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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 第45节

作者:yy的劣迹 字数:11682 更新:2021-12-20 13:17:40

    “真是一群审时度势的哑巴。”

    第71章 正

    这几日,要说在南北战争之外最引人瞩目的是什么,就是许宁打算公审金陵英领事的这件事。很多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瞧瞧这位段系的新智囊究竟打算如何收场。此事一出,别说政坛巨擘,就连民间小道也在整日议论着。

    苏州,一家评弹茶馆内,老艺人将许宁如何智擒作恶多端的英国领事,又如何笼络证据,快意畅然地一一叙述,说到精彩处好像亲眼所见一般激动。

    台下的听众们鼓掌叫好,末了,有人问“话说这许宁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两日报纸评论里尽皆是他的名字”

    旁边有热心人道“这你就不知了,此事啊,还得从北平谈起”

    闲聊间,一个年轻人放下茶杯,走出了茶馆。他用食指顶了顶新换的眼镜,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

    身后突然有人大声道“真没想到,他还是这样一个人物,佩服”

    年轻人脚下一个趔趄,连忙匆匆离开。或许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出现在苏州茶馆内的不起眼的年轻人,就是如今在金陵大肆搅弄风云的许宁。

    他只是稍有闲暇在茶馆内坐一坐,没想到就听到这样一出好戏。许宁已经习惯被人非议了,然而被人吹捧敬佩却还是第一次,一时间他头重脚轻浑浑不觉,连忙从茶馆内离开。

    不过,本该在金陵准备公审的许宁为何会出现在这这就要前事说起了。

    许宁虽然抓住了刺杀的主谋,但是对方一来身份敏感是外籍人士,二来,更是外交人员。许宁知道,即使公审结果为证据确凿判处有罪,要想将领事几人在国内处刑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还好,他的目的本来并不在于此。

    而他今天,就是为了实现那个真正的目的到苏州来拜访一人。现下南下的大师有很多都会选择在苏州稍作休息,再确定目的地,而许宁要找的这一位恰巧也正停留在苏州。他一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

    从茶馆离开后,许宁回到与亲卫约定等待的地方,一上车就头也不抬道“去观前街。”

    前面的司机没有回话,也没有发动汽车,许宁正有些奇怪,却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坐在驾驶席上的黑衣士官离开前座,突然打开许宁这一边的后座车门。

    “你”许宁正蹙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清对方眉眼的一瞬间全部化作惊诧,惊诧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

    “你怎么会在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以下犯上的“黑衣士官”堵住唇舌,对方弯腰探进来,用力将许宁箍在怀中,并紧紧吮吸着他的唇畔,一时之间,狭小的后车厢内只听见噗呲作响的水乳交融之声。直到好一会后,许宁才被人放开,有空隙喘气。

    他又羞又怒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

    又被人在脸颊上亲密地咬了一口。许宁还要说话,对方作势要咬他,吓得他连忙闭嘴,还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以防被无耻之徒偷袭。

    环住他的胸腔传来细微的震动,许宁听到耳边传来风过树枝一般的笑声,接着便感觉耳廓被人用力咬了一下,一个湿滑柔软的触感,正在那里缓缓游动。

    许宁禁不住一个颤抖,面窜红霞,终于忍不住大声喊出这个人的名字。

    “段正歧”

    段小狗总算停下嘴里和手上的动作,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

    许宁好像听见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又好像是幻听,接着便见段正歧弯腰在他唇上烙下一个轻吻,与之前热烈的吻不同,十分柔软十分温柔。

    刹那间,许宁心中所有的浮躁与不耐好像都烟消云散,他安静地在段正歧的怀中待了一会,不一会抬手把人拽进车厢里来。接着,又对站在旁边,装作耳不闻目不见的真黑衣士官道“开车,去观前街。”

    而到了这时,许宁才有功夫好好打量段正歧。

    他好像黑了,也瘦了,但是短短几个月却又成熟了许多,以前眉目间还隐约可见的锋芒,现在全潜藏在那双深湖一般的黑眸之下。这样的段正歧,叫人更难以猜测出他的心思了,更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然而,他却总愿意在一个人面前卸下自己所有的戒备,比如现在,见许宁似乎是有些生气,段正歧抓着先生的手心,像小时候一样放到自己脸颊旁蹭了蹭,明明是幼稚孩童般的撒娇举动,由他做出来却半点也不古怪,而是浑然天成。

    许宁被他逗得又气又笑,拍了下他的脑壳,不一会像是才想起前面还坐着段正歧的属下,不该如此无礼,得给将军大人留几分尊严。他想把手拿下来,段正歧却不肯了,他用力将许宁的手固定在自己头上,还用眼神示意许宁摸一摸。

    许宁苦笑不得,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短短的有些刺人的头发,才道“好了,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总不会是突然来找我的吧”

    如果可以,段正歧当然想这么做,他恨不得把许宁拴在裤腰带上,去哪都带在身边。然而他这一次,确实不是为了许宁回来的。不过他知道许宁也在苏州后,一时按耐不住赶来相见,来得匆忙倒是忘了带纸笔。许宁了然道“回去再说吧。现在,还得麻烦将军大人先等我把正事办完。您不急吧”

    他似笑非笑地斜眼瞅了段正歧一眼,立刻把将军大人勾得心动难忍,恨不得立地就把人办了,办不了再吃些豆腐也可以啊。然而,还没等段小狗再次伸出崂山之爪,前面开车的年轻士官突然道“到了,先生,将军。您二位可以下车了。”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后背一凉,顿时心惊肉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将军了。

    被人打扰了好事的段正歧正要迁怒,却被许宁一把拽出了车内。

    “好了,既然你今日是跟着我的,就好好扮作侍卫,不要摆弄你的将军架子。”许宁上下打量了一眼段正歧身上穿的没有军衔的黑色士官服,替他整了整衣领。

    “进去之后,就站在我身后,别说”许宁笑了笑,“不准瞎张望。”

    再三确定了段正歧不会出幺蛾子之后,许宁才放心把人带进了门,去见他想要拜访的那位老师。因为提前命人送了拜帖,对方也早早准备好了茶点招待。

    许宁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戴着圆圆的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向他道“元谧,好久不见。”

    “燕先生。”

    许宁先向对方行了一个学生礼,才换上真心的笑容。

    “先生百忙之中还愿意见我,许宁不甚感激。”

    燕树棠笑道“你啊你,你这个风云人物,说这些不是在笑话我吗。来,坐坐。”

    两人坐下来,段正歧便站到许宁身后,燕树棠看了这个士官一眼,不以为意。他知道许宁现在的身份,出门总不会是一个人的。

    可想起这些,燕树棠也是叹了口气。

    “现下的局势,你不在金陵,而特地到苏州来找我,必定是有话要说。元谧,客套话无须多说,便请你直言吧。”

    许宁见惯了这些先生大家的直来直往,也开门见山道“我也正有此意。先生想必也知道,最近金陵发生的几件大事。”

    燕树棠点了点头,感慨地看向许宁“真是后生可畏啊。”

    许宁摇头道“我那算不得什么。不过今日来,却正是为此事来找先生。我想请先生,做金陵一案的律师。”

    燕树棠皱眉,道“你想让我为那名英国领事辩护”

    “怎么会”许宁失笑,“领事的辩护,他们早已经请了来自英国的大律师,哪需要我们。”

    “那你是”

    许宁突然站起身,向燕树棠拱手,正色道“我想请先生,做金陵数十万百姓的喉舌,为金陵无数百姓博取一个公道”

    燕树棠吃惊,连忙站起。

    “可我听说,这一次是作刑事案件审判,为何还要请我去做做那金陵百姓的律师”

    “没错。英领事所犯的累累罪行,不以刑法诛惩不足为戒。”许宁苦笑道,“但是我也知道,即便我们的审判结果出来,顶多也只是将那几人驱逐出境,另选驻金陵领事。对于英国驻华大使馆来说,不过是再从他们国内换几个豺狼来吮吸我们的血肉,无足轻重。”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不看好许宁的原因。敌弱我强,弱小的中国根本没有惩罚强敌的能耐。不过许宁,并不甘心。

    他说“正因如此,我们才决定在刑事审判之外,另起一案。”

    “另起一案”燕树棠跟着他念。

    “我们要代表全金陵百姓,起诉英领事侵害他们权益,以此立民事案件,与英领馆对薄公堂”许宁道,“先生,自清末沈家本修律至今也有半个世纪了。然而新法是什么,它保护谁,在帮助谁避苦求乐,百姓们却还一无所知。西人的贤哲说,律法是维护社会公正的准绳。可是以前的中国只有王法,没有律法。现在的中国,只有洋人有权言法,而国人却还苦苦挣扎。先生”

    他说到激动处,道“难道这不是一个机会吗便让我们用西人的公正准绳,将他们的罪恶绳之以法要他们晓得,即便是用他们引以为傲的律法来对弈,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虫蚁我知道先生多年留学国外学习法律,知识渊博,特地来拜请先生。”

    “请您为金陵,不,为全国受苦的民众,做这千古一辩的第一人”许宁深深地弯下腰去。

    燕树棠却迟迟没有回话,过了好久,许宁才感到一双大手扶起自己,他一抬头便对上燕树棠微红的眼眶。

    “好,好”燕树棠颤动地道,“元谧,你很好。”

    长久以来,几乎没有人明白这些法学大家内心的煎熬。现代律法是智慧的凝结,不能说万无一失,却足以是维护最大多数人的最大正义的准绳。以往的中国,有刑而无法,有仇恨报复而没有克制与公正。自沈家本修律以来,大批的中国学者孜孜不倦的探索西方的律法,从他们的知识中学习了许多足以为戒的精华。然而清末修律戛然而止,大清亡了,新法的颁布也无疾而终。

    接着便是混战,混战,袁世凯,张作霖,各大军阀争权夺利,早就将律法践踏在脚下,为所欲为。有人叹乱世无法治,中国注定是不能走清明的法治路线,而是要靠人治和专权来统一了。然而人治和专权毕竟不能长久,仅仅一个领袖的英明,更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依据。可他们这些修习英美法系的学者,却总是郁郁不得志。

    然而今天,今天竟然有一个人告诉他,要他为苦难的百姓代言,与西人就律法与权利对薄公堂,扬法治风度

    他能不激动吗

    “我答应你。”燕树棠几乎是忍住热泪,道,“元谧啊元谧。若是你早生二十年,不,早生十年”

    “早生十年,也未必能做到什么。我有今天,还要仰仗我们将军的功劳。”许宁不着痕迹的看了身后的段正歧一眼,“燕先生,请放心准备当堂对峙的资料。至于其他外界的干扰,就有我们来一一为您解决。”

    站在二人身后的段正歧,看着这样信誓旦旦、充满信心的许宁,内心的爱意几乎满溢出来。张三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一直隐隐担心许宁的精神状态。然而,今天,段正歧明白了。

    先生终究还是先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人。

    第72章 争

    夜露深重,许宁与段正歧离开时,天边弦月已经高挂树梢。

    而等两人回到住宅时,已经凌晨了。留在据点里守卫的人马,一批是段正歧从南边带过来的,一批是许宁从金陵城里带出来的,两厢汇合之后,便聚在一起叙旧起来。有人谈起许宁在金陵的一系列行动,啧啧称叹道“许先生这真是好计谋,当初他设计抓出内奸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凡人”

    “废话,普通人能和我们将军在一块吗”

    几人正闲唠着,有人传令道“将军回来了”

    一群八卦的士官瞬间站直身体,军姿比挺地迎接两人回屋。

    段正歧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送来纸笔。这见了面却不能诉尽肝肠的感觉,可是折磨够他了。他有许多话想对许宁,也想听一听许宁的甜言蜜语。

    “说说吧,你这次来苏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没想到,许先生却是这么不解风情,上来就问正事。

    段正歧磨了磨牙,看了会许宁,直把对面的人看毛了,才开始动笔。许宁一瞬不漏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却自己猜想起来。

    南方的局势,自从佐派领军独立之后,就一直混沌不清,不过这几日,不知是不是佐佑两派私下有了什么交易,有缓和了一些。佑派的国民革命军继续在湖南战场,与当地的独立军阀作战。佐派的新革命军则是转战湖北,直接与吴佩孚直属派系交锋起来。而北边,吴张两人还在对付冯玉祥的余党,冯玉祥苟延残喘,有消息传来他正打算投靠革命军,一同倒戈针对吴奉军阀。

    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冯玉祥虽然今不如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他的加入必定是一股生力军。而现在冯玉祥就投靠佐派还是佑派是举棋不定,佐派必然要争取这一支力量,然而麻烦就麻烦在冯玉祥与段正歧是有旧仇的。

    许宁皱眉“难道他们准备卸磨杀驴,把你赶走,来换得冯玉祥支持”

    段正歧摇了摇头,佐派当然不至于如此短见。但是佑派或许会利用这一点,去说动冯玉祥投靠他们。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将手中的军力交给属下托管,配合佐派进击湖北战场,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他与佐派是赤诚的同盟,并不会因为前事旧怨而排挤新的归附者。

    “那现在湖北与浙江一带,又是谁在领兵”

    段正歧写了几个名字,许宁只认得丁一与姚二,其他领兵的将领并不熟悉。他抬头看向段正歧,心中感慨,现在段系在外征战的人马已经将近十万,是段系近一半的兵力。段正歧放心将自己麾下一半战力交由属下指挥,却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背叛或投敌,这份自信,或者说是用人不疑的态度,却是那些军阀中少有的。

    我会和你回金陵一趟。

    段正歧写。

    去祭拜张三。

    不,许宁又想,段正歧与那些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寻常人都只将属下当做棋子,而段正歧却把他们当成是兄弟人心都是肉做的,段正歧这样的态度,又怎能不让那些将领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呢。

    士为知己者死。许宁想了想,便愉悦地笑了起来,然而他眉毛舒展还未多久,又猝然夹紧在一起,不由弯下腰,轻轻按住腹部。旁边跟随他的士官见状,立马道“去将熬好的药送来”

    许宁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人说话了,他冷汗淋漓的捂着肚子,只觉得这一次的痛胜过之前任何一次。不知是不是连日来的忙碌,加重了病情,他正想对段正歧说,不要太担心,整个人却突然一轻。

    许宁这才发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向卧室走去。他顿时又羞又恼,道“放我下来,没事。”

    然而他实在痛极,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绵绵的,听在段正歧耳边正是轻飘飘毫无威胁,只是更惹他生气。许宁见他眉宇间好似动了一层寒霜,瞬间讪讪的也不敢说话了。

    卧室内。

    “先生这毛病,断断续续都快有一个月了。请了医生来看,医生说这病还是要靠调理,开了几副药方,还嘱咐先生多休息,少操心。”

    一旁侯立的士官,在段正歧的威压下,一五一十地道。

    按时吃药,少操心

    段正歧冷冷看了许宁一眼,看他今天这模样,就知道按时吃药基本都是天方异谈,少操心也根本不可能。他见许宁躺在唇上,满脸惨败,脸上还有刚喝完苦药的愁眉苦脸,顿时气得就想骂人。

    然而,罪魁祸首他打野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憋了一肚子火气。

    许宁见状,连忙示意屋内的士官全都离开,以免殃及池鱼。然而他坐在床上,由段正歧跟个门神使得黑着脸盯着自己,也是很不自在。

    这时候该怎么办许宁眼眉一转,突然捂着肚子,轻轻哼了一声。

    段正歧顿时紧张,连忙凑了上去。他半跪在许宁床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他是痛的厉害了,还是怎么了。想要去医生,又想起医生早已经开了药方,只是这人自己老是不记得喝,心里是既急又气。

    他突然站起身来,脱下靴子,又对着许宁开始脱衣裳。

    许宁嘴巴愣愣张大,一时之间连装病都忘了。这、这段小狗想要做什么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现在是个病人啊

    段正歧却已经两三下脱去外衣,他一只腿跪在床上,左手撑着床面,右手抬起许宁的下巴,俯身就吻了上去。两人唇舌交缠,段正歧更是用力舔遍许宁口腔内每一寸,直到把那苦味全舔干净了,他才松开手,稍微退了一些。

    这一退,就看到许宁傻愣愣的模样,好像黄花闺女看着登徒子似的,段正歧勾起唇角,自己也上了床,把许宁搂在自己怀里,他从后面整个环住人,一只手向许宁身下伸去。

    “等等”许宁真急了,“不行,现在”

    他却一愣,因为那只大手并未逾距,而是按在他的腹部,给他轻轻揉了起来。段正歧正是年轻气盛肝火旺,他的体温通过两人相贴的皮肤传来,竟一时也给许宁缓解了疼痛。

    许宁一愣,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他头一次,生出要往一个地洞里钻的想法来。

    段正歧却是心情正好,他在许宁头顶发旋上轻了轻,一边帮许宁按着肚子,一边轻轻地晃动着肚子。床上温暖,身后是心爱人的体温,许宁困意渐渐上涌,临入梦前却又好笑地想到,段小狗这是把自己当孩子在哄了吗

    也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时候掉了一个个儿的。

    许宁已经安稳地睡去了,呼吸平稳,胸膛一起一伏。段正歧静静地看着他,收回了按在他腹部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直到这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全然褪去,换做一副深重的模样。

    他其实,并没有全部对许宁说实话,虽然也并没有说谎,但是段正歧这一次来苏州,却不仅仅是为了成全冯玉祥投靠佐派一事。

    他说他不是为许宁而来,其实也是假的。

    大概在三日之前,段正歧收到消息。金陵着的那户人家,前几日偷偷跑出了一名小厮,虽然后来又抓回来了,但是段正歧总是不大放心,便决定亲自过来一趟。他至今还没有告诉许宁为何那日回金陵,会突然去逮捕一群不相干的人士。其实错了,那些人并不是不相干,而是相干到让段正歧觉得害怕。自从在杭县打探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后,段正歧就一直在暗中调查许家往事,越是调查他越是心惊。

    回金陵那一次,他背着许宁与槐叔彻夜长谈了一番,之后两人共同做下决定,这件事情绝不能让许宁知晓,至少现在不能。他心爱的人好不容易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走到台前做着别人都不敢做的事,实现自己的报复,段正歧不愿意让旧日的阴影再成为许宁的隐患。

    想起这许多事,他的眸子沉静如水,却也深沃如渊,他悄悄在许宁脸上落下一吻,心下已经决定要化作这世上最牢固的城墙,将许宁牢牢地守在自己怀中。

    第二日,许宁一早起来,却没有看到段正歧的身影。

    他抚着身旁的床单,感觉不到余温,心想这人一大早究竟去哪了,难不成回南边去了正这么想着,一名贴身的侍卫官敲门走了进来,一见许宁醒了,脸上便挂起笑意。

    “先生,你可醒了。将军在楼下等了好久,准备给您送上一份惊喜呢。”

    惊喜

    许宁糊里糊涂地起身,不知段正歧这又在卖什么关子。他走出卧室,果然见段正歧已好整以暇地坐着,见了他,招了招手。

    许宁好笑道“一大清早的,究竟要做什么,你”他看见段正歧下手坐着的一个人,“这是谁”

    这是一个陌生人,也是一个年轻人。看模样和比许宁还小几岁,看穿着却有几分狼狈。他似乎是被人不情不愿地按在椅子上坐着,见许宁看过来,便狠狠瞪了一眼。

    段正歧握着许宁的手,没有回答,倒是旁边一名士官替他们将军答道“先生,这还能是谁。这就是您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人啊。”

    心心念念许宁偷偷看了段正歧一眼,在段小狗面前说这种话还不挨揍,反倒像是被默认了似的,真是千古奇谭。他突然好奇,这不知名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自己心心念念。

    须臾,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莫不是”

    许宁惊喜地看过去“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年轻人不耐地哼了一声。

    第73章 雷

    温袭,德国罗斯托克大学船舶制造专业硕士,师从德国有名的船舶大师,在读期间就跟随老师跟进过新的军用舰设计图。

    然而这样一个人才,三个月前却突然在德国失踪,了无踪影。

    许宁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千里之外的苏州,他转身向段正歧看去,段正歧捏了捏许宁的手心。

    旁边的士官道“我们是在杭县遇到的温先生,当时他被孙传芳的部下关押在城中,将军把他解救出来,后来才得知了他的身份。”

    温袭不满道“什么解救,你们把我强行带到这里来,和那些强盗土匪又有什么不同不照样没询问过我的意愿么”

    许宁轻瞪了段正歧一眼,对这位年轻的天才致歉道“抱歉,是我们有失礼数,怠慢了先生。为了弥补亏欠,不如让我们亲自将先生护送回家乡,让先生与家人团聚。”

    温袭一愣“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许宁哭笑不得,难道他觉得自己应该强硬一点,再监禁他一次比较好他挑眉正想说些什么,温袭忙道“不,不用了,我暂时不能嗯,不想回家。”

    他面有难色,许宁又想到他出现在杭县的事,就知道失踪一事必有,便也不强求。左右温袭现在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结下善缘,以后未必也不能成事。许宁正这么想着,却又听那温袭问

    “我看你们又是将军,又是先生称呼的,必然是有自己势力,倒也不像是奉张那样的胡作非为,你们是什么人”

    许宁微微一笑。

    “在下许宁,这位是我们家将军,姓段。先生博识,或许曾听闻过将军的”

    “许宁”谁知那温袭突然跳起来,打断他,双眼发亮地道,“原来你就是许宁。这些天说书先生说的拳打上海青帮,脚踢金陵租界的大英雄,就是你”

    许宁神情一愣,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外号。

    温袭却走上前来,兴奋地欲抓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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