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顺着陈瑛望向他身边，在他眼里，那人只是一团黑影，他对着那团黑影微笑，正确无误地摸上那人的脸庞。
这才是山神。二哥介绍，这是我妹。
山神环绕着二哥的肩，全靠在他身上，两人像是恋人般亲密。
你好像看得到我。山神对陈瑛说。
我看得到。陈瑛回答他。厌恶地看着山神。不要全身贴在二哥身上
你听得到我说话山神十分惊讶。
听得到。陈瑛白它一眼。这个雌雄莫辨的人妖山神，离她的二哥远一点。
你的灵感比勋还好。它说。直接昵称二哥的名字，让陈瑛更加不开心。
你不要缠着我哥不放。陈瑛生气指着它说。
不缠他，缠你如何它问。带着冷然地微笑。
阿瑛，不可以没礼貌。二哥板着脸说，虽然他听不到山神说的话，但他听得到陈瑛说得话。不论山神说了什么，指着人家说话都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二哥，是它──陈瑛想辩解，但想到二哥又听不到山神的声音，说什么也没用。便放弃辩解。
见阿瑛放弃辩解，二哥也不想多责怪她。他对山神说，有事想请你帮忙。指着一直躲在阿瑛身后的黑影。
可以请你帮他找妈妈吗二哥说。
山神手一挥，在土壤写下文字。写着不要。断然地拒绝他。
小鬼看到字，哭了起来。
二哥山神把小鬼弄哭了陈瑛伸手捂住耳朵，吵死了。
二哥还没开口说话，山神手一甩，白色缎带击向小鬼，打得它差点魂飞魄散。
住手二哥阻止也来不及了。
丝绸收了回来，山神依旧依靠在二哥身上，二哥回头责备地看着它。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山神笑说，纵使二哥听不到它的话。
小鬼被打之后，安静下来，只敢小声啜泣。
哼，没想到那个山神挺有一套的。陈瑛心想。对山神有点改观。
小鬼终于安静了，她也算因祸得福。
对方只是个小孩。二哥责备着。由于山神一直贴在自己身上，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前安慰小鬼。
山神再度挥手，写下我可以直接送他升天。
那再好不过了快送他上去。陈瑛激动。恨不得马上摆脱小鬼。
我没跟你说话。山神不屑。一脸厌恶。
什么啊陈瑛感受到山神明显的差别态度。
如果能直接升天当然很好，不过对方似乎也想看看妈妈。二哥看完字后，说着。他望向陈瑛身后的黑影，询问它的意见。
小鬼猛摇头，害怕地看着二哥身边的山神。
它说它不要了。陈瑛替他转达。
虽然它并没有这么说。
二哥对自己的妹妹深信不疑，那就太好了。
你这小孩挺识相。山神赞许。
谢谢。陈瑛坦然接受。
一神一人达成共识，决定直接送小鬼升天。
嘿嘿嘿──
再见了，臭小鬼。陈瑛暗自偷笑。
啪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
吹倒了贡桌，贡桌上的物品散落一地，所有人身上的衣物被风吹得作响。
陈瑛、二哥、山神、小鬼，一同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对面是一座不高的山，但山腰上却耸立着一棵高大的树。
风是从那棵树吹出来的。
就二哥的视线，那棵树不断涌出黑色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飞去。
就陈瑛跟山神的事件，那棵树不断涌出妖魔鬼怪，以极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逃离那棵树。
一些妖怪闻到人类味道，往这座山飞来。
途中，妖怪们不断吞噬共同飞行的其他妖怪。
发出可怕的哀嚎，跟兴奋的嘶吼。
陈瑛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妖怪们越逼近他们，她就越能将它们看清楚。
妖怪一个个狰狞的面孔、巨大的身型，像是挨了很久的饥饿，将周遭弱小的妖怪吞噬。
即使这样，也不满足。
它们撕牙裂嘴而来。
陈瑛甚至来不及尖叫，一阵强风吹来。瞬间，身边的小鬼，已被到来的妖怪吞噬，消失无踪。
小鬼小鬼
小鬼被吃了
啊──陈瑛瞪大眼，放声尖叫。
吃掉小鬼的妖怪，听到她的尖叫，回头看，发现更多的人，或者说是更多的食物，它露出残暴的笑。
伴随着它的前进，由它口中流出的口水滴落一地。
陈瑛吓得动弹不得。
猛地被人从后抱住，是二哥冲上来抱住她，保护她。
她从二哥的肩头望去，那逼近的妖怪，被无形的隔膜挡开，飞得老远。山神站在他们面前，连同那两只山猪怪一左一右，像是护法般地站在山神身边。
那是陈瑛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结界。
二哥，太好了，妖怪飞了陈瑛开心地说着。
二哥却没有因此放开她，她古怪地往上看，发现二哥在哭。闷闷的、沉重的哭着。
拜托你──二哥低着头请求。陈瑛知道，二哥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二哥颤抖的声音，请求着山神，救救大家。
陈瑛抬头，望向山神，只见它盯着二哥，它问救了，我有什么好处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明明二哥听不见它的声音，却能回答它。
我把自己奉献给你。他说。
山神微笑，开心极了。
一言为定。
陈瑛看着结界的范围扩大，笼罩整座山，将其他妖魔鬼怪排除在外，甚至歼灭距离较近的妖怪。
许久，二哥放开她，她才能看到身后的情况。
哥──她冲上前去，站在大哥面前，大哥的手被妖怪撕裂，地上还有手臂残骸，血迹斑斑。
然而，大哥却不是最惨的人。
还有尸骨无存的受害者，还有眼睛掉在地上的人，还有腹部被挖空的人，还有还有──
陈瑛站在中央痛哭，她抬头望着天空透明薄膜，是山神保护了他们。
可是、可是为什么不快点
她回头，对着山神怒吼为什么不救他们
山神看着她，冷笑。
为什么不快点她痛哭着，眼神从难过，变成憎恨，你不是山神吗你不是应该要保护我们吗
别说了。二哥颤抖着，环抱着自己，哭着。
为什么不救大家你根本不是神，你这么残忍，不可能是神她痛骂。
二哥站起身，难过地向她手近，伸出手，抱住哭得惨痛的妹妹。
阿瑛，别说了。二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可他的身体却抖得可怕，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二哥──陈瑛哭叫着，大哥他─他的手──
我知道。二哥慢慢地恢复冷静。他必须冷静。
怎么办，大家都──陈瑛擦着眼泪，但眼泪一直流出来，他们周遭都是血，血溅得到处都是。
阿瑛，冷静点，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陈瑛点头。
我们得去检查有多少人还活着。
陈瑛点头。
做得到吗
做得到。陈瑛说，终于她也能冷静下来。
二哥放开她，一人一边，检查生还者。
山神冷冷地站在一旁，不给予任何协助，只是冷眼旁观。
两人一阵忙碌下来，确定了死伤人数，其中还包括他们的家人，一共四死八伤。
阿瑛，那座山还有妖怪出现吗二哥走到陈瑛身边询问，他望着妖怪涌出的山头，已经看不到黑影。
陈瑛回头望，仔细看了许久，才敢确定没有妖怪出现，没有了。
那好，阿瑛，我下山找人帮忙，你可以跟山神待在结界里吗二哥说，握住陈瑛的手，像是注入勇气般，给她力量。
陈瑛猛摇头，她哭着说不要，二哥不要走。
阿瑛不要怕，山神会保护你。
二哥不要离开结界，外面有妖怪。陈瑛担心的是出结界后二哥的安危，那些妖怪不知道会在哪里虎视眈眈。
阿瑛，很多人都受了很重的伤，二哥得快点找人救命。乖，不要怕。二哥会没事的。二哥柔声说着。
二哥──陈瑛啜泣着，二哥轻轻推开她。
二哥对着山神的方向说我妹就拜托你了。
山神不回应，只是看着他。看着他，走出它设下的结界。它示意两只山猪怪跟在他身边，算是保护他。
虽然我的左右护法没有我强，但好歹也是修行千年的精怪，你放心吧。山神对陈瑛说。
二哥一走，原本对陈瑛不理不睬的山神居然主动说话。
陈瑛戒备地瞪它，不敢说话。
别害怕。山神步步逼近她，你看你，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它魅笑。
陈瑛感觉右眼一阵疼痛，咕噜一声，右眼真的掉出来，她伸手捧着她的右眼珠，眼珠还连着血管，血淋淋黏稠状的触感。
啊──陈瑛尖叫。
猛地醒来，眨眨眼，她赶紧摸上右眼确认。
还在、还在，她大大松口气。
她望向山神，只见它依旧笑着。
好可怕。陈瑛对山神产生畏惧，不敢再看它。
这是陈瑛身平第一次，对神这种绝对的存在感到敬畏，感到恐惧。
山神讪笑地问刚才不是还很有精神又叫又骂怎么不说话了
陈瑛摇头，摇头再摇头，恐惧得说不出话。
你的灵感比你哥还好，可塑性很高，干脆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来好好培养你让你也成为我的护法。如何
陈瑛猛摇头，她恐惧地发抖。
她想到山神的山猪怪护法，难道说山猪怪的原身其实也是有灵感的人类
思及，她更加恐惧。
她不要成为山猪怪，二哥，怎么还不回来。
她只敢低下头，默默地哭泣。
时间过了多久，陈瑛不确定，但当她看到二哥回来时，她以为隔了一世纪这么久。
二哥走进结界，衣服有拉扯过的痕迹，肩上还有被鸟爪子抓伤的痕迹跟血迹，带回来的山猪怪少了一只，另一只似乎快消失了。
二哥陈瑛不顾一切，冲上去。
久等了。二哥勉强笑着，脚一软，倒在陈瑛身上。矫小的陈瑛支撑不住二哥的体重，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山神翩翩落在二哥身上，双手环抱，施法将他悬空飘浮。
陈瑛看着二哥飞起，二哥虚弱无力地倒在山神身上，山神周围白色丝绸飞扬，彷佛就要带着他飞向天际。
她哭着求山神不要带我哥走。
来不及了，他已经奉献给我，是我的了。山神微笑着，亲昵地在二哥耳边低语。
二哥二哥二哥不要丢下我陈瑛无助地看着二哥越来越高，已经到她碰不到的高度，她只能仰望着他们。她叫得大声，无助地哭着。
二哥──
昏迷的二哥听到妹妹的哭喊，终于醒来。他只看到身边的黑影，却不见陈瑛，他顺着声音，往下望去，才发现自己离地面好远。
山神等等。
反悔了山神眯眼，周遭凝聚怒气般的黑色氛围。
至少让我陪她到有人过来，好吗并不是想毁约。他解释着。
黑色氛围散去，山神虽生气，但也答应了。它双手一放，让他呈自由落体，直直落地。
二哥趴在地上，着地的冲击让他痛得一时无法说话，体内像是被紧压着。甚至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山神翩翩着地，依旧靠在二哥身上，彷佛爱人般地拥着他。
乖乖跟它走就不用活受罪了。山神衔着笑，拨弄着他的衣物。
二哥，很痛吧怎么办、怎么办陈瑛旁徨地哭着。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
大哥受伤，三哥不见了，爸妈昏迷不醒，还有一堆阿姨叔叔──
她的手这么小，她的力气连帮大哥拿失去的手都做不到。
她只会依赖二哥，还害二哥受伤，害二哥吐血。
不──要紧──二哥勉强说话。
你二哥快死了。山神躺在二哥的胸前，断定。带着满意的笑容。
你胡说二哥不会死。陈瑛哭说，手抓着二哥的衣摆，摇着头，歇斯底里地说着二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阿瑛，我在这里，没事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二哥安慰着她。闭上眼睛，好像能听到远方的警铃声。
阿瑛，听到了吗救护车的声音。二哥虚弱地说着。
陈瑛仔细聆听，好像真的有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我听到了二哥，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陈瑛激动地说，她看向上来的山路，远远的红色灯一闪一闪接近，二哥我看到救护车的灯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二哥微笑，努力伸手摸向妹妹的脸，可他的手都是血，让妹妹的脸染上他的血。
救护车来了七辆，停在一旁，救护人员赶紧下车，部分的人冲向其他昏迷不醒的人身边，两人来到陈瑛面前检查伤势。
小妹妹，你有受伤吗有人问。看着她脸上怵目惊心的血迹，还以为她受了很重的伤。
陈瑛摇头，表示没有。她赶紧跟他们说，我二哥受伤了。他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
好，我看看。救护人员推开陈瑛，看二哥的伤势。陈瑛手不肯放开二哥，她很怕，她怕她放开手，二哥就会离开。
但，就算她不放手，二哥还是走了。
救护人员互望，双双摇头。
你二哥没有生命迹象了。有人宣告，其中一人走到其他人身边检查伤势。
骗人陈瑛大叫，我二哥刚才还跟我说话你骗人二哥的手明明还是温的，二哥刚才还跟她说话，怎么可能没有生命迹象。
救护人员知道她的难过，他推着陈瑛说走，我带你上车。
不要她拍开对方的手，她大叫，我二哥还没死，快给他急救她拉着两人牵着的手，哭叫着二哥快说话，你明明刚刚还跟我说话的。不要装了。快点说话。
小妹妹，你先上车，我们待会再把你二哥带上车。只是二哥会是最后上车，因为急救是以还有生命迹象、伤势紧急的人为主。
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二哥陈瑛哭闹着。她紧握着二哥的手不放，二哥不要离开我。
小妹妹，你快上车，我们还有很多人要送。救护人员也急了，拉扯着陈瑛，要她放开手。
不要不要不要陈瑛歇斯底里大叫，二哥，快醒来啊
陈瑛只是个孩子，敌不过大人的力气，尽管她如何用力，最后还是被迫和二哥分离。
救护人员连拖带拉，将陈瑛往救护车上拖。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二哥。这次陈瑛向山神哀求，但山神似乎在救护车来的时候就消失了，她只能对着空气大叫哀求着。
不要带我二哥走陈瑛哭叫着，崩溃着挣扎，她抓伤了救护人员，也抓伤她自己。
山神，我求求你，不要带走二哥。二哥你说话啊，你快点醒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陈瑛哭泣着。
一旁的救护人员心里认定，陈瑛心灵受到很大的创伤，得送去做心理辅导。
救护人员强拉着她，拉到车上。
车上还有一个少了眼睛、昏迷不醒的信徒，救护人员一人在里面，两人在驾驶座，陈瑛被其中一人抓着。
她盯着二哥，二哥还在地上，然后视线越来越远。
她上车，却不再吵闹。
因为她知道，二哥是真的被山神带走了。
山神还是带他走了。
她沉默地流着泪，无言地和二哥道别。
陈瑛被送到精神科做心理治疗，一切都很正常，并无大碍，但仍然需要复诊。陈瑛的爸妈醒来之后，对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陈瑛的大哥从此失去一只手臂。
陈瑛的三哥再也不曾回来过，陈瑛的二哥死了。
信徒无故死亡，导致陈家的庙宇失去公信力，也渐渐没落。
一切起因，警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变成了悬案。
在陈瑛幼小心灵里，她恨鬼、恨妖怪、恨神。
是神带走了她的二哥，是妖怪，让她家陷入浓云惨雾之中，是鬼，促使她看到一切。
从此，她更是不愿让别人发现她的能力，对那些漂浮空中虚弱的鬼，也视若无睹。
总使如此，她内心深处，却还是很想看看二哥的灵魂。
可惜，多年后她再度上山，也不曾看到二哥的灵魂，也不曾见到山神的影子。
就算是山猪怪，她也想碰碰运气找看看。
但什么都没有。
她也曾去当年飞出妖怪的那座山，寻找根源的那棵树。
树根错节盘根交缠在一起，树长得很壮大高耸，但近看树的内部却是中空。
陈瑛上前一看，发现一张被撕毁的封印符。
陈瑛拿下封印符，顿悟。原来当初飞出的妖怪是破封印而出的妖怪。
如果没有这张符，如果没有封印这么多妖怪。
此时此刻，她更恨道士。
她槌打着大树，发出空洞的声音。
二哥──
她低下头，歇斯底里地哭了。
就算找到事发的原因，她的二哥也不会回来了。
猛然惊醒。
陈瑛坐起身，惊魂未定，香汗淋漓，喘着大气。
原来是梦。 怎么又作梦了。
最近一直反覆重播着一样的梦境，一样的回忆。
虽然已是小时候遥远的记忆，但每次都令她难过地无法呼吸，更别提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怎么了
她身边的枕边人醒来，拿起小桌子上的眼镜，顺势打开床灯。
室内总算有些灯光。
你哭了枕边人惊呼，随着光亮看清她的脸、她的泪。
没事。她捂着脸，遮住泪。每次梦到二哥都是这样，眼泪一旦流出来，便很难克制。止不住泪，她索性遮住脸。
你又作一样的恶梦了。枕边人一看便了解。他伸出手，环抱她，想给她力量，让她不那么悲伤。他曾听她说过恶梦的内容，真真假假之间，确实惊悚可怕。
就跟你说不要看太多鬼片。他说，拍拍她的背。
他不懂，陈瑛的梦是真正的回忆。他以为那只是脑中潜意识结合现实的梦，就和他看不到鬼，就以为鬼不存在一样。他不能体会，也不了解。
即使如此，有个人抱住自己，安抚自己，她也能感到安心。
要不要喝水小桌子旁有茶水，要拿很方便。他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压压惊。
她嗤笑，哪学来的秘方
咦你没听过吗这是老传统耶，要一口气喝光。他笑说，气氛缓和许多。
谢谢。她接下水，一口气喝光。喝完，俏皮地说，效果不错喔，你可以把这个秘方传真到生活智慧王了。
他也打趣着说不错喔，改天有时间去报名，要不要再来一杯摇了摇茶壶问。
不用了。她将杯子还给他。整整枕头，舒服躺下。
还睡吗他问。
她摇摇头，不想睡，我现在比较想聊天。
聊什么好呢他放好杯子，拉起棉被，钻到她身边，故意躺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宝宝，你说呢
他听不到啦，才四周而已。她笑看着有娃娃脸的枕边人，说着淘气幼稚的话。
搞不好宝宝听得到。
你快起来啦。
不，瑛瑛，他表情突然认真。
怎么了该不会真的有回应吧
我在幻想宝宝踢我的头。
神经病
我踢你喔。她微抬膝盖，作踢人的动作。
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离开，瑛瑛好坏，还没结婚就会打老公。
都说还没结婚了，我哪来的老公。陈瑛挑他语病。
当然是我啊。他哀怨地说，我也想快一点结婚啊。都是瑛瑛一直拖，害我明天才能去看岳父岳母。
怪我啊。她轻轻捏他的鼻子，我工作很忙啊。我爸妈退休后在乡下种田，我哪来的时间回乡下，要不是怀孕，我还不想去乡下。
幸好你怀孕。他感慨，幸好有宝宝。
去乡下之前，要顺便去看我大哥。
我记得大哥是庙祝。
是啊，我昨天打电话给爸妈时，他们说顺便带大哥回家。
你昨天有打电话回去我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那个不重要啦。
很重要，夫妻要好好沟通。
好啦，下次打过去会跟你说。她亲他一下，结束这个话题。
你明天要开车，早点睡。她说。
你不是要聊天
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要我陪
不要，我有宝宝陪我，晚安。帮他盖好被子。
晚安。
陈瑛关上灯，拿了本书到客厅阅读。
她打算，书看烦了，就看电视。
总之，就是不想睡觉。
明天带大哥回家时，她就可以睡觉。
想想，她也已经好久没看到大哥还有爸妈。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太想面对他们。
她不想面对迷信却没有灵感的家人，尤其讨厌她家骗人般的家族事业。
心诚则灵是个屁。
至少，她诚心祈求这么多年，二哥始终没有出现过。
隔天上午十一点。
陈瑛和爱人来到大哥主持的庙宇，大哥早在一旁等候多时，边泡茶边吃瓜子。
阿瑛，你来啦大哥伸手，大声招呼。
哥，这是我未婚夫陆仁。陆仁，这是我大哥。陈瑛介绍两人认识。
你好你好。大哥热情地伸出手，我就是陈瑛那个一只手的大哥。大哥露出残缺的另一只手臂，开心地介绍。
你不要吓他。陈瑛推开太热情的大哥。
我哪有。大哥委屈地说，他对陆仁挑眉说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杨过
像陆仁尴尬地说。
你可以不回答他。陈瑛白他一眼，只怪爱人太配合了。
既然都来了，我来帮你们算一下八字合不合。
不用算啦。陈瑛拒绝。
怎么可以不算。大哥也很坚持。
反正就算八字不合，我们也还是会结婚啊，算了等于白算。陈瑛说，坚持不算。
不行，一定要算。大哥严肃地说，你的生辰八字给我。他直接问陆仁。
快给我。大哥咄咄逼人。
陆仁莫名地紧张，他像是被老师逼着回答问题的学生，手足无措，他紧张地开口说我、我我
不准说
快说
双方压力之下，陆仁豁出去地大喊我不知道什么生辰八字啦
陈瑛一阵爆笑。她得意地靠在爱人身旁，笑说，我忘了说，陆仁是基督徒，他不信这个。所以当然不知道什么生辰八字，还是什么八字合不合的东西。
大哥不理陈瑛的嘲讽，他还是问陆仁，不然生日也可以。
只知道生日算得出什么啊陈瑛嗤笑。
我、我帮你们算算星座合不合。大哥硬要算。
得了吧。陈瑛挽着陆仁的手，你东西快点收一收，我们还要去乡下。
早收好了。大哥拿起一旁的行李准备出发。
你的庙不用收吗陆仁问。
不用，我徒弟会看着。大哥笑说，指着一旁玩电动的年轻人，阿弟，就交给你了。
被称作阿弟的年轻人头也不抬地挥手，表示听见了。
快走吧。爸妈还在等。大哥交代完，催促着说。
还不是你在拖。陈瑛白他一眼。
他们到乡下时，已是下午五点半。
乡下，四处都是田地，阡陌交错，到处可闻到浓浓的肥料味、猪臭味，以及些微的、薄弱的青草香。
一点也不开心。陈瑛手撑着头，无聊透了。
从下车到现在一直听到爸妈说好好好，也不知道是哪里好，只见陆仁一直在帮忙洗水果。
好好好。
好好好。
好好好就会不断传来。
爸妈似乎是很喜欢陆仁，应该说，他们很开心她要结婚了。正确来说，应该是他们很开心终于可以抱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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