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俏盈哭了很久，到最后实在是哭不出泪来了，只能趴在他胸口呜咽。沈程温柔地摸摸她的发，扶她在长凳上坐下，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盈盈，对不起，小吉出事是我的错，咱们的儿子会吉人天相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话没说话，许俏盈的眼里又慢慢地涌出泪来，沈程伸出手指仔仔细细地帮她慢慢擦干泪，夫妻俩就那么静坐了好几个小时。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沈程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许俏盈挣开他的手，强装镇定地走到医生身边低声交谈了几句，挺直的背脊倏然僵硬了。沈程见她模样不对，连忙上前扶住她。
许俏盈伸手捂住脸深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含糊地说，“沈程……”
“我在。”
“小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最后那三个字她哽咽了半天才说出口，沈程心里一沉，搭在许俏盈肩头的手猛地收紧了。许俏盈侧身从他手臂里脱身，仍旧捂着脸，手指颤抖个不停。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盈盈……”
沈程伸手想要拉她，一直单手捂着脸的许俏盈却忽然抬起那只手朝沈程扇过去。沈程措不及防，那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许俏盈用尽了全力，眼里全是怨恨。
“你怎么能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在那里？！你怎么能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在那里？！”
沈程张口想要解释，许俏盈仿佛觉得那一巴掌不够解气，又高高扬起手。沈程看出她的意图，不做挣扎，只是停下了动作等她的怒意降临。
但那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疯了？哥，你是傻了么？怎么会让她打你！”
沈毅希顾不上禁止吸烟的标志，随口吐掉嘴里叼着的烟，一手抓住许俏盈的手腕，一手挡在沈程身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希，你让开。”
沈程低声呵斥。
“许俏盈你是疯了吗？小吉被送到病房里去了你不跟上去，在这里发什么疯？我哥老老实实让你扇几耳光儿子就会好起来吗？！”
沈毅希不顾沈程的话，捏着许俏盈的手质问。
许俏盈挣了好几次试图脱离他的钳制都没有成功，绝望之下神经质地看着他笑起来。
“沈毅希，你赢了。”
她没来由地说了这一句，眼神里都是恨，浓烈得让沈毅希有些骇到。沈程伸手去拉他握着许俏盈的那只手，沈毅希看了他一眼，握着许俏盈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他从未见过沈程有那样的表情。
从小到大，沈程一直都是天之骄子，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所以他从来没在哥哥的脸上见过懊恼和挫败，但那一瞬间，他看见沈程的眼神，脑海忽然冒出两个字，“绝望”。
许俏盈转身便走，穿着白大褂，像一缕幽魂。
“小希，这不关你的事，你回去。”
沈程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追上许俏盈。
不关……你的事。
沈毅希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然胸口一滞，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预感，他以为会变好的生活，永远不会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应该有二更这样
☆、第章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尘走进包厢，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嗅觉敏锐得像猫，轻而易举地发现沈毅希的不对劲。
“苏尘，我记得你以前告诉过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冰淇淋，就会很开心。可是我发现一点都不对。”
沈毅希握着手里的玻璃小碗，喃喃地说。
“希，你到底怎么了？”
苏尘担忧地又问了一遍，沈毅希抬起眼来看着她笑，一脸的心不在焉。
“苏尘……糖糖不是我的女儿……”
他又按铃找侍者要了一份冰淇淋，勺子在玻璃碗里胡乱搅拌。苏尘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坐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迫使沈毅希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
“谁告诉你的？”
“嗤，”沈毅希呆怔片刻，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又低下头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我傻逼。”
“希！”
“姐姐，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别人的女儿，她才十四岁，给别的男人搞大了肚子，却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你让我能怎么办？对着林燮杨，你让我心能有多软？”
他很少叫她“姐姐”，那一声“姐姐”让苏尘的心酸了一下，禁不住伸手抱住沈毅希。
“我不想的啊，可是我控制不住……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打了糖糖，小吉怎么会出车祸？……姐姐……我害得小吉要变成植物人了……他才那么丁点大，是我刚到城里的年纪啊……我们沈家就他一根独苗……
“好像我从小就没做对什么事，做什么都是错……
他靠在苏尘怀里喃喃地说，语气里全是自责，说到后面都有些哽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下去。
“我刚进城，在家里不管做什么都是错。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做得不对就要挨打。既然那么讨厌我，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把我扔到奶奶家，为什么又要把我接进城里……？
“我那么爱她，为什么她还是可以为了钱和林燮杨上床？我明明当林燮杨是兄弟，他怎么可以这样……！”
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委屈，眼眶都发热。
“不要说了，希，不要说了。”
苏尘轻轻拍他的背。
“姐姐，为什么都没有人爱我呢？就连我哥都说，这不关我的事。那到底什么才关我的事？”
“希……”
“嘘，”苏尘刚想说话，沈毅希就伸手捂住她的嘴，“苏尘，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一个不可能会爱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沈毅希捂着她嘴的手慢慢松开，自己苦涩地笑出来，既笑，又缓慢地摇头，“他永远不可能爱上我。”
沈毅希把糖糖送到了苏尘家里，自己回了家。
屋子很久没人住，都有了陈旧的气味，沈毅希雇家政打扫了一天，晚上便领着自恃钢铁侠的沈程进了门。
沈程这几日医院公司两头跑，忙得脸颊瘦得都凹陷下去。许俏盈干脆都住在医院，天天陪着小吉，希望他能够醒过来。
许俏盈一直拒绝和沈程说话，沈程却也是每天定时定点到医院报到，两人坐在小吉床边，明明距离不远，却总是遥遥相望。
沈毅希不忍心看沈程再这样漠视自己的身体，强迫他住进自己家。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
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沈毅希保存了刚写的文章走出房间，对着弯腰换鞋的沈程说。沈程没有回答，沉默地往房间走，沈毅希从他身上嗅到了酒味，皱眉拉住他。
“哥，你喝酒了？”
沈程闷闷地“嗯”一声，把公文包放进房间里，转身往外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另一边，沈毅希系上围裙，问哥哥想要吃什么。
“小希，有酒吗？”
沈毅希被他问愣了，半晌反应过来，翻翻冰箱，只找出几瓶饮料来。他这才想起自从沈程被他强拉过来住之后，他已经和料酒以外的酒分手了。
“只有料酒，你要吗？”
他走进厨房举起料酒的瓶子笑问。沈程没反应，他也就兴趣缺缺地放下瓶子走回哥哥身边坐下。
“哥，怎么了？”
坐近了，才发现沈程的脸色很不好看。沈毅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
沈程一把抓住他的手，摇头说，“小希，我们去喝酒吧。”
沈毅希沉默了。
半晌，他点头。
“好，你等我换个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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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吉？”
沈程的面前密密地码了一排空酒瓶，手边上还有一件啤酒。沈毅希从未见过他酗酒的模样，被他这不要命猛喝的样子吓得不轻，一边庆幸自己要了度数低的啤酒，一边按住沈程继续开酒瓶的手问。
沈程伸出去的那只手停滞了一下，片刻后又继续先前的动作。
“哥！”
沈毅希又加大音量叫了他一声。沈程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迷蒙地瞟他一眼，笑道，“小希，你给我要的什么酒，度数太低了，咱换个场子喝点别的。”
“好啊，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沈毅希放柔语气哄小孩似的应道，沈程勾勾唇角笑笑，眼神迷茫地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希，哥哥要离婚了。”
沈毅希愣了。
“很难理解吗？”沈程嘴角咧得更开，明显有些醉了，“盈盈今天和我提了离婚，她要小吉。”
沈毅希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为什么？”
沈程咕嘟咕嘟大口地灌下一瓶啤酒，“她觉得在我心里什么事都比她和小吉重要，她不能忍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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