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早就没爸了，我十年前就没爸了……”
这样口不择言伤人的话，现在想想，唯瑾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看到唯瑾视线一直在回避自己，墨宇丰有些无奈，心里揣摩着唯瑾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那个耳光在生他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墨宇丰找了个话题希望缓和一下气氛。
“昨晚。”
“晚上守了一夜？”墨宇丰看到唯瑾眼睛周围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地问道。
唯瑾抬头看了一眼墨宇丰，捕捉到他眼角中一抹温情，整个人怔住了，许久才转移了视线，讷讷地摇了摇头，“也没有，您吊完水我就睡了！”
看到唯瑾处处收敛拘束的小模样，墨宇丰真的好想摸摸他的头，或者把他拉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他做不到，也不知道怎么做这些看起来很平常的父子亲密动作。
仔细看了一眼唯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宇丰感觉唯瑾脸上还有些浮肿，仿佛还遗留着那天他打得几个手指印。
墨宇丰心里不由得自责起来。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太冲动了，不该下那么重的手打你！”
墨宇丰说出这样的话，让唯瑾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向只会命令别人，高高在上，骄傲霸道的墨宇丰竟然也会道歉。
“您……您不用和我道歉……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我不该，不该……”墨唯瑾有些慌了，提起那天的事，说起来自己才应该道歉。
“傻小子！错了就是错了，你还跟我抢着认错？”墨宇丰看着面红耳赤争着认错的儿子有些想笑，这小子有时候还真是得人疼。
听到墨宇丰这样子说，唯瑾更加觉得自己那天的话有多么伤人，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噗咚——”一声跪倒在墨宇丰的床头边。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听这着地的声音就知道唯瑾的膝盖该碰疼了，墨宇丰有些不悦地命令道。
这孩子一向心思沉，又都埋在心里不说，有时候墨宇丰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那样忤逆的话，您要是生气骂我打我一顿都行，可是，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我错了！”
“就是因为这个？”墨宇丰叹了一口气，“没有哪个孩子不跟父母吵架斗气的，更何况这么些年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我不怪你，我也没有资格去较真！”
“不！不是这样的，您不要这样说，我……我真的错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原谅我这一次……”唯瑾说着说着都没音了，说完脸也红了。
听到这里，墨宇丰心里一顿，唯瑾的心里其实是承认他这个爸爸的？
墨宇丰费力挪移身子去扶唯瑾，“起来说话，地上凉！”
本来墨宇丰醉了一夜，又挂了一夜的水，身子还很虚，废了好大气力才把唯瑾拉扯起来，看着站起来的儿子，气还喘不匀。
正当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先生，我是老张，能进来吗？”
“进来吧！”
唯瑾去给张伯开了门，看他手中端了一碗瘦肉蛋花清粥。
“先生，你肠胃不好，我今早特地让老伴给你煮了一碗粥，你尝尝！”说着张伯把粥送到墨宇丰面前。
“好，我尝尝！”墨宇丰伸手去接，可是左手胳膊昨晚扎针吊水吊了大半夜，加上刚刚拉唯瑾的时候，用力过猛，现在乍一抬酸得不行，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唯瑾站在一旁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抢先一步上前端起张伯托盘上的粥，“您手不方便，我来吧！”
墨唯瑾坐到了床边，抓起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一边还用嘴吹了吹降温。
张伯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小少爷真是懂事！那你好好伺候你爸把粥喝了，过会儿我再来把药拿来。”
“张伯，这里就交给我，你去忙吧！”唯瑾温和如故。
张伯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父子俩。
墨宇丰看唯瑾这般温顺乖巧，忽然觉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样，不像以前那般躲着避着自己，而是正一步步贴近自己。
唯瑾一勺又一勺，每一下都十分小心地送进墨宇丰的嘴里，墨宇丰一声不吭地吃着儿子喂的粥，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粥。
有时候目光碰撞到一起，唯瑾会发现墨宇丰一对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时候嘴角会微微扬起。
很快一碗粥见底，可是墨宇丰却意犹未尽。
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墨宇丰又想起一遭事来。
“唯瑾，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墨宇丰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您说。”
“你如果真的想去澄海读书，我也不反对，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寒暑假要按时回家。”墨宇丰做出了最后的让步，既然不能强留在身边，最起码他不能彻底把瑾儿弄丢了。
唯瑾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原本打算彻底离开这里，离开墨宇丰，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唯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间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墨宇丰的心开始不安起来，他的手不自觉揪起了床单一角，难道真如自己想的那样，瑾儿真的打算一辈子离开这个家？
终于，唯瑾慢慢抬起了眼睛，一双如水的明眸光彩烨人，“我答应您！”
一字一顿像是钻进了墨宇丰的心窝，让他彻底松了一口气，“瑾儿，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瑾儿”这个称呼唯瑾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除了昨晚墨宇丰的梦话，现在听到这个称呼，唯瑾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动容。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墨宇丰抱着他到处跑，到处玩闹的年纪。
这一瞬间，似乎一切都显得多余，父子俩这么些年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相视而笑。
☆、017妥协
接下来的几天，墨宇丰的胃还是时好时坏，有时候疼得饭都吃不下。
每天还是要按时吊水，吃药，渐渐地气色也好了好多。
墨唯瑾就一直守在墨宇丰身边，贴身照顾着他，墨宇丰让他去休息他也不听，有时候累了就趴在床上睡了。
这天，墨唯瑾早早地醒来，一醒来发现哪里不对劲，坐起来看了一下周围，才蓦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墨宇丰的床上，可是昨晚他明明记得是趴在床边的。
一旁，墨宇丰已经不见了，他还是个病人，会到哪里去？
掀开被子，唯瑾鞋子都没穿就往外走，刚好在门口和墨宇丰碰个正着。
“醒了？”墨宇丰穿着一身修身得体的西装，看上去精神也不错。
“嗯！”唯瑾应了一声，然后有些没底气道“昨晚上我……可能睡得太沉，所以……”
“嗯，你昨晚确实睡得很香！”墨宇丰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条紫色的印花复古风领带系上。
回想起昨夜，墨宇丰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昨晚，墨宇丰看唯瑾趴在床边睡得很不舒服，于是半夜起来把他抱到床上去，本来还怕把他弄醒，谁知这个孩子睡得太死，除了像个小猪一样哼哼几声，一点知觉都没有。
自己唯瑾睡觉还算规矩，放到床上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到了凌晨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就直往墨宇丰身边挪，墨宇丰就不停地给他让位，让着让着“扑通——”一声滚下了床。
除了小时候，墨宇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睡觉掉地上，这次还是被儿子挤下来，墨宇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儿子依旧睡得香甜，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还在弯着唇角偷乐。
“这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墨宇丰小声地咕哝着，然后俯身给唯瑾把被子盖好。
这么一折腾，墨宇丰才发现躺着这么几天，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于是他早早地起了床，准备去公司。
墨宇丰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唯瑾不知道墨宇丰在想什么，只猜想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您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您准备！”唯瑾出于好心地询问着墨宇丰，然后转身欲离开。
“站住！”墨宇丰喝止了他，“以后都不许再做这些事，我又多请了个保姆，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辞了她换人，一直换到你满意！”墨宇丰说得很严肃，好像这件事没得商量。
墨唯瑾听了墨宇丰的话好像不是开玩笑，也就止了步子立在原地。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的，唯瑾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因为他觉得墨宇丰不喜欢他，有时候他们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渐渐的，唯瑾便把自己在这个家定义成一个外人。
于是，唯瑾就跟着张婶后面转，学着做这些琐碎的事，张婶拗不过他也就由着他去，而唯瑾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家显得不多余。
“听见了没？”看着唯瑾没回答，墨宇丰没耐心地又问了一遍，这件事他早就看不惯了。
“听见了。”唯瑾这才答应妥协，他知道墨宇丰说一不二，更何况唯瑾也不想惹他生气。
“嗯，下面早饭做好了，去吃点！”
墨宇丰听到满意的答案，这才罢休。
下意识一低眸，墨宇丰才意外看到唯瑾光着脚站在地上，顿时，眉头一拧，没好气地冷声道“地上凉快吗？”
“啊？哦！”唯瑾还没意识到这点，听出墨宇丰口气中的责备，又转身走到床边找了鞋子穿上。
墨宇丰见此，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个孩子，一点不让人省心。
穿好鞋子，墨唯瑾才跟上墨宇丰一起下了楼。
果然，楼下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朴素，模样清秀。
看到有人下楼，立刻迎了过来，“先生，少爷，早上好！”
“嗯，以后不用这么多礼节，随意点就好！”墨宇丰口吻平淡地交代着，然后又转过身来，对着唯瑾介绍了一下，“这是小琪，是老张的远房侄女，比你大一岁，以后就叫姐姐，手艺还不错，想吃什么就让她给你做！”
小琪十分热情地冲着唯瑾笑，她笑的模样很好看，特别是两颊微现的梨窝，添了几分活泼俏皮。
小琪附和着墨宇丰直点头，“是啊，少爷，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提，我一定会好好做！”
唯瑾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作声。
墨宇丰早早出门去了公司，墨唯瑾就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饭，这时，小琪端了一盘热腾腾的豆浆走过来。
“少爷，这是从豆腐坊里新鲜出炉的，早上先生就说这个味道好，你尝尝？”
唯瑾伸手接了过来，拿起勺子默默地喝起来，不得不说味道确实很正宗，有黄豆的天然的浓香醇口。
“好喝吗？”小琪眼光中闪过期待的光烁。
“嗯，好喝，谢谢！”墨唯瑾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听到墨唯瑾的肯定，小琪也是笑得明媚。
“张伯和张婶呢？”墨唯瑾随口一问。
“舅舅和舅妈出去买菜了！少爷有什事只管吩咐我就行！”
“没事，就问问而已！”
这时，小琪又端了一盆刚出炉的虾饺走过来，看卖相挺好，唯瑾开始钦佩起小琪的心灵手巧。
这一个早上又是小笼包，又是皮蛋肉粥，又是新鲜豆浆，现在又有虾饺，貌似可以开个早茶铺了。
“姐姐，我已经吃饱了！”唯瑾礼貌地拒绝了小琪手中的虾饺。
“哦，好吧！”小琪有些失望地准备拿走，转而，又有些扭捏地踱步餐桌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爷，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该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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