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镝肯定他锁了房门。
接着就吵起来。
刘镝懒得和他吵架,翻查通讯录,看有谁可以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季良。
对了,他还欠他一顿饭,干脆约他好了。
“嗨,还记得我吗”刘镝说。
季良有短暂的惊喜。
刘镝气消了一半,问“你答应请我吃饭的,不会忘了吧”
“没有没有。你想吃什么”
“我们去不了锅。”
“好好。”季良飞快答应,生怕他反悔。
火锅店客人很多,排队十几分钟,才找到空位。
刘镝买了一袋罐装啤酒,俨然一副买醉的架势。
“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吗”季良问。
他才喝了一点点酒,就萌生醉意,说话都变成大舌头。
真是有趣,刘镝觉得,只要面对季良,坏情绪就会不翼而飞。
刘镝想要逗逗他,故意说“对啊,和女朋友分手了。”
季良露出震惊的神色。
惹得刘镝哈哈大笑。
“逗你玩的。”他说。
季良瞪大眼睛,如愤怒的猫咪,十分可爱。
刘镝忍不住像对待女朋友一样对待他,嘀咕道“你这人怎么和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生气”
一片羊肉就哄得季良不再记仇。
他关切地问“你真没事是不是考得不好”
不难看出,他的关切发自内心,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刘镝默默为季良贴上一个标签快乐使者。
季良的手机屏幕是张国荣,一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男人。
“你很喜欢他”刘镝问。
“是啊。”季良说。
“可是”
“可是他喜欢男人这有什么关系,喜欢男人有什么大不了。”
刘镝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时下流行的都是所谓的花样偶像,喜欢张国荣的人越来越少了。看到季良的手机屏幕,刘镝有些意外。
服务生又过来加了一次汤底。
隔着氤氲的热气,季良的脸看起来有一种柔和的美。
刘镝晃晃头,他恐怕是喝醉了。
瞧,他喝了一打啤酒呢。
半天没收到回复,季良又发来一条短信如果你没有空,那么下次再约。
刘镝回过神,熟练地打字什么时候
晚上7点,不见不散。
对于两个男人结伴看电影,刘镝始终有一些介怀。
何况还是看一部爱情片。
他想起前不久在微博看到的那个有关于堕落的话题,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劲。
他们观看的是一部喜剧片,前作口碑很好,此次续集上映,吸引了不少观众。大厅的上座率起码有六成,大多数都是情侣,或者闺蜜。
两个男人一组的,估计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刘镝有点心虚。
坐在他们后排的是清一色女生,时不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发出古怪的笑声。
是在嘲笑他们吗
刘镝坐立不安,偏过头偷偷打量季良,他倒是一门心思放在影片上面,仿佛听不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荧幕上,一对男女正在深情相拥,互诉衷肠。表面浪漫动人,其实女方是小三,他们正在偷情。
刘镝只觉浑身燥热,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座位。
他点了一支烟,直到香烟燃尽,才返回座位。
“怎么去这么久身体不舒服”季良十分关心他。
“没有。抽了根烟。”刘镝打着哈欠说道。
季良问“不喜欢这部电影”
刘镝否认,“没有,这部电影挺好的。”
“可是我饿了,可以陪我去吃点东西吗”季良眨眨眼,低声说。
隔得太近,刘镝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等会再去吧,电影快结束了。”
不行,现在太危险了,他不能堕落。
身后的笑声不再刺耳。
有时真该感谢直觉,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敏感地觉察到空气中的不同寻常,第一时间给予主人提示。
像现在,刘镝就接收到脑神经发来的信息,不要走出去,不要走出去。
他定了定神,专注地盯着荧幕,没一会,就被搞笑桥段逗乐,笑出声来。
当天晚上,刘镝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季良和另一个刘镝。
他们说说笑笑,围着饭桌把酒言欢。
而他张开嘴,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想开口警告梦中的刘镝,离季良远一点,最好不要和他联系。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握紧双拳。
他正欲冲上前,蛮横地拆散他们,却忽然自梦中醒来,一摸额头,布满了汗水。
他吓得不敢再睡。
电光火石之间,刘镝明白了什么。
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他和季良的相处模式。他太熟悉那种相处模式,与他和女友约会没有什么不同。
刘镝懊恼,他为何没有早点发现
脑子里浮现出季良清澈的双眼,柔和的笑容,以及诚恳认真的神态,都是这些东西引诱他,令他差点误入歧途。
越是可爱、无害的东西,越能使人堕落。
不不,他不能堕落,所以,他要疏远季良。
不能再和他见面了。
绝对不能。
24第二十三章
张栋连着好几天没有来训练,也没有一通电话,一条短信。
这是他第一次消失,不知所踪。
方健向他的同学打听他的消息,对方只是说“张栋啊他请假了,好像家里出事了,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终于忍不住,于周末拨通他的号码,却无人接听。连着拨打了好几通电话,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出了什么大事,电话都不接。
校际运动会召开时,张栋自然缺席。
在教练的指导下,又加上频繁的训练,方健的短跑速度已由中等变为中上。本来还可以更快,可方健总是很难集中精力,因为他心有旁骛。
比赛那天,方健发挥正常,他们院取得了短跑比赛第三名,告别多年来的垫底位置,咸鱼翻身,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
可是面对这份荣耀,方健却开心不起来。
他知道那是因为某个人不在的缘故。
他怎么还不回来。
方健一颗心备受煎熬。
两周后,张栋才返回学校。
他第一时间拨打方健的电话,“阿健,我回来了。”
“哦。”方健等待下文。
“前段时间,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请假回家一趟,一直都没有时间和你联系,希望你不要生气。”
“你忙完了”
“嗯,忙完了。”
讲了半天,他就是不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方健恼羞成怒,“你已经错过了。”
张栋说“你是指学校的运动会是,我错过了,不过听说你们队短跑接力拿了第三名,可喜可贺。”
方健懒得和他扯淡,敷衍着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他去常去的发廊剪头发。
发型师熟悉他的要求和习惯,不用吩咐,只需往那一坐,安心把自己交给他,保管交还一个最适合的发型。
这次剪完,方健对着镜子验收成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发型师充满歉意地说“两边的头发修得不对称,我再帮你剪剪。”
可是剪头发和写毛笔字差不多,讲究一气呵成,如果没有做到,之后再如何修补,也于事无补。
方健的头发这次是彻底剪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最近碰到一些麻烦,所以有些心不在焉。”发型师再次道歉,就差九十度鞠躬了。
“没事,下次注意点就行。”方健原谅他。
但他再也不会光顾这家发廊。
人人都有心事,足以写成一部巨作,但这不能作为犯错的借口。要难过躲到家里舔伤口就好,带出门只会让人取笑,百害而无一利,甚至连累其他人遭殃。
方健的新发型遭到所有人一致嘲笑。
他庆幸地想,多亏只是剪坏头发,最多一个月就会长回来,到时候再找一个好发型师,一切即会恢复正常。
“要不你买个帽子遮一下”张栋建议。
两个人就去商场买帽子了。
最终选了一顶棕色的棒球帽,扣在头上,像英国电影里面的英俊男孩。
旁边的导购员眼前一亮,直夸方健与这顶帽子合衬。
不劳她多作推荐,方健爽快地掏钱付账。
他也很满意这顶帽子。
张栋却无动于衷。他不太正常,自从请了长假,再见到他,总觉得他哪里发生了变化,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温吞吞的,似是丢了魂。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令他这般失魂落魄。
张栋不说,他也不好过问。毕竟是私事,肯说还好,若是不肯说,定会嫌他八卦,好打听他人隐私。
路过报刊亭,张栋买了一份报纸。
他匆匆打开,停在民生新闻那一页。
方健瞥了几眼报纸,其中有一桩连环强奸案被详细报道,歹徒最近一次作案,是在大连。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于上个月被歹徒强奸,不堪屈辱,崩溃后自杀身亡。而那些作案的歹徒,至今仍逍遥法外。
他留意到,受害女子的姓张,当下一惊,随即希望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
“阿健。”张栋忽然叫他。
“嗯”
“我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
方健大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姑姑一直没有结婚,她比我爸爸小一轮,多年来倾心倾力照顾我,本来,她年底要结婚了,可是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张栋十分激动,右手握拳猛捶几下左手手掌,“这些畜生怎么不早点死为什么要出来祸害社会”
不断有泪滴打在报纸上,那声音直击人心。
“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愿意陪我走下去,什么都得靠自己,我该怎么办。”张栋像一个孩子般失声痛哭。
他憋了很久,回到大连时要忙着处理姑姑的后事,应付家里的各路远房亲戚,太多事情要做,他腾不出一分钟伤心。他也不敢伤心,一旦卸下伪装,必将崩溃,只得强打精神,坚持完成所有事。
他边哭边控诉命运,“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每个关心我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为什么会这样”
方健站在一旁,内心酸楚。
那一刻,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张栋更加重要。
什么流言蜚语,什么世俗的眼光,通通见鬼去吧,他都不在乎,也不想管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只想要默默守护对方呢当然是要和他在一起啊,否则对方一旦消失于眼前,将追悔莫及。
方健走过去,紧紧抱住张栋,附在他耳边说“不要放弃,你还有我,我不会走,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很少许诺,一旦说出口,就会说到做到。
张栋听见他的承诺,狠狠抓牢他,把他当作救命稻草。
“我是认真的,请你相信我。”方健发觉张栋浑身都在发抖,那是对于孤单和死亡的恐惧。而他更甚,他真怕张栋会从他眼前消失。
人一旦失控,胆子会变得特别大,“张栋,我喜欢你。”
他释放隐藏许久的秘密,勇敢告白“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张栋抬起头,哭红了双眼。
“我喜欢你,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去法学院写生也是为了你,张栋,我们在一起吧。”方健担心他会拒绝自己。
张栋颤着声问“你说真的”
方健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