,“这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隐隐约约听提过,白曳创派之初便收了一个徒儿,后来这徒儿入了魔,再后来,这世间便没了他的踪影。”

    “那人叫什么名字”花佚盯着罗般真人问道。他想起后山的那个房间,说不清缘由,一颗心就这么悬着,等着罗般真人开口。

    罗般真人想了想,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记不大清,好像叫叫任逸。”

    花佚一听这名字愣了片刻,追问道,“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罗般真人摆了摆手,“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清,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

    花佚不再说话,眼前就像有一团迷雾,怎么也解不开,得到的线索非但没有让事情变得清晰,反倒是让事情更加的扑朔迷离。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罗般真人摸着下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没什么,一时好奇罢了。”

    罗般真人点了点头,几只鸟儿一坛子酒都都已经吃喝殆尽了,罗般真人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说了声不要忘了他的酒方,然后便懒洋洋的起身走了。

    花佚应了一声,坐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干脆起身回去了。

    第16章 第章

    修仙之人穷尽毕生之力不过为了二字成仙。

    可是谁又想过成仙之后的事情,天上的日子未必有人间那样丰富有趣,终究也不过是一日又一日的挨日子罢了。

    丹炉老人掌管着天上丹药的炼制,说白了就是个人间的郎中,可是却还比不上人家的郎中过的有趣,天上都是些仙人,各个术法精通,大病小病人家通通没有,小伤不需要你治,大伤你多半也治不好。

    神仙的日子说起来自在,无拘无束却也是无聊透顶,丹炉老人的丹霞宫一共就两个人,他和一个刚刚成仙不久的小弟子,实际要他说,就他那个宫殿,根本一个人都不需要,几百年连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

    隐隐白云间,纵然得了长生,成了长生的仙者,仙者在想着法来打发光阴,想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丹炉老人今天和南海真君下了一盘棋,直到弄了个一败涂地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他的丹霞宫。

    宫殿精美缥缈,可是却毫无用处,不过是因为天上总有那么多的闲人,所以才有了这些闲工夫。

    丹霞宫向来无事,丹炉老人和往常一样踏进了宫殿,准备去看看自己的仙草,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可是那小童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师父,今天来了个奇怪的人。”

    “如何奇怪”丹炉老人问道。

    小童想了想,说道,“看着面生,也不像是天上的仙君,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进来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实在是古怪至极。”

    “那人容貌如何”

    “穿了一袭白衣,是个容貌俊美的男子,看着十分冷淡,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不过他对师父您的药房好像很熟悉。”

    丹炉老人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这会是哪号人物,何况这丹霞宫的药品除了那些十分要紧的外,这些仙者都是可以随意取用的,若是那人只是拿了些寻常丹药,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拿了些什么”丹炉老人问道。

    小童想了想,指着水边的一棵白色仙草说道,“他就取了水边那颗草上的果实。”

    丹炉老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看着水边的那颗白色仙草,白色的叶片接近于透明,那草上的果实早已消失,那草便像失了生气,已经开始慢慢透明枯萎了。

    “以后若再见此人,勿要冒犯他。”过了良久,丹炉老人才神色复杂的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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