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是王松，技术很好，一向很沈稳，平的象在家里，我不禁要睡着了。
“砰”
一声巨响，车子剧烈的震动，然后是紧急剎车的刺耳声音，车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睡意全无，第一判断是我们没有撞上什么硬物，因为我们全都安然无恙，也不象撞上人，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动静。询问的眼光看向王松，得到的回答让我鄂然。
“韩总，好象是有人从天桥上掉下来撞到我们车上了。”
我和叶洪对看一眼，赶紧开门下车，王松拿了电筒也跟着下来。
在车身的右前方躺着一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个男子，身形纤瘦，脸侧向一边，一动不动，看不出生死。叶洪已经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叫救护车和警察了以及其它人，王松拿着电筒走近那个人，照向他的脸，我跟了上去，仔细一看。
好一个清丽的人。
即使是右脸被划伤了，流着血，脸色白的吓人，双眼紧闭，但仍不减他的清然秀丽，更让我吃惊的是，他带血的嘴角，竟然微微翘起，在笑。
笑得了然。
笑得凄然。
笑得绝然。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是自己掉下来的。自杀。
我是运气不是普通的不好，他随便的从天桥上跳下来，居然不前不后刚好撞到我的车上。
叶洪已经打完电话，走过来蹲在那人身边，小心翼翼的扣着他的手腕，静静的把了一会儿。“还没死，不过，快了，如果救护车再不来的话。”
仰头看了看上面的天桥，我认同他的话，那个人活下来的希望很小。再看了一眼那个没有生气的身子，由衷的惋惜，他的衣着很好，极有品位和档次，相貌又好，不知道为什么会轻生呢。那张出奇清秀的脸，吸引着我的视线，在心里揣测着他的原由。
“叶，他头上有伤，不要动他。”忽然想起，我提醒道。
叶洪也想到了，立刻站起来，我们走到一边等待。好在现在夜深，又是少人的路，连车都少有，没有引起围观。
警车和救护车和我的律师以及接我的另一辆车几乎是同时来的。
一阵兵慌马乱后，他被送去医院急救，我们去警署配合调查。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警署，不管是外国的还是这里的，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我不喜欢在这种事上搞特权，而且本来就不是我的责任，没有必要去为难别人。
事情很快办完了，我的律师给了警方很大的压力，他们办事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我甚至没有被要求要滞留境内，只是要求王松留下来等待结果。但是我还是打电话给美国说明要暂缓回去，我想知道那个人怎样了，那张清丽苍白的脸如果醒来会是什么样子，深深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听了主治医生的话，我的心沉沉的。其实不说我也知道，他活下来的机率太小，脊椎都摔断了，即使活过来也是全身瘫痪，而且颅内出血，很有可能成植物人，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的证件资料，没法通知他的家人，动手术连签字的人都没有。
“我签吧，毕竟他是撞在我的车上的。”我对医生说。
叶洪却一把抢过通知单，迅速的在上面签了字，没有给我机会。我苦笑。
“韩总，你会酒店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结果。”王松说。
“你和叶洪先回去吧，我来等，你们也累了。”
叶洪的回答是“韩总在哪儿，我在哪儿。”王松讪讪的笑着也不着声了。
“叶，你去查查他是什么人，找找他的家人。”
“好”叶洪说完出去了，没有半点废话。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脸色有点青，象是被气的，我很好奇是谁有这个能耐，让我的八风吹不动的冷面助理变了颜色。可听完他的话后我的脸色估计和他也差不多了。
原来这就是那个人轻生的原因，不怪他的，换了任何人大概都受不了吧，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怜惜。看到叶洪拿来的报纸，原来，他是这样的，有一双水一样的眼眸，在记者们的围攻中表面冷然傲气，眼里却充满了无助和难以置信，象一个迷路的小孩在站在十字路口，惶惶的寻找自己的母亲，可怜到让人心酸。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才会狠得下去伤害他？这双清灵的水眸，还会再次张开吗？
“韩先生，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病人的伤实在太重了，活下来的机会很小，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资深的医生无奈的说，看他汗湿的衣衫我知道他已尽力了。
“我可以看看他吗？”不知道为何我很想看他。
“我想……可以吧，只是不要动他。”医生大概觉得他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不需要再防备什么。
我又是一阵心酸。跟着医生走到他的病房。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白的和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区别，满身的管子，罩子，实在是看不到什么。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思想，那种深重到窒息的绝望，生无可恋。何苦来，张开眼，换一个角度看世界，并不都是痛苦，也有欢乐。仪器显示出他的脉搏慢到崩溃的边缘，揪动了我的心。忽然我有一种冲动，想要看到他张开的眼，那水一样的眸。
“叶！随我来。”急急转身叫叶洪出来，在无人处才道“你，去把天语接过来吧。”
叶洪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象是完全不认识我了，“你说什么？”
“没错，就是那样，你去我才放心，要尽快，但一定要不露痕迹，千万小心。”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但已下了决心。
叶洪看了我好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虽然很冒险，但结果还是很好的，天语的神技终于挽回了他的命。但他醒来时已事两个月以后的事了，很遗憾，他醒来时，我没有看到。从他的情况稳定后我就把他送到天语隐居的地方，天语的身份太特殊，不能暴露。而他的仙人之姿，尽管已经竭力化装隐瞒但还是非常引人注意，日久会有危险，只好又秘密的把他送回去，连带他的病人。
开始还怕他醒来忆及旧事而再轻生，可幸运的是他失忆了，往事不会再伤害到他。至于瘫痪，应该只是暂时的，天语的能力我很相信。我希望，他能过上另一种生活，就当已过轮回，从新来过。
加班加点的忙完近期的事，我飞到天语那里，想到终于可以看到期望已久的水眸，心里竟有些急切。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急切的盼望，象生涩的少年，蠢蠢欲动。
他，半躺在那里，看着窗外，发着柔和的光。
看到天语，他笑了，如春日暖暖，和风徐徐。
看到我，他先是一怔，听我自介后，又笑了，“你好，很抱歉我不能和你握手，也无法介绍自己，我不能动，也忘了自己是谁，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暂时叫我‘喂’吧，等我想好了新名字再告诉你。”
一时间，我停止呼吸和思想，那笑，如春风拂水，一池涟漪。
我，终于看到了，那双眼，形如莲瓣，眸若黑晶，滟滟漓漓，清清漾漾，波光流动，满室幽香，世间竟有这样的眼，这样的眸，于是，我了然，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哪怕要为次而欺瞒他，也不悔，只为保留那轻灵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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