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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然 第3节

作者:南淮有榆 字数:24998 更新:2021-12-20 12:43:10

    他小心的跨过满地的纸巾,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大家具。没翻到那些可疑的针筒,却看到了一堆的盗版影碟。光碟地上地下都铺了一堆,上面印着的封面和文字都极其恶俗,其中还夹杂着些是没有封面的,光秃秃的一张碟上歪七扭八的用黑笔写着几个字。澄然没看懂,却能猜出这里面会是些什么内容。

    他忍着恶心把光碟放回原位,又找了张纸擦了擦手。不过一顿,脑中蓦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摸走了几步,左看右看之下往房间尽头一拐,侧门有个简易的卫生间,连一根光秃秃的水管和裂了好几个角的洗手台,一个显然已经是用过的注射器就摆在洗手台上。

    澄然又蹲下来一看,洗手台底下还散着两个针管。他又疑又喜,喜的是这胖子果然是个瘾君子,疑的是该怎么把人揪出来才好。

    思索的功夫,澄然拿纸包了个针管,又翻窗户爬了出去。

    当晚蒋兆川回来,澄然先是高高兴兴的扑上去叫了他一番,等蒋兆川把他高高举起的时候,澄然才惊道“爸,门边那是什么”

    蒋兆川抱着澄然转了个身,就见门缝边上掉着一只脏兮兮的注射器。他略弯了弯腰,看了一会儿后表情一肃,“然然,这是哪来的”

    “不是爸爸带进来的吗”澄然不在意的晃着小腿,“好像是被门推进来的,我才看到。”

    就注射剂掉的那个角落,的确像是推门而入的时候不小心带进来的。蒋兆川“唔”了一声,拿脚掂着滚了一圈。澄然赶紧趁热打铁道“啊,外婆带我打预防针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爸,有人在我们门口打针吗,为什么不去医院啊”

    一提“打针”,蒋兆川脸上果然满是风雷。短短的一瞬又闪过好几道神色,是惊疑的,后怕的,转向澄然时又满是担忧。

    他终于咬牙切齿的一句,“好你个混账。”

    他连忙把澄然带回了房间,像害怕什么脏东西一样把门用力一带。他从澄然的手指开始细细的检查他身体的每一处,又不停的问,“你今天出门踩到什么没有,被扎到了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快说话,别让爸担心。”

    澄然心里甜丝丝的,他装傻卖乖已经练成了一把好手,反正摇头,“没有,我下午一直在家,我等爸爸回来。”

    蒋兆川还是不能放心,又拉着澄然看了一遍,尤其是脚底。澄然怕痒,脚心又被挠到,笑的他直在床上打滚。蒋兆川看他真的没事,也跟着笑了起来。

    “宝宝,你坐着别动,先别出来。”

    蒋兆川先去客厅把注射器收了起来,又把家里从上到下的打扫了一遍,唯恐哪里还落着一只针头,就会被澄然一脚踩到。

    他里外打扫了好几遍,等着澄然都快睡着了。蒋兆川从楼上看着院子里还亮着灯的杂货铺,一股恨意袭上心头。

    他逮过毒贩,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毒品害人不浅,如果不小心碰到这种被污染过的针头,极有可能会染上艾滋。除了他,还会有谁把这种东西丢在他家门口

    被夜风一吹,才把蒋兆川的戾气吹去三分。他深思是不是泄露了什么,正在调查他,他就对澄然下手。要是再晚一天,会不会发生什么

    “爸。”小孩脆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虑,澄然已经换了背心短裤,正拽着蒋兆川的裤腿打哈欠。

    蒋兆川抚着他的头,心里更是沉重。

    “宝宝,爸爸想了想,这几天”

    “我讨厌星期三。”澄然及时的打断他的话,苦着脸指着院子,“每到星期三就有大货车来拉东西,吵死了,睡都睡不好。”

    蒋兆川问“是给肖胖子的”

    “是啊,反正星期三的早上特别吵,所以我都记得。”

    蒋兆川一把把他抱了起来,“那今天是没睡好了,行了,爸带你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燃烧中二之魂吧澄然,爸爸看好你

    第11章 第十一章快跑

    从前澄然有段时间非常迷陈浩南。古惑仔火起来的时候他跟很多小少年一样都向往着热血激烈的黑帮争斗,还曾经逃课跑到台球厅里去认大哥,结果却被勒索,一群人在台球厅里打了一架。闹来了警察,传到了学校。这事的后续就是被蒋兆川按着屁股打了一顿,再被骂的狗血淋头,才让他暂时学乖了。

    如今虽是五岁的身,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仿佛又激发了他往日的正义情怀。他一点点搜集着肖胖子的情报,再辗转告诉蒋兆川。说来也怪,明明他这个年纪,说的任何话只会被当成童言稚语,蒋兆川却字字都听了进去。又放在心上,对肖胖子观察的格外认真。

    澄然这次可以肯定,蒋兆川对胖子的憎恨,是因为他想害自己的这个原因,而远远超过了社会公正。对此澄然可没觉得有半点愧疚,他去惹胖子本来只是想为朵朵出口气,可现在能让蒋兆川担心,才让澄然觉得心里发甜。

    他野心勃勃,又雄心壮志,他前十九年错过的,现在一定要一点点的再来过。

    看蒋兆川为他担心,就是其中一项。

    从九月初开始,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星期三。澄然和朵朵继续相处的磕磕绊绊,她忧心忡忡的表示,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去上小学了。她哭丧着脸,眼泪欲落不落的。仿佛离了父母,失去自由的日子近在眼前。

    这倒点醒了澄然,对,等到他七岁,他也该去上学了。他好不容易才脱离了中国式教育,难道要他从“1,2,3”重头开始学吗

    为了这点,两个心理年龄相差甚远的小朋友一应而和的同时愁眉。

    正在这时,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嚎叫,那声音伴着惊吓,甚是凄惨。还掺杂着好几道喝骂,留神一听,好像是几句,“老实点”,“不许动”

    澄然眼前一亮,忙跳下凳子往外跑。朵朵不知所以,也跟着跑了出去。

    院子里也刚好围满了看热闹的居民,澄然站在二楼,占尽了高的好处。他往下一看,闹事的地方果然是胖子的杂货铺。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守在周围,不稍片刻,就有三名人民警察扭着胖子走了出来。

    其中最高的那个,威武挺拔,连背影都充斥满压迫之气,浅蓝色的警服穿在他身上一板的正气。就是他扭着胖子的胳膊,微拢的五指比常人都要长出一截。澄然不禁伸长了脖子,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过于强烈,蒋兆川仿佛感觉到什么回头一望,俩人的目光一上一下的接个正着。澄然本能的想要挥手,却愣在当场,只能痴痴的看着他。

    蒋兆川对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似乎是让他安心,又像是叮嘱他不要光看热闹。接着就手腕一翻,压着鬼吼怪叫的肖胖子走出了院子。

    警笛声“滴呜滴呜”,悄无声息的来,风一阵的走。

    澄然呆呆的就地坐了下来,脸上还残着一点痴迷。他回过神来,马上甩了甩头。苦笑着想,没想到就算再来一次,在控制情感这方面他还是弱的不堪一击。

    那时蒋兆川应该就是察觉到他这种离经叛道的沉沦,才会一分分的,不漏声色的筹划了离开。

    幸好他现在还小,蒋兆川应该发觉不了什么。

    澄然垂下头,坐到腿也发麻了,底下围观的人都散了,才想起要回家。

    他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今天他爸抓了犯人,肯定会很晚才会回来。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消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尽都是挥之不去的记忆。他心慌又害怕,即便是顶着这具还不知世事的身体,唯恐还是怕露出了什么。蒋兆川的眼睛那么利,他总是能发觉到

    澄然在床上又翻又滚的折腾,他给蒋兆川留了灯,近十点的时候他终于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澄然马上翻身背对着门口,裹着半边被子假装闷头大睡。

    蒋兆川开了门进来,脚步有一刹那的停顿,似乎是不习惯澄然今天没有扑上来。然后他才意识到现在是几点,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澄然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蒋兆川洗漱完之后才进了房间,他一靠近床沿,澄然就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肯定是今天抓捕的行动成功,他们一伙人跑去庆功了。

    “然然,你睡了吗”

    澄然佯装着才醒过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爸,你回来了啊”

    蒋兆川喝酒喝的有点脸红,他见澄然醒了,高兴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捏,“宝宝,爸今天抓到了犯人,过几天可以拿一笔奖金。爸请个假,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澄然马上就来了精神,连装睡都忘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想出去玩。”

    蒋兆川拍了拍他的头,“你真是爸的福星,爸不止抓到了那个送货的,还顺着查到了他上面的人。爸本来一直没什么头绪,多亏你多看了几眼。”

    澄然瞬间就嘚瑟了,又往蒋兆川身上扑,“我很厉害吗,我是不是很厉害”

    蒋兆川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浓。

    澄然没想到还真帮他爸抓到了这个药头,更是乐的忘乎所以。而见蒋兆川半醉着,又大着胆子往他身上靠了靠。等到蒋兆川的呼吸平稳之后,就把头移到他的手臂上,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心里是说不出的平和。

    连抓了几个毒贩,蒋兆川虽然不是编制内员,但看他平时就表现不俗,这次领到了一项个人嘉许奖,奖金也是不错的一笔。蒋兆川就想到来了大半年,却都没有好好带澄然去玩过一次,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蒋兆川一句“请假”,却是不容易。他们局里刚顺藤摸瓜端了个毒贩窝,光是录口供签字都有得排队了。澄然本来满心欢喜的等,几个星期下来热情都被磨去了大半。而他不吵不闹,只是满脸委屈,蒋兆川每天都变着法的给他买零食。终于等有了假,也就一天。

    父子俩叫了辆车去中心区,澄然穿着倍有精神,满脸红光的跟在蒋兆川身边,依稀能从街道两旁找到日后的剪影。自从邓小平划分了经济特区后,鹏城发展的尤其快。当年的蒋兆川就是抓准机遇,从贸易买卖做起,一路扶摇直上。这个过程澄然没有参与过,那时他来的时候蒋兆川已经足够给他小康的生活。随着他长大,蒋兆川又换了赚钱的路子,外婆就开始告诫他,一定要看好他爸,看好他的钱,绝对不能让他再婚,再找个女人跟他分财产。

    为了这,澄然都不知跟他吵过多少次。如今他跟着蒋兆川,看着仿若褪色的街道,心里洋洋自得。这是个遍地黄金,随手可捞的时代,有他在蒋兆川身边,肯定能发展的更好。而且这次,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他跟着一起经历的。

    他心中高兴,“爸爸,你背我好不好”

    蒋兆川看他兴奋的神色,心里的惭愧越深,不假思索就俯下身,让澄然趴在他背上。

    澄然跟指点江山一样,不停的左探右看。他一心想吃冰淇淋,大喊“我要肯德基。”

    蒋兆川问“什么”

    澄然才想起来,好像第一家店都还没有开。

    澄然从前出去玩,都是跟同学朋友一起到处疯。他这会想了想,其实跟蒋兆川一起出去过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他嫌蒋兆川品位不好,买的东西平淡无奇,挑的电影冗长无趣,连选的餐厅都是那么沉闷,一点朝气都没有。父子俩难得出去逛一次街,他受不了了还会找借口提前溜,半路自己找乐子。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放下工作来陪他,结果又被他扔下的蒋兆川该怎么打发时间

    就好比这次一样,蒋兆川平时工作那么忙,他一定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可是他,总是挑三拣四,还以为唾手可得。

    他总说蒋兆川不爱他,其实自己伤他的次数也不少。

    澄然赶紧往嘴里扔了一颗糖,都化解不了那股酸涩。他一下子消沉起来,趴在蒋兆川肩头闷闷不语。

    他突然的安静让蒋兆川都不习惯了,掂了掂肩膀,“怎么了”

    “爸”澄然在过去和现在中拉扯,不由的问,“你那么忙,我还让你出来,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蒋兆川侧首看了他一眼,头顶蹭了蹭他的脸,“是爸没时间陪你才对。没听你李阿姨说,整个院里都找不到一个比你懂事的。”

    这几句话终于修补了一点澄然内疚的心,他用力环着蒋兆川的脖子,“以后我会陪爸爸的,换我陪你。”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看电影。

    蒋兆川笑的开怀,背着他继续逛街。澄然随手乱指,雄心壮志的,“爸,以后你会比那个人还有钱我们赚钱了买这里的房子”蒋兆川才终于开口道“安静点。”

    一直到路灯亮起,把俩人的影子渐拉渐长,澄然才舍得回去。回去的路上他嘴里舔着冰激凌,让蒋兆川单手抱着。再走一段路,前面就是筒子楼了。

    蒋兆川难得的喋喋不休,“飞机不要,小汽车也不要,怎么什么都不玩,想给爸省钱”

    澄然当然要应下这个好,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爸抓坏人好辛苦,钱要省着花。”

    蒋兆川刮了刮他的面皮,脚下忽而一顿,这顿足的时间很短,看起来就像被石子给绊了一下。但澄然注意到,蒋兆川脸上一直蔓着的笑意倏地沉了下去。

    他把澄然紧紧的抱了一下,而后慢慢松开,脚下速度不变,只低声在澄然耳边说“宝宝,爸爸跟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澄然不说话,但是点头附和。

    “爸累了,你下来自己跑,用力往前跑,看爸爸追不追得上你。”

    澄然按捺着神色去看他背后,那电线杆子后,臭气熏天的垃圾房旁,多出了好几双脚。

    第12章 第十二章血色

    澄然心里一个“噗通”,难道是小偷是劫匪可是看他爸这突然严肃的表情,肯定不至于是为了两个小毛贼。

    “宝宝,爸都抱了你一天了。有点累,你是男孩子,下来跑两步给爸爸看。”

    蒋兆川勾着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他们这一带治安不太好,不,应该说几乎没什么治安。澄然记得他们前面那栋楼里有个人就曾被高利贷逼债,那半个月里那家人门上天天被泼漆涂粪,还不时的来人威胁要烧房子,大半夜里的惨叫声都能传出三里远,始终也没个人来管。现在天虽然还没黑,但说有两个贼匪在跟踪他们,澄然觉得都是有可能的事。

    只是,他们现在看着也不像有钱人啊就算是小偷,总不至于成群的来抢

    电光火石间,澄然终于想到,那被抓的肖胖子,他爸立的功,都是因为毒贩。

    心里一片雪亮的同时,澄然也在发怵,他数不清那有几双脚,压着嗓子喊了一句,“爸”

    蒋兆川非常用力的看进他眼里,是要澄然牢牢记着,“爸都陪了你一天了,你就陪爸爸玩这一个游戏好不好”

    澄然两口把冰激凌吃完,从嘴到心都凉透了,他抱上去脸贴着蒋兆川的脸,也很用力,小孩的白嫩面皮被刺硬的短茬扎的一片通红,“我听爸爸的。”

    “爸累了,你下来走走。”

    蒋兆川声音一扬,把他放了下来,弯腰的同时声音极为沉肃,“慢慢走,到前面就跑,到我们楼里去,不要回头,爸马上就来。”

    澄然的脚步只顿了一下,收回眷恋的目光,马上就摇头晃脑的往前走。边走边跳边唱,十足一个调皮的小孩。

    背后的脚步声马上急促了起来,澄然忍着没有回头,当听到蒋兆川的一声低哼,他立刻迈开脚步,拔腿就往前跑。

    几团脚步声很快就混在了一起,那伙人几乎不说话,可短短的时间内,拳脚相交,硬骨着肉,甚至有利器破空的声音,暴虐的交织在耳边。澄然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往前冲,一看到灯光,他从来都没有觉得筒子楼是这么的安全过,边跑边用力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眼在发抖,被灌入口腔的风吹的热辣,“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他耳朵一动,背后是一道贴着他来的风动声。澄然抱头蹲下去,就地滚到了一边,让那踢出来的一脚给落了个空。

    澄然滚了一身泥灰,咬死了不回头,越发的放开喉咙喊起来,他隐隐听到蒋兆川的怒吼,更是把胸腔里全部的力气都激了出来。安静的小道一下子充斥满了撞击,打斗,尖叫,空气中都是可以嗅到的血腥暴戾。没有电影里热血喷张的枪械搏斗,但是这种环境,却能真正的煽动人血液里的危险杀伐。澄然“哇”的一声哭叫了出来,“爸爸”却只能往前跑,他必须要喊的惊动大人,他没办法跑回去,反而是成了真正的累赘。

    只要跑过前面那根灯柱,就能到筒子楼,澄然的大喊终于惊动了院里纳凉的人,居民们的交谈声叽叽喳喳,是真的有人往这边跑来了。只是他还来不及欢喜,前面的一根电线杆子旁猝然跳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见澄然,再看还是个小不点,也随着愣了一下。

    澄然匆匆一看,面前这人年纪也很轻,顶多也就十七八岁,是个头发剪的乱七八糟还染的五颜六色的小马仔。看他也是无措的样子,澄然猜他可能就是个被拉来凑数的马仔,只能在尽头堵堵人,吓唬吓唬已经被追的精神紧张的猎物。

    院子里的脚步和叫声已经接近了,澄然果断的大喊大叫,“在这里,快来人,救命”

    头发乱成鸡毛的马仔终于现出了慌乱,他的手在裤子口袋里握住了什么,感觉到从背后袭来的紧张感,反是兴奋的两眼通红。手一伸出来,掏出的是一把折叠刀。

    鸡毛头把刀在指间潇洒的转了一圈,说着还不太流利的客家话,“你爸爸断我们财路,我今天就宰了个你兔崽子。”

    这一听就是古惑仔初级学者说的话,澄然这个十级学者没憋住,“扑哧”笑了出来。一张脸又是灰又是泪,脏的像个泥娃,还有空取笑别人,“土包子。”

    鸡毛头大叫一声,举着刀就刺过来,澄然左躲右闪,用力往前跑。他还以为自己速度很快,没想到鸡毛头几步就追上了他,脚下使了个绊子,把澄然摔的往前一扑。

    他这一翻身,正好就看到了后面,蒋兆川正与那七八个人缠斗在一起。澄然看了一眼就心惊胆战,那几个人手上挥着的全是明晃晃的长砍刀,刀锋凌厉雪亮,那么多把并在一起简直要把这条路都照透了,刀子挥出的瞬间似乎还带着血光。蒋兆川一边要躲避着他们的武器,一边还要出手。他手臂上胳膊上都渗了血,那几个马仔追的脚下生风,两方都挂了不少彩。一见血他们的情绪尤为兴奋,开始又叫又喊,脏话连天,嘴里全是“死”字,要把蒋兆川往死里逼。蒋兆川堪堪一个侧身,一柄长刀就贴着他劈到了墙上,“嘣”的巨响,长刀都弯了一截。

    蒋兆川极险的避开,飞出一脚把身前的马仔踢飞出去,手劈拳打,手肘直往马仔的腹上,门脸上撞。短短几秒尖叫不断,四周立刻横七扭八的倒了一地。蒋兆川嘴里粗气直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一回头却见澄然被一个小马仔拎着后领,他眼里瞬间爬满了血丝,急的肝胆俱裂,“然然”

    关心则乱,那摔了一地的来人里瞬间爬起来一个,挥着刀就往澄然的方向追。

    小马仔一见也来了精神,拽着澄然后领,朝天笑了两声,手腕一翻就要往下刺。

    澄然急火攻心,忙忙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啊,警察叔叔,警察来了,这边,快来救我”

    “啊,警察”小马仔下意识的就回头去看,澄然趁机抱住他的大腿,张口就咬。

    “妈的,蠢货,滚”追上来的人踢了小马仔一脚,澄然只看到一道寒光,那股冷意明显是朝着他的脖子划过来的,澄然还来不及尖叫,一只手已经抓住刀口,鲜血瞬间顺着刀锋淌了下来。

    蒋兆川死死握着刀转了个方向,又忽地一声闷哼,脚下踉跄两步,背后赫然是一把带血的长刀。

    “爸”澄然撕心裂肺,脚一软摔到了地上,院子里的居民已经走了出来,一看这番场景全都吓的大叫,纷纷喊着要报警。那几个马仔一见人多势众,都拾起长刀往反方向跑。

    蒋兆川手上背后都鲜血直淌,竟还靠墙站的笔直,他脸上半丝血色也无,澄然站起来想抱他又不敢,只能哭着朝围上来的居民们喊“快,快送我爸去医院,求求你们,我爸爸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居民们自然都吓坏了,之前是高利贷,现在却是真正的黑社会斗殴。一时间报警的报警,借车的借车,几个好心人手忙脚乱的把这俩父子送到了医院。期间澄然一直拉着蒋兆川的衣摆,抖的不成样子。他根本不敢去看蒋兆川身上最严重的两道伤口,用来压着手掌的毛巾几乎被血染的通透。蒋兆川的短发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嘴唇苍白。澄然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就怕一眨眼,他爸就会倒下去。

    不管是那十九年,还是现在,蒋兆川向来都是一座大山的为他挡在前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如山一样伟岸的人会有这样狼狈虚弱的时候。他哭的不能自己,蒋兆川完全可以安全脱身的,却硬生生的为他握下那一刀十指连心,他根本不敢想象那有多痛。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警察也随着一起涌入了医院,澄然不得不松开手,看着他爸被送到急诊室,血腥的腥甜味甚至盖过了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道。

    眼睛睁了太久,眨眼的时候都有一股细微的疼意。有个小护士走到他身边,颇是怜惜的样子,“小弟弟,你也来检查一下,这一身的血”

    澄然麻木的被拉去包扎,幸运的是他身上只有一些擦伤,那些可怖的血迹全是被蒋兆川沾上的。只是他皮肤过白,即便把血痕拭净了还是有一道红色的印记。

    这一晚上澄然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他坐在冷冰冰的长凳上,旁边还有警察诱着他要做口供。终于等到蒋兆川包扎好了出来,澄然满心的担忧全化成了哭嚎,完全像个小孩一样只能哭个不停。

    也多亏蒋兆川身体素质好,挨了几刀之后竟还站的起来,就是脚下还有些蹒跚。他走过来用完好的那只手揉揉澄然的头,“不哭了,爸没事。”

    澄然抱着他的腿,心里的悔意如潮水翻浪。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这么自以为是,以为看过几部电影几本漫画,就能玩转人心立了功,赢了奖金又怎样,那可是毒贩,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是他自取其祸,还连累了他爸

    “爸,我错了,我错了钱不要了好不好,不要当警察了”

    蒋兆川不能拉扯肌肉,只在澄然的哭声中缓缓动了动唇,“好。”

    第13章 第十三章暗号

    蒋兆川背后的伤其实并不严重,那一刀是情急之下的虚砍,虽然破皮入肉,但也只是血糊糊的看着吓人。反而是他手上那道伤口,近乎深可入骨。厚厚的绷带裹的层层叠叠,只能垂着肩不可乱动。

    民警们连做了几天的笔录,可以肯定是那批毒贩动的手,虽然之前已经落网了不少,可照这个情形看,还是野火烧不尽。

    最重要的是,蒋兆川已经暴露了,那些人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次是堵在路口上来砍人,谁知道下次又该是什么手段蒋兆川再勇猛,也不可能次次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何况他还有个儿子在,又那么小,要真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蒋兆川这几天在医院养伤,澄然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小的身子跑来跑去,给他倒水端饭,竟是意外的稳当。前几天他只能睡在旁边的空床上,到了半夜时不时就起身看看他爸。后来看蒋兆川的气色好了些,干脆就赖在他床上不走。也是不时不时就问一句,“爸,还疼吗”

    他这般的成了惊弓之鸟,蒋兆川倒是很想带着澄然回家,但事情刚刚安定下来,他又怕再出什么意外。上一次只能刚好避过,再来一次他就再没把握了。

    想到此时,蒋兆川就忍不住去看紧紧扒在他怀里的澄然。小孩半睡半醒的,头一下下往下耷拉,明显是困了,还要强打精神。仿佛是感觉到蒋兆川在看他,他也马上抬头,眼里又闪烁起光芒,“爸爸”

    蒋兆川拿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澄然这次实在是被吓坏了,刚到医院的那晚他几乎哭了一夜,末了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蒋兆川不得不找护士要了两块冰,包在毛巾里给澄然敷着消肿。

    澄然虽然平时还是孩子气十足,爱黏着他,但实在乖巧懂事,从来不吵不闹也不乱要东西,之前那些危急的情况下他都能给自己找到生路。光看他在医院这几天的样子,蒋兆川有时候觉得他简直不像个孩子。只有那晚,他哭的几乎声噎,嘴里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真的还小,显然是给吓糊涂了。

    他心中不是滋味,“宝宝,是爸爸不好。”

    澄然用力的摇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好埋头在蒋兆川胸口上,肩膀耸动,似在忍着。

    蒋兆川打趣他,“然然是小男子汉,可别哭了。前几天把爸的衣服都哭湿了,爸带的衣服还不多。”

    澄然被他说的破涕为笑,这才止住了泪意,他蹭在蒋兆川胸口上擦了擦脸,近距离凝视着蒋兆川带着病气但依然英俊十足的俊颜,忽然就开始心跳加速。

    这个时候的蒋兆川还是个年轻的,野心勃勃的男人,即便受了这样重的伤也不皱眉头。还要等很多年,经历很多事,才是日后他依赖的那个如高山仰止,成熟果敢的父亲。澄然的目光胶在他脸上,他眉间还有那股处于青年间的,不服输的戾气。澄然刹那间觉得,蒋兆川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之所以年少老成,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有了他的缘故。

    从前没有问的问题,现在才敢开口,“爸,你后悔吗”

    蒋兆川无言的看着他。

    “你后不后悔要了我”

    蒋兆川爱怜又负气的捏他的脸,“这又是你外婆教的”他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儿子,身体里还融着爸的血。除了你,还有谁能跟爸爸最亲”

    澄然同样负气十足的说“那你只能有我一个,我不许别人叫你爸爸。”他怕是又想到了蒋兆川奉子成婚的事,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他头顶了顶蒋兆川硬朗的胸膛,“只有我,你只能爱我,我不许,我不准别人叫你爸爸。”

    少年厚积薄发的占有欲一上来,说出的话又不经思考。幸而蒋兆川没有深思,只是笑,“这么懂事的儿子,爸爸有你就够了。”

    澄然心跳如鼓,他站起来抱住蒋兆川的脖子,用力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蒋兆川手不方便,这几天都没刮胡子,上唇和下颚上都蔓上了一层短青色的胡渣,配着他古铜肤色,极有阳刚气势。澄然回味了一下嘴唇被扎中的刺麻感,对上蒋兆川眼里的愕然,才戚戚然的说“爸,你也亲亲我。”

    他随口一说,蒋兆川停滞了一下还真凑上去,分别在他两边脸上贴了一贴,玩笑道“这么黏人。”

    澄然心里终于舒服了,眼看天快黑了,他迅速跳下床去走廊尽头找护士,多要了两个软枕,回来塞在了蒋兆川的背后,头下。又费劲的扶着蒋兆川躺平,确定他爸躺舒服了,才蜷到他没受伤的手那边,小手握着蒋兆川中食二指,“爸,我不会乱动的,你晚上疼要告诉我。”

    蒋兆川似笑非笑,走廊里一直开着灯,不时有护士查房的声音传过来。澄然果真没有乱动,只是等睡的熟了,又环住蒋兆川的手臂,就差把腿都缠上来,像树袋熊,把他爸的手臂当树干了。

    他不动,蒋兆川也没有动。等声音静下来了,又睁眼看着天花板,思索着以后的路。

    之后几天,蒋兆川一时还不敢让澄然回筒子楼,只能让他在医院里先托护士照看着。自己则带着裹满绷带的手跑外面奔波,又托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问,没过几天就找到了新的房子。蒋兆川把周围的路行,交通,还有人流都视察清楚了,很快就定了下来,只要一出院就能带澄然搬过去。

    等伤好的差不多了,蒋兆川就提出了辞职。局里虽然劝了几句,也知道这事是必然的,有他战友的关系在,临走前的伤残抚恤金也没少给。蒋兆川出院后家也没回,直接带着澄然去了他们的新住所。房东是个胡须花白的老爷爷,自己就住他们楼下。知道蒋兆川之前是警察,又见他带个小孩,态度热情的跟他聊了半天,晚饭后特意领着他们去附近的大超市逛了逛,三个人走在一起倒像是祖孙三代。

    新家在三楼,属于南面的老城区,小区占地面积一般,楼道里干净整洁,视野开阔。除了绿化还没有做好,其他各类设施都是一应齐全。澄然他们刚来的这晚,就有居委会来登记,进出也有保安盯着。环境比之他们之前的筒子楼不知正规了多少。

    澄然抱着他们新买的被单,笨手笨脚的往床上铺,“爸,我们的东西还没有拿过来,以后还回去吗”

    蒋兆川摇头说“现在还不行,再过一段时间,到时候爸找人把我们的东西送过来。”

    澄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理亏的应下声,把两个人的枕头拍的松软。见蒋兆川脱去外衣,他连忙跑下去,“我来我来”

    蒋兆川笑着拿他没办法,“爸已经好了。”

    澄然不信,“怎么好”

    蒋兆川眉毛一横,伸手就把澄然抱起来举高,再一悠一荡,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澄然头快碰着天花板,又惊又喜的笑个不停。蒋兆川的身形十分标准结实,两肩宽阔有力,澄然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掉下来。就算是从前,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经历了筒子楼里的吵闹,现在安静下来反倒是不习惯了。晚上临睡前澄然终于能放开蒋兆川的手臂,直接枕在他肩上,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问他“爸真的不当警察了吗”

    蒋兆川答的认真,“不当了。”

    澄然心里一喜,想着你总该去创业了,蒋兆川又说“爸明天有事要出去,陈爷爷说了你可以先呆在他家里,爸会早些回来的。”

    肯定是去为了白手起家找路子了,澄然喜滋滋的,“我听爸爸的。”

    蒋兆川侧过身抚着澄然的后脑勺,眉头紧锁,低沉的声线似在发誓一般,“爸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

    “我知道。”

    第二天蒋兆川六点不到就起床了,他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下来,扭了扭手腕可以活动自如。澄然本来想挣扎着起来,被蒋兆川按住被子塞了回去,临走前不忘叮嘱道“陈爷爷说八点左右会过来,开门之前会在门外喊你一声,你听到陈爷爷的声音再开门。”

    澄然睡眼迷蒙,还不知听清没有,蒋兆川重声道“晚上回来就把门反锁,爸昨天教了你的。听清楚了,不准给别人开门。”

    这一句甚有震慑力,立马将澄然的睡意驱去了七分。他直起身听话的点头,突然笑了起来,“爸,那你回来的时候我怎么给你开门”

    “爸也会在门外叫你的。”

    “陈爷爷老了,他的声音我能听出来。可要是有人冒充你怎么办,我不小心开门了,不是你怎么办”

    蒋兆川脸色果然阴了下来,澄然想一想就知道,他又起了要把自己送到托儿所的心思。

    他抱住蒋兆川的胳膊,“我看过故事书,有教的,爸,我们定个暗号好不好。这样你一说暗号,我就知道是你了。”

    蒋兆川想了想,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当澄然兴致冲冲的把暗号说出来,他喉头一噎,觉得真是说不出口。

    等蒋兆川前脚出门,澄然就跳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等房东来了,又是嘴甜卖乖,哄的老两口笑声不断。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澄然早早亮起灯,守在门前等着蒋兆川。

    近八点才等到他回来,澄然贴着门,听到蒋兆川敲门,“宝宝,给爸爸开门。”

    澄然不听,喊“暗号”

    蒋兆川沉声,“宝宝,你就开里面的防盗门,看爸一眼。”

    澄然又喊“爸,你在哪啊有个坏人在我家门口,他对不上暗号”

    蒋兆川咬牙切齿了,深吸了一口气才靠着门缝低声的说“宝宝,大灰狼来吹房子了。”

    门在两秒内被打开,澄然欣喜的去抱他,“爸,你回来了啊”

    蒋兆川低头看着澄然一脸的机灵样,这孩子,到底遗传的谁

    第14章 第十四章赚钱

    连着好几个星期,蒋兆川总是早出晚归的,澄然每天跟着陈爷爷,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只是猜着他应该是去联系合伙人,准备开始创业。

    澄然想了想,竟是已经记不清蒋兆川一开始是做什么起家的。只知道他那时来的时候在做贸易,那之前呢肯定的是蒋兆川一定跟他提过,可是他要么没听,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有些羞愧,转而想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白手起家最好的时代,各种赚钱的行业如雨后春笋一样就等着人去摘,哪怕卖个盗版碟都能赚个盆满钵满。信息,电子,贸易,正在节节高升。对,蒋兆川好像还办过塑胶厂,做过电子,钢塑,还有什么来着

    但是,无论做什么生意都需要本钱。他爸到底有多少本钱他也不清楚,他旁敲侧击的问了,蒋兆川说的也是,“爸养的起你,你别担心这个,爸有办法。”澄然还想问,他又把澄然往房里推,“爸给你买了玩具,你好好玩。”

    澄然看着那些充满了时代感的小汽车,小手枪,咕咚把口水咽了下去。

    他们放在筒子楼的行李通过蒋兆川的战友送了过来,东西打了几个包裹,两个大男人轻松扛上楼。他的战友也是一个体格魁梧的男人,不过看着笑呵呵的很好相处。战友搬完东西后就递给澄然一个布偶熊,“这是你那小姐姐送的,让我一定给你。”

    澄然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耳朵都被咬掉了毛的小熊,勉为其难的接下,“其实她可以自己留着。”

    “小姑娘哭的眼泪一大把,说要找弟弟,以后就没人陪她玩了。”

    想想那个傻丫头,澄然心里不是不感触的。幸好胖子已经被抓住了,经过这一遭,她日后肯定是不敢乱吃糖了。而她应该也会记得自己说过的,绝对不能让陌生人触碰身体。澄然找了个地方把玩具熊仔细的收了起来,日后可能也很难见到朵朵了,希望那丫头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搬完家,蒋兆川特意留战友吃饭,肉菜铺了一桌,又买了好几瓶啤酒,两个人边吃边畅谈。澄然坐在凳子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战友,想起来了,以前有几年过年的时候他爸是会跟这个叔叔聚聚,一样喝酒吃饭,不过可谈的话就没今天多了。而且对比今夕,多年后的这个战友显然颓废了太多。

    虽然只有两个成年男人,酒桌上的气氛也不减,战友喝的红光满面,言语间似乎还想劝蒋兆川再回去。创业太难,就算存够了钱也要太久,赔了就更了不得。可怜他还有一个儿子,有份固定的工资总会不错。

    听他越说越多,蒋兆川不搭理,澄然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人也不知道是老实还是呆板,只说坏的,不说好的。

    “总有办法的,对了,我托你打听的事”蒋兆川欲言又止,转向听的一脸认真的澄然,“然然,吃饱了吗”

    澄然一听就知道有事,“吃饱了。”

    “你先去睡觉。”

    澄然一会看看战友,一会看看蒋兆川,再不动声色的盯了盯房间的门缝。

    “宝宝听话,爸跟叔叔说会话,马上就来。”

    澄然只能说好,慢腾腾的跑回房间,先把门关上,再“呦呵”一声往床上扑。

    客厅里果然静了一会,等谈话声再响起来,澄然也赶紧轻手轻脚的走下床,抑着呼吸,把耳朵贴在门缝仔细听。

    那战友已经有五分醉了,开始满嘴跑火车,都是他在说,蒋兆川应,半天也没句能听的话。直到蒋兆川问了句,“能不能行”他才突然住口了。

    “你这样”战友迟疑不决,“世哥的场子我还是能说几句,让你去没问题。就是,你想好了没有。这可不是随便走走场,你上去了我就管不了了,多大的交情我都没办法,等于是签生死状了。”

    “我知道。”蒋兆川好像抿了一口酒,“行了,话不多说,多谢你给我打点我只要赢到钱就会抽身的。”

    “哎,哥俩说什么谢。我想过了,其实你回来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就去协助交通,调理琐事,安全的很。”

    “太慢了。”蒋兆川不为所动,“我要的是能迅速弄来一笔钱,我没有时间慢慢等你知不知道,然然他都说为了给我省钱不去托儿所,他什么都不要,我买给他他都要假装不喜欢。还有一年他就要上幼儿园了,我怎么能让他比别的孩子差。别人有的,我要他也有。我把他接过来,就是要让他过好日子。”

    蒋兆川喘了一口气,手在桌子上捶了一下,“我已经对不起他妈妈,不能再亏待他。”

    战友颇有些意外,“从前都不知道你家澄然这么懂事,我记得你以前提起他都唉声叹气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他特别黏我,挺讨喜的。为了他,我也要挣个好前程。”

    说话声停了,一之间只有倒酒,喝酒的声音。片刻后战友才道“行,我也不劝你了。明天我就跟你去跟世哥说,你准备好了就去吧。”

    蒋兆川似乎拍了拍他的肩,战友还是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尤其你儿子还在。”

    “就是然然还在会没事的。”

    之后的气氛又活络起来了,他们就是喝酒聊天,谈的多是当年在部位里的事。澄然蹲在门边上,两腿都发麻了,两个人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战友才说了要走。

    澄然又重新蹑手蹑脚的躺回床上,并以十倍的手速换了睡觉的背心短裤,然后蜷在被子里,心里不解。他爸要干嘛去,迅速弄来一笔钱,怎么弄

    他心中一亮,激灵灵的一抖,他知道哪里不对了刚才那些话,怎么听都是要去犯罪的节奏。

    完了,蒋兆川是要去抢银行吗,还是去抢金店没钱的时候,细细粒就为陈浩南抢过金店

    客厅里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擦桌子搬椅子,蒋兆川又去洗了个澡,十二点左右才收拾好了上床睡觉。澄然装睡都忘了,马上靠过去,可怜兮兮的,“爸。”

    “嗯,还没睡”

    蒋兆川身上的酒味还是很重,澄然蹭到他手臂上,想问又不敢问,只能一头扎他肩窝里。

    第二天蒋兆川是和他的战友一起出门的,澄然终于把抢银行这类事从脑海里除了。战友可是警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带他走歪路。说不定这就是他爸的第一个合伙人,出门赚钱去了。

    澄然猜对了一半,晚上蒋兆川回来的时候就拎了一大袋好吃好喝的,给澄然买了两套新衣,还往家里添了不少实用的东西。之后就一个人去了洗手间,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他脸上湿漉漉的,两眼发红,一身的烟味。澄然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里面至少有一包的烟头。

    “爸”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赚钱去了”

    “嗯。”蒋兆川抹了把脸,回桌子上坐着,从包里拿了不少记事本还有报纸。见他不避讳自己了,澄然也爬上凳子去看,黑革的记事本里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对应的还画了些解析图,有不少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报纸上也圈了不少重点。

    澄然贴着他一起看那些资料,他懂了些,“爸,你想养殖珍珠”

    蒋兆川有些惊疑,“你看得懂”

    这上面的字又多又复杂,澄然马上道“陈爷爷是教授,他教我汉字了。以前在外婆家也有人教我。”他指着纸上那一排,“这个是蚌字,这个是珍珠,这个是年产量这个是”澄然眼睛一亮,十几万啊

    蒋兆川按着他的头让他坐下,“爸看好珠宝市场,你看上次我们去的地方,商场已经建起来了,一楼有好几家珠宝专柜都要进驻。现在的人都开始享受,以后的大小店面也不会少。爸这两天四处看了看,一颗普通的珍珠耳坠市场价要三十元左右,成串的普通淡水珠也要几百,珍珠的成色再好些就要上千,越贵越有人要。”

    他看着搜集来的重点,“一个帆蚌可以养出十几到二十多颗的珍珠,爸想要大量养殖,普通的淡水珠一斤的收购价在三百元左右,品相圆润的可以更高些。”

    澄然点点头,中国以后的淡水珍珠产量可是占世界首位的。以后的人都是越活越精致,要求也越来越高。现在的市场需要已经在不断提高了,珍珠虽然不如钻石那么高贵,但一样的永不褪色,备受女性青睐,稳占市场。

    那慈禧太后,可不就是爱珍珠如命的。

    就是他扫过那些笔记。要珍珠产量大,这工作量也是相当大。光养殖的河蚌就要买几千个,那就要先租水塘,买水网笼子,而且植入珠核必须要找熟手,养殖时间还长。不算损耗的,都要好大一笔了。难怪蒋兆川昨天说,必须要迅速的弄来一笔钱。

    想到钱,他马上打起精神,目光炯炯的看遍蒋兆川。他发上脸上的水珠还没干,除了脸有些苍白,似乎没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爸。”澄然又亲热的往他身上扑,却被蒋兆川一手抵住,脸色不自然的,“爸要先看资料,宝宝乖,你去吃给你买的零食。”

    第15章 第十五章笼子

    澄然不情不愿的回了房间,他越不说,澄然心里就越怀疑。脑中极快的思索了一下昨天蒋兆川和战友的谈话,似乎有几句,“场子”,什么场子什么地方才会用到这个词他马上想到,蒋兆川是不是给那些“大哥”看场子,当打手去了

    打手听话可欺,真做了打手,以后什么敲诈勒索的脏水都要淌。而且,更赚不了一大笔钱。他爸才不会这么笨。

    他越想越头疼,跟蒋兆川在一起总有想不完的事,放不了的心。尽管这些似乎从来不要他操心。

    澄然还是怕的,就像从前蒋兆川瞒着自己一样,等箭在弦上,挽无可挽,再逼他接受。

    澄然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正好看到蒋兆川叠放在床头的外套,他拿起外套抖了抖,没什么东西掉下来。口袋里也摸了一摸,没有任何线索。

    他只好重新走回客厅,指望着从他爸嘴里套出什么。蒋兆川见澄然怯怯的站在桌子旁边,直起身朝他伸了伸手,搂着澄然的腰把他抱到了腿上。

    桌上被资料铺的满满,旁边有一个捏的扁扁的烟盒,还有一盒火柴

    “爸,你的打火机呢”

    蒋兆川头也没抬,“坏了。”

    澄然扒拉着火柴看了几下,这不是小卖铺里那种五毛钱一包的便宜货,手里的火柴包装讲究,盒子上还印着名字和地址,一般都是酒店宾馆放在前台给客人用的。他仔细看了看,地址是中心区南片附近。他熟的很了。

    盒子上的店家名是某个酒店,澄然暗暗记了下来,跟蒋兆川道了声晚安,一个人先去睡觉了。

    他养精蓄锐了一整晚,早上蒋兆川刚走,澄然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匆匆咬了几口蒋兆川买的早饭,带了钱,先去了楼下跟陈爷爷扯了个谎,要跟爸爸一起去市里玩。陈教授正戴着眼镜看报纸,一听之下也没深思,澄然赶紧溜了。

    蒋兆川是走路去的,澄然出了小区就换了条路,叫了辆的士直往目的地奔。路上司机连看了他几眼,生怕他付不出钱。车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澄然还是第一次心惊肉跳的看着计价器在跳,一等到了地方,他连一秒都不敢多呆,赶紧甩钱走人。

    一下车就有点傻眼,澄然熟悉的还是十几年以后的景,这附近刚发展了个雏形,街道旁的店铺林林总总,澄然顺着记忆摸了半天,连找了几个人问路,又走了一条街,才看到火柴盒上印的那个酒店。

    酒店占地挺大,门面更新,澄然擦了一把汗,缩在酒店一边那有成人高的大花瓶边,静静等蒋兆川来。门口的迎宾见是个小孩,也没赶他。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看到蒋兆川徐徐走来。

    蒋兆川穿了件灰色外套,黑色长裤。身姿笔挺,脚步稳健,近一米八八的个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要不是碍着在跟踪,澄然真想冲过去喊,“爸,你太帅了”

    澄然抑制着冲动退到他的视觉盲点,满以为蒋兆川要进酒店。但他在酒店门口一转,脚下没停,稳稳的走向了旁边的地下停车场。

    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澄然再赶紧跟上,跟到入口处看蒋兆川走到地下了,再跑过去。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就算蒋兆川真的回头了,他也能找到地方躲。

    停车场里明明暗暗的,又空旷,澄然跟的很辛苦,更不知蒋兆川来这地方干什么。一直跟着他走到了停车场的尽头,都已经没路了,他径直走到墙边的一个小角落,停了几秒,就走了进去。

    角落里竟然有一道小门,有两个年轻人守在门口,手里各拿着两个探测仪,对着蒋兆川扫了一扫,确定他没问题,才让他进去了。

    澄然躲在暗处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一沉,脑中闪过某个可怕的念头。

    大约是太早,小门口的两个年轻人都还在打哈欠。虽然如此,但一时半会都没人来,澄然就是想浑水摸鱼都不行。

    他只能藏在柱子后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天,澄然饿的两发晕,好险口袋里还藏着点饼干。计算着应该是到晚上了,六点左右终于有人陆续来了,这些人里有男有女,西装常服的都有。人一多,那两个小年轻就把门给打开了,开始一个个检测。

    澄然排在队伍中间,轮到他的时候小年轻直接赶人,“去,小孩,别来这玩。”

    澄然指着前面的男人大声道“我是跟他来的。”等小年轻随之看去,他就一把挣脱了往前跑,小年轻在门口喊起来,他马上就跑没影了。

    小门进去后有一段长长的过道,只靠墙上的几只灯照亮。越往前走就豁然开朗,澄然的心砰砰直跳,他不敢猜,这到底是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地方。

    不过这里面的环境倒真没澄然想象的那么乌烟瘴气,不暗也不乱,头顶上一排的聚光灯把整个场地照的亮亮堂堂,地方非常大,有不少人在坐着喝酒,穿着大胆的女郎们端着托盘走来走去,还不断的有人进来。

    澄然仗着身子小四处溜来跑去,把这个三百多米的场地转了个遍。头先有人见是有个小孩还挺奇怪,但接着人一多,头顶的聚光灯忽的灭的只剩两盏,齐齐指向高台中间一个只有十平米的铁笼时,再也没有人去管什么小孩大人了,所有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几百双眼睛都只盯着被聚光灯照的雪亮的铁笼。

    “只要走上了台,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笼子里有人高喊了这一句,场下的人紧跟着全部高叫了起来。片刻后,一声“开始”,两道怒吼,只听到有什么撞在了什么,扭打的声音清晰的从台上传来。

    台上台下都是一样的热血奔放,澄然长的都还没台子高,急的连连跳脚也看不到。连打了两场,他却连拳手的脸都没看清。他旁边一个吼的正欢的男人看澄然跳来跳去好不滑稽,大抵是赢了钱心里高兴,朝澄然一嚷,把他架到了肩上一起看比赛。

    这已经是第三场了,笼子里的两个人打的正烈,灯光炽亮,电子乐轰然炸响。场上的选手都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贲张,没有任何的安全设备,没有电影里漂亮的姿势,只有嘶吼和扭打,挥出的拳头,踢出的腿风,拳拳着肉,血汗横飞。

    那两个拳手一次又一次的撞在一起,互相都发狠的死命的朝对方的腹部,腿部,脸上攻击。他们打的越狠,底下的人就叫的越响,“打死他,打死他”一声声喊的骨血沸裂。他们都没有戴拳套,只在拳头上缠了厚厚的黄色胶带。每一拳击肉都是“嘭嘭”巨响,引的每个人的情绪都高到顶峰。

    澄然看的胆战心惊,甚至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场面实在太让人激动,太吸引眼球了而随之,正当他努力想看清那两个选手的脸时,其中一个被猛揍了一拳,跌到了笼子边上,震的铁丝四晃。

    台下顿时一片嘘声,还有人在喊,“废物,起来,打他”“老子在你身上投了钱的,起来打”

    那人吐了一口血沫,撑着地就要站起来,头微微一偏,正看到坐在别人肩膀上,立的最高的蒋澄然。这一眼惊的他满脸铁青,一拳揍在笼子上。要不是有笼子挡着,他真要冲下去,表情可怕的都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澄然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了下来,顺着脸全滴在了男人的头上和肩膀上,那汉子吼道“喂,小孩,这就给吓哭了,真没用啊哈哈哈”

    蒋兆川只觉得自己快炸了,他都怀疑是打的出现了幻觉,那小孩怎么跟过来的,他竟然也在他拳头上血迹斑斑,打的铁笼不断震晃,仿佛是失去了语言功能,只能朝着澄然的方向不断嘶吼。

    对手见他分心,抓准机会又扑了上来,密集的拳头直往蒋兆川的头部攻击。只要上了台,就没有点到为止,更没有秩序,只管把对方打倒为止。蒋兆川两眼沁满了血丝,怒吼的直把对手踢了出去。

    他挥动双臂,结实健美的肌肉如山峦一般在全身流动,汗水混着血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一步步走过去,活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他的对手是个接近两米的壮汉,握紧的拳头足有沙包大,两个人都已经激斗的热汗连连,壮汉最终被蒋兆川一脚踢中腿部,再一拳打在眼眶上,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司仪再次尖叫着举起蒋兆川的手,宣布得胜者。蒋兆川赢了,生死之间的热血还没退下,他带血的眼睛直冲澄然,那样子简直像要撕碎了他。

    澄然立刻跳下来,往高台旁边跑。笼子里没有出来的路,只有两条通道,分别通往两个选手的休息间。澄然跑到休息间的入口,依然有人守在那,见澄然跑过来抬手就赶,“这谁带进来的”

    休息间里马上传来一声怒吼,“别碰我儿子。”

    门一开,蒋兆川粗喘着走出来,澄然扑到他身上,环着蒋兆川的脖子被抱了起来,满脸是水,满嘴哆嗦。

    第16章 第十六章窥看

    蒋兆川天大的怒气在抱到澄然的时候也消的没了,他喘气的时候还带着血腥味,“你怎么跑过来的”

    澄然眼眸闪烁,他抱着蒋兆川的脖子在上面贴了贴,一脸的泪全蹭在了上面。

    通道外人声鼎沸,蒋兆川只能把他抱到了休息间里。他走的有些踉跄,没两步就坐到了椅子上。喘了喘气,这才恨恨的,“蒋澄然”却又不知该从何骂起。这小子简直鬼精鬼精的,一路跟着来他竟然都没有察觉。更要命的是,还真让他混了进来。这哪里像个五岁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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