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里,我们每天同时上线,同时游戏,却没再有过交流。
这一天我们在校门外的书店不期而遇。夏文劭站在书架前,手上无意识地翻着一本书,目光却落在了别处,眼神放空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一向注意仪表的他,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没有用心打理。
我心疼了。然而,让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是要他快乐幸福。外公为我起名“明昭”,希望我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光明磊落。
我却因太渴望得到夏文劭,耍着手段、用着计谋,隐瞒欺骗、刻意诱导,为此宁愿放任他难过挣扎……真是太恶劣了啊!
我不确定,这样的心情,是否就是爱。我唯一坚定的是,得到他、占有他、再呵护他。一辈子,只认定他一个人。
“文劭。”我决定打破僵局。
他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不小心掉到地上。我弯腰帮他捡起来,将书递过去“你生病了?”
“没有,”他脸上不再有笑容。
“你的气色很不好。”我抬手轻触了下他的额头,“不是中暑了吧?”
他怔愣地看着我。
看夏文劭神情恍惚的,我直接问了他需要什么书,便替他选了几本书,付了帐后领着他出了书店。
“你住在哪?”我说,“我送你回去。”他的精神实在不好,我还真不太放心。
“啊,”他反应过来,挣开了我的手,“不用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注意休息,”我没有勉强,嘱咐道,“你看起来很累。”
夏文劭不像以前那样谢不离口的,只是轻轻地点头。
当晚,他终于敲了我的私聊“安渡说周五晚上拉现场,那部剧……你还录吗?”
“为什么不录?”我反问。
“哦。”
想起他白天时的样子,我叹气“你的身体不太好,这几晚早点睡觉。”
“我没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好转,“下午的时候,可能是太热了,才有点不舒服。”
“你自己注意下。”
“嗯。”
我们闲聊了几句,不像现实里那样僵硬疏远,也不如以往在网络上那样亲近熟络。
自这一天起,我们的关系逐渐改变了。我很清楚,他放不下对我的依恋,但也不愿再放任自己的感觉。
然而在感情问题上,越是挣扎,往往越让人割舍不掉。我观望着他的自我斗争,再故作不经意地撩拨着他的情绪。
九月中,《禁锢》剧组终于过了一次现场。
我没配过广播剧,照安渡的话说,我的“声音和气场都和小说里的弟弟相近”,基本上只要“本色演出”再稍微演绎下,便没大问题。
——其实我知道,安渡的这个社团是新建的,之前找的几个cv都因种种缘由而弃剧了,刚好她在游戏里认识我,觉得我声音条件不错,才选了我做主役。
过完了现场,夏文劭突然发来了语音邀请。
我有些惊讶。
“明昭,”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花木深?”
“知道。”我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他一向敏感,以前会被我蒙住,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是安渡告诉你的吧?”
我半真半假地回“她没说过。我是前不久听到一首翻唱,便猜到你的大号。”
“我,”他嗓音压得很低,“我之前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解释让我意外,继而便是暗喜。我放柔声音,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没特意跟你提起。”
“那你看过我写的……”他的声音小得听不清。
我能猜测出他在顾虑什么“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刻意调节着气氛,“我看x网上说你的书过几天就要发行了,恭喜。”
“那是我大一时候写的,”夏文劭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地方处理得不太好。”
随后我们就着这本历史类小说,闲话了起来从人物轶闻,论及史料典故;由南朝背景,谈至五代十国;从南梁建康,说到盛唐长安。
这一聊,便是说到下半夜。我平时话少,是因性格略有疏懒,如今有心攀谈,自能侃侃而言。
不牵涉到个人情感,文史话题又常带思辨,或许因为是隔着网络,夏文劭习惯了与“句芒”的亲近,他与我说话也逐渐没了拘谨。
“你出国留学的事准备得如何了?”临下线,他忽然问道。
“基本就在一月初吧。你要继续读研吗?”
他静了会,才幽幽地说道“爸爸让我年底进公司。”
“你自己的想法呢?”在我看来,夏文劭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继承人,并非他能力不行,而是因为他太过于理想化,夏家内部的争斗会压得他无法喘息。
“你应该知道,”他有些低落,“爸爸不会允许我做自己的事情。当年志愿填中文,还是我偷偷改的。”
“别担心,”我轻声安抚他,“父亲不可能控制你的人生。你以后总有机会实现你的理想。”
这种不痛不痒的劝解却让他心情明显好转了“嗯,承你吉言。”
我笑了笑我说的,并非只是吉言。
如果他愿意,我必竭力为将他护在一处宁静安全的象牙塔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自己的理想努力。
☆ 八爱情
12月31号宿舍几人聚餐,即是庆祝新年,也是提前吃散伙饭。大家都相互灌着酒,我的酒量不错,到最后也头晕眼花。
几天后,我就要飞往纽约,不久前便已搬出了宿舍。老大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提议着一起回学校,与他们挤一晚。
我拒绝了。不习惯与人睡一张床是理由之一,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要分别了,我想多与夏文劭单独相处。这几个月,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却始终停留在暧昧。
我掏出手机,拨了夏文劭的号码,递到最清醒的贺杰手中“可以让他来接我。”
“夏文劭?”贺杰看到手机上的名字,疑惑地问,“隔壁a大的那个?”
“他是我哥。”
“你哥?”贺杰十分惊诧。
我点头了下头,没再开口。我和夏文劭长相很不相同,以往基本没有往来,也没特意宣扬我们的关系,故而很少人知道我们是兄弟。
夏文劭很快接通了电话。贺杰也没追问,对着电话说“你是明昭的哥哥吧?他喝醉了……啊,还好,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坐车……嗯,我们在xx饭店12号包厢。”
挂了电话,贺杰还是为我们的关系连连惊奇,顺带抱怨我不够地道“你那哥哥还是挺关心你的嘛!怎么平时没见你们来玩?”
我没有解答他的困惑。小蔡和老大还在拼着酒,我有些头晕,退出他们的耍闹,独自躺在包厢的沙发上醒酒。
没等太久,夏文劭就找来这里。他跟我的室友也都是有几面之缘,客气地打了招呼后,便坐到沙发边,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神智不糊涂,应了他一声,由着对方扶起我,离开了饭店。
车上,我靠着他的肩,享受着他细心的照顾,嘴里含糊地问道“家里有人吗?”
他明白我的意思,低声说道“爸爸和阿姨去了一个新年宴会……”
真温柔。我暗叹,忍不住将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夏文劭僵了下身体,很快又放松了,微微调换了下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点。
回到夏家,他把我送到床上,又拿着毛巾替我擦拭着脸。
我的酒已经醒了不少。他正要替我盖上被子时,我一把将人拉到怀里,翻身将他压制在床上,便吻上他的嘴。
浅尝辄止。
“明昭?”他有些惊异地呼出声,不太用力地推了推我。
我睁开眼,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眉眼,低声喊道“哥。”
他一愣。
我笑了笑,低头凑近他的脸,轻触着他的鼻尖“文劭……”
“嗯?”夏文劭不再挣扎,微睁大眼睛与我对视,平静的眼神带有丝丝情意与掩饰不了的复杂。
“我可能要在国外待上四五年。”我说。
“这么久……”他喃喃地开口。
我勾起嘴,轻啄了下他的嘴唇“如果五年里,你没有喜欢的人,就留在我身边吧?”到底是有些舍不得放任他痛苦地挣扎了。借着这几年的分离,让他能缓口气,也让时间与距离沉淀这份感情。
“好吗?”我见他失神的模样,亲吻了着他的眼睛,诱哄着问道。
“好……”夏文劭有些恍惚地回答着。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躁动——以夏文劭认真的性格,他这声应诺表明,我已经得到他了。
再睁眼对上他隐约含情的目光,我有一种立刻扒光他衣服的冲动。
“明昭?”他扬着嗓音。
我将人紧搂在怀里,吻上他的嘴,力道不再轻柔,用力吮弄着他的唇。
夏文劭身体僵硬得很,却没有拒绝我的亲近,甚至微微张开了嘴,无声地迎合着我的索取。
深吻,带着强烈的情欲气息。许久,欲望才稍稍得以缓解。
我努力地平复着气息,手掌却忍不住在他的腰上滑动。
“别……”夏文劭按住我的手,小声地说。
他温顺又难为情的样子,让我的心情平和了些许。我亲了亲他的脸,抽出手,与他十指交扣。
都没再说话。我微笑地注视着他的脸,他则耷下眼皮,不再与我对望……棉被下,我们相互勾着对方的手指,他轻轻地摸着我的指关节,我则反过来揉捏着他的指尖。
这样幼稚的游戏,让我们乐此不疲。
“以后我养你,”许久后,我用哄骗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被我逗笑了“我能养活自己。”
“我知道,”我继续引诱,“不过有我养你,你就可以专心地写作、弄音乐,不用刻意去迎合市场。”
“不是说了,五年之后再看吗?”他并不是很认真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