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京中三进宅子的地契。
“二哥哥?”三进的宅子,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明岚急忙推还给顾怀麒。
“拿着给你添妆,当嫁妆罢。”顾怀麒笑了笑,将匣子又推回去,见明岚眼眶红了,便笑着说道,“原是我对不住二妹妹。”
“哪里有这样的说法儿呢?”就算没有明玉,可是明岚有靖北侯那么一个亲爹,前程只怕也是要够呛的。
她见顾怀麒把一切都背在自己的身上,心里酸涩又怜惜他,忍不住轻声说道,“二哥哥不要逼着自己往前走,并不是二哥哥的错。”她红着脸说完了这个,却不再推辞将地契与首饰都收好。她见明珠正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便抿嘴小声儿说道,“也多谢六妹妹。”
不是明珠三番两次为她筹谋,她只怕与杨容也是无缘的。
“好好过日子就是。”明珠垂着小脑袋恹恹地说道。
“日后无事少上门。”齐凉不如明珠博爱,心里是十分厌倦没事儿就出来刷一刷存在感的靖北侯府众人的。
他本心中没有多少的良善,就算靖北侯夫人母女真的万分可怜无辜,然而在他的眼里,也不过都是些麻烦罢了。
明岚却对齐凉的厌烦并不感到难过,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堂妹。
顾怀瑜秀目流转,看着对明岚颇不假辞色的齐凉,却忍不住温和了眉眼儿。
比从前凌阳郡王刻意讨好的时候,还要温和亲近多了。
顾老三素来都很古怪,齐凉感到了这视线,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侧头,与明珠告状道,“你三哥怒视本王!”
顾怀瑜优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片刻绷住了脸,扭头不去看跟自己有仇的凌阳郡王了。
天可怜见的,要不是这王八羔子护住了自己的妹妹,三公子非叫他滚蛋不可!
明珠才不理会这个呢,她哼唧了一声,见齐凉阴郁地坐在自己身边,似乎有一点小小的委屈,偏头,哼哼着说道,“你伤势还没有痊愈,被怒视,会伤心的。”
她并没有露出偏心的样子来叫兄长不要怒视自己的仆人,只是她一双眼睛一瞥一瞥地,“意味深长”地看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的兄长,还与齐凉十分在意地说道,“你护着本县主,吃了很多苦头。”
顾怀瑜声音清越,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怨不得古人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还没嫁人,水都已经泼出去了。
“本王从不与人一般见识。”齐凉觉得自己胜利了,用胜利者的眼神去看自己的手下败将顾三公子。
他俊美的面容如同明月生辉,颜色夺目,甚至压过了顾怀瑜的姿容。
显然是心情好,精神好。
“此间事了,你也不必再胡思乱想,好好备嫁就是。”顾三公子是个颇有心胸的人,信奉的乃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知道明珠目前待齐凉超过一切,也不与齐凉争锋,只与急忙点头的明岚温煦地说道,“就算有外头的事,还有二哥在,不必你一个姑娘家遮风挡雨。”他并未将自己与顾怀峰包含在内,显然是不会处处照顾的。然而明岚对顾怀瑜,却只有感激的份儿。
“旁的,珠珠也烦了。”顾怀瑜微微一顿,见明珠一脸厌倦,秀目之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冰冷。
顾明玉,叫他家珠珠,废了太多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9章
明珠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
顾怀瑜的眼神有些冰冷,有些厌倦,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上一次叫顾怀瑜露出这表情的,明珠还记得很清楚。
就是在靖北侯府时,那个偷偷儿说她是个病秧子的丫头。
顾怀瑜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把那个丫头拖到了院子里亲看着打死。
“为什么看他?!”齐凉见明珠看着顾怀瑜似乎定住了,顿时大怒!
他一把扣住了明珠的手腕儿,把个正从主人手腕上探头探脑,十分觊觎桌上点心的斑斓的小蛇给整条蛇都扣在了手中。
小蛇顿时喷泪,觉得今日大概就是蛇大人的忌日了。
做条死蛇可以有,可是至少叫做条饱死蛇呀!
明珠感到手腕上有青年的手微微用力,一低头,就见小蛇伤心地卷着尾巴尖儿默默流泪,见自己看过来,还跟自己用眼神告别了一下。
“走吧。”顾怀瑜见齐凉竟然醋心这样大,心里也觉得这郡王大概有病,只是他素来温和,掩住了心中的腹诽,又带着众人一同出了这酒楼。
才走到门口,就见齐凉还在与明珠对坐彼此目光凝视,他无奈地抿了抿嘴角,这才和声说道,“珠珠怕疼。”他见自己这一句话以后,齐凉的手顿时就收回来了,越发满意,继续说道,“且珠珠素来娇养,可吃不住郡王的力气。”
明珠小胳膊小腿儿的,一用力,还不折断了?
“疼不疼?”齐凉不理睬顾怀瑜,只看着明珠问道。
“不疼。”明珠摇着头诚实地说道。
疼极了!
小蛇死里逃生终于能喘一口气儿,从主人的手腕儿上扬起自己的小脑袋,控诉地看着讨厌的人类。
“我给你吹吹就不疼。”凌阳郡王面上不改,抓住了明珠的小爪子抬起到了自己嘴边轻声说道。
见人类跟自己道歉了,小蛇很满意地舒展开自己方才被折磨了一下的美丽的身躯,意图叫人类给自己全身都吹吹。
一只大手横抓而下,把个正预备享受一下的小蛇提起来丢到了门口,摔得小蛇七荤八素的,再抬头,却见那人类正捧着自家主人啥事儿没有的小手在吹吹。
小蛇觉得自己真是被伤害得太深了,悲愤莫名,正要咬死坏蛋,却见优雅的手将自己提着七寸小心地提起来。它就见顾怀瑜正笑得如沐春风看着自己,顿时羞涩地垂下自己的小脑袋,连尾巴尖儿都卷成一朵花儿。
美人总是叫蛇羞涩的。
“这蛇似乎胖了许多,怨不得父亲从前要烤了它。”顾怀瑜见这小蛇贼兮兮拿自己冰冷的小脑袋蹭自己雪白的手指,挑眉与堂兄说道。
还没有二两肉,不够塞牙缝儿的呢。
顾怀麒干笑。
小蛇僵硬地绷直了自己的尾巴,利落地偏头吐出了自己的舌头装死。
顾怀瑜这才觉得有趣儿了,抖了抖着纹丝不动坚决装死的小蛇。
屋里头,齐凉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见明珠抽了抽自己的小爪子,默默地捏住,执着地吹了吹,见明珠的皮肤微微发烫,他忍不住心中微微一荡,却还是绷着脸说道,“日后,只能本王吹。”
他本想与明珠说一说警惕狼崽子的话题,然而见明珠目光迷茫又纷乱地看着自己,他到底舍不得逼迫她,偏头顺着她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扶着她起身淡淡地说道,“以后给你仔细分说。”
“分说什么?”明珠叫齐凉一口气吹在手背上,心里乱糟糟的。
“男女授受不亲!”齐凉阴郁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那什么荷包啥的,可不该给狼崽子了。
明珠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真是无声胜有声。
“本王跟他们不一样!”凌阳郡王觉得自己跟明珠两情相悦何必拘泥小节呢?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确实是不一样。”仆人么,怎么能与寻常凡人一样呢?明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他就知道!
这小姑娘心里自己是不同的。
凌阳郡王俊美白皙的面容微微发烫,傲然地冷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个炫耀的弧度。
正抖着已经哭着圈住自己手腕儿求饶的小蛇,顾怀瑜还有心听着屋里的对话。见凌阳郡王还挺有信心的样子,他从小儿看着明珠长大,自然明白妹妹话中是什么意思。
他忍俊不禁,心情越发地好了,温言叫顾怀麒送了明岚回家,自己便提着小蛇在门口看着,迎着齐凉炫耀示威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待明珠一脸迷茫地走到了自己身边,他含笑摸了摸明珠的小脑袋。
“不给摸!”齐凉警惕地扒拉他的手。
这是不是管的宽了点儿?
顾怀麒挑眉。
“就算是兄妹,你也大了。”齐凉用严峻的语气与顾怀瑜说道。
顾怀麒笑了笑,才不跟自作多情的家伙一般见识呢,他随意地含笑点头,见齐凉满意了,这才护着明珠往酒楼之下走。
还未走出酒楼,就听见酒楼之外有少女清越的声音在高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高门贵族,只知道醉生梦死,哪里想过百姓的辛苦与艰难?今日你花了百两银子在酒楼随意吃喝,又可知,这已经是寻常人家的半年的生活之资?!”
这少女的声音娇嫩清脆,整个酒楼的客人都听见了。
明珠也听见了,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她就见门口处正有一架马车,马车旁,一个穿着云锦宫裙婀娜美丽,头上带着玉兰花羊脂玉簪子,清丽动人的少女,满脸义愤填膺地指着自己所在的这酒楼的大门。
她的身边,正有一个面带赞赏的俊逸青年,手中握着一把扇子,含笑看着这个姑娘。
明珠露出了一些疑惑。
其实这酒楼就是普通的酒楼,并不是什么朱门,寻常进来吃一回,也花不了几两银子。
这姑娘找错地儿了,想说这句话,该去京城东边儿的饕餮楼来的。
不过据说饕餮楼背后靠山乃是宗室某王府,这姑娘若敢在那说这句话,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她说得确实有些道理。”见顾怀瑜驻足,明珠偏头走到了门口,见那少女似乎听见自己的话,仰着精致的下颚傲然地看来,湘怡县主素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好姑娘,便垂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说道,“只是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你头上的一根羊脂玉簪就是八百两,将那么多人家的口粮戴在你脑袋上,不嫌沉得慌?”
若这少女布衣荆钗,自己就是一个十分简朴的人,说这句话,明珠是敬佩她的。
只是自己还穿得这样靡费,怎么有脸叫人家简朴呢?
严于律人,宽于律己,这节奏是不是不对?
“不过是个想扬名的丫头,不喜她就不必听她的话。”最近朝中动荡不休,连这京里京外也冒出了不少想要浑水摸鱼博个名声的人。只是泰半都是男子,女子有这雄心的还真不多。
顾怀瑜不过是想到了一些朝中事,心中感慨了一下,没想到还未感慨完,妹妹已经对那姑娘一刀毙命的节奏。眼瞅着那个面容清丽可人的少女满脸通红,带着几分怨愤地看住了明珠,他便微微晃了晃自己的身子。
比他更快的乃是凌阳郡王。
齐凉已经护在明珠的身前,双手按住了腰间的重剑。
“你是谁,怎敢如此放肆?!”似乎明珠这样的姑娘很不多见,那少女顿时就恼了。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齐凉的身上,突然露出了几分惊喜。
“你,你是……”她似乎有些迟疑,有些不敢相认,看着面容冰冷如同塞外风雪的齐凉,抚掌问道,“你是阿凉表哥?!”
她面容如花朵般盛开,满面的真切的欢喜。
明珠突然感到心里很不高兴,下意识地哼了一声。
她偏头,却用眼睛去看面前的齐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