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愉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我这不是顾及到旁人要听去了影响你形象么”
胖子扯扯嘴角“不碍事,胖爷我皮厚,也不兴这套”
“那成,”苏愉一副严肃相,右手食指尖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林孟同志你肉太多了。”
“就这”
“所以该减肥了。”
“”
“现在流行的是骨感美男,当然要有点肌肉是更好。你这膘的,早过时了。”苏愉一脸不忍视之的悲愤表情“可怜,可怜啊林哥儿你那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给你那层脂肪糟蹋了。”
胖子仍是一脸不快,然后又上上下下审查似的看了几下苏愉,嘲笑道“就你这细面条儿样的”
苏愉瞪眼“你他妈这是裸的嫉妒苏爷我这是现今最流行的款儿”
“滚你妈的”胖子龇着牙险些没扑过去掐他脖子“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林哥儿你这就不厚道了,咱不说好了么,这货已售出怎还能退银子”
“呸”胖子愤愤啐道“你就这么几句话就要老子五金”
“已经物美价廉了,”苏愉一脸天真纯洁无辜样“再便宜我岂不是没的赚了要不这样,你雇我当爱情顾问,兼职减肥教练,包月的话可以再算你便宜点,五十金”
苏愉这无本买卖做的也着实太黑了,气的胖子差点没一口被口水呛昏头去。
苏愉一掌拍他背上,美其名曰帮忙顺气。
然后火上添油道“别激动啊哈,我知道这价钱便宜的很你赚到了也不用这么激动诶”
“死鱼仔,”胖子余怒未消的瞪着苏愉,“你不去当奸商跑来冥司干这么没钱途的公务员真是可惜了”
苏愉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是么”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胖子“”
小楼孟婆
苏愉到奈何桥头时见着孟婆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摊子前,一脸不耐烦。
“孟婆婆咳、今儿没生意啊”苏愉嘻皮笑脸的凑上海寒喧。
孟婆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苏愉见这气场不对,暗道声不好,便又笑着道“来讨碗汤喝。”
孟婆眉头一挑。
苏愉忙又说“顺便问问你见着小楼没诶”结果孟婆还没答他,苏愉便自行发现目标了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小楼一个人坐在奈何桥的另一头,在唱歌
苏愉的嘴角有那么几秒钟的抽搐。
小楼
在唱歌
“我的妈呀”苏愉瞪着孟婆问道“他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咋地”
孟婆闻言只是白了他一眼“他总这样,喝多了,习惯就好。”
“是么”苏愉仍是一脸怪异。
其实小楼唱的不难听,声音有点哑,苏愉认真听了下才知道他原来唱的是晏几道的鹧鸪天,但总的来说,“小楼唱歌”这事儿怎么瞧着怎么惊悚丫抽了吧
其实还挺好听的。苏愉抽了抽眼角,叹了口气就往他那儿走去。
奈何桥上没多少来往的人,只偶尔走过来几个,看几眼坐在桥另一头上的小楼,眼里带点惊疑,没多时便又晃晃荡荡的走了。
桥底下的忘川水仍千年不改湍急的流淌,岸边的荼靡花依旧血样的红。
苏愉拍拍小楼的肩“喂,没事儿开什么演唱会”然后便也在他身旁坐下。
小楼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对黑琉璃似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这词儿写的真好,”苏愉挠挠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小楼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开始变的茫然。
“喂,”苏愉皱了皱眉,“别告诉我你撒酒疯才这么折腾。”
小楼愣了愣,然后摇摇头,他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若不是他此时的行径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还有身上淡淡的酒味根本看不出他是喝醉酒了的。
伸手碰了碰苏愉,苏愉低头去看时见他手里抓着个酒坛子,忙摇头拒绝“这玩意儿我可喝不来”
闻言小楼收回手,勾勾唇角,扯出一个落寞的笑来。
便又唱起了先前的那首词“彩袖殷情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许是因为醉了酒的缘故,声音愈发的含糊,仿佛他的歌声也带了酒意的,就那么落入听的人的心坎里去。
苏愉心里一阵莫名的不是滋味。
“换一个,这首刚听你唱过了。”
小楼便不再唱了,提起那酒坛子喝口酒,纸样苍白的脸上仍是带着那抹落寞的笑,唱起了另一首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雁,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招魂楚些何嗟及,荒烟依旧平楚,山鬼喑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未访雁丘处。”
雁丘词苏愉抽了抽眼角,小楼自从上次那任务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怪怪的,听孟婆那说法儿这还是常事。
我的娘丫不会也是一痴情种子吧,被甩了失恋了于是就这么三天两头的跑来奈何桥喝二锅头开个唱
世道啊我靠。
苏愉翻了个白眼道“成了成了,你别吼了,当心人告你扰民,酸溜溜的,隔应死人。”末了又补上一句“回家了。”
“哦。”小楼乖乖应了声就从栏杆上跳下来,倒是苏愉被吓得不轻。
小楼真是喝多了的,迷迷糊糊的没注意脚下,冷不防的就绊到什么,一个不稳往前跌去。
苏愉冒着冷汗赶紧伸手去接,结果是小楼整个人撞到了他怀里。
触手仍是那种仿佛会侵入四肢百骸的寒。苏愉看了眼怀里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楼,心里叹道这小鬼当真是喝迷糊了的。
便只好忍着对那股寒意的抗拒背了小楼回家。
小楼的体温低的不像话,即使隔着几层布料苏愉仍是被那寒气逼地打了个寒颤这小鬼到底怎么死的
反正不是第一次背他了,算了,忍忍吧。
小楼乖乖的趴在苏愉背上,不说话,也没睡着,就那么睁着两只黑溜溜的好似浸了水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看哪儿。
良久,才从眉宇间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只是一会儿便又消失不见。
当然这些变化苏愉完全不知情。
苏愉觉着小楼喝醉的时候比平时可爱多了。
虽然他撒酒疯撒的莫明其妙,但好歹不会像平时那样动不动就阴惨惨的笑吓得人心脏病发,迷糊的小鬼多乖啊,让干嘛就干嘛,不顶嘴不骂人,对人也是温声温气的,哪像清醒的时候,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不是说教就是好一阵刻薄。
可是,苏愉瞥了眼垂在自己脖颈旁的那只苍白纤瘦的手,叹道“还是正常点好。”
在一块共事那么久,早习惯他刻薄人的样子了,还有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脾气,现在这的醉趴的跟个年糕似的软趴趴,实在教人喜欢不起来啊呸苏愉扯扯嘴角他喜欢那只骷髅女也不会喜欢这死小鬼,管他醉没醉
说白了,小楼这副样子他看了心里不舒坦,没来由的,不舒坦。
孟婆蹙着一双秀眉看着眼前著一袭黑色长衫的男人,冷冷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男人道,“况且,这些事情我们也不能插手。”
或说,根本就无从插手。
“觉得悲哀吗”男人唇角勾起,“我们的力量,其实这么渺小。”
“大人”孟婆欲言又止。
“说是重视的人啊,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这么冷眼看着。”殷离是虽是笑着,眼里却蒙着一层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
“你猜,他知道多少”
孟婆冷笑“知道多少又如何,有意义么”
黑衣的冥府之主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许久,才又道“旁人喝了你的汤,不想忘的都忘了,想忘的人却偏偏都还记着,呵胭脂啊,为何不调一种能教人彻底放下的汤”
孟婆胭脂愣了好久才答道“那就没意思了。”静默许久,又补上一句,说“况且,那种东西,并不存在除非”
除非有一天,连她胭脂也会遗忘。
只是那时,世上也不再有孟婆汤。
“胭脂啊胭脂,你说说,梦里梦外,迷醉和清醒之间,他是否会看的明白”
孟婆反问“那你可看明白了”
殷离是摇头,也不说是看不明白还是说不知道。
胭脂推了碟点心过去给他“那你也别问我。”
殷离是看着那碟点心蹙起了眉“胭脂你”
“得了”孟婆颇不耐烦的打断他“您今儿个太闲了是吧别老问我这问我那儿的,我又不他们肚子里的虫子,也比您想象的蠢多了。”
冥主闻言笑开了“我只是问问你可曾见过白常令史了”
孟婆撇撇嘴“都知道了还问我。”
冥主大笑着走出十来步,又回头对她道“让你的人注意些,最近有些不太平。”
小楼捉奸
“唉”苏愉继续独倚斜栏,悲春伤秋,不过估计就是满院子的红花都让他叹落了也没什么用。
人生是无趣的。
鬼生更是无趣到极点。
苏愉突然很是怀念前阵子做任务的那段时光,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闲的几乎要长出绿颜色的真菌。
“我空虚我寂寞谁来救救我”捏着嗓子鬼哭似的唱出这句话,苏愉一瞥眼,见楼下有个满脸胭脂的女鬼正抬头朝他一个劲儿的媚笑。
“哎哟我的妈”苏愉顿觉得背后嗽嗖嗖地一阵吹冷风,抚额作不忍睹之状对那女鬼道“这为姐姐哟,咱可是正经人家,拜托您别搁我这笑弄得我糁的慌,您老人家回艳巷去吧啊,那儿准一堆人排着队等着看您笑呐啊”
女鬼闻言僵了脸,骂道“你这嘴怎么跟茅坑似的”
然后就扭着她那款款生姿的水蛇腰愤愤的走了。
苏愉耷着俩眼皮看着她走远,掩嘴打了个呵欠“没意思。”
先前小楼喝懵了回屋后愣是一天一夜没出来,苏愉只好回自己屋睡了一觉,醒了就爬到三楼,倚着那破败的雕花栏杆坐着干瞪眼。
“靠,小鬼不会是死在里头了吧”于是抱着这个明显不可能的怀疑苏愉噔噔噔跑回二楼去敲小楼的房门。
谁料门没关好,苏愉轻轻一碰就“吱呀”一声开了。
苏愉脊背冒汗。
那门开了之后的感觉苏愉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阴风阵阵”。
好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跟小楼身上一样的寒气,叫人浑身不自在。
房间里是一层又一层的纱帘,除此之外苏愉什么也没瞧见,层层白纱隔断了视线,分明没有风,苏愉却总觉得那白纱帘在随风飘飘荡荡果然这家伙活着的时候鬼片看多了。
房间里还有一些淡淡的熏香味,甜丝丝的,很奇特的味道,却很淡。
苏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心道“真他妈恶趣味。”白布遮的一层又一层,搞的跟停尸房似的。
最后还是没法儿,只得颤颤喊了声“喂”
许久仍不见动静。
苏愉只好又喊了声“喂,老鬼”
这回终于有动静了,只听从那纱帘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苏愉一听这声音登时僵了脸那不是小楼的声音。
不多时,重重纱帘后探出一只苍白纤瘦却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纤长。那手微顿了顿,然后拨开纱帘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半的肩
苏愉彻底黑了脸。
虽然那半个脑袋让头发遮住了看不见脸可苏愉知道那不是小楼,小楼的肩膀没他那么宽。
小楼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可眼前这个被纱帘遮住的家伙虽然只露出了半个肩膀和一只手却明显是个成年男人。
这什么情况
小楼房里有个男人,还是没穿衣服的能干什么勾当
苏愉脑袋顶有冒烟的势头。
“什么事”男人懒懒的问道,听那声音年纪也大不了小楼几岁,而且苏愉隐隐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去吃饭。”苏愉强压着蹭蹭蹭往上冒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鬼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就因为小楼赶时髦跟人搞断背
人爱跟谁搞跟谁搞干他鸟事
愉越想越郁闷,心里头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跟煮沸似的往外冒,难受的很。
“哦,”男人依旧是懒懒的应了声,“等会儿。”
然后就缩回纱帘后面,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苏愉有摔门暴走的冲动两个奸夫淫夫
不多时就有人掀开纱帘出来了,苏愉精神有些恍惚这人怎么跟小楼长这么像
分明也是那样的眉眼,只是线条较硬朗些,不似少年那般相对柔和模糊,眼前这男人也是一身白衣,左手腕上系着一串珠子串成的饰物,如墨的长发披泄而下,他正一手持着只发簪随意的将那头长发绾成个松垮垮的发髻歪在脑后,看着这样的人苏愉突然什么怒气都消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
就像他之前说不清是为什么生气一样。
这人怎么瞧着像放大版的小楼
“喂,”男人出了门,斜眼瞪了苏愉一眼“你愣着干什么”
“啊啊”男人皱起了眉,也是似曾相识的模样,道“你啊什么啊”
“我你、呃”苏愉脑子快抽筋了。
这又什么情况小楼人呢不会是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男人脸色很不好看。
苏愉也是一脸古怪,试探的喊了声“老鬼”
男人翻个白眼道“干嘛”
好么,这表情,这语气
“我操,老鬼你怎么成这副德行了”苏愉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这人哪里是像小楼了,丫分明就是小楼
小楼无奈道“我本来就这样”
于是苏愉垮了。
路上。
“莫非你是传说中的天山童姥”
小楼闻言狠狠剜了苏愉一眼。
苏愉继续唧唧歪歪“你丫不会哪天又变身成老头吧”
小楼黑了脸。
苏愉继续唠“唉呀你以后变身前可得通知我声儿今儿真是受到了惊吓啊,我脆弱弱的小心肝受不起的”
“要不我再给你补一刀”小楼冷声道。
苏愉噤声。
现在的小楼差不多都有他高了,看着真不是一般的别扭这么大个人,有距离感啊。
虽然还是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脾气,除去身材变化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苏愉也觉得自己对小楼的感觉有点怪,似乎过份在乎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又去了之前常去的馄饨摊子,摊子的小哥见是熟客热情的上来招呼“两位公子还是照旧两碗馄饨”
苏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的扭头就走,到旁边一饺子摊坐下“两旁饺子,要韭菜馅的”
小楼愣了愣,然后对那馄饨摊子的小哥儿抱歉的笑笑,便也走到那饺子摊去拉了张凳子坐下。
馄饨摊的小哥儿满脸莫名。
饺子出事
馄饨小哥看了眼坐在隔壁摊子等着上饺子的两人,无奈的摇摇头“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又寻思着是不是以后该开发个新产品什么的了,比如韭菜馅的馄饨那玩意儿还能吃么
这边厢苏愉等着那饺子上了桌迫不及待的抓双筷子就夹了一只,蘸点加了香葱蒜末的老醋就往嘴里送,嚼了几下又对那摊主喊道“哥们儿你唬弄谁呢,这老醋味儿不够”
饺子摊的老板瞧着也是不大的年纪,听他这么一说只嘿嘿傻笑几声,然后唯唯喏喏地道“咱这是小本生意,哪儿能用上好料啊,还请公子您多担待着些。”
苏愉闻言只得撇撇嘴作罢。
小楼慢悠悠地吃着韭菜饺子,估计是嫌味儿太重,皱皱眉对苏愉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吃货。”
苏愉眉毛一挑“这话我怎么觉着像是骂人”
“有么”小楼依然一派优雅。
苏愉点点头“嗯,总之我听着别扭。”
小楼白他一眼,道“那就把你那对耳朵堵上”
“别介”苏愉瞪他一眼,“交流障碍,我这是为你着想。”顿了顿,又说“老鬼,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么”
“什么”
“我说你能变回原来那副小鬼呃、我是说那啥总之就原来那样成不”
小楼蹙起了眉“我原来就这样。”
苏愉抽抽眼角“得,我傻了我才想让你玩变身”
然后两只鬼继续各怀心思吃饺子。
良久,苏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楼幽幽叹了口气“唉”
小楼皱眉“你孩子没了”
苏愉哀怨的瞥他一眼,凉凉地道“我说怎么有时候你这家伙表皮跟内在就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呢”顿了顿,又说“看着你这张脸说出这话,唉唉,真他妈幻灭。”
“你对我有幻想”小楼扯扯嘴角,“橘子皮跟橘子肉是一个东西么你吃橘子吃皮的”
“嗷”苏愉苦着脸道“阿楼,你别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着一点都不正经的话题。
小楼咧嘴阴阴一笑“我是个正经人。”
苏愉白眼“你他妈盗我台词。”
小楼不说话了,只盯着自己盘子里剩下的两只饺子猛瞧,良久,才又道“下次别吃这东西了。”
“为嘛”
“难吃。”小楼皱眉。
“不会啊”苏愉筷子往小楼盘子一扎,夹走他一只饺子塞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这味儿挺香的。”
“馄饨好吃。”
苏愉炸毛“说了别跟我提馄饨”
啥叫心里阴影苏愉上回执行任务时着实让那幻术恶心了一把,从那以后逮个跟肉有关的东西都嫌恶心。
吃完饭,两只白衣鬼慢悠悠地散步。
时值冥府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苏愉现却是对那些东西再提不起兴趣了,只当散步是为了促进消化。
“靠,真是可惜”苏愉闷闷骂道。
旁边白衣长发的老鬼挑眉“又咋”
苏愉两眼呈死鱼状“我这辈子难得送人件衣服你居然又穿不上了靠我说你没事儿突然变这么大件干嘛吃激素也没长这么快的。”
小楼恶狠狠瞪他一眼“你再罗嗦我把你舌头给勾了。”
“恶鬼”
“怎样”
“没”
“你们两个倒真是清闲”正闹着,迎面走来一人,凉凉地如此道。
苏愉抬眼,见来人是白司棋,也学他凉凉地回道“白大人也很清闲啊”
白司棋黑着脸骂道“清你娘的头”然后又扯扯嘴角“凡间出事了。”
凡间出事了。
七号局在三天之内接连有生死册自行焚毁,这意味着那个册子上的人不再受冥司的轮回束缚,也可能是彻底消失不再存于世间也就是魂飞魄散,更毋论投胎转生。
这是极不寻常的事。
而且那生死册上的人,竟都是年仅十来岁的新嫁娘。
出了这样的事当然绝不会是偶然,怕是凡间有妖邪作祟。
冥司的会议厅其实就是个大堂,堂上悬了块匾额,匾额下是冥主的坐席,感觉有点像古代的衙门。
底下是左右分列的两排檀木座椅,座椅之间摆个茶几,说是会议,倒更像个茶会。
原本像苏愉这样的差卒没有资格参加冥司内部由冥主亲自召开的会议,只是今日颇不寻常,这常例也就破了一次。
冥主殷离是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微眯着眼看了看堂下的小楼和苏愉,那抹笑便就那么漾开来,苏愉被看的浑身不自再,斜眼看了眼小楼,人倒是还一脸淡然。
“咳。”装模作样咳了声,再抬眼又对上坐在他对面的林胖子正龇着眼牙朝他笑地一脸诡谲。再往旁,是一脸沉郁的陆瘦子。
其他几位人都是不认识的。
会议厅里的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苏愉心里隐约觉得这回的事儿跟自己有关,便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堂外走进一人,面无表情,却是那棺材脸小鬼何复之。
何复之怀里抱着一大摞资料径直走到冥主那,把资料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放,便也下来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愉。
“完了,”苏愉心道,“这回的事八乘百的跟老子脱不了干系了”而且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殷离是例行的一段开场白之后看向苏愉,唇角的笑愈发的教人毛骨悚然。
“苏愉”
苏愉脊背冒汗“在。”
“你”
“啥”苏愉在心底痛骂,搞什啊靠
“你可知罪”
“嘛”知个屁罪老子从头至尾就只见你们一个个瞪的人发懵,就没个人出来解释下状况
会议结束。
苏愉昏昏然的跟小楼出了大厅,连怎么回到家的也忘了。
凡间出的事不说是苏愉的责任,却多少跟他有些关联。
事情的始末仍不甚清楚,冥司会议后成立了个专案小组,着手调查此次事件的缘由。而所谓的专案调查组统共不过四人,苏愉和小楼,还有林胖子跟陆瘦子。
如若需要,还有个特助,情报司的小鬼何复之。
“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苏愉直接坐地上哀嚎,欲哭无泪。
小楼则绕过他,径直走到后院打了桶水,然后回来招呼都不打就当头淋了苏愉一身。
“我靠你干嘛”苏愉暴怒,他却仍淡淡的笑说“帮你去去霉气。”
“我他妈谢了您咧,您不折腾我就成了我谢您八辈祖宗”
小楼闻言眯眯眼“你下次要再搞出什么事儿可就不是浇冷水这么简单了。”语气冷的可以冻死人。
苏愉懵了,撇嘴道“这能怨我么我心肠好耳根子软这也有错靠”
小楼转身出门“你记着,在冥府,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动感情不管是什么感情。”
苏愉愣愣的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门外,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
良久,门外才传来小楼有些冷然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落入苏愉的耳朵。
“因为感情是罪过。”
像有什么在轻轻的轻轻的,一下一下砸在苏愉心上。
在冥府,感情是罪过。
所以不要动感情。
不论是什么感情。
三斜巷案子
鬼门关外。
一脸无精打采的苏愉看了眼同样无精打采的林胖子,两人相视“嘿嘿”一阵傻笑。
商量了一阵子后四人决定兵分两路,苏愉跟胖子正黏的热呼便整齐的站一列,齐声道“我们俩一队儿。”
小楼没说话,倒是瘦子阴沉着脸一把扯过胖子,沉声道“你别给我找事儿,跟我一队”
胖子显然不乐意的很,扭曲着张肥脸却不说拒绝的话,只回头哀怨的看着苏愉,张张嘴,无声的求救。
苏愉歪着嘴看着一脸杀气的瘦子,再看看旁儿一脸淡漠却明显心情非常差的小楼,暗暗叹了口气,也学胖子无声的苦笑,用嘴型回道“抱歉了哥们儿,兄弟我也无能为力。”
胖子两眼一翻差点没口吐白沫晕过去。
然后陆瘦子半拖半扯的把脸还在呈扭曲状态的胖子拉走了,苏愉则灰溜溜的耷拉着脑袋跟在小楼身后。
因为这一次的调查会持续相对长的一段时间,而作为鬼魅的苏愉小楼一众在人间活动有诸多不便,为此冥司作出了个非常“人性化”的决定给他们四个弄了肉身。
苏愉沐浴在大太阳底下一会儿摸摸脖子一会儿揉揉腿,看着自己这副与常人无异的躯壳,顿时感动的几欲流泪“做人真他妈幸福啊”
引来侧目无数。
小楼锦扇“啪”的一声打开摇了几下又合上,然后重重敲苏愉脑袋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注意着些”
“你给我轻着些”苏愉捂着脑袋惨嚎,“你丫不知道凡人身子很脆弱啊靠”
小楼收回扇子又打开来摇了几下,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苏愉看着他的背影愤愤的骂了句“王八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靠你祖宗”
小楼闻言回过身来,朝他阴阴一笑“你随便骂,反正我也不知道我祖宗是谁。”
玉城。三斜巷。
近日玉城内接连出现几桩迷案,搅得玉城百姓人心惶惶,府衙也被一众事主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也难怪,都大半月过去了,出了那么多事儿也不见案子有什么进展,任谁谁都得急。
约是半个月前,住在三斜巷里出了名的丑女人莲香莫明其妙的死了,而一向身子硬朗的打更的王叔也突然一病不起。
三日后,马员外家出嫁的千金香玉在新婚之夜离奇死去,无独有偶,隔天扶柳街何寡妇的女儿也在出嫁当晚身故。
一切似乎都只是巧合。
然而,之后还有王家的掌上明珠绿莺,李家的儿媳芊芊,东街的萍儿,北门的翠儿,还有香醉坊才刚从良嫁了良人的红牌姑娘姜翘儿
一个又一个的妙龄女子,皆是离奇的死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穿着大红的喜服,死在新房里。
可怜她们的夫君还未来的及挑开喜帕看她们一眼唤一声“娘子”,便已天人永隔。
和莲香一样,这些莫名死去的新嫁娘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是中毒致死,一个个都像是睡着了一般,面容平静安祥,没有显露出一丝痛苦,只是没了呼吸没了脉搏没了心跳。
府衙里的仵作穷心竭力也查不出这些人的死因。
于是玉城里开始流传开各种各样的流言,有人说是城里的新嫁娘都受到了艳骷的诅咒,城中女子若与人成婚就必定会让艳骷勾了魂魄去,永不超生。
因这些流言,城里啊百姓惶恐万分,原本打算嫁女儿的人家纷纷停办了喜事,生怕把自己的宝贝闺女送上不归途。
这日玉城里来了两位俊俏的年轻公子,都穿着一身白衣,其中那位持扇的公子眉目精致,像是玉城里技艺最巧的画工精心描画的一般,只是面色过于苍白,隐隐有久病体弱之态,身形也过份削瘦,竟真像个纸人似的。
另一位公子虽说不比持扇的那位,却也自有一股风流俊雅,眉目疏朗,只是不知为何一直苦着张脸。后来听说,这持锦扇的公子姓祁,另一位公子姓苏。
这样的两位公子结伴走在街上自然惹眼的很,旁儿闲人见了难免就凑在一块儿闲谈了来,有女孩儿的人家更是七嘴八舌议论的欢,说将来要招女婿定要招这两位公子这样的只是一提到嫁娶这些事儿,众人便又想起前阵儿城里出的那几桩诡迷案件,不免好一阵长嘘短叹。
不过毕竟事不关己,没多会儿又聊起别的了。
又有人说,嫁女儿可只该嫁给苏公子这样的,看面相便知是个有福之人,上天必都怜爱他。而那位祁公子,虽说是漂亮的好像个神仙似的人物,却不免一副恹恹的薄命之相。
有个瞎眼的算命先生听着热闹,便也凑了上去,问他们都在说些什么,旁人与他说了,他便掐指一算,笑道“哟,这位祁公子可是个举世难寻的贵人啊”
众人听了都一哄笑了开来,有人戏谑道“瞎子,你瞎了眼睛还能看的出谁贵谁贱不成”
谁料瞎子竟一本正经道“浊眼凡胎的混账东西能晓得什么老夫眼瞎心不瞎”
众人闻言纷纷住了口,面面相觑静默了一阵,又哄地一阵大笑“得,您最懂了,您是半仙儿诶,半仙儿再给我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