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该努力地学着放下了…”少有的轻柔语气呢喃在熟睡的对方耳畔。
牧锦那双如水晶般的眸子微微睁开,带着半梦半醒间的朦胧,嘴角不自觉地轻翘。
他在梦里听到了一句很好听很温柔的话,带给他一直付出的爱满满的希冀。
高天辰把书房办公桌中自己和牧泽的合影换掉了,虽然牧锦从不说,他也能感觉到牧锦对这张照片有着少有的介怀。
每次牧锦进来送咖啡时,都会不自觉地多瞅几眼桌上的相框。
照片中的两人笑容美好得好似初生得朝阳,却烫得自己眼眶生疼。
不止这个,高天辰还腾出了一半的书柜,将牧锦之前一直整齐叠在自己房间的书装了进去。
他不希望牧锦以一种低微的姿态跟他相处,两人是伴侣,都是彼此的唯一。
自己办公的书房,牧锦理所应当地可以随便用。
将最后一本没有标题却厚重的书本拿起来放进书柜时,一张微微发旧的纸从书缝中掉落出来,飘到了地上。
高天辰弯腰打算捡起来折回去,视线扫到纸上的内容时,脑中如惊雷劈过一般,愣愣地捏着这张泛黄的纸,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全身麻木。
第11章
这是一张h配型书。
上面的两个名字他都很熟悉。
牧泽,和牧锦。
落款时间是两年前夏季的一天,7月28号。
那是在牧泽已经病入膏肓了,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渐渐熄灭的绝望时刻。
配型书最下方,结果一栏是清晰的两个字。
符合。
油墨打印的黑色字体如尖利獠牙的恶魔,措手不及地森然刺骨霎时传遍了他的全身。
高天辰感到一阵窒息,这张配型书如一记响利的耳光将他从之前两人的无限温存中打醒。
牧泽是牧锦的亲弟弟,配型又符合,那为什么,牧锦不救牧泽?
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疑问和不解,一种可怕的假设悄然涌上心头。
牧锦喜欢自己,自己却爱着牧泽,
世界上没有牧泽,那自己和牧锦也许就会像现在这样,平淡相处着,直到日久生情。
这个假设一旦出现在心中,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无限放大,如张牙舞爪的野兽,吞噬着高天辰的理智。
握着配型书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高天辰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站在卧室门前,微微踌蹴了一瞬,还是转动了门把。
牧锦在柔软的黑色大床上半卧着,手里翻着一本书,床边橘色的暖光洒在他身上,宁静而美好。
这副和煦的景象看在高天辰眼里却是如此的刺眼,面前的这人,也许一直用这样一幅无争淡然的假象欺骗着自己,内里却冷漠阴毒,为了自己的私欲,连亲弟弟都可以见死不救。
“天辰。”发现高天辰进来,牧锦合上了腿上的书,嘴角微翘着呼唤着来人。
高天辰上前,坐在了牧锦床边,一双眸子凝视着面前的人,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懂。一只手贴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白皙温热的皮肤。
不知怎么,牧锦总觉得眼前的alha有些反常,脸上的表情虽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信息素在告诉自己,他的情绪不对。
正要出声发问,却听到对方轻轻吐出一句莫名其妙地问话。
“小锦,你还记得,两年前的7月28号,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么?”
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两年前的7月28号么?牧锦在脑中搜索着零散的记忆,突然如潘多拉魔盒开启一般涌出的思绪,让他顿时心生凉意。
那一天,他拿到了匹配书,弟弟需要自己的肾,否则他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自己并没有换给他,因为…
牧锦的脸上一如往常的淡笑挂不住了,微微低着头,双手颤抖着攥紧手边的绒被。
高天辰危险的眯起双眼,不放过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抬手抚弄着他的发丝,再次问道“想不起来是吧,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
牧锦只觉置身冰窟一般发冷,他第一次觉得高天辰在他发丝间轻抚的手是如此的可怖,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眼前人将身体越蜷越紧,头低低的,却是不说话,高天辰觉得自己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牧锦为了自己的爱情,连亲弟弟都见死不救。
一瞬间,高天辰只觉灭顶般的怒火燃遍了全身的血液,信息素瞬间失控般的爆发,充斥着这间不小的卧室,也席卷着面前内心发虚的人。
牧锦被慑人的信息素激得浑身哆嗦,耳朵里漫着嗡嗡的蜂鸣声,胃里翻腾着,恶心感泛滥开来。
侧着身子忍不住地干呕,却被高天辰一把抓着领子压在了床上,被怒火烧得通红的双眼盯着自己。
“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一手捏着牧锦的下巴,强迫对方不断躲闪的目光直视自己,“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哥哥!”
“天辰…不是的…我其实…”牧锦看到高天辰眼中露骨的愤怒和潜藏的悲痛,喘息着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却被他猛地一个耳光而止住。
这一巴掌,说狠,高天辰并没有用上太大力气,却打得牧锦骤然失声,双唇微颤,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缓缓闭上发红到炙热的眼眸,不再挣扎,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之前的种种过往漫上高天辰的心头,对方为何会在成人宴上突然发情,结婚后的发情期为何对不上,恐怕都是这个人故意设的一场句,只为了绑住自己。
高天辰不敢细想,眼前的人到底把真面目藏得有多深。
“你很得意吧?我差一点就要被你骗过去了!”高天辰缓缓地掐住牧锦白皙瘦弱的脸,目光里满是厌恶,刺得牧锦心如刀绞般剧痛,头晕晕乎乎的,仓皇的视线四处乱窜。
眼泪经受不住地从发红的眼眶溢了出来,呜咽声再也不可克制地漫出发哽的喉咙,白净的枕头上晕开一片水渍。
“真是庆幸小泽没有用你的肾,你这么肮脏的心灵,别污了他!”
高天辰早已被怒火烧掉了理智,忘记了身下人尚且怀着孩子,眼眸里闪着狂热的光,凉薄的嘴唇倾吐着伤人的话,字字分明地砸在身下人的心上。
牧锦双眸毫无光彩,仿若一潭死水,视线因泪水而模糊不堪,腹部一阵一阵地叫嚣着疼痛。
身上人仍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思绪涣散的他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他之前努力构建的爱情,在即将收获时,塌陷了。
第12章
高天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的,等自己清醒过来,已经站在喧嚣的街道上了。
深冬的空气冷冽而刺骨,尽管是晚上,这座城市仍不显寂静,歌舞升平,霓虹招展。
伸手按压着肿胀的太阳穴,高天辰只觉头痛欲裂,心中如乱麻般烦躁不安,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径直走进了一间酒吧,也许只有酒精才能让他获得片刻渴望的解脱。
烈酒一杯接着一杯灌入喉中,试图浇灭心中燃升的火焰,却引得更剧烈的灼烧感,头愈发昏沉,倒酒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酒精是麻痹神经感官的利器,却不能麻痹内心的伤痛与苦涩。
被酒劲冲得迷迷糊糊间,记忆仿佛又顺着长流,回到了无忧的儿时青春。
脑中全是牧泽的一颦一笑,汇满星辰的双眸,顾盼生辉,笑时的酒窝醉人心扉。
记忆回溯到两年前,那一天,被病痛折磨得无尽憔悴的他最后一次牵住自己的手,再无力地垂下去。
手心似乎还留着他略显冰冷的体温,那么干净纯粹的一个人,原本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牧锦的面容,一张跟牧泽很相似的脸,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心灵。
高天辰握紧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像是要把它捏碎似的,凌厉的眼神中泛着半分混沌。
一想到那人,内心的厌恶和鄙夷就止不住的上涌到心头,自己差一点就对他动心,他感到十分后怕,仿佛牧锦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怖。
这样无情无义的人说爱自己,高天辰怎么都不相信了。
高天辰在灯红酒绿中买醉时,他心中认定的那个绝情之人,正独自在冰冷的大床上忍受着腹中如绞的疼痛。
牧锦之前昏过去小半刻,却是被疼醒的。
腰部泛着的磨人酸痛,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细碎的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前。
双手死死地揪住腹部的衣料,身体微微蜷起,却无法抵挡小腹中不断涌出来的激痛。
破碎的呻吟溢出灼热的喉咙,牧锦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涌出,虽然只有一小股,却吓到他仓皇失措,神志乱作一团。
怎么办…孩子…我得救他…
无助的视线扫过偌大的屋子,在四处到处寻找着可以依靠求救的东西。
突然想起什么,牧锦忍着腹部愈演愈烈的疼痛,佝偻着身子下了床。
双腿无力,一着地便软软地向下倾,牧锦反射性地双手护住小腹,侧着身子倒在床边。
幸好…没摔着他…
心里一阵庆幸,泪水却不争气的在眼眶打着转,小腹疼痛不止,心里却更疼。
强打起精神挣扎起身子,缓缓地挪向走廊另一边的一间房间。
陈姨听到一阵微弱却急促的敲门声,看着天色已晚,心里一阵纳闷。
打开房门,却看到牧锦毫无生气地倚倒在门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他一只手死死地护着腹部,一只手还保留着敲门的动作。
陈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牧锦身下泛着点点红色,在地毯上格外显眼。他泛白的嘴唇颤动着,微弱地呢喃着什么,眼里满是哀求。
“求你…送我…去医院…救…孩子…”
陈姨眼眶微红,平时两位虽说不上很相爱亲昵,却也温馨,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牧锦的情意和付出,她都是一点一点地看在眼里的,甚至为之动容,而高少爷虽没说过什么,相处之时对他也不是没有情意。
虽然疑惑不解,她还是慌忙地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