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满玉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节日，比起平安夜，满玉更喜欢七夕，对他来说，平安夜太冷了，十二月的天气，情侣们以庆祝节日的名义聚在一起，更像是身体上的取暖，心灵上的慰藉。可是平安夜对于满庭来说，却是个重要的节日，虽然满庭不信耶稣，但是在国外呆久了，平安夜对满庭来说，就等于另外一个新年。
平安夜晚上到处都是人，满庭本来想提早定好饭店和房间，满玉却阻止了。他只告诉满庭，下班了以后去一个地方，却没告诉满庭，那是什么地方。
满庭在一个旧小区里面绕了很久，才找到满玉给他的门牌号码，他在门口看了半天，那里也不像是经营饭店或酒店的地方，只是个普通的居民楼而已。满庭不敢贸然敲门，只好给满玉打电话，电话却在门内响了起来，满庭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又挂了电话直接敲门。
来开门的居然是满玉，手上还带着两个烤炉手套，身上围着一条不合身的粉嫩嫩的围裙，看见满庭，脸上先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哥，你来了，快进来。”
满庭狐疑地进门，这是一间大概六十多平方一室一厅的房子，墙上挂着彩带和彩灯，还有圣诞快乐的节日横幅，大厅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一套沙发，一台电视，一张餐桌一张茶几，却收拾得很干净，厨房里传出来食物的香味，让满庭惊讶的是，大厅上还放着一颗传统的圣诞树，不是塑料的，是真正的树，上面挂了天使和星星，地上堆着糖果。
“这是什么地方？”满庭惊讶道，“满玉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满玉却走进厨房“哥你先坐会，马上就好。”满玉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蛋糕，是简单的巧克力蛋糕胚，满玉不好意思地把它放在餐桌上“我本来想做成奶油蛋糕的，不过真的做不好，今天先将就吧。”
“这是你做的？”满庭更加不解，“你在这里做蛋糕干什么？”
满玉放下蛋糕走过来抱着满庭“不在家里做蛋糕，要在哪里做？”
“家里？”满庭环视一圈房子，“你说这里是家里？”
“对啊，”满玉点点头，“我找了很久才租的，这里离学校和公司都近，这家人很好的，房子很干净，厨房里还有烤炉，押金只收了一个月的。我已经交了半年房租，可惜老哥你发给我的工资不够，生活费又有限，现在家里的家具是原来家人用的，我知道你喜欢真的圣诞树，所以买了一个，布置的不
好你先将就吧。”满玉把满庭拉到沙发上坐下，“喜欢吗？”
满庭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感受“你为什么”
“因为想有个可以让哥你安心呆着的地方啊，我也不想每次见哥都在酒店，日子久了就真的像偷情了，”满玉看了看表，“哎呀，鱼要出锅了，我先去拿出来。”
满庭无语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满玉从工作和学校，甚至从和他见面的时间里挤出来的时间，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他了解满玉的经济状况，布置成这样已经是满玉的极限，他不知道满玉怀着什么心思做的这些，但是，他知道，满玉真的是，想和他，有个家。
满庭走到厨房，抱着满玉“你要租房子，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住怎么办。”满玉半开着玩笑，“我把地方都收拾好了，等于是逼你入住，你拒绝都不行了。”
满庭不知道满玉是想把所有“在一起”的责任都揽到身上，还是真的害怕他会拒绝，他只知道满玉是在用那么婉转的方式，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让他快乐。
“谢谢你，满玉。”满庭低声说。
“什么？啊！鱼糊了！”满玉从锅里端出鱼来，哭丧着脸，“完了，糊了一大半，刘婶不是说蒸鱼很简单吗？骗人的！”
满庭打起精神，闻了闻那盘蒸鱼，也不是那么难闻“还有一半呢，咱吃了吧。”
两人在这个没有外人的世界里，享用着平安夜的晚饭。
满庭吃着怪味的晚餐，心里开始埋怨自己准备不够充分。
满玉送了他一个家，满庭却只有一个钥匙扣，这怎么拿得出手。
满玉完全没有注意到满庭的异样，吃过晚饭，神秘地拉着满庭“你闭上眼睛，我带你看看房间。”
满庭被满玉领着走到房间，只听见满玉在倒腾什么东西，各种奇怪的声音不绝于耳，过了一会，满玉才拉着他躺在床上，搂着他“哥，可以睁开了。”
满庭看见的，是一片银河。
天花板上呈现出来的夜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银河系，满玉一边笑着，一边鼓捣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光线从奇怪的东西里面透出来，射在墙上，银河在满庭面前慢慢流动着，眼前是太阳系，是行星，然后是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地球，最后才是
普通的星空。
“厉害吧。”满玉朝满庭撒娇，“我亲手做的。”
满庭觉得自己有一种莫然的感伤，是一股过于巨大的温暖的力量，把满庭击倒在自己的渺小面前。
他从来不知道满玉会送他一个家，更不知道满玉会送给他一个银河。
“哥，你怎么了？”满玉在满庭眼前挥挥手，满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心底的情绪收起来。
“我的礼物送不出手了。”满庭掩饰着自己波动的情绪，想营造出轻松的气氛，拿出那个礼物袋，“我只给你买了一个钥匙扣。”
满玉却高兴地接过来，心急地打开，高兴地左右看着，像个孩子。
“真好看，谢谢哥哥。”满玉拿着那个如今在满庭心里不值一提的礼物，高兴地亲吻着满庭。
被亲吻的大哥，看着满玉的表情，手上的钥匙扣，脖子上的玉鱼，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满玉送给他的那个花盆，还放在床底下，他一直没有拿出来过，那颗小小的仙人掌，也许已经死去了也说不定。
也许，是该把它拿出来，放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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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满玉生日那天，是公司年尾的结算日，满庭本想要早下班，不过实际情况却不允许。别说老板走不开，财务部的同事更是必须加班加点，满庭忙到十二点多才结束，满玉那边更还有大部分工作没有做完，一直加班到了晚上三点。
虽然生日当天就这么过去了，满玉还是没有失望。元旦公司放假，为了给满玉补过生日，这次换了满庭亲自下厨。满庭的手艺比弟弟好了不是那么一星半点，两人吃完以后都没有上次那种拉肚子的迹象。满玉吃完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大叫以后再也不做饭了。
尽管觉得送不出手，满庭还是只能把那个钱包当礼物。满玉还是那么开心，只是这一次，满玉高兴了一会就累得睡着了，没有像圣诞节搬新家那天一样，把满庭折腾得差点起不来床。
满庭也知道这段时间弟弟很拼命，公司有什么事情总是抢着去做抢着去学，尽管他也提醒过满玉，他现在只是大一，学东西不用太心急，可是满玉总是一副拼命三郎的劲头。对满庭的嘱咐，他只是笑笑，说不想丢满庭的脸。
满庭很想告诉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他丢脸。
元旦假期第二天，满江天把三个儿子都召集回家来开会，主要的目的，是审查满庭的工作，鞭策另外两个儿子。
很久不见满嵝，满玉还是一样的笑脸迎人，连满庭都佩服满玉的忍耐力，只是满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理会满玉。李一柔更是看满玉越来越不顺眼，心里只想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满玉。满庭觉得自己在家的处境越来越别扭，他既不好当面给满玉撑腰，又看不过去满玉总是受到李一柔的冷嘲热讽，只能心里希望这两天假期快点过去，满玉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对母子。
满庭回国半年，满氏金融的业绩稳中有升，内部报表上看升了九个百分点，满江天还算比较满意，但也嘱咐儿子“公司的金融行业本来就一直在涨势，九个百分点的提升不能算是太高，不过你才刚上手就有这样的成绩也很不错，等彻底熟悉了工作以后，就不能只交出这个成绩了。”
满庭点点头，李一柔倒是很高兴“江天你别太苛刻了，满庭现在就有这样的成绩，以后一定会更厉害的。”
满江天心情也比较轻松，只说“新的一年继续努力吧。”
审核完满庭的工作，满江天也顺势问满嵝的情况，这半年，满嵝没有捅什么篓子，却也没什么改变，尽管学校的领导看在他的
份上，不敢对满嵝缺课逃课的事情有什么怨言，满江天自己却很是看不顺眼。不尊师重道这一点让满江天尤其不满意，在满江天的眼里，有机会学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满嵝，你这学期课上的怎么样？”虽然自己也知道满嵝的课上的不全，满江天还是希望用温和的手法来劝解满嵝。
满嵝却完全没有理会父亲的苦心“不怎么样，学校的老师不是老头子就是大妈，上课真没有意思，要我看，学校就应该招几个美女老师进”
满江天愤怒地一拍椅子，李一柔赶紧拉住不识时务的儿子“小嵝。”
满嵝看父亲脸色变了，心里不爽，却只能赶紧说“我会好好学习的。”
“哼。”满江天懒得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转头问满玉，“小玉，学习怎么样？”
满玉诚恳地回答“课都还跟得上，元旦过后就准备期末考了，不考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满嵝在旁边搭话“你还能考得怎么样，我不学都比你厉害。”
满江天瞪了满嵝一眼，让他闭上嘴，又继续问“在满庭那学到点什么吗？七叔管教人挺严格的，虽然我赞成你到公司上班，但不能为了去公司耽误了学业。”
满玉点头道“七叔对我挺好的，有课的时候都让我去上课了，我只是想给七叔帮帮忙，不会拉下学业的。”
满江天这才比较满意。虽然从来没有把这个小儿子设想成过家里的接班人，也觉得这个孩子确实是智商不高，可是像这样让满江天能好好省心不用费脑子的儿子，还就只有满玉这一个。
三人被要求在家里好好过夜，尤其针对满嵝，满江天要求他不得出门，在家修身养性一晚。四个大男人在客厅坐着一起看新闻联播，满江天问一句，三人就答一句，其他时候互相之间也不敢说话，尴尬得要命，李一柔都觉得看不下去，新闻联播刚过，就招呼满江天赶紧回房间，嘱咐过满嵝不要偷偷出门，好好听爸爸的话，就把满江天拉走了。
满江天走了，三人更是坐不住，满嵝和满庭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好说的，满玉看气氛实在不好，干脆站起来“哥哥们，我先回房间了。”
满玉刚回房间，就给满庭发短信“晚上去你房间找你好不好。”
满庭被忽然想起的短信声音吓了一跳，一看是满玉发来的，
也不好再满嵝面前看，干脆也上了楼，满嵝这下更无聊，干脆也回房间打游戏去了。
满庭一看到满玉的短信就忍不住微笑，回了一句“那么想一起睡吗？平时看你回宿舍的时候，也没那么想我。”
满玉的短信立刻就回复过来“你和我就隔了一堵墙却不见面，晚上哥哥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满庭看了心里更乐，满玉干脆直接打电话过来撒娇“哥，好不好嘛，我保证晚上等他们都睡着了再过去，然后趁他们没醒，就回自己房间。哥，就让我和你一起睡吧。”
满庭其实也想和满玉一起，却故意摆架子“不行。”
“求你了哥，”满玉哀求着，“最多我保证，绝对不对哥你动手动脚。”
满庭忍不住笑出来“知道了，晚上偷偷过来吧。”
满庭挂了电话，心里却安定不下来，不知道满玉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看了一会公司的账簿，又看了一会新闻，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进去，干脆趴在门口听声音，过了一会，好像听见满玉开了门，赶紧跳到床上，等了好会，满玉没有进来，外面却响起了水声，满庭松一口气，责怪自己神经病，满玉怎么可能那么早过来，这个点，应该是却洗澡了。
要不我也先去洗个澡好了。满庭走进了浴室，给自己放了一盆热水，泡在了里面。
满庭记得弟弟说过自己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不过满庭自己却闻不见，他坚持认为那是满玉为了哄自己开心说的话，这会泡在浴缸里，满庭抬起手来闻了闻，果然没有什么香味，男人的臭味都是有一股，满庭心想，要不用个新的沐浴露吧。
满庭找了半天，才找出来新的香泡，耐心泡了一会，又觉得呆不住，干脆起来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
今天早上新剃的胡子，怎么又出来了一点。满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想，剃个胡子好了。
一边剃着胡子，满庭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皮肤都干涩了，在英国湿气重，满庭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下才发现，干掉的皮肤是那么难看。满庭赶紧把胡子刮干净，又找了一瓶润肤露，抹在了手上。
等把手上抹完，满庭才发现自己的指甲长了出来，因为这几天忙，都没有修剪过，新的指甲已经出了头，满庭想到自己总是习惯性的抓满玉的背，脸上一红，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指甲刀。
等
把指甲也修剪完了，满庭一看钟，居然才刚十点。满庭大叹一口气，心想时间怎么过的那么慢。
无事可做，满庭才想起那盆床底下的仙人掌，干脆去掏那个小花盆，把花盆掏出来，满庭才发现花盆里面的仙人掌，居然已经死了。
“怎么会。”满庭摸着仙人掌枯软下去的刺，心里忽然闪过一种情绪，不可抑制地操控了满庭的心。
满庭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那株不再有生气的仙人掌。
这颗只要有一点阳光和水分就能生存下去的植物，因为他的关系，死在了这里。
因为他一时的心烦意乱，因为他一时的不坚定，因为他一时的，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他让它，死在了没有人注意的地方。
满玉偷偷走满庭房间的时候，满庭正坐在床边，一脸哀伤地看着一株死去的仙人掌，感觉他来了，才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尽是像泪痕一样的东西。
“小玉，它死了。”满庭举着手里的小花盆，“我没照顾好它，它死了。”
满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注意到那是自己送给满庭的花盆。
“没事的。”满玉抱着眼前这个忽然被某种情绪袭击的男人，紧紧拥抱着，“没事的，有我在。”
满庭伏在满玉的肩上，听着这个让他感到踏实的男人，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告诉他“有我在，哥哥不用害怕。”
他本来想保护的人，现在正在保护着他。
满庭闭上眼睛。
他永远都弄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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