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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上]无人问津 第3节

作者:蔚微 字数:18829 更新:2021-12-20 14:53:13

    没有用太久,蒋季泽就射了。黏腻的白色液体洒在男生的後臀上,再沿著被摩擦得发红的大腿内侧蜿蜒流下,衬著深麦色的肌肤,说不出的情色和诱人。不过再诱人蒋季泽也只能忍住,他可没忘记闻嘉言下午在球场跑得汗流浃背的模样,不能再累著他了。

    “睡一觉吧,到点了我喊你。”把男生用浴巾裹住,替他吹干头发,然後把人塞进被子里。再调高两度空调的温度,蒋季泽脱了鞋,坐在床头。

    “你不陪我一起睡啊”闻嘉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眨著黑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著他。

    “乖,我出去有点事,回来再陪你。”蒋季泽摸摸他的脸。

    “要多久啊”闻嘉言不会问他有什麽事,他心里很明白,蒋季泽所在的那个世界绝不允许他贸然闯入。

    “你睡醒我就回来了。”蒋季泽露了个宽慰的笑容。

    “你保证”闻嘉言神情怀疑。

    “我保证”

    “哈哈,逗你的,你去吧,什麽时候回来都可以。如果不能回来,跟我发条短信就行了。”

    “我一定回来”蒋季泽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陪你吃油焖大虾。”

    梁晨在一楼帮著保姆端菜,远远地就听到院子里的引擎声,清丽的脸划过几丝复杂,终於是擦了擦手,迎了出去。梁父站在阳台上给金钱橘剪枝,提著工具箱进客厅的时候这对貌合神离的璧人正往玄关走。蒋季泽一看到他,便微一弯腰,毕恭毕敬道,“爸。”抬手,递上两盒台湾高山茶,“这是一个朋友从台湾带过来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季泽来啦。哎呀,都是一家人,进门还送什麽礼物嘛”梁母从厨房出来,嗔怪地瞪了蒋季泽一眼。

    梁父没什麽表情地接过两盒茶叶,随手往电视柜上一搁,“听小晨说你最近工作挺忙,都在忙什麽呢”

    蒋季泽心里突了一下,下意识去看梁晨,梁晨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也不是特别忙,就是公司这段时间在开拓新市场,杂七杂八的人事比较多。这段时间也没机会来看两老,我在这里赔个罪。”蒋季泽一脸的小心翼翼。

    “行了,你一个老总,手底下管著几千人,要是不忙还出了邪了。不过工作是工作,家庭也要顾及。”梁父背著手往餐桌走,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小晨一个人开瑜伽中心不容易,你再忙,也不能忘了照顾老婆吧”

    蒋季泽跟在他後面,连连点头,“不能忘,绝对不能忘。”

    “好了,开饭吧,你也坐。”梁父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13裂痕上

    没有人谈笑风生,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保姆过来收拾餐桌,梁晨和梁母起身帮忙。蒋季泽也起身,正在无所适从的当口,梁父叫住他,“跟我来书房。”

    梁家的书房很大,连接著采光良好的阳台,一排排桃心木书柜巍然耸立,沈静肃穆。蒋季泽带上门,走到站在落地窗旁的梁父前,“爸。”

    梁父背著手,脸依然向著窗外,似乎沈浸在了远处的风景里。良久,他才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爸。”

    蒋季泽讪笑了声,“怎麽会,要不是有爸的提携,我也做不到今天的成绩。”

    梁父嗤了一声,“那你知道我当初为什麽要帮你吗在你那个破公司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差点倒闭的时候”

    蒋季泽脸色微变,“因为小晨。”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梁父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别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飞了。要记得是谁给你安上翅膀的,那个人想拔掉它,也轻而易举。”

    蒋季泽在心底冷笑,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季泽一定谨遵教诲。”

    “小晨在楼下,我就不留你们过夜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梁父摆摆手,像是倦了。

    蒋季泽应了声,带上门离开。梁晨站在一楼的楼梯扶手旁,见他下来,眼睫微垂,“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

    一路无话,到了家,蒋季泽没换鞋,车钥匙拎在手上,一副随时要出门的样子。梁晨正在解长发的束带,见他杵在门口,犹豫不决,一直伪装的平静面具终於龟裂,冷冷道,“我又是哪里碍著你了,让你连踏进家门一步都不肯”

    “不是”蒋季泽眉头微皱,“我有个朋友,晚上答应了要请他吃饭”

    “朋友,朋友,整天就是你那些狐朋狗友你要去就去吧,跟我说干嘛,反正这个家早就不像个家了”梁晨把包甩在茶几上。不知道为什麽,一从梁宅回来,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许是这些年她当个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当了太久,她累了、烦了。不惜恶语相向,让两人都不好过。

    “我不在外面过夜,晚点就回来。”蒋季泽像是早就料到梁晨的反应,他也不生气,往里走了几步,从外套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蓝色圆盒,搁在茶几上,“上次你在蒂凡尼看中的手链,我今天正好经过那边,就买了。”

    梁晨看也不看那个蓝盒子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进卧室,门彭地一声大力合紧,像一记冷酷的巴掌,甩在蒋季泽脸上。

    男人站在空旷的客厅,脸色青了又白,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後只是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带上门,男人高挑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幽深的楼道里。

    闻嘉言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夜幕低垂。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叫醒他,手机里也没有新短信,甚至连枕头上另一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微不可闻。

    他恍惚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错觉。好像每次醒来,男人都不在身边。其实他心里明白,蒋季泽那麽优秀,肯定有他自己的交际圈和事业圈,而那些圈子,都是他参与不了的。男人能抽出时间来陪他,已经很难得了。他要的不多,只是想能在男人身边多待一会儿,多一秒都好。

    下床,摸到床头柜的袋子,里面是男人给他买的衣服。他坐在床边,把衣服抱进怀里,脸埋进去,棉质布料柔软而熨帖,似乎还夹杂著男人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麽幸福的时光,总是这麽短暂

    “抱著衣服干吗,都多大的人了”头顶上方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好听的声音。

    闻嘉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看著凭空出现的男人,“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不是答应要陪你吃油焖大虾嘛,喏”蒋季泽晃了晃手中两个大袋子,“特地从餐馆里打包带回来的,外面正下雨呢,我们就在房间里将就吃吧。”

    闻嘉言这才发现蒋季泽半湿的头发,外套是深色的,看不出雨水的痕迹,但也足够让他心疼的了。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就去脱男人的外套,那人忙不迭举起两手的袋子,一脸的受宠若惊,“今天怎麽这麽热情,我可招架不住啊。诶诶,先把袋子放下。”

    外套脱下来,闻嘉言一摸,後背果然湿了一大片。抬头去看蒋季泽,那人却跟没感觉似的,弄了几张报纸往地毯上一铺,把袋子里的保鲜盒一个个掏出来放在报纸上,又去翻袋子里的塑料手套。见他还在床上发呆,便用筷子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还愣著干嘛,过来吃啊。”

    闻嘉言好像才反应过来,嗯了声,走到男人身旁蹲下,却是捧住他的脸,亲了上去。

    小东西今天还真不是一般热情蒋季泽暗自在心中感叹没有早一点带男生去吃油焖大虾,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的魅力还没有一顿油焖大虾大麽

    湿软的舌尖探进来,温柔地舔舐著他的口腔内壁。不含情欲的吻,更像是在传递著某种怜惜。

    这家夥好像有点奇怪啊蒋季泽这麽想著,按住男生的头,慢慢地加深这个吻。

    一吻完毕,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闻嘉言顺势挨著他坐下,帮他拆保温盒。蒋季泽把一打塑料手套分出单独的四只,递给他。

    “你以後别给我买衣服了”男生捏著塑料手套,垂著眼,望著保温盒里蜷起来挤在一起的虾子,慢吞吞道。

    14裂痕中

    “怎麽了”蒋季泽把一只剥好的虾子蘸了酱放到男生碗里。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跟你包养的情妇似的”男生的脑袋慢慢低下去,“你帮我买名牌衣服,带我去高级餐厅,周末有空再跟我上个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你打个招呼,刷个卡──”

    “啪”,蒋季泽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断成两截。

    “你以为我把你当女人”男人俊美的五官锋芒毕露,竟有些意想不到的骇人。

    “不是你把我当女人,而是我们这种相处模式让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女人”闻嘉言埋头一径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虾子,“你对我太好了,比我妈还像我妈。我知道,你事业有成,有房有车,我呢,是个穷学生,所以你方方面面都要照顾我。我也越来越依赖你,可我怕再这麽下去,我会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是不是谁跟你说什麽了”

    闻嘉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谁跟我说什麽,这些问题我自己想了很久”

    “闻嘉言”蒋季泽猛地捏住他的手腕,“你抬起头,看著我。”

    男生抬起头,看著他。目光笔直、坦然。

    “你在怪我吗”男人苦笑,“怪我一直没有向你坦白一切”

    “不是”男生长长吐了口气,“我怪我自己,那个时候跟你表白,本来是完全不抱希望的,没想到後来能在一起,我想我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害怕快乐的时光太短暂。所以才这麽斤斤计较,这麽自卑敏感。”

    “刚认识你那会儿多好啊,两人天天在大学城瞎逛,路边的烧烤摊吃得津津有味,晚上花两块钱就可以去学校看一场电影呵,不过对你来说肯定是不习惯的吧,又不是年轻的小情侣谈恋爱”

    “你自己不也说嘛,年长和年少的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的生活妥协,我试过了,发现这样很不好。如果爱情要靠妥协才能维持下去,那两人在一起还有什麽意义呢何况还是两个男人。”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两个人都冷静的想一想。”

    “行吗”

    蒋季泽没说话,只是慢慢地脱掉手里的一次性手套,接著把装满剥好的白嫩虾仁递到男生面前,“甜辣酱你自己放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闻嘉言坐在地上,仰头看著穿外套的男人,“大叔,你要走了”

    “你不是说分开一段时间嘛,你说得对,你太依赖我了,这样很不好。”蒋季泽扣上外套的最後一颗纽扣,“这个时间的长短,你来决定,等你觉得自己不那麽像女人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大叔你在生气吗”

    “生气”蒋季泽自嘲地笑了一声,“我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那麽多脾气。”

    “那我送你。”闻嘉言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去换衣服。

    “不用了”蒋季泽右手握在门把上,朝男生摆了摆手,“外面在下雨,你也没伞,省得都淋湿了。”

    “那再见”闻嘉言走过去,搂住他的腰,似乎是想在他的嘴角印一个告别吻。可蒋季泽正巧偏过头,他的吻於是尴尬地落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麽不默契。

    “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蒋季泽没什麽表情地带上门,迈开长腿,高挑的身影的很快消失在楼道尽头。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靠在门後的闻嘉言握成拳头的双手慢慢松开,身体内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空,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几天前,陆谨找他有过一次谈话。

    “你们辅导员这个月请产假,她的工作暂时由我来代。所以我找你谈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询问一下你的生活情况,可以吗”陆谨脸上永远挂著他那招牌式的温润如玉的笑容。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笑眯眯的,“可以啊,小陆老师,噢不,该叫辅导员了。呵呵。”

    “情况是这样,系里了解到你家的家境不是很好,所以特地给了你一个国家助学贷款的名额,我这里有几份表格,你拿去填一下,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了。”

    “陆老师,不用了,我不申请这个”男生忙不迭地摆摆手,“你拿去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陆谨的脸一下沈下来,“为什麽不要我听说你父亲下岗,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工作。你每个月的吃穿用度,加上学费,光靠家里的钱,能够吗”

    以前闻嘉言一直觉得小陆老师是个没什麽脾气的好老师,可那天的陆谨让闻嘉言打心里感到畏惧,好像他心里想什麽,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似的。他不仅看出来,还要把他心里的东西拎出来,当著他的面剥开,让他无路可逃。

    “你身上穿的nike,jackjones,gui,随便一件就抵得上别的学生几个月的生活费。你上次跟我说你在外面打工,这些衣服都是你打工赚钱买的吗”

    “我”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买给他的衣服,除了价格昂贵,穿在身上还会碍别人的眼。

    “嘉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为几件名牌衣服做什麽不道德的事。可你还年轻,很容易就被五光十色的物质世界诱惑,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而犯下会让你在後半生後悔不迭的错误,你懂吗”

    “”除了保持缄默,他不知道还能做什麽。他甚至怀疑陆谨什麽都知道了,他和那个人不容於世的恋情,他们的身份与阶级间存在的巨大鸿沟,连他们不甚光明的未来,陆谨都提前预见到了。

    “你已经十九岁了,应该早就过了依赖亲人的年纪了。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独立自主的人,你明白吗”

    15裂痕下

    他怎麽可能不明白。

    其实他和男人之间的问题,早就存在了,只是他们每次产生分歧和争吵,最後都是在床上得到解决。激情过後,又和好如初。问题看起来像是没了,可实际上却像河床被水流冲击後残留的淤泥,随著日积月累,这片淤泥越积越厚。直至有一天,这片淤泥困住两人的爱情。

    泥足深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陆谨那番话,不过是提前打破了他对爱情抱有的自欺欺人的美好幻想,不过是提前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告知於他,让他不至於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而後悔终生。

    可如果换个角度想,这些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也许陆谨的话里根本就没那麽多意思。也许陆谨只是担心他在外面学坏,才要单独找他谈话。

    是吗不是吗

    闻嘉言的心里完全乱了。他走到房间的落地窗旁,遥望著远处氤氲在雨夜中的万家灯火。手贴在透明的玻璃上,像是可以穿透任何遮挡,直接触摸到从夜空中坠落的雨滴。

    他在雨滴和灯火中看到一个高大落寞的身影,那个身影也举起手,和他的手掌紧紧相贴。

    原来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怎麽他以前从来就没发现过呢

    接近午夜的时候,梁晨在卧室的床上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楼下车库传来的引擎声,接著是熟悉的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男人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亦或是根本就没睡著过。她只是一场接一场的做梦,梦里来来回回都是他们在大学的幸福时光。和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他们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赌气,又为微不足道的所得高兴一整天,在磕磕碰碰中摸索成人世界,日子平淡而温情。可梦总是会醒的,她终究要回到冰冷残酷的现实世界。

    就像她枕头右边那个离得远远的枕头一样,她和他的心渐渐背离方向,在日复一日的互相折磨和琐碎争吵中,两个人都变得前所未有的面目可憎。那天她无意中在镜子前看到发怒的自己,咬著嘴唇,眉毛上挑,眼里的无情和狠厉连她自己看了都心惊不已。大学时代那个美丽优雅的梁晨到哪去了这个一脸怒气面目狰狞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适合谈恋爱的人,不一定适合婚姻。这是她很久以前在一本杂志 上看到过的,记得她当时还大惊小怪地指给他看,他淡淡一笑,明显不以为然。可现在她回想起那一幕,仿佛冥冥中已经注定好了一般,竟是一语成谶。

    熟悉的脚步声接近卧室,梁晨睁开眼睛,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忽地,外面没了声响,看来男人在犹豫。她甚至想象得出蒋季泽想抬手敲门,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又兴味索然地放下手的情景。

    果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离她越来越远。

    静谧的黑暗中,梁晨翻了个身。一墙之隔的地方,蒋季泽躺在沙发上,撑著额头,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梁晨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窗外雨声的吵醒的。她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锺,发现自己睡了半个小时都不到。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下床,打开卧室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显出一个隐隐绰绰的轮廓。男人连鞋都没脱,就这麽囫囵地倒在沙发上,睡著了。

    她站在没开灯的客厅里,听著外面鼓点般的雨声,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要做什麽。对了,好像是想喝水来著,不知道冰箱还没有矿泉水。她从高中起就养成了不喝桶装水的习惯,觉得桶装水不卫生。两人结婚後,男人每个星期都要去超市买两箱矿泉水放在家里,专门给她喝。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即使他们吵得再厉害,家里的冰箱,还是摆满她最爱的那个牌子的矿泉水。

    明明是该去厨房的,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又偏移了,不自觉地另一个方向走。蒋季泽在沙发上睡得很熟,身上什麽也没盖。梁晨慢慢走过去,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勾勒出男人的侧脸,是她曾经为之深深著迷的精致优美。男人睡得不好,脸上写著明显的疲惫和倦怠,也许是梁晨的错觉,她甚至在上面看到了隐忍的悲伤。

    是因为她吗梁晨不知道,但心底某个地方,在那一刻确实是变得柔软了。回到卧室,拿了床空调被,放在沙发旁的藤木椅上,先给男人小心翼翼地脱下半湿的外套,脱掉鞋子,袜子,再给他盖上空调被。

    外套拿去阳台,打算丢到洗衣机里明天洗,不料放进去的时候她忘记清理衣服口袋了,男人的手机滑落在地板上。

    梁晨捡起手机的时候本来是什麽也没想的,她很少过问蒋季泽的朋友圈,大抵是因为她比谁都明白男人的交际圈和事业圈密不可分,是她一个女人家不能随便干涉的。手机屏幕是亮的,提示有短信,她只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打算搁在茶几上,可不知看到什麽,她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滑动屏幕解锁,又看了一遍短信的发件人的姓名,接著点开短信,浏览完里面的内容,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大叔,雨下很大,你开车要小心。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分开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保重。

    ──小东西

    小东西梁晨攥紧手机,冷笑出声。呵呵,原来他们不过是走到了大部分中年夫妻都会遭遇的狗血桥段。原来所谓的好男人蒋季泽,也无非是万千平庸男人中的一个。亏她刚才竟然还有那麽一秒的心软,呵,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贱人有这个狗胆,敢挖她梁晨的墙角

    16对峙

    “醒了”

    蒋季泽甫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身影逆光站在沙发前。他坐起身,顺手捡起滑落在地上的空调被。

    “早餐我做了三文治,榨了橙汁,赶快起来吃吧,别耽误上班。”梁晨今天说话的口吻格外温柔。

    “你今天不去瑜伽中心吗”蒋季泽揉了揉眼睛,瞟了眼手上的腕表。往常的这个时候,梁晨早就走了。

    “今天放假,休息一天。”

    蒋季泽噢了声,从沙发上站起,去洗手间洗漱完,刚出来,梁晨手上捧了一套深蓝色的夏季斜纹西装,径直递给他,“已经烫好了,你直接换吧。”

    蒋季泽看了她一眼,梁晨没什麽表情地半垂著眼睛,他接过西装,想了想,道,“上次你不是提到有个表弟在西区那边的广告公司上班,工作不怎麽顺心吗,正好公司这几天有人事变动,营销部空了一个策划经理的位置出来,你问问他,有没有意向来公司。”

    梁晨没想到蒋季泽还会记得这件事,她记得以前男人一直对两边亲戚攀关系进公司的做法非常反感,表弟这事她就提了一次,见男人反对,她也就没再提过。怎麽今天这人连原则都不要了,就为了讨好她做贼心虚吗

    明明昨晚就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脏,怎麽到现在还是会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一样疼呢她看著蒋季泽什麽都不显露的眼睛,她相信在男人眼里,她现在也是这副神情。两个人都这麽藏著,掖著,什麽都不说,什麽都不戳破。用谎言和欺骗互相折磨,直到两人都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那好啊,我晚点就跟他说。”梁晨惊喜的笑笑,露出小女儿般的情态,“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啊。”

    “我什麽时候骗过你了”蒋季泽也笑,有那麽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十八岁的梁晨,长发飘飘,明媚温婉,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状。他想抬手,去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却忽然惊觉,那一秒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们一路走到现在,婚姻里所有的不堪都掩盖在温情和美好的亲情面目之下,爱也好,不爱也好,竟再也做不到像年少时那样坦坦荡荡。何其不幸。

    “中午回来吃饭吧”

    “嗯,公司事情不多的话,我尽量早点回来。”男人在玄关门口换完鞋,接过女人递过去的公文包,笑著挥挥手,带上门。

    门一合上,梁晨脸上的笑便收敛起来。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走到客厅,用座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田芳啊你不是有个朋友在移动上班吗,我想请他帮个忙嗯,号码你发我手机上吧行啊,咱们过两天聚聚。就这麽说定了”

    挂了电话,梁晨掏出手机,盯著屏幕等了两分锺不到,就听到短信提示音响起。她点开短信,走到阳台,照著上面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您好,我是田芳的同学对,有个忙想让您帮一下是这样,有个号码是学校的营业厅办的啊哪所学校k大是吧,名字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清楚闻嘉言是语文的文还是新闻的闻好,我记住了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再见。”

    闻嘉言,闻嘉言。反反复复地咀嚼著这个人的名字,梁晨努力压住了滔天的恨意,把手机里的通讯录彻头彻尾地翻了一遍,又拨了个号码。

    “喂,诗柳啊,好久不见呵呵,一切都好啊你怎麽样嗯,你还在k大教书吧没别的事,我有个远房表妹在k大读书,她又特别皮,家里担心她,就想让我问问她的情况”

    “啊你现在在外地啊噢,有江大的学弟也在那边是吧叫什麽,陆谨嗯,好,好。我明白了先这样,不打扰你了恩,再见。”

    “陆谨,有美女找”

    陆谨正在写期末测评计划,听到隔壁桌教经济学的男老师敲玻璃挡板的声音,伴随著夸张的挤眉弄眼,他噢了一声,合上文件夹,站起身,下意识向办公室门口望去。

    成熟,优雅。这是他对梁晨的第一印象。

    “你好,陆老师”,一袭绯色丝质长裙的梁晨摘下墨镜,甩了甩海藻般的长发,微微笑著向他伸出手。

    纵然陆谨这麽多年阅过美女无数,但不得不承认,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女人里,气质和风度能赛过梁晨的,一个都没有。陆谨在想,自己要不是个同性恋,估计早就两眼放光嘴角流涎了,

    “你好”尽管有些不明所以,陆谨还是伸出手,礼节性地握了握女人的纤手。

    他们走在二号教学楼前人来人往的绿荫回廊上,俊男靓女的配对引起不少路过学生的侧目。

    “我姓梁,和你一起在k大教书的周诗柳,是我大学室友。我呢,也算你半个学姐吧。”

    “噢,原来是周学姐的朋友,她曾经跟我提到过江大金融系的系花,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陆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得温和,“学姐来k大,有什麽事吗”

    “呵呵,也没什麽,我有个亲戚在这边读书,不过这孩子特别皮,她家里人就想让我问问她在学校情况。我也不知道她是哪个系的,正好诗柳跟我说起你,就想说问一下你。”梁晨神情十分自然。

    “叫什麽名字,我去办公室帮你查查。”

    “闻嘉言”梁晨把这三个字咬得很慢,她脸上仍然是笑意盈盈的,只是那笑一点都没到达眼睛里。

    “闻嘉言”陆谨神情古怪地提高了声音。

    “陆老师认识这个学生吗”

    梁晨眸光闪过一抹诡谲。

    “认识倒是认识”陆谨犹豫了一下,“我带的那个班有个学生就叫闻嘉言,可他从没提过他有亲戚在江城”

    “哦,她可能不太认识我,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她在这边读书的,她家里人是我们家远方亲戚,很多年不联系了。”梁晨伸出纤手拨了拨散乱的鬓发,又问,“方便带我去看看她吗”

    “这”从接到周诗柳的电话开始,陆谨就觉得有股莫名的不祥预感,尤其是这件事又和闻嘉言扯上了关系,前段时间那个男人已经让他很焦头烂额了,现在又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远房亲戚,好像这些人全商量好了要跟他玩猜谜游戏似的。

    “他们现在还没下课,你可能要等一会儿”想了又想,陆谨还是决定暂时相信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学姐。

    “没关系,我今天不忙,可以等。”梁晨笑得云淡风轻,只是搁在挎包下的右手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不过就是个年轻美貌的小三麽,梁晨暗暗在心底想,她梁晨还不至於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大学生她太了解了,肯定家境不怎麽好,但凡遇到一个成熟又多金的男人,就恨不得脱光了贴上去。简直是厚颜无耻,今天不把这个小贱人揪出来她梁晨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闻嘉言有人找”

    趴在桌上的高大男生眯起眼睛抬起头来,发现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想著自己今天又睡了两节课,这样颓废下去实在不行,便整了整衣领,勉强打起精神道,“谁啊”

    “陆老师,还带了个美女”那人的语气显出几分促狭,声音低下去,“诶,不会是女朋友吧”

    闻嘉言按著额头,不情不愿地走出教室。最近陆老师找他也太频繁了点吧,上次让他帮忙整理材料,上上次让他写入党申请书,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入党啊。

    “陆老师”还是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再转向陆谨旁边的女人,看也不看道,“师母好”

    “你就是闻嘉言”女人的表情在看到他之後一下变得极其古怪。

    陆谨正待说话,就被梁晨不敢置信的语气打断,“这是不是搞错了我找的是个女孩子”

    “是你找我”闻嘉言眉头微皱,“全k大就我一个人叫闻嘉言,没有重名的,有事吗”

    梁晨嗫嚅了半天,心中惊疑不定,一个此前从来没冒出过的大胆的猜测突然闪电般掠过她的脑海。她咬紧了嘴唇,颤抖著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几秒锺後,她对面的男生歪头把震个不停的手机从兜里拎出来,梁晨清楚地看到屏幕上闪动著一串熟悉的数字,一阵猛烈的眩晕顿时席卷了她。

    “你认识蒋季泽”她惊异於自己竟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

    听到这个名字,男生明显地楞了一下,那一下,梁晨什麽都看懂了。

    “你知道我是他的谁吗”伴随著巨大的被欺骗後的愤怒和耻辱而来的,是同样巨大的破坏欲,以至於她嘴角都挂了一抹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恶毒的冷笑。

    男生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自始至终都没来得及插上一句话的陆谨。

    “我是他老婆”梁晨冷冷地看著男生的脸渐渐变得青白,“难道他从来没告诉过你吗”

    “闻嘉言”

    陆谨气喘吁吁追在前面埋著头径直闷走的男生後面。空荡的长廊上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喊了几声,前面的人都没有回答,他急了,加紧脚步,一只手搭上男生的肩头。

    “闻嘉言,你听我解释──”

    男生停住脚步,转过脸来,眼神空洞地看著他,“解释你要解释什麽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同性恋,还喜欢上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我却恬不知耻地插进去一脚,蓄意破坏别人家庭。我这种人以後出门要被车撞,死了要下十九层──”

    眼前忽地一暗,额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陌生的温润的气息包围了他,他怔了一下,剩下的话语断在干涩不已的喉咙里,同时下意识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陆谨却顺势把他抱得更紧,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他一只手按著男生的後脑,另一只手轻轻抚著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没有看不起你,你也不能看不起自己。那些话以後不准说了,哪有这麽诅咒自己的。你还这麽年轻,一点事受不了就死啊活的,你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自己吗。”

    他怀里的脑袋动了一下 ,半响,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处传来,“陆老师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这回轮到陆谨发愣了,为什麽要对男生这麽好,不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学生吧,他的那些心思,其实比谁都见不得光,只是一直被掩盖在师生情的美好表象下而已。

    “不是应该很讨厌我这种人的吗”

    “陆老师”

    陆谨按住闻嘉言抬起来想看他的脑袋,从男生身上传来的味道让他有些恍神,“你想知道为什麽吗”

    “嗯”陆老师今天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让闻嘉言有些忐忑,又有些说不出的惶然的期待。

    “因为”陆谨低柔的声音抵达他的耳畔,“我和你是同一种人”

    江城的今年的夏天来得悄无声息,校园里的蝉鸣不知是什麽时候开始聒噪起来的,从早到晚,没完没了。陆谨关了正对他办公桌的南窗,转身,把桌上的教研报告整理好放进抽屉,举止间有几分说不出的烦躁。自从那天他向闻嘉言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後,便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把那孩子吓到了,怕自己以後对他居心不轨麽还是那天那孩子受的打击实在太大,过於自责而不敢再见他

    东苑的男生宿舍陆谨去了不止一次,多半打著查寝的幌子──虽然有几次倒也真是接了校委会的命令,去和学生交流师生感情什麽的。每次在闻嘉言住的那个寝室停留的时间最长,终究是有私心在里面的,想看看男生怎麽样。不过天不遂人愿,一次都没见到过。只见到男生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书桌也不像其他男生的杂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等著给别人用似的。问室友,都说男生已经很多天没回来过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学里毕竟人情淡薄,同学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也没有谁会特地去关心询问。陆谨失望的次数多了,再去宿舍便不怎麽抱希望了。打电话吧,永远都是关机状态,他又急又忧,期末临近,这小子还不回来上课,是想一路绿灯麽。

    下楼,去东苑食堂吃饭,路上碰到系里的学生,骑在单车上跟他打招呼。陆谨看到那辆单车,晃眼的银色,很熟悉,他一怔,脱口道,“这不是闻嘉言的”

    “是啊,他上个星期把这辆单车卖给我了,好像是急著用钱”男生刹住车,挠挠头道,“陆老师你眼力可真好,这就认出来拉。”

    急著用钱麽,陆谨苦笑,当初自己著实花了一番力气给他申请助学金,可那小子,宁愿卖单车也不要自己的帮助

    “你最近见过闻嘉言吗我看他都没怎麽来上课了”陆谨也就是习惯性问问,根本不希冀任何回答。

    “见过啊,昨天我还在学校後街的岔路口碰到他了,那家夥晒得别提有多黑了,跟刚从非洲回来一样。”

    陆谨黯淡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俊秀儒雅的脸显出一股不合时宜的激动,“是吗他──现在在做什麽”

    “好像是在附近做什麽兼职吧”男生挠了挠头,不解地嘟囔,“那一带都是工地,真不知道那家夥去哪里做的兼职,而且都要考试了”

    陆谨心头一跳,脑海里冒出很多种不好的可能性。连忙跟那个男生道了谢,也顾不上吃饭了,直奔学校後门。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等他走到後面在建的开发区那一块儿,身上的衬衣已经都汗湿了。大中午的,工地上作业的人也不多,都三三俩俩地聚在钢筋水泥的空架子下吃盒饭。陆谨穿得优雅斯文,走在这些衣衫破旧的民工中十分扎眼。频频有人抬起头来看他,又漠然地低下头去,布满风霜的脸麻木而呆滞。

    焦急的目光掠过蹲在地上大口扒饭的民工们,陆谨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的是能在这里找到闻嘉言,怕的也是在这里找到闻嘉言。那孩子心地太善良,很可能因为内疚而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急切的目光在一个角落的脚手架下定格,那人背对著他,坐在墙角吃盒饭,身上的t恤和长裤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安全帽压得很低,和这里的大部分民工没有任何区别。可陆谨只掠过去一眼,就立即站住不动了。

    是闻嘉言,这家夥竟然真的──胸口升腾起的不只是心疼还是气愤,大步走过去,角落的人似乎感应到什麽,站起身,背对著他,低头端著盒饭往另一个方向走,步子越来越快。陆谨都快跑起来了,又是这样,这个固执的家夥

    “闻嘉言”陆谨大声喊,恨恨的语气回荡在工地上方闷热的空气里,“你小子给我站住”

    那人跑得更快,陆谨一文弱书生,气喘如牛地追在後面,加上没吃中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喊话的语调也越来越弱,“闻嘉言嘉言你等等”忽然一个趔趄,绊在不知哪里戳出来的钢筋上,下意识啊了一声,身体往前栽去。

    “陆老师,你没事吧”闻嘉言听到後面的声音,脚步刹住,往回跑。陆谨半蹲在地上,神情痛苦,白净的脸泛著汗。他脚踝被重重撞了一下,这会儿痛得站都不站起来。闻嘉言把他扶起来,陆谨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陆老师”闻嘉言担心地看著他,随即,眼底又浮上自责,“都怪我,不该跑的,还害你受伤”

    陆谨忍著痛,叹了口气,“别总把什麽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诶,先找个地方坐吧。”

    临时住处光线昏暗,简陋的单人木床,一张小矮桌搁在床头前,把刚买的盒饭和矿泉水递给坐在床头的陆谨,闻嘉言从对铺的工友床上翻出两张旧报纸,铺在矮桌上,就算凳子了。

    “你每天就吃这个”陆谨打开一次性饭盒,看了眼上面的菜,眉头蹙起。

    “闻嘉言,你这麽折磨自己,是想赎罪吗”

    男生垂下眼,手放在膝盖上,沈默。陆谨的视线放低,看到男生被磨得粗粝的双手,再往上,是晒得发红的颈部,黝黑的脸,颧骨处的凹陷形成冷峻的阴影,嘴角拘谨地抿著,和他记忆中阳光帅气的男孩完全判若两人。

    胸口像被什麽扎了一下,疼得陆谨措手不及。他把盒饭放到一边,手伸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男生的脑袋,“嘉言,跟我回学校吧。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再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怎麽内疚也於事无补”

    他想说那个姓蒋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都有家室了还敢做这种事,浸猪笼都不为过。你还这麽年轻,有大好的将来在等著你,栽在这种男人手上实在是浪费生命──不过,这些放肆的念头也就是想想而已。

    “是我的错,当初都是我缠著他”男生的头低下去,脊背弯成一张拉到极致的弓,这麽多天的委屈和辛酸总算在这一刻有了宣泄的渠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那麽优秀的人,肯定有了家室,可我一直都不敢问,我只想著他能偶尔陪陪我就行了,我不该放纵自己沈溺的。他本来也不是会喜欢男人的人,都是我的错我把他拉进来的”

    再说不下去,头埋进了手臂里,深深的悔恨和内疚这些天一直折磨著他,女人那天站在他面前说我是他老婆时脸上冰冷而残酷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靥里,挥之不去。他是个罪人,他不该喜欢他的,不该遇到他的

    真是个傻孩子,陆谨想,理智一旦遇到爱情,往往溃不成军,他自己不就是这样麽。长长地叹了口气,陆谨的手往上,尽量克制内心的冲动,只是安抚性地贴著男生的颊侧,“傻瓜,这个世界上值得爱的人还有很多,你不一定非要执著於这一个。至少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宽容,找个跟你年龄相近的,志趣相投的人去爱,是不是更好──”

    闻嘉言飞快地用手抹了一下眼角,抬起头,竟然露了个笑,“陆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您回去吧,我不会耽误考试的,这里环境太差,您以後还是别来了。”

    这是要赶他走陆谨一腔热血凉了大半,他竭尽心力想把闻嘉言拉回正途,可到头来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压根就不买他的帐。心寒的同时又止不住的心疼,他当然知道闻嘉言想干什麽,这家夥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减轻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吗,未免失於天真了,已经发生的事,再也不可能改变的。

    “那好,我也不强求你。只要你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陆谨站起身,只觉得在这个地方再多待一秒都是折磨,“期末成绩的百分之四十是和出勤率挂钩的,这点我不说你也懂。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身体熬坏了。等你什麽时候想回学校了,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闻嘉言用力点点头,诚挚地看著他,“谢谢您,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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