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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往事 第2节

作者:羽尘 字数:21496 更新:2021-12-20 12:45:54

    太平世道却不太平。

    民国十九年五月,由国民政府的裁军问题为引,国民党政权以汪精卫为首,联合反共西山会议派和国民党军阀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张发奎,合取,在河南、山东、安徽等地相继爆发了新军阀之间的混战。

    天津处于华北,不沾战事,但毕竟是党派内战,多少还是引得人心惶惶。老百姓是真怕了,从八国联军那会儿起,到了如今都民国十九了,这仗一打就是就打了三十年,半辈子的时间都在颠沛流离的战乱中辗转。

    一百条大黄鱼在黄尘铺没了踪影,沈元钊的灵堂,来上香吊唁的人寥寥无几,平日里沈老爷长沈老爷短的朋友,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沈家失了钱银,死了当家,那些小商贾便都趁机压价。沈熙平气不过,跟他们断约,从此不做他们的生意。

    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太多,雪中送碳的人太少。

    若能笑着和仇人称兄道弟,还有什么事是硬不下心肠的。

    沈熙平年里备了厚礼去了阎四海的家里拜年,以五万大洋的租金跟他签了一年的约,沈家的船除了阎四海的货,别家的一概不运。开春后,沈熙平又和东印度公司代理莱特签了约,以三万大洋入股奉京铁路和京沪铁路,自此,沈家成了整个天津卫最大的水陆泊运商。

    天津的钢厂和纱厂被沈熙觉打理的井井有条,三月又买下了城郊的一块地,沈家的第三间纱厂也在月前开张了。生意自是不必说,人情上的往来也成了沈熙觉驾轻就熟的功夫,几乎整个天津的军政两界要员手里都有沈家产业的干股,或送,或半买半送。

    不过一年光景,沈家成了天津卫商界数一数二的大商贾,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人,如今又都攀附了上来,他们俩兄弟都笑脸相迎,沈熙平和沈熙觉都太清楚什么叫生意人了。

    “这是两成干股的契权书。”

    许朋韬从沈熙觉手里接过契权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沈熙觉送完契权书,在师部的天井里看见了顾廷聿在正廊边抽烟,一见沈熙觉从许朋韬的办公室里出来,便迎了上来。

    “刘副官说你找我。”

    “可不找你么。”沈熙觉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顾廷聿,“上个月我去了太原,没来得急给你,现在补上。”

    顾廷聿狐疑的打了盒子,一块手表,不由的笑了起来,“不用了吧。”

    “许太太给你过生日,我人没到,礼不能不到。不然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说着,沈熙觉从顾廷聿兜里拿了烟盒,取了一根,顾廷聿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帮他点上了,自己也又点了一根儿,两人站在师部外边的车边聊了起来。

    “对了,明天来我家一趟。”

    “什么事儿”

    沈熙觉叹了一口气,故意抱怨道“许太太托我给你找宅子。”

    顾廷聿听的一头雾水,“找宅子我在师部住的挺好的,找什么宅子”

    顾廷聿的老实劲儿,沈熙觉是知道的,有的时候他的一根筋到真是让沈熙觉哭笑不得。

    “你一个参谋长,一直住师部也不合适啊。更何况,以后娶了太太,还住师部里”

    顾廷聿明白了,许夫人是要让他准备宅子,逼他结婚。之前,许夫人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给他,让他约沈芸妆出去,可都他推了。其实顾廷聿也没想结婚,一来他是个军人,现在政府内战不断,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师就会被调去前线,二来他是真不会和那些小姐们相处。

    “将来有了太太,也可以住眷村吗。”

    沈熙觉对顾廷聿的耿直是服气了,笑道“我的顾大参谋长。你一个参谋长娶了太太,把家安在眷村里,像话吗。”

    其实顾廷聿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到真也没想的那么长远。转眼看着沈熙觉,不知是不是多心了,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眼睛里多了很多心事。

    “你,没事儿了吧”

    顾廷聿小心的问着,沈家这半年多来的事事非非他也有耳闻,忙他是帮不上,关心又怕给他们添乱,偶尔被许夫人拉去和沈芸妆见面,也只能向她问问沈家的近况。

    沈熙觉低眉笑了笑,拍了拍顾廷聿,“有心。都过去了。”

    淡然的一句,其中的辛苦只有说的人知道,顾廷聿自问体会不出,只希望真的都过去了才好。

    “周末有空吗”

    “想请我吃饭啊”

    顾廷聿也拿沈熙觉没辙,嘴皮子没他利索,心眼儿也没他转的快,一张嘴就被他猜的透透的。“你送我这么贵的表,我不回请你一顿,不也显得我小气么。”

    “行。不算白吃你的。”

    “那周末你来接我,我请你去军官俱乐部吃饭。顺便跟冯旅长他们打桥牌。”

    沈熙觉嫌弃的皱起的眉头,“顾廷聿,你不做生意真埋没你了。我从城里开车来接你,再回城里吃饭打牌,吃你一顿饭可真不容易。唉是不是打完牌我还得送你回来啊。”

    顾廷聿噗的笑出了声,其实到也没想这么多,只是他这个规矩人,不想开着师部里的车做私事,所以就顺嘴这么一说。

    说起来顾廷聿和沈熙觉熟络起来是从黄埔尘之后,沈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顾廷聿偶尔进城办事便会沈家拜访一下,日子久了来往的就便频繁了。有时顾廷聿还会邀沈熙觉一起到军官俱乐部打桥牌,以前他觉得沈熙觉一个生意人会计算,没想到他打起牌来却是直来直往。

    想来到也怪。顾廷聿平日里不是个话多的人,跟长官也好,对部下也好,说起话来都有板有眼的,可是不知为何,跟沈熙觉在一块儿的时候,还能开一两个玩笑。

    别过顾廷聿,沈熙觉坐在回城的车里,疲惫的沉了一口气。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厌恶生意人,现在终是明白了,那些背信弃义,那些趋炎附势,脏透了的人心。

    欢场无情,赌场无义。那生意场里呢,无情无义。

    生逢乱世,谁能比谁清高。

    入了冬,天津就开始时隔三差五的下雪。

    一辆黑色雪弗兰停在了长寿里的一栋小宅子前,司机下了车抬头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儿门开了,打门里走出一个穿着薄夹袄的女人,领口都没扣周整。女人把门外的两个男人领进了门,末了还朝门外张望了两眼才关上门。

    “人在里头。刚睡下。”

    敲门的男人从包里取出了三条小黄鱼交给了女人,那女人拿牙咬了咬差点笑出声。

    “记得教你的话吧。”

    “记得记得。”

    男人摆了摆手,女人便转身往偏耳房去了。男人从包里取出了一条麻绳,递给了和他一起来的男人手里,两人一同往主屋去了。

    77师的冯经年和何铖两位旅长是师部里出了名会玩儿的,常和顾廷聿打桥牌。今年他俩在军官俱乐部搞了个尾牙宴,向许师长请了笔款子,邀了不当职的军官来吃吃喝喝,热闹热闹。

    顾廷聿是不爱凑热闹的人,可是冯旅长非拉着他去,为了这,何旅长还特意请了沈熙觉,凑了一桌。

    “你还真给他俩面子,说来就来。”

    沈熙觉和顾廷聿坐对家,一边看牌,一边说道“他俩摆明了就是来赚外快的。想必是两位太太钱银管的紧,自己平日花销又多,可不得从我们这儿捞点儿么。”

    冯旅长和何旅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顾廷聿这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俩这么喜欢找他和沈熙觉打牌,合着自己就是一冤大头。

    “唉,你知道,你还来”顾廷聿也是没脾气了。

    “参谋长,我们哪能这么黑心呢,这不陪您乐一乐,顺便赢点儿小钱。”

    沈熙觉也不帮顾廷聿的腔,反正帮冯、何两位旅长说起了话,“我的参谋长,你官儿比他俩大,俸饷比他俩多,花销少,又没太太。他俩坑你点儿就坑你点呗,可怜的是我,陪着你一块儿输钱。唉,要不你把我输的也给包圆儿算了,反正你有钱。”

    “你到底是不是我对家。”顾廷聿说着,叫了牌,继续又说道“我再有钱也没你有钱啊。”

    包间正说的热闹,外边儿也一下子闹了起来,刘副官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参谋长。警察局的吴局长要找沈先生。”

    “找我”

    不但沈熙觉问,顾廷聿和冯、何两位旅长也是一脸疑惑。

    “问他什么事儿了吗”

    刘副官对顾廷聿点了点头,“阎四海死了。吴局长想请沈先生去局子里一趟。”

    顾廷聿一下子拉下脸来,皱头眉头把手里的牌甩在了桌上。

    何旅长大声的冲门口喊道“死了个阎四海找沈先生做什么”

    警察局稽查队先去的沈家,沈熙平早上去了北平,沈熙觉傍晚出了门,问了周管事说是来了军官俱乐部。这军官俱乐部不是一般地方,军大一级,不是一个地方警察局能得罪的,吴局长这才亲自来请沈熙觉。

    吴局长在外头听的清楚,陪着笑探头进了包间,顾廷聿、冯经年、何铖一个都没给他好脸,他赶紧的赔不是,“呦,看我这儿寸劲儿,给几位赔个不是先。沈少爷,麻烦你跟我回趟局子。阎四海被人杀了,死在长寿里他一个姘头家里。”

    沈熙觉笑了笑向顾廷聿和两位旅长摇了摇头,让他们别发火。放下手里的牌,转头对吴局长和气的说道“劳烦吴局长来一趟,我穿个外套,这就跟您去一趟。”

    “三位,这牌改日再打。我做东。”

    沈熙觉摆明了是安抚他们,两边闹起来谁都不好看,军警不和打的是两边的脸,谁也落不下好处,息事宁人才是正理。

    “刘副官,开车,我送沈先生去警局。”

    顾廷聿说着起身陪沈熙觉一起去警局了。

    吴局长的办公室里,顾廷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把卷宗粗略看了一遍往桌上一撂,“吴局长,这阎四海死在自己姘头家里,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顾参谋长,你没瞧见他是被麻绳勒死的吗”

    “看见了,怎么的是。沈老爷也是被麻绳勒死的,你是想说这事儿吧。”顾廷聿向来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到也不是故意呛谁。

    吴局长在官场里打转二十几年了,他一眼就把顾廷聿看了个透,到也不讨厌像他这样直肠子的人。“我不怕跟您说句明白话。沈家那两兄弟,没那么简单。沈老爷子怎么死的,明眼人看了就明白,那是就是阎四海下的手,就是要他们沈家家破人亡。他们哥儿俩能跟仇人坐在一张桌上谈买卖,那是什么心肠。”

    顾廷聿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查案是警察局的事,他这个驻军参谋长插手就是越权,说到哪都没理,所以他也不跟吴局长较劲了。

    “案子您查着。我就在局里等着,什么时候查明白了,我带人走。”

    吴局长看他是铁了心不会自己回去了,索性也不管了。让看守只要别让顾廷聿把沈熙觉带走,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折腾了一阵子,沈熙觉先被拘在了拘留室,夜已深了,窗外飘起了雪,透风的窗,透风的铁栏门,拘留室里冷的像冰窖似的。

    顾廷聿嫌拘留室里的被子脏,于是从车后备箱里取了两张军用羊毛毯子,又让刘副官跟看守要了几张被子和三个火盆,一股脑的搬进了拘留室。不到一刻钟,刘副官又买了一壶酒和一包炒栗子回来,顾廷聿让他先去沈家报个平安,再回师部,临走还让他明天一早带上早点来。沈熙觉被他弄的哭笑不得,这哪里拘留,分明就是来这儿宿营来了。

    顾廷聿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把两条毯子给沈熙觉让他披上,然后又拿起一张被子堵上了铁窗,铁栏门外边的过堂风透着寒气,便把剩下的全都铺在了墙角避风的一块儿地上,又把三个火炉全都围到了沈熙觉身边,都弄妥了才坐到了火盆边,剥起栗子来。

    “你这是烤火呢,还是烤我呢”沈熙觉说着把顾廷聿拉到了身边坐下,把一条毯子塞给了他,伸手把火盆往他身边推了推,“你说你吧,何苦为难人家吴局长。”

    顾廷聿剥了个栗子放到沈熙觉手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没为难他。我就是来陪你解闷儿。”说着话,又剥了几个栗子往他手里放。

    “你就这么相信我”

    “阎四海死那会儿,你不跟我们打牌呢吗。”顾廷聿边剥栗子边说,眼中没有半点怀疑。

    沈熙觉两只手捧着剥好的栗子,看着他反问道“不用亲自动手,也能杀人,不是么。”

    “杀人没那么容易。就算在战场上,就算是敌人,就算不是亲手杀的,那每一张脸,过多少年都不会忘。” 顾廷聿说的轻描淡写,可听来便知道有多少难以为外人道的无奈在其中。

    “觉得难,是因为你是好人。 ”

    “你也是好人。”顾廷聿诚然的看着沈熙觉。

    “你怎么知道”

    “你是我对家呀。”

    沈熙觉笑了起来,双手捧着的栗子已经堆成小山了,他用胳臂碰了碰顾廷聿让他别剥了,然后把手里的栗子分了一多半给他,两人并排烤着火,吃着栗子,喝着酒。

    闲来无事,聊起了家常,从儿时玩泥巴说到读书进讲武堂,又从在奉天当了兵怎么跟了胡大帅,顾廷聿活在现在就没说过这么多话,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剥好栗子就往沈熙觉手里放,却半个字也没问阎四海的事。

    时不时从缝隙里飘进来的细雪,还没落地便已经化了,带着响哨的过堂风,还没吹过来便也被火盆里的热气驱散了。

    一夜看来很长,说来却很短。

    天色微明,炉子里的火已经只剩零星,酒也喝完了。不知什么时候,沈熙觉靠着墙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几个剥好了的栗子。顾廷聿伸手帮他拉了拉肩头披着毯子,轻轻地把炉子往他身边推了推,也靠在墙上微微合了合眼。

    刘副官带着早点来给他俩,还没来得急吃,吴局长就来了。

    原是阎四海的姘头招了实情,她男人跑船回来发现她和阎四海的,顺手拿了麻绳把阎四海勒死了,然后她男人也跑了。

    吴局长送沈熙觉走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这案子里头有什么猫腻儿,他是看的透透,既然案子有了真凶,他也就不去捅破这窗户纸了。

    出了警察局,黑色的雪弗兰停在门外,沈熙平从车上下来,他一早回到家就听说了,于是转头就来警局接人来了。顾廷聿见沈家的人来,他便和刘副官回师部了。

    回到沈家,沈熙觉换了身衣服,给太太请了个早,陪沈芸妆吃过早饭,就去祠堂了。

    沈熙平已经在祠堂里等着他了,兄弟俩都穿着深色的长衫,合了祠堂的门,沈熙平点了两柱香,递了一柱给沈熙觉。

    “手没事儿吧。”看到沈熙平虎口上的扯伤,沈熙觉关切的问道。

    沈熙平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一同跪在牌位前。

    “今天,儿子才有脸给您上香。”沈熙平挺直了腰板说道。

    沈熙觉看了看身边的大哥,转头对父亲的牌位说道“您可以安息了。”

    说完,磕了三个响头,兄弟俩给父亲的牌位上了香。

    、五

    顾廷聿父亲已逝,母亲在奉天老家。

    顾家世代吃的是大清朝的俸禄,做的是大清朝的官,他少时离家参加革命军,父母不准。他要去当推翻了大清朝的革命军,父母训斥他这是离经叛道数典忘宗,将他赶出了家门,从此顾廷聿便与家中断了联系,直到父亲逝去,他才回过一次家。

    顾廷聿的母亲本家姓柳,祖父原为大学士,自小家教甚严,所以对顾廷聿的管教也相当的严谨,自儿子离家,她便不许他再进家门,为父亲奔丧的第二天,柳氏便又把顾廷聿赶出了家门。

    “日后我走了。你不必回来。”淡然一句。

    这是柳氏交代儿子的最后一句话。

    语不伤人,话却伤人。

    这一年的九月,顾廷聿向师部告假回了趟奉天,刚到奉天沈熙觉已经在火车站等他了。半个月前,沈熙觉到奉天处理铁路的期权,顾廷聿来之前沈芸妆已经发了电报给他。

    久别故家,如今归来却物是人非,走进灰旧的大门,青灰的院墙,墨黑的房瓦,廊柱已经退了色,堂檐上的匾额也没了往日的鲜亮。

    顾廷聿给父母亲的灵位上了香,如母亲生前说的那样,她到入土前都没再见过儿子的面。

    沈熙觉一路随着他,从前厅到后院。顾家的老宅已经荒废了大半,只有顾母住的后院还算打理的不错,青石的二层雕花楼,小院园种着一棵老榆树,枝叶茂盛,正对着雕花楼的院门。

    “真打算卖了这宅子”

    “人都不在了,留着宅子又有什么意思。”

    顾廷聿叹了口气,收了收感伤,转头对沈熙觉笑道,“一直都是我到你家里去作客,这回我做个东。”

    沈熙觉故意四下看了个遍,笑着问,“做东你家里原本就两个老妈子,刚刚你才给她们养老钱,让她们回老家去了,现在这儿只有我俩了,你还做什么东难不成你要做饭,请我客”

    “我还就有这本事。”

    顾廷聿的自信满满反到让沈熙觉皱起了眉头,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他。顾廷聿利索的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像要要露一手的样子。

    “走,和面去。”

    “啊你说真的啊”

    厨房的老灶还是热的,看来早上升过火,顾廷聿从柴房抱了些干柴,引了火丢进灶膛,又是煽火又是吹气儿的,好一阵忙,这灶还真被他给点着了。

    “瞧见没,着了。”顾廷聿洋洋得意的指着火,却不知他早被熏的两眼发红,一脸黑灰了。

    沈熙觉抱着肩靠着门边看着,也不知该笑他那一脸灰,还是替他的笨手笨脚着急。

    “我去买点儿酒。”

    顾廷聿那明显是要让他来打下手的架式,沈熙觉赶忙找借口溜。

    那天的晚饭是一人一碗煮烂了的面条,和一碗从陈菜坛底夹出来的咸菜,不怎么顺口的粗洒,半斤酱咸了的牛腱子肉。

    “你这东做的,真是。”沈熙觉嫌弃的挑了挑那碗烂烂乎乎的面条。

    顾廷聿不服气的扒拉了几口,配着咸菜吃了起来,一副满足的样子。“这就是地道的奉天口味。”

    “我怎么记得地道的奉天口味儿是白肉血肠,烤牛肉和吊炉饼呢”

    沈熙觉是明知故问,顾廷聿也只道他这个东做的非常失败,更知道沈熙觉是在变着方儿的劝他别在老宅住,空院子住起来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放下筷子,顾廷聿眼中透着惆怅,环顾整个小院,除了那棵老榆树,所有记得的都不见了。

    儿时父亲在院子里打拳,母亲坐在雕花楼的小厅里,正对着院门一边做针织,一边看着父亲打拳。时间总是走的太多,快的让人还来不急做点儿什么,就已经连机会也没有了。

    “真是一个句话,一个字都没留下啊。”

    顾廷聿的眼睛湿湿的,那坛子咸菜可能是唯一母亲和他之间的联系了,平时母亲也是就着这口咸菜配着白粥,是不是还怨他,是不是也会想见见他呢。

    沈熙觉默默的给他倒了一杯酒,塞进他手里,跟他碰了个杯仰头干了,夹了一口咸菜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条来。

    酒喝光了,大半都是顾廷聿自斟自饮的,沈熙觉也不劝他,只是旁边一句话也不说的陪着,一切都静默着,只有那仅剩的几声知了声,还时不时的响过。

    阳台边,月光柔和,所有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朦胧。

    吐出的烟浮在空中,缓缓散掉,然后又是一口,沈熙觉像个嬉戏的孩子,一边吹吐着烟雾,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它们散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顾廷聿背靠在阳台上,手里夹着半截烟,侧过脸看着他,看着烟从他的唇间吐出,看着他舌尖不经意的扫过唇角。

    顾廷聿出神的望着他眼眸剪水沉着月色,那笼在烟雾中的侧脸,那微扬含笑的嘴角,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迎了上去,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还未吐尽的烟在两人的唇间缭绕。

    沈熙觉受了惊睁大了双眼,指尖的香烟掉落,溅起了点点星火,他仰身后退未及半步,顾廷聿却又向他近了一步,双手拥住他的肩头,吻的更加深沉了。

    脑中空白一片,两唇缱绻难分,气息像着了火一样滚烫,结束了这长长的一吻,顾廷聿缓缓移开,四目相视,彼此都有些不知所从,起伏的胸膛牵动着肩膀、胳臂、手指。

    周围静的可怕,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沈熙觉微蹙眉头,唇齿微颤,轻轻沾上了顾廷聿的嘴唇,倾泻出嘴角的笑容融化了羞怯,烟丝的苦味在彼此的齿间流转。

    秋夜风凉,撩拨着满树油绿,沙沙作响。

    顾廷聿从来不知道时间能如此柔软,仿佛能感觉到每一分钟的流动都像丝缎滑过皮肤,久久缠绕在心中,眼睛像映着星月的湖水,同时也映着彼此的影子,耳鬓厮磨间的吻是烙在心里的印记,每一次都滚烫疼痛。

    一切只是顺其自然,也许只是趁着酒意的一夜,但也许也会盼着不只是一夜,又或者谁也没敢想还有以后。

    暖暖的秋阳洒了满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顾廷聿愣愣的看了看床边,曾经有人睡过的痕迹那么明显,房里却不见沈熙觉的影子,房门大敞,顾廷聿猛的清醒了,彻底清醒了。

    草草穿了衣服跑出房间,一楼的院门开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沈熙觉半夜从顾廷聿的床上爬起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赤着脚从楼上走到楼下,蜷在沙发上昏昏睡去了。

    眨开双眼,映进眼中的是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沈熙觉伸出手去触碰那双眼睛,冰冷的指尖才触到眼角已经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顾廷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我是喝了酒,可我绝对不是撒酒疯,最多是借酒壮胆儿。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不说话也行,我我”顾廷聿极力的想要说清楚他的感觉,说清楚他对沈熙觉的感情,可是却越想说越说不清,脑子里连半个词也蹦不出来。

    沈熙觉挪了挪身子,靠在沙发上,懒懒的笑了起来,“你要真是撒酒疯,我能让你得逞么”

    那是绷紧了弦在一瞬间松开的感觉,全身放松了下来,顾廷聿才终于笑了出来,伸手把沈熙觉揽起来拥进了怀里。

    “我以为你后悔了,生气了。”

    沈熙觉把下巴搁在顾廷聿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慰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明明是一个大人,一个果敢的军人,可却会这么的时惊时喜,还说出这么撒娇的话来。

    四年,不知从何时起渐行渐近,只是终于明白了的时候,已经深埋心中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了。

    而世间的事,若无关于他人,便会简单许多。

    每日的炊烟,总是煮成了疙瘩汤的面条,配着那坛剩咸菜,街上随便买的酱牛肉,满院的草越长越高,可住在这儿的两个人却能视而不见,就这么天天的腻在一起,坐在老榆下抽烟、闲聊,有时傻乐,有时亲吻。

    不知是舍不得离开,还是怕离开后就再不仅仅是彼此,他们总是回避着去提起一些人,一些事。

    奉天顾家老宅,唯有那棵老榆树静静的在一旁守着,若他记得,若他能说话,他又会怎么说这半个月的岁月呢。

    那是农历八月初七的晚上,年历上记得是9月18日。

    那天是一个开始,波澜纷乱的开始,一些暗涌向顾廷聿和沈熙觉袭来,最终他们不得不在这场波澜中,生生死死。

    虽然响声不算震耳,可还是惊动了城里的人。

    天还没亮,街上就开始戒严了,来来往往许多当兵的,顾廷聿觉得事情不对,便让沈熙觉先回城里的旅馆,他则往驻防营去了。

    沈熙觉在回旅馆的路上买了份报纸,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柳条湖附近日本人修筑的南满铁路被炸了,日本驻军直指是东北军所为,双方打了起来,铁路以北文官屯的日本兵向南袭击北大营,而后,驻扎在北大营和奉天的日本兵分南北两路,向东北军驻地北大营进攻。

    不安涌上了心头,沈熙觉赶紧往驻防营赶了过去,可是路上的路卡越来越多,不多时他已经被困在了城内了。沈熙觉马上调转车头,往东印度公司驶去。

    见到莱特之后,沈熙觉托他想想办法,可是没想到一切发生的太快,莱特还没打通电话,枪声已经骤然响起,城内一片混乱。莱特怕沈熙觉出去会有危险,于是强行把他留在了东印度公司办公室,枪炮声并没有持续很久,10点钟左右关东军攻占了奉天。

    北大营也仅仅是草草的对战了几个小时,便被关东军攻陷了。

    东北军在张将军“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的命令下,将奉天,将东北拱手送给了日本人。

    何其可笑,何其可耻。

    战事一起,想要找一个人,难过登天。北大营虽然没打几枪,可是也有死有伤,沈熙觉在旅馆里等了七八天,终于等不下去了,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莱特了。

    莱特还是算是个靠得住的人,生意上的事不含糊,唯利是图,可是也就因为这样反到更好收买,无非是钱,沈熙觉从来不觉得钱能解决的问题是问题。

    又过了几天,莱特终于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要找的人在关东军司令部。”

    那日,顾廷聿去了驻防营,刚到没多久关东军就打过来了,驻防营一开始还抵抗,可是北大营那边不知是谁来了个电话,驻防营便停火了。顾廷聿怎么说也是个上校参谋,他觉得一个驻防营他还是能调动得了,他是绝对不能就这么停火投降的,于是他便命令驻防营拼死抵抗,可没想到的是,他不是被关东军打败,而是被自己身后的同袍用枪顶着脑袋,缴了枪。

    “顾参谋长,咱们东北军可不归你们陆军管。”驻防营宋营长冷着一张脸,把顾廷聿押出了驻防营,交给了关东军。

    顾廷聿怎么也想不到,他向而往之的中华民国,军政也是如此不堪,东北军、西北军、滇军、湘军、粤军,谁也不买谁的账,到头来还是和北伐前的北洋政府一样,各占一方。之前汪、蒋在华中打的不可开交,现在东北军又把他这个陆军参谋长的枪缴了。

    他不由的想起了父亲在他离家投军时说的话,天下乌鸦一般黑,沙就是沙,永远握不成团。

    顾廷聿被进了关东军司令部。莱特带来的消息让沈熙觉无比沉重,那里可不是天津的警察局,想要把人弄出来,只怕不是花钱通通人情就能办得到的。

    在奉天,沈熙觉熟识的人只有顾廷聿和莱特,他一个商人想要跟关东军搭上关系实在不容易,于是沈熙觉想到了商会,日本人也组了商会,就是南满铁路的出资人,南满商会。

    沈熙觉发了电报回天津,先报了平安,也向许朋韬说了顾廷聿的情况,接着便是让沈熙平先汇一万大洋到奉天的账上,时局越乱,钱越有用。

    莱特托了几层关系,终于约到了南满商会的经理。

    顾廷聿已经被关起来十多天了,沈熙觉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只要人活着就好,想来他怎么也是个上校参谋长,关东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关着,视情况而定。

    沈熙觉跟着莱特一起到了南满商会,日式的庭园修剪的十分别致,会客室跟莱特的办公室很像,全一色的楠木家具,到没有像日本人常用的和式装修。

    来之前沈熙觉也稍稍了解一下这位安野经理,他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在美国留学数年,年纪轻轻就已经被委任为南满商会的经理。

    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桌上的红茶已经凉了,沈熙觉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这些小花招他太懂了,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反到显得很从容。

    又过一会儿,人声渐渐清晰,沈熙觉浅浅一笑,寻着人声望了过去,一个身着西服,带着金丝眼镜的人走进了会客室,比起身边的日本人,他的个头高了许多,身型挺拔,斯文英俊,眼中透着深深的狡猾和城府。

    “沈先生。”他笑着走了过来,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听不出半点蹩脚,“抱歉,来晚了。”

    沈熙觉向他还以礼貌的笑容,比起对方的狡猾,沈熙觉的笑容表现出了更的诚意,虽然他并未抱有太多的诚意。

    安野秀一落座,用眼神摒退了随从,转而打量起沈熙觉来。

    民国二十年,奉天南满商会。

    沈熙觉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成为蔓延在他生命中的一场毒疫。

    、六

    南满商会的花厅里,安野秀一给沈熙觉倒了一杯热茶。

    沈熙觉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不为别的,就只是想让安野帮忙,向关东军司令部求一个人情。

    “我不过是个商人,沈先生会不会太抬举我了。”

    “南满铁路上来来往往的,可都是军列。”

    安野秀一稍稍蹙眉,转而却又云淡风轻的笑了,重新细细打量起沈熙觉来。

    在中国经商也有些年头了,见过不少中国商人,唯利是图的有,高风亮节的有,精明老练的也有,可眼前的沈熙觉却哪一种都不是。他双眼澄明,看似诚意十足的来求助,却不输半点阵势,到好像早有准备。

    “不知,那位被扣的顾参谋长,和沈先生是何关系”

    “朋友。”

    安野秀一付之一笑,道了声,“喝茶。”

    在约见沈熙觉之前,他已经打听过整件事。被关东军司令部扣拿的顾廷聿,隶属于国民政府陆军部77师,其实到也不是什么大罪,只是在奉天北大营负隅顽抗,是被他们自己人缴了枪,扣进关东军司令部的,就算国民政府陆军部向关东军司令部要人,也要他们东北军和陆军把事儿捋顺了之后再说。

    沈熙觉请了东印度公司的莱特牵线,找到了他这里,安野秀一可不傻,就只朋友两个字就想把人要回去,只怕份量不够。

    “沈先生,你们中国人很重情义,我很敬佩。不过,这毕竟是军方的事,我实在很难帮得上忙。”

    沈熙觉早已预料到会如此,无论南满商会和关东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就看这个安野秀一的腔调和态度,就确定没有找错人。

    “安野先生。我们中国人讲礼尚往来,我既然来向您求助,自然不会空手来。”说着,沈熙觉从公事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安野秀一。

    安野秀一接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不动声色的看了起来,却只是一眼之下,他不由的眨大了双眼,猛的抬眼向沈熙觉确认。

    沈熙觉浅浅一笑,也道了声,“喝茶。”

    放下文件,安野秀一的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文件袋,这份文件对安野秀一,对南满商会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

    安野秀一不由的开始对沈熙觉刮目相看,虽然已经想到他不会空手而来,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拿出这个当筹码,实在是不得不佩服他的精明和深藏不露。

    沈熙觉交给安野秀一的是一份路权书。

    南满铁路早前是俄国人的铁路,后来被日本人占了,由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经营,一路延建直达朝鲜半岛,年初南满商会和美国中贸公司因为抚顺沙松岭的路权一事僵持不下,导至南满铁路延建遇阻至今。

    安野秀一做梦也想不到,沈熙觉居然拿到了沙松岭的路权书,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但就冲着自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也没能从美国人那里取得这张路权书来看,沈熙觉绝对不可小觑。

    安野秀一虽然十分看重沙松岭的路权,但他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收了礼救人和送人情救人,那可是两回事,更何况这个人情是给沈熙觉这样的人。

    “这份路权书对南满商会来说,确实是一份厚礼。可是关东军司令部,未必受用。”安野秀一说到这里,笑了笑,注视着沈熙觉再次问道“我再向沈先生确认一下,那位顾参谋长和沈先生是何关系”

    沈熙觉心中已经有数了,安野秀一一再向他寻问和顾廷聿的关系,用意已经很明显,他是要确定在这件事情上顾廷聿的份量是重过路权书的,他是既要拿到路权书,还要卖这个人情。

    贪得无厌。沈熙觉心中暗嗔。

    “实不相瞒,顾参谋长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本来只是一句应付的话,没想到却成了所有事情的祸端。

    “原来如此。”安野秀一露出了狡猾笑容。“容我多问一句,不知道什么时成完婚”

    沈熙觉心中咯噔一下,虽然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脑中已经有些许不祥的预感,便借故缓口道“因我父亲去逝,舍妹有大孝在身,三年之内不便婚嫁。而今顾参谋长的母亲又刚刚过逝,所以婚事恐怕要缓上一年半载才行。”

    安野秀一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人,沈熙觉可以确定,也不肯定这样的理由能不能搪塞过去。

    眼下形势多变,顾廷聿在关东军司令部的监牢里多关一天,就多一份危险,谁又能保证他能活着出来。许朋韬远在天津,层层上报,至今也没有回信。沈熙觉就算有再大的胆量,也不敢用他的命去赌,只要能把他救出来,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沈先生的诚意,我收下了。”安野秀一拍了拍那份路权书,笑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沈先生,请沈先生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沈熙觉点了点头,不急不缓,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其实也想到会是如此,但是沙松岭的路权放在那儿,不会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那我就先告辞了。两日后,我再来拜访。”

    两日。沈熙觉给安野秀一定了日子,万事都得有个交代,帮或不帮,拖着可不成。

    安野秀一笑着把沈熙觉送出了会客室。

    两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磨着心,沈熙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安野秀一不肯援手,那份沙松岭路权书就当是送他的帛金。而救顾廷聿的法子他会另想,南满商会这条路不通,那就只能直接寻关东军司令部了,当然,如果那么做,沈家势必就没法清清白白的做人了。

    两天后,还是南满商会的那间会客室,不同于前的是,这次静静等候的人是安野秀一。

    窗外秋叶金黄,窗内两个俊朗的男人相对而坐,一室茶香。

    “沈先生。我已经请求过关东军司令部的冈田大佐,他同意可以释放顾先生。”

    沈熙觉不动声色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淡淡的谢了一句。

    “不过。”安野秀一狡猾的笑着,话风一转,继续说道“沈先生,你也知道。奉天北大营一战,双方各有死伤。冈田大佐的意思是,他可以放沈先生的妹夫顾先生,但不能放枪杀关东军的顾参谋长。”

    放,只能放沈家的姑爷。

    不放,死的就是负隅顽抗的战俘。

    沈熙觉约是明白了,安野秀一根本是在逼迫沈熙觉就范,可是理由却牵强的可笑。

    “顾廷聿就是舍妹的未婚夫,就是沈家的姑爷。”

    “我当然相信。”安野秀一诚然的点了点头,“但是,冈田大佐要的是万无一失。”

    沈熙觉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缓声问道“那您要我们怎么证明”

    安野秀一笑了起来,“简单。据我所知奉天有顾先生的旧宅,不如就在这里完婚吧。我也好拿着顾先生和沈小姐的结婚证,向冈田大佐请批通行证,到时顾先生也就能平安的随您回天津了。”

    沈熙觉终于看清了安野秀一,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每一步的算计都设着埋伏,让人不进则死,进则无返。

    “沈先生,不用着急,您可以慢慢考虑。”

    听来是一句缓和的劝慰,却是一句催促和逼迫,关在监狱里的顾廷聿还能等多久。

    送走了沈熙觉之后,一个军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安野秀一对他微微一笑,请他入座,为他另倒了一杯茶。

    冈田律端坐在桌前,饶有兴趣等待着安野秀一的解释。

    “无论何时,经济都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我们大日本帝国要占领中国,绝对不仅仅是要占领他们的土地,贫瘠的国家再辽阔也没有价值。我们要建立的是一强大的帝国,需要的是强大的经济来支持我们的军队,支持我们完成大东亚共荣的鸿源。掌握经济的绝对不那些平民百姓,也不是那些成天彼此算计的政客,而是资本家,像沈家这样的资本家。”

    安野秀一神情沉着,眼镜后的眸子里满是盘算和计谋,如沈熙觉所料,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安野大佐,梅津将军果然对您很了解。他说过,您会是建立大东亚共荣的重要基柱。”

    冈田的夸赞,安野秀一也仅仅是淡然的一笑,他是学经济的,务实是他的原则,过份的夸赞并没有实质的意义。

    “您是战场上军人,您应该很清楚,对一个军人施恩,他并不会在战场上对我们有任何帮助。我必须要让沈家来接受这个人情,这样一来,我们才能确保,将来他会成为我们经济上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安野秀一远比他人所见的城府更深,而被他另眼相看的沈熙觉,却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长长的走廊,阴冷湿寒,耳边时不时响起的镣铐声撞击着心底,比起和安野秀一的虚与委蛇,沈熙觉更担心的是怎么说服顾廷聿。

    牢门被推了开来,浓重的霉味从里涌出来,冰冷而潮湿的牢房里没有半点阳光,只有一盏微亮的灯,顾廷聿抬手挡了挡门外忽然透进来的亮光,待牢门再次关上,他才看清来的人是沈熙觉。

    顾廷聿比半个月前憔悴了许多,瘦了很多,头发长了,胡子拉碴,更别提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他见沈熙觉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用手抹了抹脸,腼腆的笑了。

    绝对不能让他再留在这里。沈熙觉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坚决无比。

    “听我说。”沈熙觉先开了口,若不先开口他怕自己就会心软了。“事儿了结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顾廷聿不蠢也不傻,这儿是关东军司令部,不是天津,国民政府的陆军参谋长算个屁,连自己家的东北军都不买他的账,更何况是日本人。

    “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沈熙觉不知该把自己的眼神放在哪里,游移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不老我说我有钱么,这不就是花钱了事了么。走吧,这里味儿怪难闻的。”

    说着,沈熙觉拉着他便要走,顾廷聿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就这么僵在那儿。

    “你答应他们什么了告诉我。”

    顾廷聿不依不饶,这事他不问个清楚是不会罢休的,他得知道沈熙觉向日本人许诺了什么,他才能确定走或不走,走了之后沈熙觉得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告诉我。”

    “也没什么。”沈熙觉宽了宽心,迟早都要说的,说开了也好。“算是给了沈家面子。放了沈家姑爷。”

    顾廷聿的眉头揪在了一起,疑惑的看着沈熙觉,质问道“为什么给沈家面子你和日本人做了什么交易我怎么就成了沈家姑爷”

    “我们出去再说。好吗”沈熙觉不想在这牢里和他争执,这里太冷了,而顾廷聿只一件单衣,已经在这里关了半个多月。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走。”

    “我使了钱,送了人情,求了人。只有一个条件,从这儿放出去的必须是沈家的姑爷。”沈熙觉只要是认定的事,他就能狠得下心去做,不迟疑,不啰嗦。“从今儿起,你是你,我是我。之前的事,都忘掉。忘不掉也烂在心里。”

    “我如果不答应呢 ”顾廷聿冷冷的问道。

    “那你就是要逼死我。”沈熙觉眼神绝决。

    顾廷聿心头如遭重击,那些柔软的时光明明还在眼前,一转眼就成了生死离别的抉择。

    “你是一个师的参谋长,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你让别人怎么看你那些不可能的事,想了也是白想,何苦骗自己”沈熙觉如实说着他们俩个都曾经不敢去考虑的事。最终只能是一句凄然了结,“就当是喝醉了。荒唐了。”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怎么看,我不在乎。就算让我脱了这身军装,我也无所谓。 ”

    顾廷聿在做垂死的挣扎,但还是枉然,那些所谓伦常沈熙觉又何曾在乎过,他在乎的只有顾廷聿的性命,这是他唯一不会让步的。

    “我在乎。我在乎人言可畏。我在乎遭人白眼。”沈熙觉绝决的把顾廷聿唯一的稻草折断,然后给了他一根细弱的枝梢,“想想以后,我们还能同桌吃饭,一处聊聊家常。这不好吗 ”

    顾廷聿愣住了,盲目的说可以放弃一切,却并没有真正想过是否真的能承受其重,他终于明白,沈熙觉远比他所更难舍弃他们之间的那一点薄缘。

    只是,顾廷聿确定自己无法去爱沈芸妆,甚至任何人。

    “芸妆呢 ”

    “你会是个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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