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钧缓缓站起来,又向大树拜了三拜,才走回来和目瞪口呆的盗墓四人组挥了挥手,“走吧。”
常五看他一脸淡定简直快要抓狂了“……等等!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钧鄙视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留下的是安全的,陷下去的地面是有毒的呗。”
薛子涵猛地扭头去看乔巍,那意思这事你笔记有吗?却见乔巍也是一脸茫然,表示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知道。
赵菲菲古怪地看严钧,“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严钧朝天翻了个白眼,完全看不出刚刚那副虔诚肃穆的样子,“你当这墓我建的?”
说着,他又戏谑地看了一眼乔巍,“哎,上学老师没教过你吗,别一天天就知道对着笔记傻呵呵地学,学成书呆子有什么用,你要触类旁通学以致用,要不考试是考不了高分滴!”说着,他还欠打地冲着乔巍晃了晃手指。
盗墓四人组“……”
严钧脸上挂着笑又扭回头看了枯树一眼,眼里的笑意淡了淡——他并不知道这里有机关,但是他是赫西族人,赫西族人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了圣树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三叩大礼,这是族规。
他不是提前知道,只是没有忘记。
五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弧形的小路,常五试探地问严钧“中了那个毒会怎么样?”
严钧“死无全尸吧。”
常五“……那,那个铃铛能拿吗?”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铃铛叫摄魂铃,传说能吞生魂,有没有毒我是不知道,不过你确定要试试吗?”
常五“……不,不用了。”
五人越过了圣树,正式踏入了蛊神墓的主墓道,看着黑洞洞的入口,这回四个人学聪明了,全都眼巴巴地看向严钧。
严钧见状嘴角抽了抽,四下看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入口处墙壁上的长明灯点亮。
一盏,两盏,三盏……
一盏又一盏长明灯接连亮起,跃动燃烧成一条火龙腾飞过笔直的墓道直至极远处恢弘大气的大殿。五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这庄严又神秘的一幕,心绪激荡。
“哎?”薛子涵第一个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大殿的风格不像少数民族啊?”
严钧眯着眼看着远处飞檐斗角的宫殿,轻声说“传说墓主人的妻子是中原的天家公主。”
“哦。”薛子涵闻言也来了兴致,“是哪朝哪个公主?”
严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常五“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走啊!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严钧“等等。”
现在四个人一听他说等等就觉得头皮发麻,常五一脸崩溃,“又怎么了啊?!能不能好好盗墓了啊!”
严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指着十几步外墓道两侧的佩刀铜人,“它们是活的。”
“活的?!”常五的声音都变调了,“卧槽那不是普通的石像生吗?!装饰用的吗?!又他妈出什么幺蛾子啊?!”
严钧慢吞吞的补充,“我的意思是,它们是活动的。”
“活的!和!活动的!能他妈一样吗!”常五简直快疯了,“卧槽大哥你别吓唬人行不行啊!我都他妈快心梗了!”
严钧突然露出一个坏笑,“给你演示一下。”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个演示是什么意思,他前踏一步,把前面那块一定会踩的地砖踩了下去。
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些腰间佩刀的铜人突然齐齐抽刀出鞘,咯噔噔转向了墓道口的五人。
“……”
“啧,”严钧咂咂嘴,感觉有点棘手,他突然问乔巍,“当初和你父亲一起进来那次,一共几个人?”
常五眼睁睁看着前面齐齐转过来用无机质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铜人们缓缓举起了长刀,头皮都炸开了,受不了地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那陈麻烂谷子的事哪?”
乔巍“算我父亲十个人。”
“哦,”严钧慢吞吞地说,“那看来这里还有九个人。”
常五被他那“九个人”说的脑袋嗡地一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卧槽什么九个人?”
严钧头也不抬地指指上面。
其他四人立时抬头看,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在长明灯的昏黄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两侧的岩壁上像壁虎一样倒趴着五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和他们在一开始的大平台上遇见的一样,不过比那个更恐怖一点。
乔巍想到之前那个怪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难得有些讷讷地说“他们……是我父亲当年的同伴?”
☆、铜人
乔巍想到之前那个怪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难得有些讷讷地说“他们……是我父亲当年的同伴?”
没人说话,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在场的几个人抬头看着上面根本算不上人的五个怪物,毫不怀疑这五个幽幽盯着他们的怪物是在准备偷袭。他们忍不住想,如果他们和铜人混战正左支右绌的时候突然被他们在背后偷袭……
四人心下悚然。
看起来最淡定的就属严钧了,他站在最前面,因此其他人没看到他看着杀气腾腾的铜人的眼里没有担忧,只有复杂。
——那是一种混杂着物是人非的追忆和伤感的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情况上,“这十八个铜人交给我。”
薛子涵瞪大眼看他,“你自己?”
“嗯,我对铜人阵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知道怎么破阵,”严钧眯着眼一个个铜人看过去,看他的样子根本没把这当做一项不可完成的任务,更像是时过境迁后见了童年玩具的一种心血来潮式的跃跃欲试,“不过上面那五个就靠你们拖一会了。”
常五听到他的话心里一动,下意识去看乔巍。乔巍却像没看到他的眼神一样,只是盯着严钧的背影看了半晌才说“可以。”
一旁的赵菲菲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沉默着抽出了软剑。
乔巍“常五,把他们五个引下来。”
常五点点头,掏枪出来就是砰砰砰三响,他本来是想打死一只顺便吸引两三只下来,没想到这枪响把山壁上的五只都惊动了,齐齐如野兽下山一般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嘶吼着窜了下来。
乔巍“备战!”
这五只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到了切近,双方一个照面,饶是四人心理素质好到不行也忍不住又倒吸了口冷气——这五个可比之前那个惨多了,有的胸口被捅了个大窟窿,有个脖子被削了一半,有个缺了半张脸,有个少了半个胳膊,还有一个最奇怪,浑身的窟窿眼,连脸上都有三个大洞。
四人心里膈应得都快吐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而此时,严钧已经冲到铜人阵里了。
他后仰躲过带着厉风贴着他鼻尖削过的苗刀,被那刺眼的寒光一晃,眼前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个埋葬在他记忆深处的场景。
那时他只有五岁,还没有眼前铜人的腿高,他父亲扎了十八个草人,草人手里拿的是用布缠出来的长棍。在草人阵里他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躲避那些“布棍”,却每次都手短脚短地被掀翻在地。摔了十多次,屁股都肿了的他彻底不干了,耍赖坐在地上大哭着看向一旁袖手旁观的父亲。
那时候他还不懂父亲的表情,只以为他是在嘲笑,现在想来那应该算是对他憨态可掬的表演的——
宠溺吧。
严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神一动,翻身再次躲开竖劈而来的刀。
后来。
后来,草人换了成了铜人,布棍换成了长刀,他也渐渐长高,能够如闲庭信步般在刀光交错的铜人阵里来去自如。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突破铜人阵,在最后一个铜人胸口刻下“你输了”三个字后找到父亲身前那种终于赢了一局的畅快。
“父亲,我赢了!”
当时的严钧如是说。
向来不苟言笑的巫神大人嘴角动了动,突然伸腿把一脸兴奋的儿子掀翻在地。还没等脸着地的严钧愤怒地从地上跳起来,脑袋就被人又往地上按了按。
“还跟小时候一样蠢。”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父亲当时的语气,那大概是,老怀大慰吧。
严钧现在想来,父亲那时是笑了的吧。
可惜,那样强大的男人……难得想起童年旧事的严钧鼻头酸了酸,努力地在不疾不徐地躲过一刀又一刀时飞快地多眨了几下眼睛。
当年的雏鹰早已学会振翅翱翔在没有老鹰的万里长空。
严钧嘴角一挑,抬起的一双眼被雪亮的刀光晃得亮的吓人,后撤的左脚一横,一改之前只躲不攻的打法,像支箭一样快若闪电般撞进刀势太猛无法回防的第一个铜人怀里,重重地击打它的胸口。铜人瞬间定住,严钧连半分迟疑都没有,反手搂住它的脖子,长腿架在它胳膊上一蹬,一个后空翻越到他身后躲过紧随而来的刀尖。借着落地的余势,他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竖起手刀狠狠劈在一个尚未转过来的铜人的侧颈——又一个被定住了。
他就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一路行云流水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就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连定五六个铜人。
那边跟五个大粽子打的正欢的四个人抽空往他那看了一眼,正看到他一手撑着铜人的胳膊用一个干净利落的侧翻躲过了两柄不同方向的苗刀,落地后又抡起他那条长腿用一个来势汹汹的后旋踢把被击中要害而定住的铜人硬生生踢得往后滑了半米。
“……”
正一把软剑单挑两个粽子的女侠赵菲菲被这凶残的肉搏打法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被浑身窟窿眼的粽子揪着头发。
严钧倒不是故意要打赤膊战的,而是这种特制的铜人刀枪不入,唯几的弱点就在它们的各大要害处,只要能击中到就能把他们定住,否则这群不会疲惫的铜人绝对会不死不休地战斗下去。
他如一条游鱼般穿梭于交错的铜影之中,人影翻飞间的每一步都精妙无比,既能躲了削铁如泥的刀锋又能反手解决身边尚在活动的铜人。
他顺着最后一个铜人的刀身灵蛇一般窜到它背后,还没等它转过来就在它背后用一个凌厉果决的锁喉解决了这场堪称视觉盛宴的乱斗。
他走到最后一个被定住的铜人面前,看着它胸口上依稀可见的“你输了”,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出手如电解开它身上的开关,它手中的苗刀顺势撩起带起一阵邪风。
“咚。”
一个干枯脱相睁着黑洞洞的眼眶的干尸头从他身后滚到他脚边。
严钧不甚在意地看它一眼——第六个。
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火柴划着了火顺手丢进它的腔子里。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铜人身上。
还好,有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情感就像“你输了”一样,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失殆尽——它们被需要铭记的人深深镌刻在了心口。
他看着再次停住的铜人,在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撞了撞它的肩膀,无声用口型说了一句。
“老兄,合作愉快。”
铜人静静地站在百年时光的流淌里,目光肃然,紧握长刀,一字不说。
他一路穿过以各种姿势被定住的铜人,像一个战胜的将军检阅他的战利品。在他身后身首分离的怪物小频率的快速抽动了几下,竟然诡异地轰然坍塌成了一地粉末。
他走到离其他四个人最近的铜人旁边,靠在它身上看着他们的战况。
一共六个怪物,严钧解决了一个,赵菲菲牵制了两个,常五手头一个,乔巍已经削掉一个的脑袋,现在正帮着薛子涵解决他手头的那个。
严钧“要我帮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