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陌生人接近我,看我前后出了这么多糗事,你开心了是吧?”我恨得牙痒。“听我说我叫仲文时,你心里笑到暗伤是不是?”
“对着陌生人留点警戒,是好事。你做得很好。”那时敛了笑,低了头很专注地盯着我。“你是五六,时机成熟前,你只能做五六。”
我使劲往他怀里缩了缩。
“哥哥你喜欢我是不是。”
“嗯。从当年你肯陪着我等太阳落山时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有多喜欢?”
“等你到我怀中,已经等了二十年。”
“那,哥哥你也见不得我不开心是不?”
那时松开了紧箍多时的怀抱,还顺带着后退一步。笑意还在,只是没了先前那么浓烈。
我也站直了身看回去,笑得一成不变。
“你来,不仅仅为了喊这一声哥哥。”
我笑,心里倒是长长叹了一声。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美人计什么的果然还是行不通。会找来这里,当然有根本目的,认亲什么的,是顺带。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讲出来,我又不是傻子,说了,指不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哥哥,我也喜欢你。”装不下去了也得咬牙坚持着装。
那时没吭声,眯了眼看,看得我背上发毛。
“可是,大花照顾了我这么久,他也像亲人一样,不对,已经是我的亲人了。所以,他不能有事。哥哥,你得帮我治好他,他不能有事的。”
“他已经没事了。”那时的脸色多少有了些缓和。“我带来的都是业内顶尖的医师,治疗一直很有效果,他不会有事。”
“可是他现在站不起来了,腰以下像是被人拆了。”我挤眼,努力装得更楚楚可怜些。“早上,他还失禁了。”
大花原谅我把你形象毁了。
那时古古怪怪地笑了一下。
“你怀疑是我指使他们暗中做了手脚弄残你的花?”
“没…”
好吧,我承认,其实真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只是为了夺回你,他就是完好无缺也不会赢得过我。你回去吧,我有事要忙,不能再陪你了。”
那时生气了。
“哥哥…”
你还没答应要确保大花没事!
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要弄出两滴泪来好让那时心软时,背对我站定的那时幽幽开了口。
“如果这次在飞机上的是我与花非花,你,要救哪个?”
☆、章回 十七
救哪个?
先不考虑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到了要二选一的地步,毫无疑问,我肯定会救大花。
不过要是真就那么一根筋地讲出来,估计不用等出那种状况,那时也会找出一千种法子弄死花。
三秒钟的考虑,脑子转了一千转,我努力摆出一张真诚的脸来。
“哥哥,我救他,但是,我会陪你一起死。”
那时很是纠结地看了我半晌,良久才幽幽叹了一气。
“你啊。”
呼,侥幸过关。
“天还早,我们去走走?”我小心拿捏着那时的脸色。“这儿风景很棒,山上肯定更漂亮。”
谢天谢地,那时没反对。
高兴了没多会,我又觉着悲凉了不少。尼玛,活了将近三十年,几时这么自降了身段涎着脸讨好过别人?死大花但凡有点良心就给我麻利地好起来,要不单为我那碎了一地的节操也该剁了他。
而剩下的一个钟头,成为又一段此生最最黑暗的时刻之一。爬山啊,尼玛,做梦时都没做过设定的运动啊,我这种一日里睡足十八个钟头的主来爬山,会出人命啊啊啊啊。
反观那时,崎岖山路走得跟阳关大道样,气定神闲地是骗鬼的吧?尼玛没事停下来回头笑又是闹哪出?
尼玛死大花我为你做到这一步,回去死活先剁你两次解解恨再说。
爬到一半时,我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骨头都在喊着死了死了,死踏实了。
“累了?”那时笑得贱。
要不是没力气,我真想使劲翻上俩白眼先。
“不爬了,打死我都不爬了。让我死在这儿吧,这样还痛快点。”
悔青肠子了都。没事提什么爬山?找刺激不是这?沿着河边走又能怎样啊!
那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就先休息一会再走。已经到了半山,现在下去就可惜了。”
边说着,那时就跟变戏法样掏出块帕子过来帮我擦汗。我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干笑一声接了手帕自个儿动手。那时倒也没计较,手往口袋里一掏,居然又掏出块糖来。
乖乖,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感情是个糖罐子?
“偶尔想你想得厉害了,就会剥块糖扔到嘴里,想象着你在旁边。”
那时笑笑,熟练地剥了糖纸把糖塞我嘴里。
我给他酸得不行。个变态。
“补充点体力。花非花是怎么养得你,连座矮山都爬不上去,克扣你口粮是怎么的。”
我哼哼两声,没搭腔。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等一块糖让我嘎嘣嘎嘣咬个碎,气也差不多喘匀了。瞅瞅天色,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夜里干脆就该住在山上了。知道那时是不会半途而废了,我咬咬牙,还是支着两条开始打颤的腿站了起来。
“走吧,我好了。”
那时看看我,没搭腔,倒是自动过来牵住了我的手。
“嗯。”
我没挣开他。
好吧,我承认,是压根就没想着要挣开。牵手什么的,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大花从来不牵我的手,哪怕第一次被他上时我疼得差点掐断了指甲,他也只是贡献了自己的脖子让我咬。
他不握我的手,从来不握。
可是那时握了。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那时的手,很大,掌心温暖而干燥。两只手紧扣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
不知怎么的,我忽地就想起了小时候那双最喜欢的兔子手套。只能包住那时半个手掌的手套,我送给他了。虽然后来回家时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小后悔,却再没想过去讨回来。
呵,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都,兔子手套什么的,也太搞笑了点。
“哥哥,那双兔子手套,你还留着吗?”
话一出口,我就想扇自己一耳光。
那时顿住脚,回过头来时眼睛亮得像块碳。
“在我的枕头下,一直都在。”
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干柴烈火。这个世上,也有一个词,喜欢与干柴烈火手牵着手出现。
那个词,叫野合。
不知道是谁先扑到了谁身上,也不知道是谁想把谁吞吃入腹。我不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我只知道我想什么我要什么。
我想他撕了那层道貌岸然。
我要他干我。
唇齿碰撞得厉害了,嘴巴里都泛了股子咸腥味。不顾一切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撩拨着他的欲望。我在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等着他来贯穿我。
可是,他的欲望睡熟了。
我的心凉了。
分开贴合许久的身子时,我其实是觉着无比悲凉的。五六居然沦落到要像个男妓样出卖身子来换一些可笑的言语,两次。可瞧进那时黑得像墨样的眼中时,我竟然也瞧见了悲凉两个字。
不是五六的悲凉,是那时的悲凉。
“修砚。”
林里惊起了一众飞鸟。
一直都知道,那时其实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举手投足里都有说不出的华贵。大花也生得一副好皮相,却终究输在那一分名门望族的典范之上。
可是大花简单,像是一杯水,清澈见底。
而那时,是墨。波澜不惊却永远触不到底线。
我要的,是清水白开的简单日常,不是泼墨风情。
一如当年我珍爱的手套,那时容不下,戴在大花手上,却是刚刚好。
“那次去半山的别墅时,我放了窃听器在沙发中。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花非花在仰光被设计的事,主谋不是我,但他去仰光的事,是我放出去的。”
那时用那双优雅的手,优雅地系回一颗颗被我扯开的纽扣。
“花娘很机敏,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想好了动作。只是,若她知道自己呵护了多年的宝贝其实毫无关联,会不会悲痛万分?”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拍卖会上的那口锅,也是我特意安排的。那是一个信号,为你而出的信号。命运却引导着你自动出现在我面前。命运,没错,命运,她在用自己的力量修正着二十年前遗落的偏差。”
扣好最后一颗纽扣,那时用他那温暖的手贴上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