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海成河 第6节

    “嗯，谢谢老师”江映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个人坐着刘师傅的车回到学校。乔韶丽让江映海和家里通了电话，情况属实，江映海也放心了不少。江映海本身就没病，打针吃药及时，很快就没事儿了。

    这顿折腾下来，江映海和杨梓成的关系更加微妙了。江映海对杨梓成有了更多的期待，总是希望看到他，哪怕是背影，都会觉得安心。杨梓成的超乎自己年龄的宽和，温柔了时间也温柔了空间，让江映海从来没有过的享受，也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幸福。

    江映海他们回到学校正是周五，接着就是周末。乔韶丽心疼江映海还没好，就特意让他们周末休息，暂时不排了。因为入秋了，很多外地的孩子也要趁着休周末回家拿换季的衣服。

    “成哥，你周末回家吗？”江映海试探性的问杨梓成。

    “不回，我爸妈要过来看我”杨梓成回答

    “真好”江映海淡淡的回答，不过也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他自然不希望杨梓成回家，那样剩下自己，该是多么空虚无聊啊，但是杨梓成爸爸妈妈来，他们一家人肯定要聚在一起，自己还不是一样的空虚无聊，还不如排练呢。不过江映海已经想好了，自己可以利用这个周末加练。

    周六一早，杨梓成早早就出去了。去接他爸爸妈妈。

    平日里除了练功，杨梓成总是卫衣、牛仔裤，运动鞋。根本不像是戏校的孩子，反倒像是体育健将。江映海则是宽松的大毛衣，瘦瘦的铅笔裤，当然就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像是效仿的某个国际名牌，带着浓郁的设计范儿，总是有些艺术和另类。

    雨后几天，空气很清新，还有点升温。江映海想着百无聊赖的周末即将开始就有些犯懒。照着镜子，开始犯花痴“镜子镜子告诉我，谁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人”“是你”自己变声，然后自嘲。

    要不出门溜溜吧。江映海洗了头发，头发有些长，要不去理个发？还得到市中心，去吧反正大把的时光不浪费也无事可做。把头发扎起来，端详了一下自己，“帅”，橘黄色的大毛衣松松的挂在身上，露出长长的脖子，白色的铅笔裤更显得腿的修长。江映海衣服不多，但都经过精心的搭配，总能够赏心悦目，吸引眼球。“bg 出发！”。

    刚走到招待所门口，就见着杨梓成打着口哨拿着一大包东西低着头跑过来。

    杨梓成看到江映海，眼睛里顿时一亮，配合这个场景“嘘”的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帅呆了，出去勾引谁呀”其实杨梓成完全是玩笑。

    “你怎么回来了？没去火车站接你爸妈吗？”

    “他们开车过来的，不用去火车站，给我带了衣服，对了小海，你这要去哪儿？”杨梓成问

    “我”穿着便装，江映海显然不能说自己要去练功房“我没事儿，就是出去走走，瞎溜溜”

    “那正好，走咱们一起吃饭去，我爸妈来，咱们可以改善一顿了”

    其实江映海内心是拒绝的，主要是因为江映海知道自己很不会说话，特别是这样的场合，他更是拘谨和别扭。但是面对杨梓成，又盛情难却，而且已经说了自己没事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随着杨梓成走到校门口，一辆干净庄重的黑色奥迪停在树荫下，是那种典型的政府配车。因为周末，是杨梓成爸爸自己开车过来的，杨梓成就招呼江映海和妈妈坐后面，爸爸开车，自己在副驾驶带路。杨妈妈倒没有见外的感觉，拉着江映海的手做到了后面。杨梓成的这些细节总是让江映海很感动的地方，如果他坐在副驾驶该会多么尴尬呀。

    一路上，杨妈妈一直在问江映海，多大了？家在哪儿？在学校苦不苦？练功累不累？江映海像挤牙膏一样问一句答一句。

    不一会儿，在杨梓成的指挥下，杨爸爸把车停在了小城故事。四个人笑着走了进去。很像一家人。

    “怎么不去我说的烤肉啊，你们平时吃不到好的”杨爸爸问

    “小海刚刚感冒，清淡一些呗”杨梓成很自然的说

    江映海低着头，都不好意思啦，自己一个大外人，被杨梓成这样宠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咋样啦？小海我听成成说啦，你没事儿了吧？你妈妈也没事儿了吧？”杨妈妈关切的问

    原来杨梓成都已经报备过，难怪一路上杨爸杨妈都不会问及让江映海很担心的事儿，“杨梓成你为什么会这么好，你是祖师爷派来可怜我温暖我的吗？你一定要感动的我投怀送抱吗？关键我投怀送抱不要紧，可是你也未必稀罕呀？”江映海内心波涛汹涌。

    “没事儿了，谢谢阿姨”江映海觉得人家都把自己当家人，那么亲切，可是自己一张嘴就显得很见外。没办法，他就这样了。

    落座之后江映海才好好的端详了一下杨爸爸杨妈妈，爸爸话不多，有点领导的派头，但不严肃，满脸微笑。杨梓成还是更像妈妈。妈妈一看就是标准的美女，细眉大眼，也是笑咪咪的。一家人都这么温暖随和，这让江映海放松了不少。

    “爸妈，你们可有福了，小海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我们精华戏校的顶梁柱，这次汇演的大主演，肯定就是明日之星了，哈哈哈”杨梓成毫不保留的夸着江映海。

    江映海真想找到一个地缝儿钻进去，杨梓成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映海本就不会在这样应酬的场合说话，这下更没话了，红着脸，低着头。

    “早就听说了，小海要不是你推荐，我们家成成也没这机会上台”杨妈妈附和着杨梓成。

    本来随便的一顿饭，看来要变成答谢宴了。

    “没有，真的没有，成哥本身就是小生班最出色的，本来这出戏就需要小生，没有我也还是一样的”江映海解释着。

    “那可不一样，你不演白蛇，我这许仙谁配得上呀？哈哈哈”杨梓成又夸起了自己，真是孩子的本色。

    “你就吹吧”杨爸爸满眼都是对儿子的宠溺

    “怎么是吹呢？你问问小海，如果我不演许仙，他还演白蛇吗？”杨梓成有点叫板的语气，其实就是不说不笑不热闹。

    “不演”江映海怯怯的带着深情般的说出了口。

    沉默了片刻，大家又都大笑起来

    杨爸爸让江映海来一段儿，小海推脱不过，站起身来，轻轻地唱到“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喜相亲病相扶寂寞相陪。”江映海得乔韶丽悉心指点，程派唱腔非常纯正，那低沉婉转的腔调如醉如痴，似绕指柔又酥又麻。杨爸爸听入了神，杨妈妈笑着拍手，杨梓成打着节奏

    江映海慢慢的融入到了这样其乐融融的环境中，从一个温暖的笑容到几个温暖的笑容，亦或是只对我才有这般温暖吗？这样的温暖不知今后谁会有幸拥有，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江映海看着杨梓成开心的面庞，自己也很开心，他隐约的觉得这就是“爱”，如果是，他不想回避，江映海心里笃定“我会默默的爱着，爱他专注的侧脸；爱他温文的性格；爱他一切一切。只愿我们执着于自己的目标，一往无前。于是他选择走在前面，遮风挡雨，护我一世周全。那么如果我不能成为他的终点，至少帮他到梦想的彼岸吧。”

    “许郎夫犹记只如初见，你的笑颜，温暖了我千年的寂寞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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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海成河——第六章

    因海成河

    第六章

    作者江海心

    “小海呀，你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梓成妈关心的一直往江映海的碗里夹菜，只要打开话匣子，梓成妈就非常的健谈“我们家成成只要往家里来电话就提你，说在学校有一个好兄弟了，成成是独生子，这孩子可一点都不独，从小自己的东西就爱给别人，哈哈哈”

    “成哥，对我特别好”江映海附和着

    “他呀，对谁都好小海长得真秀气” 梓成妈的话总是围绕着孩子，但是天马行空的，看见什么、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可惜你是个男孩子，你要是个女孩子让成成娶回家给我当媳妇，哈哈哈哈”

    梓成妈话音还没落，杨梓成正吃着一口菜差点没噎着。江映海也差点把刚喝的一口水就喷出来，梓成妈还自顾自的说着笑着

    “本来成成上这个戏校，我就不同意，这么小就离家在外，主要是你叔叔想让他锻炼锻炼，回去也能给他在文化口找个稳定的工作。你看还认识了你这样的好朋友，真好，来小海吃菜，将来有机会到家里，阿姨做的比这好吃多了”

    将来，说到将来，江映海有些心理发堵了。是啊，怎么就没考虑过将来呢？将来离自己不远了，距离杨梓成更近。杨梓成有爹妈安排，可以去做一份稳定的工作，那我呢？不在杨梓成身边，做什么工作还不是一样的呢？当然是肯定不会在杨梓成身边吧。

    梓成妈后面的话江映海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这段经历也就是眼下的美好，很快汇演结束，我们就会尘归尘土归土吧。杨梓成还会认识新的朋友，他还是会一样的对人家好。他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而是他对谁都会这样的。”想着，江映海的心角就会隐隐作痛，为突然想到的“将来”为那已经预见得到的“分离”。

    “既然注定分离为什么要遇见，还要对我这么好。”

    杨梓成还在笑着，他今天是真的很开心。之前没认识江映海他就是个很单纯很开心的孩子，认识了江映海他觉得更开心了

    柏拉图说，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吃过饭，杨梓成要江映海陪自己去爸妈住的宾馆，江映海答应了。

    这次江映海知道了杨梓成的爸爸是他们当地的文化局局长，也是文联的主席，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

    杨梓成一定要爸爸给江映海画一幅画，其实他知道爸爸的这点本事儿拿得出手，而且愿意画。

    “行，今天叔叔就献丑了，在小海面前耍耍宝。儿子你说画啥，”杨爸爸蹿起袖管，拿出纸笔。

    “您这大画家，还要我说。您看我们小海，能想起啥就画啥，即兴发挥”杨梓成一脸的兴奋。

    杨爸爸看着江映海，他心里着实喜欢这个孩子，很孤傲，很高冷，很安静，又很美丽，他拿起笔，其实他的本意想画水仙，但是转念，提笔，画了一幅牡丹图。

    杨爸爸的画功确实不错，很快一副饱含春意的写意牡丹就画好了。杨爸爸作为一个长辈，他瞬间的转念只是觉得当着一个孩子画水仙没必要，太清冷了，他能读懂江映海，但不喜欢他这样清冷。牡丹寓意富贵荣华，兆头好。

    “牡丹啊，原来爸爸看到小海第一反应是牡丹啊，小海，你看你在我爸心目中的形象，美绝了”杨梓成厚着脸皮说“老爸，我们要演的是白蛇传，又不是牡丹亭”

    “难不成我画两条长虫，哈哈哈哈”杨爸爸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江映海自知自己不是牡丹，他没这么雍容华贵，但是他却真的最喜欢牡丹，喜欢它鲜艳夺目为花中之魁。

    “老爸，你得提个字呀？”杨梓成不依不饶，完全一副小屁孩的嘴脸。“画儿我画了，字得你说，觉得小海配哪个字”杨爸爸兴致也被杨梓成调动了起来。

    “国色天香”杨梓成脱口而出

    江映海一愣，杨梓成心中真的觉得自己和这四个字最配吗？

    “喜欢吗小海”杨爸爸把完成的作品晾干交给小海“这是叔叔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在中国戏曲的道路上成为真正的国色天香，继续努力”

    不愧是领导，经杨爸爸这么一解释，还具有深远的含义了，让一些的不和谐瞬间就和谐了。

    “谢谢叔叔，我真心的喜欢牡丹，喜欢这个，我一定好好珍藏”江映海接过画儿。

    杨梓成原本想让爸妈再开间房就在这里住，可是江映海执意要回去。他只是想自己回去，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打扰。

    最后还是杨爸开着车把他俩送回去了

    “儿子明天咱们去d湖逛逛，叫着小海一起哈”临下车杨爸爸礼节性的交代了一下。

    “好咧”杨梓成是真的很开心。他开心的并不是去哪里玩，而是这样的其乐融融的感觉。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江映海在身边的充实和快乐，有了江映海似乎比平时更快乐。

    “小海，你真的不用这么见外的，其实今天住在那边多方便啊，明天咱们就直接去玩了”杨梓成躺在床上还意犹未尽。

    “成哥，明天我不去了吧？”江映海说出了心里话，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和感觉，但是他完全可以用一个谎言骗过杨梓成，但是他不愿意对杨梓成撒谎。

    “为什么？你不喜欢去d湖？也是除了老人家谁愿意去那里呀，哈哈哈”杨梓成没有太往心里去

    “不是这个原因”江映海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小海你是不是觉得和我爸爸妈妈在一起很别扭呀？”杨梓成转过身看着江映海。

    “当然不是了，我特别喜欢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对我太好了，那么和善和热情，我也知道了你的优秀基因来自哪里了。呵呵呵”江映海淡淡的笑了笑。

    “那是为什么？”杨梓成追问

    “成哥，我觉得就这么两天，明天你爸妈就回去了，我觉得他们更希望多和你在一起，我不想霸占本来属于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时间”江映海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片刻沉默

    杨梓成淡淡的说“小海，我知道。我不勉强你。但是你知道吗？我想和爸妈在一起，但是我也自私，我也希望和你在一起，看到你我就开心。你有没有觉得咱俩在一起以后我和哥们处的时间都少了？不是我勉强的，是我愿意的”

    江映海静静地听着，第一次听杨梓成说这样的话。

    “我还想陪陪爸妈，但我还想陪着你我不想选择”杨梓成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睡觉吧，明天一起去”江映海没有勉强，相反，脸上还有一些笑容。杨梓成会为了自己说这番话，自己为什么不能让杨梓成开心呢？这种开心还这么容易做到。

    江映海只是有些担心，他怕自己陷得越深走得越远对杨梓成和他的父母的伤害也许会越大。他不怕伤害自己，粉身碎骨都无所谓，但是他不想伤害杨梓成，可他不确定的是他的不想是不是也是杨梓成的不想。

    柏拉图说，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可是什么该坚持什么该放弃不才是最大的难题吗？

    一直以来，高冷的江映海只是这样的想法“我只想静静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被子里，默默地想你，不做声色，也不让你发觉。因为我明白，当你知道的话，也许会很生气会把全世界的无奈与不安写在脸上。我害怕你有如此的表情，我愿意默默地，乖乖地想着你。这样就已足够，想念你我很快乐。可是当听到你说，有我在你才会快乐的时候，我迷茫了，如果你也陷进来，伤害就在所难免。”

    这个题好难，江映海决定先不去想了他也听到了杨梓成细微的均匀的鼾声，慢慢的自己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