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不习惯。”姜汶园皱着眉反驳。
“我可以想象得到。”容盛说,“你戴上眼镜,就像……”
嗡鸣震动声突然响起,是罗肆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齐骁远”三个大字。
那晚段冶喝得烂醉,喷着酒气对他毛手毛脚。姜汶园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发现他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姜汶园本想直接离开,一抬头又看到满肚肥肠的地中海看着他们俩如狼似虎的眼神,还是强撑着把他拖出酒吧门口。
冷风呼过来,两个人头脑都清醒了不少。段冶扶着墙角吐得昏天暗地,完了腿都是软的,要不是姜汶园架着他随时就要原地倒下“这附近有个……”段冶打了一个酒嗝,灼热的呼吸喷打在姜汶园的脖子,让他极不适应,“有个……不错的酒店,便宜又……”
姜汶园没心情伺候这个连路都走不动的醉鬼,要不是怕他被人先奸后杀他早就自己打车回家了。别说他们醉成这样还能不能上床,要是衣服脱了被吐一身多倒霉。他耐着性子问了几次他家住哪里无果,微闭上眼,头脑昏沉身体燥热。他知道自己喝得上头了,只怕很快也会不省人事。
夜深了,附近的酒吧咖啡馆歌舞厅更加热闹喧腾。姜汶园被冻得直打哆嗦,他从段冶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想干脆真开个房给他睡觉。
他掏了半天,也没从段冶的钱包的层层格格里找出身份证,怒得差点把钱包甩他脸上了。
段冶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齐骁远”,他一接电话就被骂了个劈头盖脸。
“段冶喝醉了。”姜汶园清了清嗓子打断他的话,“你能不能来接他?”
“你谁啊?你们在床上?”
段冶的神情恍惚地盯着他,像是想夺过他手中的电话,终归没有动,乖乖地饱着柱子听他说话。
“你谁?”电话那头的人咬字极重。
姜汶园借着酒气点起来的火吼道:“你要么过来接他要么告诉我他住哪里?”
“我操你妈!”
姜汶园把电话掐了,随手塞回段冶的兜里。段冶眼神迷离,抱着柱子亲热了半天,醉得理智飘到九层云上。
他把段冶扔在沙发上,尽了全力才爬上二楼让自己睡在了床上。
第二天清晨两人都有点尴尬。段冶洗完澡,穿着从姜汶园的一套旧衣服从楼上下来,拖鞋在木质楼梯上踩得啪嗒响。
“一个人住?”他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我操!要是归我了真是爽炸了!”
他到阳台饭厅遛了一圈回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泛黄的旧衬衫领口大敞着。他问姜汶园能不能收养他,见没人答话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开玩笑的,昨晚我有没有发酒疯?比如说……强吻你之类的?”
“没有。”他拒绝了酒后的吻。姜汶园在把茶几下面的柜子里翻了个遍,总算掏出一罐发了霉的茶叶,他把铁罐丢回柜子,给段冶倒了半杯开水递上去,说没茶。
“还泡茶?你这么老古董啊?”
其实姜汶园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待客人,泡茶是他唯一想的到的,从善如流地问他想要什么。
“冰啤酒啊之类的……”段冶耸肩,脸上挂着一抹笑,站起身来说不过这不重要。
两人的唇齿间萦绕着清淡的烟味和牙膏的薄荷味。段冶毕竟经验老道,舌头灵活地在他的口腔里游扫和挑逗,如同风卷残云,吻得动情手也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
姜汶园后背抵在橱柜上,段冶把手伸进他的裤子时他有点慌神,很快又镇定下来,闭上眼顺从地让他抚摸。
他们互相用手弄了出来,微波炉的声音传来,姜汶园睁开眼,缓声说早餐好了。
段冶的手都摸到他的屁股上了,不满道这种时候还惦记什么早餐呢,不容置喙地把他的裤子扯下来。
“润滑剂?”段冶低头轻啃了一口他的脖子问。
“啊?”
“我去,你不会是处男吧?”段冶放开了他,两人气息不稳衣衫不整地对视了半秒,段冶先笑出了声,“唉算了,那就让我伺候你一回,当你的性启蒙教师什么的……”
段冶让他躺下来,从自己的小包里翻润滑剂,感慨处男真是挺麻烦人的,和处男搞基本爽不起来,长得帅的例外。
两个人又倒在一起,正当姜汶园头脑晕乎,渐入佳境的时候,门铃声响起来了。
段冶不满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说这个起床炮怎么艰难险阻这么多。
姜汶园低喘了两口气,懒懒地说早晨有个人打电话给他。
段冶吼他怎么不早说,惊得从他身上跳起来,捡起的裤子来不及穿,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他让我告诉他地址,他过来接你。”
“你为什么要接我的电话?”段冶抓狂了,对着姜汶园吼道,他把手机扯下来揣进口袋,把桌上的半杯水一饮而尽,问是什么时候接的电话。
“你没醒的……”
门铃声再响了一次。对段冶来说惊悚程度不亚于鬼敲门。
“我能跳窗吗?千万别开门。”他脚步绕回来,念叨道,“千万别开门,假装没人在。不对,这样吧,你去开门,说我一大早就走了。”
门外站着的人,在姜汶园反应过来之前甩了一他巴掌。姜汶园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就在倒在了门廊前厮打和翻滚。
来者虽然气势汹汹,到底比姜汶园矮了半个头,身材也纤瘦些,很快被他压制在地上。姜汶园压了他小半分钟,等自己气息平稳了,身下的人也不再苦苦挣扎才起身回屋。
姜汶园的脚刚踏在门槛上,眼前的景象一闪,他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段冶推开了。花盆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段冶冲出去抱住那个人眼睛发红的人的腰,吼道,“你疯了?齐骁远你他妈疯了?”
当晚玩得并不尽兴。
音乐会的票先买的是两张,临时买的一张没跟两个座位连在一起,还隔了几排。
容盛看了看姜汶园手机上的座位分布图,说他没兴趣听。
三人面面相觑了半日,坐在他们对面的罗肆终于认输,说那就不听了,他们可以干点别的有意思的,比如说唱歌,说罢还意有所指地看向姜汶园。
容盛纳闷了,说平时只有他俩的时候姜汶园也能撒开嗓子唱的,怎么这回多一个人就怕生了。
只有两人在场,姜汶园愿意唱歌娱乐容盛,可这不代表他谁都愿意讨好的。他坚持不干这种掉尊严的事,容盛和罗肆两人唱得再合拍,也没有把“男主角”晾在一边的道理。
一个巴掌拍不响,罗肆再有心,姜汶园无意配合事情还是成不了,唱完歌出来她就借口有事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容盛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差点儿想揪着姜汶园的领子骂一顿。
容盛一转身就碰到了人,这才发现姜汶园站在他身后,还贴得很近。
他脸上的神情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波澜不惊的,喜怒不形于色。这张脸近在咫尺。容盛盯着看了半秒,两人都赶忙旁退半步,他问姜汶园要不要上他家。
“不用。”姜汶园说他家就在这几条街的后面,近得很,走过去也就是十几分钟。
容盛猛然想起,好多年了,姜汶园在他家住的日子多得难以计数,可他一次也没有去过他家。
他把姜汶园裹挟入他的世界里,很多事情也愿意为他考量多一份,可他很少会主动踏入他的领域,去探寻与他相关的事。
他乐意分享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却鲜少闭上嘴巴,看清他冷静的假面下的真实表情,耐心地等他把埋藏在心里的那一句话说出口。
第33章 补习
学校里的学习已经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暑假了,容盛断是不肯再坐在书桌前复习功课的。
他爸妈觉得这是一个紧要关头,打算给他请家教,补一补他半桶水的成绩。
“放假了就是放假了,你们给我找十个家教我也不会学习。”容盛义正言辞地说。
他爸问他是不是想要上野鸡大学,容盛辩解他的成绩根本没那么差,与上野鸡大学的水平相差十万八千里。
容启华怒极反笑,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不仅好逸恶劳荒疏学业,而且骄傲自满,已经没有救了。
容盛说上什么大学他自己会考虑,用不着他人指手划脚。
“你考虑?”容启华几乎从鼻子里哼出了这三个字,“你就想随便地找个大学上了,有空没空回家跟你妈撒娇要钱,泡几个妞成天花天酒地,稀里糊涂地混完这辈子。”
“你别上纲上线……”
父子两人几乎要把房顶掀翻,闹得不可开交,摆了几天臭脸。
孙情做出决断,说让容盛听话,就请一个人给他补补数学,每天一个半小时,不多不少,其余时间爱怎么玩怎么玩。
容盛心里不乐意,心生一计说不用请家,他让同学教他就成。
“小姜?”容启华问,“人家不用学习?”他爸说人家成绩那么好,哪有空跟他瞎闹。
“肯定没有……”容盛知道姜汶园对学习没这么上心,成绩好得益于从小基础扎实学习习惯好,以及某些方面脑子比别人好使一些。
“就算人家不学习为什么要给你补课?”容启华斜着眼瞥他,“你别老使唤人家小姜,总有一天人家会跟你绝交。”
“不可能。”这一点容盛很有自信。
这个折中的方法两父子都勉勉强强同意了,终于和解,容盛打电话跟姜汶园骂了他爸十分钟,才想起来这件事。
姜汶园听到后只觉得好笑,又问他有没有带什么资料回去,果然容盛除了暑假作业以外什么都没带回来。
听姜汶园的口气应该是心情不错,“我出给你买两本复习书和练习册就行了,你去问问你同学什么好用。”
容盛心里很无奈:“你还当真了,我糊弄我爸的,门一关他也不他知道我们在里面干什么。”
“那我是不是得每天上你家去做做样子啊?”
“不用了,你住着吧。”容盛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监督我学习。”
姜汶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好容盛只是随口一说,接下来倒是正儿八经地规划起来。
“你午睡以后,两点钟出门,三点能到我家了。之后我们一起写作业到四点。我是说可能写可能不写……”
“接着我们可以游泳或者打球,还有出门……算了,我们估计不会出去。晚上你可以回家或者在我家住。”
姜汶园说好。
他骑着自行车,疾速穿过铺满了菱形阳光碎片的笔直林荫大道。整个夏日的午后都是迷人的金黄色。空气里漂浮着无人能见的金粉,散发着光与热。
他的头上挂着耳机,在耳机里紧凑的节奏下脚步生风,把自行车踩得像飞快。
他偶尔会睡过时间——容盛最恨他不守时,尽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看一眼手机,又迟到了十分钟。自行车绕进大门,他跳下车粗鲁地把它停放在一边,背靠着大门,两手撑着膝盖喘够了才去按门铃。
容盛的手指头撵动着手中的笔,垂着眼皮凝思。他说服自己,喜欢男人是一个概率性事件,姜汶园就算喜欢他,也不足于大惊小怪。他现在只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婉拒他的情感,其他的仍能一切照旧,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罗肆手上的纸飞机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试卷上,容盛扔笔,当下想把她赶出去,回身问她怎么进来不敲门。
“门根本没关上。”罗肆无所谓地说。她勾着一双腿仰躺在长沙发上,牛仔热裤露出白色的口袋内胆,脚指甲涂成猩红色的,跟她稍显稚气的面庞不太搭配。她说她真的要放弃了,真难追啊。
“出成绩了吗?”容盛问她。罗肆比容盛高一级,这一学期已经高中毕业了,眼下就等着高考放榜。
“早些登不上。”罗肆动了动脚趾头,说晚些再查吧。她指着天花板上极尽繁复的水晶吊灯,悠然开口问容盛,“那玩意儿你开过吗?纯粹起装饰作用吧?”
容盛说她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着急什么……考成怎样我心里有数。”她说,“哎,他怎么成天虎着张脸,你生日那天我看他虽然腼腆,还是有说有笑的。那天是特例,还是说他整个人就这样啊?”
容盛烦躁地搁下笔,说他就是那样的,一直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