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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政委 第4节

作者:江南十四 字数:22645 更新:2021-12-20 12:16:56

    许东城摇头“没有,团长,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张胜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给你说你也不懂,回去好好认字吧”

    对于张胜的转变,只有一个人感到不满,那就是赵舟。自从于政委来了之后,以前难得出现在二五一团的张胜似乎变成了常客,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来找于政委闲聊。他也不明白,两个差距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这时候正是一九四九年四月末,成功打下南京之后,各兵团正沿京沪一线加速向指定的合围地区前进,力求全面控制华东地区,着手准备解放上海。部队沿着京沪线向南行军,一路上四处可见敌人逃窜时留下的处处狼藉。公路上、水沟旁、麦田里到处都是丢弃的炮弹、子弹、枪榴弹,还有棉絮、皮鞋、帽徽和领章,许多地方还堆积着国民党党政军人员临逃时烧毁的文件和其他物品的灰烬。

    由于各部行军速度过快,步调上也不甚统一,许多队伍都是相互交错着前进,往往走着走着,就从这个师走到另一个师里去了。赵舟牵着马,和于正秋并肩走在队伍中间。一批又一批的战士从他的身边跑过,卷起的尘土四下飞扬,抬起头来,近处远处都是一片尘嚣。

    张胜赶上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前几天的渡江战役,看到张胜,赵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张胜看上去心情极好“什么叫又来了,是你走得慢,让我们给赶上了。”

    赵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笑笑,说“是是,你们快,那要不我们给你们让各路来来,小于,咱们走慢点。”

    张胜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下“少来这套要走你自己走就是了。”

    赵舟叹了口气,看看张胜,又看看于正秋,终于说“敢情是你俩有悄悄话要讲”

    张胜立马点头“有”,话音未落于正秋就瞪了他一眼,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赵舟哭笑不得,只得牵着马走开“行行,我走了,你们慢慢说。”一边走一边嘀咕“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这儿到底谁才是团长啊”

    看见赵舟走远了,张胜老实不客气的凑了过来,劈头就问“想我了没”

    于正秋差点没惊出一身冷汗,左右张望之后,说“你小点声”

    张胜压低了声音,又问“你想我了吗哎,我可想死你了”

    于正秋忍住笑“张胜同志,注意影响。”

    张胜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立刻跳起来“我已经很注意了,这都十几天没见着面了”

    于正秋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件让人烦恼的事。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一下子要改过来还真不容易。紧张有序的白天,或是炮火连天的战场,很容易就能让人忘记一切全心投入,可一旦到了晚上,那些思念就会涌上来。会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是不是也会像自己一样,瞪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这像场战争,敌人很狡猾,而能和你并肩作战的那个人,想见却见不到。

    “我现在很后悔。”张胜落寞的看着于正秋,丝毫不掩饰他的郁闷,“当时就不该让你走的。”

    于正秋不置可否,他的话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让张胜一个人说完了。比起那些肉麻兮兮的话,他更喜欢这种静默的陪伴,让人很安心也很舒服。他也从没幻想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只需要有个人一直陪着,直到谁也走不动的时候,还能靠在一起聊起年轻时候的回忆,这就足够了。就像现在也挺好,两个人肩并肩的走着,既安静又放松,他已经很满足。

    然而这样的温情画面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张胜灼灼的目光让他不得不开口“你老看着我干嘛”

    张胜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眼睛也瞪得滚圆,用颤抖的声音问“怎么,连看看也不行啊”他的语气满是惊愕,或许还有伤心,他就这样又难过又期盼的瞪着于正秋,而后者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张胜被他这一下子搞的莫名其妙,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傻不愣登的盯着他看。可看着看着,魂儿就丢了。要说这南方人,看着还就是顺眼,你看这挺直的鼻梁,这弯弯淡淡的眉眼,还有这长长的软软的睫毛美好的东西总让人向往的,张胜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想摸一摸,或者碰一碰也好。

    这意图很快就被发现,

    于正秋及时按住了他。张胜这才回过神,讪讪的收回了手,习惯性的开始耙头发。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直到赵舟又牵着马溜达回来。

    “怎么,你们还没说完啊哎,你俩脸怎么这么红,今天很热吗”

    “就你事多”张胜不满地瞪了赵舟一眼,目光立刻又飞到于正秋身上。“那我可走了。”

    不等于正秋答话,赵舟就赶苍蝇似的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跟你说话了吗”张胜从牙缝中往外挤字,那是对着赵舟的,当他看向于正秋的时候,又变得温顺如绵羊了“一切小心,咱们上海见。”

    拾陆 战上海

    上海作为远东地区的大都会,在国军的战略计划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希望能以上海为据点进行持久战,以赢得与欧美势力谈判时间的国民党,不遗余力的在上海地区部署重兵。蒋介石特别委任中央军嫡系汤恩伯任京沪杭警备总司令,率8个军25师约20万兵力镇守上海。

    二十七军随第9兵团于5月14日进入苏州河以南待命,随时策应浦东作战。经过几天的推进,二十七军控制了南起徐家汇,北到苏州河以南地区,敌人的防线逐步被突破,下一步就是市区巷战了。5 月25 日清晨,第二十七军的三个师先后进入苏州河南岸各桥头阵地。

    二五一团的作战会议上,赵舟正站在上海市区图前进行最后的部署“同志们,现在敌人在上海的防御只剩下苏州河沿线了,根据师部的最新命令,本次作战我团的主要职责是掩护支援主攻外白渡桥的二五零团”说到这儿,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于正秋,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在听到那个番号的瞬间小小的跳动了一下。

    “一营守在a点、二营在b点,侧面打击对岸的敌人据点,三营在c点d点之间策应,注意保持与二五零团的距离,一旦二五零团突破受阻,一营向c点移动,二营d点移动,集中火力做好掩护。”

    “是”下面的回答整齐而有力。

    走出临时指挥部,于正秋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出神。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阴沉的乌云遮住了仅有的几点星光,四下一片昏暗。再过几个小时,进攻上海市区的战役就要打响,从早先接到的命令来看,这无疑是一场艰难的战斗。禁止使用炮火轰击,最大限度的保证上海市区的完整,这意味着只能以轻型武器对抗敌人的大炮机枪。尽管如此,这依然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役,连桥对岸的敌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防线了。

    赵舟最后一个从指挥部走出来,伸手碰了碰还在发呆的于正秋“怎么,在担心张胜那小子”

    于正秋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也能看出来”

    赵舟呵呵一笑“都写你脸上了。”

    于正秋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闪烁的几点灯火“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赵舟随着于正秋的目光望过去,那正是上海市区的方向。自从接到中央命令的那一刻,赵舟就一直没安生过。苏州河一带的地形对进攻方非常不利,北岸到处是高大的楼房,几乎是天生的防守堡垒,不准开炮,不准使用重火力机枪,这无疑是为原本就不轻松的战局又加上了一道锁链。眼看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就这一步

    的代价,他不愿细想,也不敢细想。

    天边最后一丝星光消散的时候,战斗打响了。双方都像困在牢笼已久的猛兽,一开始就展开了绝望而残酷的厮杀。没有想法,没有希望,甚至没有了感觉,有的只是端起枪向前冲的本能,直到子弹射穿了身体,停止了心跳。曾经跋涉过的千山万水,一路披荆斩棘的艰辛,在这时候都化成了为沸腾的血液,多少人倒下了,多少枪打折了,多少活着的人又从尸山血海中爬起来了。

    你懂战争吗我懂。

    战争是什么战争就是牺牲。

    你害怕吗我不怕。

    为什么为了全新的中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它的发生。战争是部巨大的推进器,所到之处田野尽成焦土,城池皆为废墟。苏州河的地形对南面的我军非常不利,敌人凭借北岸的高大楼房和仓库,布下严密的火力网,封锁了整个河面与河南的马路,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于正秋的脸被硝烟熏成了土黄色,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几乎让他听不清通信员的报告,他只能从赵舟的表情上搜寻到关于战局的一丝线索。

    “小于,刚才战地通讯员带来了前方消息。”赵舟的神色凝重而沉郁,不详的预感如同乌云压境,让人喘不过气,“二五零团受到敌人重火力狙击,目前伤亡已经超过半数,张胜负了重伤,已经送往战地医院了”

    这个消息像一柄大锤,砸的于正秋胸口一窒,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喉咙里一阵腥甜涌上来,咳的人天昏地暗,他几乎难以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他怎么”

    赵舟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于正秋,安慰道“战地医院条件比前线好,只要及时治疗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要放宽心,那小子命大的很,不会就这么完蛋的。”

    于正秋脸色煞白,勉强借赵舟的力站稳了身子。本以为做了准备就能够坦然面对,但当噩耗突如其来,他还是轻易的就被击倒了。

    “我没事,现在上面怎么说”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张胜的任何消息,他不应该在这时候倒下,他的肩上还扛着一个团队的期望。

    赵舟叹了口气“伤亡太重,几个阵地都没拿下来。上头恐怕是要重新考虑作战方案了,现阶段能做的就是守住北岸的阵地,等待命令。”

    于正秋点点头,他现在心乱如麻,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老赵,我去前方看看情况。”

    赵舟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嘱咐了一句“小心着点。”

    于正秋快步在战壕与工事之间,漫无目的。一张张黝黑的脸从他眼前掠过,流露着不同程度的悲伤、挫败、失望还有愤怒。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他们尽了那么大努力,付出了那么多牺牲,却依旧止步不前。他想起了张胜,张胜那么坚定,仿佛永远可以依靠,可他却倒下了。那个朝他扣动扳机的人,是否也和他们一样坚定,相信战争过后,一个全新的国家将在这废墟之上,破茧成蝶。

    于正秋回到指挥部的时候,发现团部的几个参谋长和三个营长全都聚集在了赵舟身边,正满腔怒火的争辩。

    “我代表一营的全体战士,要求解除禁令”

    “敌人占据了高点,本来就不容易冲锋,这边又不让我们用大炮机枪,这仗还怎么打难道要战士用身体去挡敌人的子弹吗”

    “部队已经付出了伤亡代价,不能再让同志们作不必要的牺牲”

    “是同志的生命、鲜血重要,还是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重要”

    赵舟被团团围在中间,苦口婆心的多番劝说毫无结果,这时看于正秋进来了,仿佛见到了救星“小于,你可回来了,快给大家说说吧“

    十几道目光唰的投向了于正秋,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他开口。于正秋深深吸了口气,道“同志们,我明白你们的感受。战士们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解放全国的最后时刻,我们将会是新中国的主人,这些资产阶级的楼房再过不久就将是无产阶级和全国人民的财产,我们应该尽最大的努力保全。“

    看着大家渐渐安静下来,赵舟又连忙补充“大家请放心,中央时刻关注前方的战局,一定会采取措施解决现阶段的难题。我们应该相信中央的决定。“

    当晚,第二十七军召开了军党委紧急会议。军长聂凤智布宣布了最新作战安排,即保存实力避免牺牲,改为白天继续正面佯攻,以牵制敌人主力,天黑后一部分主力调离市区,由西郊一带涉河而过,沿河北岸由西向东进攻市区。与此同时,陈毅总司令也已经敢到上海,由上海地下党牵线,与各阵地上的国民党守军展开了谈判。

    黎明前的黑暗即将过去,在付出3万余伤亡的代价之后,上海这座远东大都会,终于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拾柒 伤病

    五月二十日,上海全市宣告解放,在部队正式进驻上海的当天,于正秋就跟赵舟请了个假,跑到了二五零团了解情况。一营长许东城见了于正秋,本来是喜出望外的事,也因为张胜的伤势冲淡了许多。

    于正秋脸色煞白的听他回忆当天的情况。二五零团是本师的主力团,战斗在最前线,伤亡自然也是最大的,在敌人炮火的狂轰滥炸之下,每推进一寸都显得艰难万千。前方的战报不断传来,张胜急的在指挥部坐不住,就带着半个警卫连跑到了前方,亲自操枪上阵。结果对面一发炮弹落到了身边,巨大的冲击掀翻了包括张胜在内的一个小队,眼看凶多吉少,后来是警卫连的几个小战士一边哭一边从人堆里把张胜刨了出来,许东城也在附近,就马上联系卫生员把张胜抬走了。走的时候身上一片血肉模糊,实在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后来听战地医院传来的消息,说命是保住了,但伤势不太乐观,还要在医院躺上一阵子。

    许东城叹了口气“于政委,抽空去医院看看团长吧,他现在上不了前线,肯定郁闷坏了。“

    许东城自从入伍就一直跟在张胜左右,自家团长什么性子他最了解,现在正是解放战争的大好时候,团长大人却只能在床上躺着,靠几个警卫员带来前方的消息,这滋味对张胜而言,简直就是煎熬。

    于正秋连连点头,心思早就飞走了,匆匆告别许东城,就奔着战地医院去了。

    医院给人的感觉是肃穆的,尤其在战地医院,那近于悲壮的肃穆又带了点凄凉,送往战地医院的战士,很少有能够完完整整回到前线的。这处洁白安静的土地,就是残酷战争的最好注脚。

    推开房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张胜,于正秋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张胜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于正秋。

    他激动而惊喜的喊了他一声“正秋,你来啦”

    于正秋飞快的擦掉了眼角的泪珠,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张胜伸过来的手,一开口还是哽咽了“老张,你怎么”

    张胜呵呵一笑,手上一使劲,把于正秋搂进了怀里,低声在他耳边说“我想你了。”

    于正秋把头埋在他肩窝,身体微微颤抖着,半晌才抬起头来,睫毛上还凝着水珠。他伸手摸了摸张胜的脸,心里像有把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剜割“我后悔了,我不该离开二五零,不该离开你。要是我拦着你”他声音微微发颤,几乎要说不下去。

    张胜立刻摇了摇头,咧嘴一笑“你怎么拦得住我,你是知道我的。”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挺庆幸

    你去了二五一,要不然你我一块上了前方,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他轻轻扳过于正秋的脸,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只要你好我就放心。”

    于正秋脸上一红,却也没有躲闪,他长叹一声,把脸贴上了张胜的胸口,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一颗悬着的心这时候才渐渐安定下来“老张你太不地道,你是放心了,可是我呢”

    张胜嘿嘿笑着,把下巴搁在于正秋头上,柔软的头发摩挲着颈部,让他觉得怪舒服的。

    “哎,我知道错了,大政委,就许我自私了一回吧”

    于正秋不说话,闭靠在张胜怀里上了眼睛,享受这温暖又带些甜蜜的时光。两人依偎良久,都舍不得放开,直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于正秋才挣脱张胜的怀抱,匆匆站起身来,张胜很是不舍,牢牢攥着他的一只手。

    进门的是医院的大夫,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他看了一眼于正秋,问道“请问你是”

    于正秋敬了个礼,上前和他握了握手“大夫您好,我是二十七军二五一团政委于正秋,是张团长的老朋友了,特地过来看看他。”

    那大夫见他文质彬彬,心里也存了好感,微微一笑“呵呵,我姓李,叫我小李就好了。这位张团长的人缘可真好,这几天一直有人过来看他。”

    于正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张胜,上前拉住李医生的白大褂“李大夫,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医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两人在张胜满腹狐疑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门。于正秋掩上房门,小心翼翼的询问“李大夫,他到底是伤哪儿了”

    李医生见他问的认真,也就一五一十的交了底“送来的时候全身都没知觉,这几天已经缓过来了,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我们初步判断是受炮弹的冲击伤了脊椎。”

    于正秋倒抽一口冷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顿时心乱如麻“这”

    李医生见他震惊的脸色煞白,连忙轻声安慰“不过具体情况也不一定那么糟糕,毕竟我们这设备简陋,目前也无法判断是脊椎暂时休克还是完全损伤,如果是前者,经过调理也是有很大机会可以康复的。”

    于正秋有些摇晃的靠在墙上“如果要是损伤的话”

    李医生摇了摇头“如果真是损伤,恐怕他这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于正秋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的,他死死抓住李医生的手“李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他生来就是为了站在前线的,怎么能怎么能”

    李医生是见惯这些的,所以并不显得多么悲

    伤,他只是惋惜,惋惜这么年轻的生命,或许就要永远的耗在病床上了,他扶了扶眼镜,安慰道“于政委,你冷静些,等他伤势稳定了,我们会安排专们的护理人员进行恢复训练,希望能够有所起色。”

    于正秋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恢复了平静“那他自己知道吗”

    李医生道“因为没有确诊,所以还不知道。不过这是身体上的事,他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于正秋心中一酸,匆匆敬了个礼转身回房去了。张胜半躺在病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于正秋在床边坐下了,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

    张胜回过神来,笑的有些寂寞“你们都说什么悄悄话了”

    于正秋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专心养病,他们都等着你回去。”

    张胜笑了笑,一拍大腿“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于正秋看着他强颜欢笑,一颗心也无限的沉了下去,哽着嗓子开口“老张,你别这样”

    张胜抬起手,轻轻擦去于正秋眼角的泪珠“这么大人还说哭就哭,也不害臊”

    于正秋不等对面的人说完,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你这样,我看着心里好疼。”

    张胜不说话,只是紧紧搂住于正秋,那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去。于正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胸口的一急一缓的起伏。

    过了很久,张胜才开了口,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一个极度疲倦的人“正秋,我很害怕。”

    于正秋在听。这样静默的陪伴让张胜感到安心,他朝着虚空自嘲的笑笑“我也知道这很没出息,但我是真的害怕,怕我再也站不起来。”

    于正秋颤抖了一下“不会的。”

    张胜笑的淡然“我说了,我心里知道。”

    于正秋使劲搂住张胜的脖子“如果你站不起来,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张胜愣住了,他像个大梦初醒的人,略带震惊的放开了于正秋。

    “那怎么行”他半开玩笑的说“你的路还长呢。”

    于正秋说“我的路有多长,你的路就有多长,你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你。”

    张胜一听乐了“就你那样的,还能背我”

    于正秋不依不饶“不信咱试试啊。”

    张胜看着他,眼睛亮的让人害怕“好好,大政委,我信了还不行吗你可得好好走下去,带上我的份儿。”

    两人又耳鬓厮磨的说了一会话,眼看天色渐

    晚,探病的时间也早就过去了,于正秋实在找不到留下的借口,只得依依不舍的告别。

    “我走了,得空了再来看你。”

    “嗯,我等着。”张胜点头,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于正秋身上,片刻不离。于正秋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张胜呵呵一笑“没什么,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于正秋脸上一红,眼见左右无人,大着胆子在张胜脸上亲了一口“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张胜点头微笑,目送于正秋离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仿佛与世隔绝。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凝望着天空荡荡的花板,然后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狠狠的咬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兵这条路,他是走到尽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政委会不会太小鸟依人了:3

    拾捌 离别

    一九四九的下半年,于正秋所在的27军一直很忙碌。

    早在上海战役结束后,蒋介石将大本营撤往台湾,中央就已经开始策划台湾战役。担任战役主力的仍是第三野战军,由粟裕同志负责组织准备。由于华东地区许多地方尚未完全解放,又需要分兵剿匪,三野能抽出来用于对台作战的只有第九兵团的4个军,27军就是其中之一。

    后因第七、十兵团在扫清台湾外围屏障和浙东福建沿海作战中,在金门和登布两次遭遇重大失败,被迫对攻台计划进行全面修改,将兵力提高到了8个军,并以27军为第一梯队。一九四九年末,第三野战军再度修改作战计划,将兵力增加到12个军。

    一九五零在动荡的世界局势中到来,六月,朝鲜战争爆发,撤销三野及其下属兵团番号,所有部队并入华东军区。七月,正式组建东北边防军,八月,第九兵团调至津浦线准备入朝作战。十月初,东北边防军正式更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27军作为第一批入朝作战的部队,在十月底开赴朝鲜前线。

    张胜在上海战役后被转移到了南京军区总院,这大半年过去,于正秋只抽空看了他三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所幸张胜的情况比起之前有所好转,也已经能靠着墙壁站起来了,为此于正秋激动的热泪盈眶,张胜自己反倒看得很淡,不温不火的抱着于正秋连连安慰,仿佛他才是那个四肢健全的人。

    离开上海警备区前夕,于正秋最后又上南京看了他一次。医院为张胜配了个轮椅,于正秋就推着他,在医院外头的草地上漫无目的的转悠。

    张胜最近学会了思考,尽管这思考通常毫无结论。他有时候抱着收音机听新闻,有时候让警卫员读报纸,他知道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也知道敌人仍然存在。战争一个接一个,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但如果战争真的结束,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仿佛除了打仗,他什么都不会。可现在这唯一一样他拿手的事也做不成了。

    “听说咱们师长和老政委也来看过你了。”于正秋伸手摸了摸张胜的脑袋,简直像颗仙人球,每根头发都又硬又短,不屈不饶。

    “他们肯定没少骂你吧”

    “你是没看见,他俩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想起那天的阵仗,他还觉得心有余悸,三个人脸红脖子粗的大吵了一架,差点连屋顶都掀翻了。

    “说的好像我自己乐意似的,你说有这么安慰人的么我看他们是诚心要气死我”

    “他们那也是关心你。”于正秋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别不领情。”停顿了

    片刻,他小心翼翼的问“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

    张胜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调动那事,是你提的头”

    “是。”于正秋老实承认了,面对张胜的质问,他有些底气不足“其实我觉得真的挺合适的等你好点了就让他们接你过去。”

    张胜皱着眉,没有说话。

    于正秋有些着急“老张,你就听我一回吧。”

    又沉默了一阵,张胜生硬的点头“好。”

    于正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他太了解张胜,知道他不过是在敷衍,他生来就是个一条道走到头的人,别人搭好的捷径,他从来不屑一顾。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悲观的从自己身上找由头“我是真放心不下,我就怕万一我”

    “你别乱说。都是没影的事。”张胜打断他,两手一抓轮子停了下来。他打了个转,对上于正秋的脸“你管这些闲事干什么你现在就该一门心思准备入朝作战。”

    于正秋只是接连叹气“我知道。可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轻轻摇头,“我现在也就这一件放不下的事儿了。”

    张胜显得很淡然“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么大一个人,你还怕我活不下去了”

    于正秋苦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事你别操心。倒是你自己”张胜拉过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掌心里,一字一句的说“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于正秋很认真的点头,眼睛亮闪闪的“我会的。”

    张胜轻拍着他的手背“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政委。”

    想起两人并肩在二五零的日子,于正秋的笑意愈发温和。他攥紧了张胜的手,正想说两句贴心的话,忽然看见他的手上几道结了痂的口子,便满腹狐疑的问“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张胜把手抽回去“没什么,不小心蹭破的。”

    于正秋自然不信,却也隐约猜到了。张胜不开心,他也跟着难过,但这个坎只能张胜自己过,没人帮的了他。

    于正秋离开后,张胜转着轮椅慢慢回到了病房。床前的柜子上是于正秋买来的苹果,他知道张胜最喜欢吃苹果,于是千辛万苦的弄来两个。张胜小心的将苹果收好,默默地盯着柜子的一角出神。柜子是很简陋的两抽屉,木板有些松动,轻轻一碰就吱呀吱呀的响。于正秋想给他换一个好的,他拒绝了。

    那柜子是张胜摔坏的。

    有些事他不愿让于正秋知道。他觉得一个即将踏入战场的人,不应该

    知道那么多。

    于正秋今年二十六岁,还很年轻,又是大学毕业,在军队这个特殊的系列中算是前途无量。以前他就隐隐约约想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点半点,革命年代自然是一样的出生入死,但建国之后和平到来,情形就大不一样了。那是于正秋们的世界,充满希望,无限光明,仿佛随时能够一飞冲天,可他感觉到的,只有遥远,遥远而陌生。

    他希望自己还能站起来,还能和于正秋肩并肩的一路走到头,但他还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尝试着摆脱轮椅,可惜最后总是摔得遍体鳞伤。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于是他经常对床头的柜子饱以老拳,借此发泄他无处倾倒的愤怒。这房子里所有的物件,包括那张床,都曾经被他掀翻在地,揍得乱七八糟。

    他甚至曾经用脑袋撞过墙,被吓得浑身发抖的警卫员拉住了,墙灰扑啦啦的落了他一身。他想起一句话,不撞南墙不回头,在一片金星飞舞的眩晕中,他有有些恍惚的想着,也许现在该是他回头的时候了。

    他打定了主意,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于是叫来警卫小刘,对他说“帮我打个报告,我说你写。”

    “是什么报告”小刘干净利落的准备好纸笔,铺在窗台上,等待团长发话。

    这会儿正是午后,光线极好,张胜眯起眼睛,望着外头的天空,平静的开口“转业报告。”

    如果不能在兵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至少普通人这条路,他一定要用自己的两条腿走下去。

    拾玖 跨过鸭绿江

    于正秋的第四封信

    老张

    见信好。进入朝鲜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也是我写给你的第四封信,前几封不知道你是否收到唐人杜甫有一句诗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我觉得那首诗写的很好,你可以学习一下。诗名是春望。

    我们的战斗很艰苦,但是充满希望,对于战胜美帝国主义,我们是满怀信心的。在上个月的战役中,我师与81师协同作战,全歼美第7师两个团,这是重大的胜利。他们曾说要赶在圣诞节注圣诞节是一个宗教节日,是每年公历的12月25日前占领朝鲜全境,毫无疑问,他们的美梦已经被我们粉碎了。

    我现在一切都好,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应该安心养伤,也好让我放心。临走时和你说起的事,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可能你又要嫌我啰嗦,但有些事我认为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像你这样有丰富经验的指挥员,对于新成立的中国来说意义重大,能够继续留在岗位上继续战斗,有什么不好呢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想法,但是你的资历完全符合要求,这也是组织上一致推荐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在上海这样条件比较好的大城市,也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康复,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够战争疾病,重新站起来。我也一直期待这样的一天。

    此致。

    敬礼。

    于正秋一九五零年十二月十九日

    于正秋的第六封信

    老张

    展信好。在这个月初,我们与朝鲜人民军的同志们协作占领了汉城。敌人为了混淆视听,提出了要与我们谈判,这是不切实际的要求,我也认为他们必定不会真的决意坐下来谈判。当矛盾激化到外交无法解决的时候,战争就爆发了。谈判的本质是好的,但我们正处于重重的矛盾之中,除非我们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否则谈判就无法取得实质的进展。

    现在是朝鲜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前几天一直在下大雪,我们的许多战士不曾经历过北方的冬天,手上都生了冻疮。作战的条件是艰苦的,但我们坚信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样恶劣严酷的条件,使我想起王昌龄的从军行,也最能够代表我们此刻的决心。这首诗我曾经教过你,也是你很喜欢的,尤其是最后两句,每每想起,都会觉得气象万千。

    不知道你现在是否已经转去了上海警备区,我迫切的希望如此,但如果你执意不愿去,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我想说的是,我们的国家正处于新生,世界上强敌环绕,

    无论在朝鲜还是在国内,都需要高度警惕敌对势力的破坏,警备区内的工作无疑是重要而光荣的,你应当意识到这个它们的价值。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上次的战役当中,我们缴获了一些美式装备,我特意留了一把转轮手枪,等回国的时候带给你。你送我的那把1911我一直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会想到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会好好照顾自己,否则即使在战场上,我也是不会安心的。

    愿你一切都好。

    此致。

    敬礼。

    于正秋一九五一年一月二十八日

    于正秋的第十一封信

    老张

    见字如晤晤的意思是见面。战争进行的很艰苦,我军被迫转入暂时性防御,由于缺乏空军的掩护,每天都要警惕敌人飞机的轰炸。物资也时常短缺,还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对面是飞机大炮,而我们是小米步枪,这样悬殊的差距,使我们每占领一处阵地,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战争是不能避免牺牲的,但这牺牲应当有意义。现在的朝鲜就是曾经的我们,这个不幸的国度,和我们一样正经历着人民内部的战争。这场战争的参与方有很多,有我们,有人民军,有李承晚军,有美帝,还有美帝怂恿的联合国军,然而战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朝鲜的国土。我们的解放事业取得了胜利,也希望我们能够帮助朝鲜人民,取得这场战争的完全胜利。

    你现在一切可好时间过去这么久,你一定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支持你的决定。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四月九号,这个日子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说因为你出生在这一天,所以名字叫做四九。我想了想,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我的名字应该叫一一三零,这么长的名字,叫起来实在够呛吧。

    愿你一切都好。

    此致。

    敬礼。

    于正秋一九五一年四月九日

    于正秋的第十四封信

    老张

    在上月的大撤退中,我军遭受了严重损失,60军某部为掩护兵团主力撤离不幸失利。这暴露了我们在部队调度上的一些问题,突入敌人纵深过远,粮弹接济不上,撤退时全线出现多处空隙,使敌特遣队得以乘隙而入,导致该部遭受了不应有的损失。我相信该师的全体战士都进了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秒,我们不应该只通过结果看问题,而是要分析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此处被涂掉一味的指责是失之偏颇的,

    也是危险的,它很有可能掩盖了真正的源头,从而导致错误继续。

    现在全军对该师的批评铺天盖地,我对此感到不解和不满,我认为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发生在我们当中的。我想向上打报告,然而没有成功。你可能要说我又想多了,我也意识到了,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或许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士兵。此处被涂掉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使我有了一些疑惑,我想跟你说说,可惜你并不在这里。此处被涂掉

    我很想念祖国,想念家乡,此处被涂掉也很想念你。愿你一些都好。

    勿念。

    于正秋一九五一年六月二十八日

    于正秋的第十八封信

    老张

    见信好。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一年零一个月了,双方再度提出了谈判的要求。我们的牺牲是巨大的,我们必须承认是巨大的。双方都不能更进一步的掌握战争的导向,谈判又再度被放到了日程上。

    你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的民主德国吗恐怕这场战争的结果,会与德国的情形相似。敌人是强大的,完全战胜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通过谈判才能获得和平。但谈判所得来的和平,往往并不是真正统一的和平,也许朝鲜将会成为下一个长期分裂的国家。希望我的理解是错误的,希望有个人能像你一样在我耳边大声说我们一定会胜利。

    我有些困惑了,这难道就是我们的目的吗老张,如果你在这里,你会怎么想呢有时候我真希望能够听到你的意见。最近我们在休整时抓到了一个迷路的美国士兵,缴获了一些小型武器,其中有一把样式奇怪的小刀,听说叫瑞士军刀,能够从里面抽出许多不同用途的工具,甚至有一个改锥。我把这件小东西收起来,我就觉得你会喜欢的。

    祝好,勿念。

    于正秋一九五一年十月三十一日

    于正秋的二十二封信

    老张

    好久没给你写信了,甚是想念。战争还是打打停停,毫无进展。我于本月初调任师政治部,担任副政委的职务。师长见到我又问了许多关于你的事,可惜我不能带给他更多消息。我是多么希望了解你现的情况,可你像是消失了,没有任何音讯。

    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去上海警备区做什么参谋长,那不是我认识的老张。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我早该料到的,你这个倔脾气,真叫人头疼。我并不会责怪你,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会支持尊重你的每个决定。

    可是老张,为什么你总是叫我放心不下呢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你的腿好些了吗,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此处字迹模糊我有好多事情想要问你,你却一点消息都不肯带来。我从没有这样难过,这都是因为你,你打算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吗你让我很伤心,很生气,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愤怒的于正秋一九五二年五月十二日

    于正秋的第二十八封信

    老张

    见信好。我们现在转入了防御任务,能够稍微得到空闲了。回顾近两年的战斗,我想了很多。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朝鲜人民内部战争,而是战后世界新格局重分割的一部分。是双方阵营之间的矛盾激化的必然产物。即使不在朝鲜,也会在越南,在东欧,在任何一个动荡不安的局部。战争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工具,真正摆脱困境的唯一方法,是建设强大平和稳定的国家。

    对于朝鲜战争,我想再过几十年,历史会有公正的评价。至少有一点,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那就是一旦国家内部矛盾重重,就会为外部敌对势力趁虚而入的机会。没有什么比和平更重要,只有和平才能使国家强大,人民安居。

    老张,今天是八月十五,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大家虽然表面上不说,心里都是在想家的。为了鼓舞士气,我们举办了简单的晚宴,但是到最后,好多战士都哭了。谁的心里,能没有牵挂的人,牵挂的事呢借用苏轼的一句词结尾吧。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致。

    敬礼。

    于正秋一九五二年九月三日

    于正秋的第三十一封信

    老张

    我们要回国了时间就定在十月。尽管战争还在继续,但结局已经可以料想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回到我们的祖国,分离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现在我终于要回来了。

    你等着吧。

    于正秋一九五二年十月五日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里的信,是指张胜收到的部分。

    贰拾 重新开始

    第一批志愿军回国,是在一九五二年的秋天,原三野27军作为最早入朝的部队,终于在两年后回到了祖国,奉命驻防无锡。

    队列正在前行,于正秋牵着马站在队尾,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前面的人群。鱼贯前进的队伍像只缓缓蠕动的蜈蚣,离经风霜后带着浓浓的疲倦。

    两年前,他们从这里出发,雄赳赳气昂昂,跨国鸭绿江,奔赴抗击美帝国主义的战场。两年后,他们又从这里回归,但原先意气风发的队伍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其中有些单位,甚至连编制都打没了。这是一场过于艰苦的战争,艰苦的几乎让人忘记了坚持的理由。

    尽管战争没有完全结束,但停火谈判,划分自治已经是大势所趋。但这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一个满意的结果。

    回到无锡的第二天,于正秋就向师部请了假,首先去了南京军区总院。院方告知张胜在五零年十一月离开了康复中心,下落不明。接着他又去了27军曾经守备过的上海警备区,在那里他找到了曾经的师政治部主任李洪彪。

    李洪彪是惊喜的,他虽然早就听说27军奉命回国,但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于正秋。面对他曾经最得意的部下,脾气火爆老政委,没来及说上几句话,就一把拉过于正秋,抱了个结结实实。重逢的喜悦仿佛让他年轻了好几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夹杂着感慨、喜悦、还有忧伤。

    “让我好好看看你”老政委用力拍了拍于正秋的肩膀“好好结实了出息了”

    于正秋有些腼腆的笑了,在老政委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弱不禁风却眼神坚定的小兵。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一切似乎都和记忆中一样,只是老政委头上的白发又多了。

    “来来,坐下。”李洪彪拉着于正秋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这许多年来的苦闷,都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不言而喻了。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他苦笑,“那小子最后几乎是给我来硬的了,非走不可。”

    于正秋微微颤抖了一下,猛然间听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让他有些眩晕“他现在好吗”

    李洪彪有些憋气的哼了一声“他的死活,早就不归我管了。”

    于正秋茫然,他默默的望着李洪彪,然而眼神却像失去了焦距。这一瞬间,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全都回来了,一件一件的在眼前真真切切的重现。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你入朝后的一个月。”李洪彪哑着嗓子,“你走之前,我和老刘还有老周,都向上打了报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他过来上任。可他竟然不声不响的递了转业报告”

    于正秋只有苦笑,他了解那个人,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我特意去

    就等他过来上任。可他竟然不声不响的递了转业报告”

    于正秋只有苦笑,他了解那个人,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我特意去找了他,好话说了三大车,他倒好,一个屁也蹦不出来。”李洪彪摇了摇头,眉头拧成了一团“我真是一点办法没有,你知道我的脾气,急起来就甩了他一个耳光。他倒好,把门给我堵上了,说我不批他的申请他就一辈子在这杵着。”

    “他就是这么个人。”于正秋喃喃的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你说我还能怎么着,唉,他要真是我儿子,我立马就把他揍成猪头”李洪彪的眼圈红了,他趁于正秋不注意,飞快的擦了擦眼角“我是真的想留住他,可是没办法,没办法啊”

    于正秋悲切的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想过了,可真切的听一遍,他还是难过。

    “他现在在哪”

    李洪彪摇头“最难过的坎都给他打碎了,还能有什么拦得住他。我想给他安排在上海,他不肯,说是坚决不搞特权,个人资料也是他自己递上去的。后来我去看了,分到苏州机械厂,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看了一眼于正秋,有些难堪的笑了笑“都怪我这个脾气,他走的时候弄的太僵,这两年没了联络。小于,你要是过去看他,记得替我问个好。唉,这小子的事,我是再也管不了了”

    于正秋茫然的点头,又茫然的告别老政委。他没有要车,从警备区的办公地离开后,他一个人沿着苏州河走了很远。他似乎有点找不找方向,在一个岔路口上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很想念张胜,那个人总是那么坚决,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倒,在迷茫的时候他可以肆意借用他的果决,从他的眼中看清真实的自己。

    一九五三年八月,苏州。

    苏州机械厂党团工作部的小何,是个新参加工作的年轻员工。高中毕业,思想先进。一年前已经是预备党员的他正在积极争取入党名额。可他所在的机械厂,还没有党委书记,目前仍由厂长兼任。听说厂里的入党申请已经积压了不少,但厂长同志每天都忙着视察车间,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审批。他心急如焚,总想找个机会,向厂长同志剖明心迹,但每次到了办公室门口又不敢进去。

    厂里的同事都知道,厂长同志的脾气不小,可是人却是顶好的。小何来到工厂的第一天,就有老员工自豪的告诉他厂长同志的光辉事迹。厂长姓张,原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一名团长,后来在解放大上海的战役中受了伤。刚进厂的时候,厂长同志还是坐轮椅的,但

    他也没能成为厂长同志的左膀右臂。

    今天距离他递交报告已经半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站到了厂长办公室的门口,并以大无畏的勇气,敲响了大门。

    “进来进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何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厂长同志正坐在座位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文件。

    “张厂长”

    张胜抬起头,看了这个半大孩子一眼“怎么了”

    小何很紧张“厂长同志,我、我递交的报告,您、您看过了吗”

    张胜自然是没有看过的,每天看各种文件已经要了他的命了,他为此专门准备了一部新华字典,时不时就拿出来查找一下,才勉强对付过去。至于党团的那些工作,自然应该留给党委书记来办。

    对了,他们现在是没有党委书记的。

    “哦,那个啊。嗯。”张胜又低下头,继续啃着手头的一份通知。

    小何不能理解厂长的弦外之音,继续追问“那您看什么时候能有着落啊”

    张胜抹了抹手里的通知,说“快了快了,你看,今天刚来了份通知,咱们厂马上就要有党委书记了,到时候你们的申请就有人看了。”

    小何兴高采烈的离去了。

    张胜很不高兴,一个人工作惯了,他能难想象身边多个党委书记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同时又存了点渺茫的希望,希望这个新来的党委书记能够帮他分担一些文书上的工作,他现在每天拿着字典认字,看文件看报告看的头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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