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在管生面前替自己抱不平?还是因为自己生病时的悉心照顾?亦或是因为从前的种种“偶遇”和日常相处之下的潜移默化?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仔细想想,方悦平常对自己真的很好,而自己好像也在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他的好意,丝毫没有过抗拒。
他们之间没有大风大浪,大喜大悲,也没有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方悦对他的好,淡淡的,如流水浸润般,一点点侵入了他的全身。带着点不容反抗的意味,却让他觉得舒心,充满了力量。
过年的这段时间,林子枫在方悦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尽管他从前在管生身旁也能感受到,但现在重新回味起来,却发现根本不同。
如果说管生是黑暗房间里的那盏灯,在他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会下意识想去寻找,却怎么也够不到的话,那么方悦则是实实在在可以陪伴在他身旁的温暖,他只需要伸出手去,便可以触碰的到。
可他不敢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不再眷恋那盏灯,如果放不下,那对方悦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
好难啊,林子枫把脸压在柔软的沙发中,锤了锤脑袋。
上班第一天,梁胖子大清早就在办公室里给大家分起了年货。
他的家乡地处自大凉山区,没别的可带,山货野味倒是多,背了一大堆回来。“都有都有!别抢别抢!”梁胖子手忙脚乱,看起又胖了一圈,让人怀疑即将突破一百八十大关。
“哇!竹荪诶,”办公室的小姑娘略带夸张的尖叫起来,“胖哥哥,你可真好!”
方悦打开自己那袋一看,一只风干的野鸡外加一盒干菌子。
这倒不错,煮熟撕成丝用辣椒香菜凉拌了给林子枫尝尝,保证他没吃过。他想着,朝梁胖子招招手“你给咱们老大带什么了?”
梁胖子挤挤眼“保密。”
保密,方悦哼一声,你保密吧,老子下班就去他家看去,不仅要看,还要跟他一起吃。
下了班他还真就在停车场把林子枫堵住,坐进了他的车。
“你也太粘人了……”林子枫嘴巴上说着嫌弃话,“跟个女人似的,也不怕我嫌烦把你赶走?”
“我就粘你,”方悦从兜里掏出板巧克力,掰下一角塞进林子枫嘴里,“你才舍不得赶我走。”
林子枫用舌尖卷起那块小三角,含在口腔里,让它慢慢融化。
巧克力中间那颗杏仁被犬齿咬开,嚼碎,满嘴生香,和苦甜香滑的巧克力混在一起,萦绕在心尖。
他们纠缠在一起进了家门。
方悦手里还提着两个口袋——梁胖子给的土特产,林子枫那袋很重,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宝贝在里面。
“诶,等等,别急,”方悦把两个口袋并在左手抓牢,一边脱鞋一边腾出右手回抱住林子枫,“开灯开灯……”
“开个屁……”林子枫蹬了脚上的皮鞋,伸手去扯他皮带,跟着就往外拽衬衫。
方悦被他撩的没奈何,也懒得管手里东西了,干脆把袋子随便往地上一扔,抱起他就往沙发上按。
袋子里的东西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他们在沙发上撕扯半天,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厕所门从里面打开,随即,走廊灯“啪”的一声被按开了。
幽暗的室内一下被照亮,灯光下林子枫凌乱的头发和满含水波的双眼映入方悦眼帘。
真好看啊……诶,等等……哪来的灯?
他妈的进贼了?方悦吓得一跃而起,随手抄起茶几上那个烟灰缸就准备上。
……
管生跟个黑脸菩萨似得僵在卫生间门口,脚边还躺着一截胖嘟嘟、圆滚滚的火腿。
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你怎么在这?”方悦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烟灰缸。
管生动了动嘴,没说话。
林子枫慢吞吞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走上前取下方悦手里的烟灰缸放回原处“你怎么来了?”
“我来……我想把自己的东西拿走,然后把钥匙还给你,”管生叹了口气,“不过好像多此一举,”他指了指卫生间,苦笑道“也没我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bug什么的,就别管啦~全文最后会修一遍的。
第40章 40
林子枫端出茶具,泡了壶铁观音,给管生斟了一杯。
“你们谈,我去收拾收拾这些,”方悦拎起梁胖子带来的野味,钻进厨房。
管生的视线跟着方悦,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里,才扭过头看向林子枫“你们是在一起了?”
林子枫摇摇头,又点点头。
“咱们从小到大二十来年,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他捏着茶盏,语气渐渐低沉,“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可我实在没办法……”
林子枫看着面色凝重的管生,觉得好笑又悲哀。你把我当弟弟,你没办法喜欢我,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来跟我索取兄弟情谊之外的东西,取走了还不懂得好好珍惜,随意践踏。
“这事是我做的不对,”管生放下茶杯,张开手掌盖在充满倦意脸上,“我那时看到你们在一起,觉得你被抢走了,才会头脑发热……”
“我真是个混蛋……居然把你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你,还要去招惹你,给你无谓的希望……”
“你那时候一定特别的伤心吧?”
是啊,特别的伤心。
林子枫深深呼吸,慢慢闭上双眼。
管生跟他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似得,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们一起逃课,下河摸鱼,抬起石头翻螃蟹,在河边烤地瓜……结果回家双双挨揍;他们跟小伙伴一起趴在地上弹玻璃珠,自己笨手笨脚被别人赢光,前哭兮兮地去找管生,后者则一边训自己一边帮着自己再去赢回来;五分钱一小袋的酸梅粉,一毛钱一根的冰棍,二毛五一瓶的汽水,五毛钱的小鱼干,他们在操场角落里一起分享这些“美味佳肴”;他们一起钻进游戏机厅玩拳皇95,街头霸王,三国志,省吃俭用,为了多买几颗币去冲游戏排名;他们一起在大学外面的小馆子改善伙食,完了去看通宵电影,对男女主角评头论足;他们一起在网吧包宿,为了打一件极品装备通宵达旦、不眠不休;自己毕业后找工作屡屡受挫,那半年全靠管生接济,俩人就挤在不到20平米的出租屋里靠泡面度日;管生第一次升职加薪,他们一起去高级西餐厅庆祝,土鳖一样连菜单都看不懂,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
多少青涩又美好的往事。
林子枫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他却再也不想提起。
当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管生,我想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他微微笑着,干净爽朗,“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我祝福你的幸福,也希望得到你祝福。”
方悦处理好那些野味,煮了锅饭,还随手炒了几个家常菜。
“来帮个忙,”他把头伸出来,“喂,那谁,晚上留下一起吃?”
那谁?
林子枫哑然失笑。
“吃了饭再走吧?”他问道。
“好,”管生也不跟他客气,站起来就往餐桌走。
番茄炒蛋,糖醋莲白,京酱肉丝,拍黄瓜和榨菜肉丝汤。
看起来还不错。
“你不是不会煮饭吗?”林子枫挺吃惊,这明明就是会做饭啊。
“谁说我不会煮,我是自己一个人懒得弄,”方悦夹起一筷子肉丝放在林子枫碗里,“天天给你煮都行。”
方悦是丝毫没顾忌管生,□□裸秀着恩爱,又是夹菜又是盛汤,还时不时给喂两口擦擦嘴,搞得林子枫差点以为自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
“行了,”他佯装生气,在桌子下面踹了踹方悦,“好好吃饭。”
管生被他气得要死,可又没理由发火,只好在菜上挑刺“太咸了!”
“呵,咸啊,”方悦转身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往他面前一放,“那你多喝点水。”
“……”管生看着那杯冷冰冰的水,无语。
林子枫憋着笑,也不管他们,只顾吃自己的。
“你这个莲白炒的太过了,”管生不服气,用筷子戳了戳碗里那几片菜梆子,继续挑刺,“口感不好。”
“那你吃别的啊,”方悦把糖醋莲白整盘从他面前移走,摆在自己和林子枫手边,“你吃那黄瓜,黄瓜脆。”
管生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一块,心情很不爽。
“这番茄太青。”
“这种才新鲜,红透了的都是催熟的。”
“鸡蛋炒的太生。”
“这样口感才好,炒老了没营养。”
“你这个京酱肉丝也太老了。”
“是吗?我看是你牙口太差了吧?”
“我……”
管生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扯着嘴角抽动,不禁在心中怒吼这小混蛋!哪里好了?油嘴滑舌的!凭什么就把我发小给拐走了!
方悦得意洋洋,挑起眉蔑视他,心想就你这水平,还敢挑我刺,还敢跟我抢人。
林子枫看他两那德行,到底是憋不住了,噗一声笑出来,嘴里没嚼下去的米饭喷了一桌子。
管生和方悦互看一眼,各自把头扭到一边,终于消停下来。
吃完饭,林子枫把管生送到楼下。
“他要是欺负你,对不起你,要告诉我,”管生捏着他手臂,有些不舍,像是嫁女儿似的,“别难为自己,一定要对自己好点。”
“你放心,”林子枫重重点了点头,“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我保证。”
他站在楼下跟管生聊了聊工作和老家的情况,才上楼回了家。
方悦已经收拾完了碗筷,正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
“去这么久也不嫌冷,”他开双臂,“快过来。”
林子枫脱掉外套,乖乖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搂住自己。
方悦把下巴搁在他脑袋上,蹭了蹭“我说,咱们一起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