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按着他的后背,说不出话。
虽然这件事应该是和易霖没有关系的,但是却直接摧毁了他们的信念。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争取的。
黎钧表示他已经不能再忍耐下去,不能等到合约满了再走,他等着季予言病情稳定了,就带他回去,违约金慢慢还。
江御好言安抚他“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我让予言帮我投资的收益应该有不少了,你们需要多少自己拿,反正我用不到钱。”
“谢谢,游龙也答应借我一笔。”
江御在那里陪同着,一直到季予言可以出院,才和他们一起回来。
揭掉纱布之后,季予言还保留了一点视力,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轮廓,即便是近在眼前,他都看不清黎钧眉头皱的有多深。
聊胜于无。
黎钧对此已经很感恩了,没有失明,就是他最好的动力。
黎钧彻底的留在家里不再外出了,公司的电话一概不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季予言,其余的都是浮云。
江御陪了他们两天,见他们适应良好,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回去,不知道周久白得气成什么样了。
看到黎钧和季予言彼此相爱之深,他深深的动摇了。既然已经相爱了,那就不要在乎对方是个什么人,爱可以包容一切缺点。他犹豫着,不想覆灭鹰派。
但是一想到鹰派和易家海道的存在给了易霖作威作福践踏别人的背景,他就气得浑身都疼,恨不能一切都毁光了,让他替朋友报仇。
过去的纠结在于爱情与道义,现在的纠结在于爱情与友情,正义与邪恶。
他觉得自己分裂成两个人就好了,谁灭了谁,剩下那个想法就可以放手去做。
周久白没有生气,只是让他去好好休息。
易霖跟踪查找的内鬼有眉目了,他们正在收网阶段。
江御在家上网看电影,忽然听到洪五来喊他,竟然是要开大会的样子。麦可浑身是血的被拖出来,周久白坐在高处的头把交椅上,旁边是易霖,周久白下首是周勋。
江御心惊胆战的走过去,不敢正眼看麦可的惨状,周久白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然后举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吃里扒外,私通外敌,居然敢跟条子合作,这可犯了我鹰派第一大忌!”一个清瘦的白脸男人手提一条倒刺鞭,说一句,在麦可身上抽一鞭。
杀鸡儆猴!
江御被震慑住,两手发冰。
周久白握着他的手给他取暖,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脚下的人。
清瘦男人力气却很大,一鞭一鞭抽在麦可身上,刮下一层一层的皮肉,血流出来,麦可嘴巴被塞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全场几百号人鸦雀无声,只听得到鞭子抽到空中的呼啸声,落在人身上的撕裂声,皮肉脱离的断裂声。
血腥气弥漫着,震慑力十足。江御几乎要吐了。
不知道究竟多少鞭,不知道究竟撕下多少肉,麦可已经奄奄一息了,有人端着一盆水朝他全身泼下去,江御只瞄到一眼就替他全身都疼。
麦可在盐水中打滚,疼痛让他全身的机能都激发,最后的力气都用在滚动上,然后却降低不了任何痛觉。
“够了吧,太残忍了……”江御忍不住小声说。
周久白却不被影响,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有胆量背叛,就要有胆量承担,该让他死的时候,自然会允许他断气。”
打手闻言明白了旨意,一样样的酷刑施加在麦可身上,他终于不敌痛苦,昏死过去。
周久白挥手,示意把他拖下去,换下一个上来。
江御紧张的瞪着入口,生怕看到的人是海欧。
好在,不是,他看到不认识的人松了口气,努力地在人群中搜寻,在陈民的旁边看到了脸色煞白的海欧,彻底放了心。
一连处理了四个内鬼,这场酷刑大会终于结束,江御后背全是汗,与周久白一起离开。
这天夜里江御噩梦连连,他一直梦见酷刑不停,哀嚎不止,麦可那张惨白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眨眼又变成血肉模糊。
他在梦里不停的跑,想逃开,但无论跑到哪儿,都听见周久白阴恻恻的声音敢背叛我?敢背叛我!
江御浑身冷汗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不留神滚到了地上,他坐在地板上清醒过来,看着黑暗的房间,抬手抹了头上的汗。
扭头看床上,周久白不知何时不在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再过不长时间就天亮了。江御爬上床大口喘着气,再也睡不着。
一连几天,江御都跟没魂了似的,他不敢去找海欧,也不敢跑出去,战战兢兢的吃饭睡觉,唯一的娱乐就是上网打游戏。
周久白风尘仆仆的归来,江御见着他只是看,没说话。周久白摸摸他的脸,说“脸色这么难看,好像还瘦了。是不是那天吓着了?”
江御低着头没说什么。
他柔声说“好了,你好好休养一阵,这段时间什么也不用你做,把膘给我养回来。”
江御点点头,周久白疲惫的脱下衣服去洗澡,他坐在沙发上,忽然想到,自己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就什么都接触不到了?这样,怎么能帮到黎钧呢?
他想等周久白出来再跟他说这事,就说自己没什么,还是派给他点任务,出去活动着还能散散心。他打好了草稿,壮起胆,只等着周久白出来。
周久白头发还冒着热气,就披上外衣要出门。
“你又要出去?”江御愣道。
周久白点着头,笑颜对他“最近事很忙,别怪我冷落你,过了这段时间,再好好陪你。你有事吗?”
“我没事,你去忙吧。”江御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周久白处处时时想着他,他却心心念念要使坏,他这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
江御在屋里游魂似的,无聊的去锻炼,不小心从双杠上掉下来,摔得不轻,几个人把他抬回去,他躺在床上两眼发直。
内线了洪五“我想出去,您给我找个车吧。”
穿好衣服戴好帽,江御出发去找黎钧,他要找一点支持,不然他下不了决心。一想到周久白的好,他就动不了手了。现在海欧也老实了,他们平日不见面,更不能和张立海联系。
到了黎钧和季予言新租的地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来开。江御纳闷的站在门口,拨号给他“你在哪?”
“在家。”
“那我一个劲敲门也不开?”
“我在……老家。”
江御一愣“老家?什么时候回去的?”
“前几天。”
江御边下楼,边跟他聊“怎么这么快,也不等我送你。予言好些了吗?”
黎钧声音喑哑,涩涩的说“予言……他……死了……”
江御一脚踏错阶梯,差点摔倒,忙扶着栏杆,声音不稳的问道“你说,什么?”
黎钧那边静了一会,再出声时,明显是哭了“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
江御一阵天旋地转,摔倒在地上,抱着手机听黎钧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告诉他始末。
江御走了之后,黎钧和季予言就出院了。他的眼睛要靠养,再没有别的问题了,反正视力已然这样了,不会再好转,至于会不会恶化,那就说不准了。
事情变成这样,黎钧也不再强求,只要他们彼此相爱,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的。
季予言一心依靠他,两人回了这里的家,清清静静的过起日子,就像他们怀揣着梦想,刚刚到来的时候那样。一起醒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黎钧讲解着,季予言听着动静,倒也开心。
两个人经常下楼散步,这里的都是事业有成的中年人,追星的可能性寥寥,他们生活的很安静,也没有人多话问他们什么。
季予言心境平和,两人都觉得很幸福。
只是这时间并不长,那天阳光特别好,黎钧说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吧。季予言也特别有兴致,两人打了车过去,买了点东西,两人在路边散步慢走,晒晒阳光。
黎钧说口渴,去对面买两杯奶茶,让他就坐了路边的椅子上等。
季予言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世界,忽然视野中多了很多人形,却没有他熟悉的那一个。然后他听见,有个年轻的女孩子的声音,很惊喜似的这不是黎钧的恋人吗?
这一声之后那几个人形就过来更近了,围观着他,发出评论。
季予言心里惊慌,站起来找黎钧,他紧张的往前走,两手瞎摸。
那些人惊讶的议论怎么是个瞎子?!
真是可惜那张脸呢。
不对呀,以前我见过他呢,不是瞎的。这是怎么了?
哎,你别走呀!
你这样多危险,别乱跑啊!
季予言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有乱糟糟的声音追着他来,身后那些人甩不掉,前面的人又挡着他,他瞧见有一处空荡荡的模样,一头朝那边扎过去。
孰料那里被人系了条绳子,季予言看不见,一脚被绊着,整个人就摔了出去,横里过来一辆车,正快速行驶着,司机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刹车,一下就给撞上了……
黎钧端着两杯奶茶正要过马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眼前一阵黑,两腿快撑不住了,竟又看到季予言躺在十字路口处,正努力站起身,却被另一方向来的车硬生生再次撞倒。
黎钧只觉得天都塌了,他发着狂跑过去,两个方向的车都停了,他满眼都是泪,跑过去跪在那里,碰都不敢碰一下。
“予言……予言!”
那些认出季予言的女孩男孩们,围在旁边,眼泪纷纷落下,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知是谁报警打了电话,这时候警车和急救都来了。
两个警察上前去架黎钧起来,他全身无力趴在季予言胸口上,死人一般沉,两男人都拖不动他。
警察的队长来劝他“你得让让,救护车来了,赶紧救他啊!”
黎钧这才醒过神来,飞快的爬起来,随手抓这个人就喊“快救他,快救啊,我听到还有心跳!!!”
医生护士忙跳下车过来做急救,电击复苏没效果,医生起身摇摇头,对警察说“已经死了。”
黎钧发狂大喊“不!可!能!他还活着!他明明还有心跳!”
医生转头怜悯的看着他,说出的话也仍然绝情“你看看他的头,怎么可能还活着。”
季予言的头被撞了两次,窟窿看不见,只看得见地上红红白白的脑浆和鲜血。
断然不可能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