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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第19节

作者:半截香 字数:18798 更新:2021-12-20 12:11:19

    第二天,常跃是被剧烈的咳嗽惊醒的。

    他蓦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连串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白开,他咳完直接全喝光了,嗓子还是火辣辣地疼。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发烧,而后坐在床上发愣。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背后忽然有人问。

    常跃背部突然挺直,过了几秒才慢慢松懈下来,随意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没有。”到这个时候,控制好了表情,他才敢回头去看。

    武道站在床边,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正在皱着眉头看他,目光尤其的意味深长。

    常跃硬着头皮站起身,绕过床亲了他的唇一下“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钟。饭我给你买好了,待会儿送上来。”

    可惜他难得热情,对方却没有回吻他,而是给他披了一件外套“我出去一下,你吃完饭可以休息或者散步,不要走太远。”

    国债317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现在谁都不安全。

    常跃点头“你去干什么”

    武道显然已经穿戴好有一段时间了,就在这儿一直等着他起床,而自己也就一直没有发觉,常跃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昨晚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自己也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发现了

    武道拉开旅馆的门,显然也觉得自己刚才对常跃有些过于冷淡,于是勉强微笑了一下“永安的分公司出了点事,我去看一下。”

    隔着一道门板,两人都面色阴沉,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

    、第五十七章

    到国债317处理结果出来的那天,两个人都再没有提起那天发生的对话。

    那天武道从外面回来已经是夜里了,虽然温度开始回暖,但是海边的夜里依然凉飕飕地,常跃披着一件外套坐在窗台上抽烟。

    他在想国债317的事情。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的计划都进行地非常顺利,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将会受到这次事情的牵连,但是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的担忧往往是虚惊一场,但是对常跃来说,他的直觉总是比理智更敏锐。

    就是直觉,才让他在危机四伏的市场上存活至今。

    “今天有消息吗”听见武道进门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问。

    武道过来给他把窗户关上,常跃也就顺势熄灭烟头,从窗台上跳下来。

    “没有。”

    虽然上海证券交易所已经以“严重蓄意违规”的理由,暂时压下了那天国债317的交易结果,但是每多延后一天,就意味着事情比常跃想象的更加复杂。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嘉银证券是空头主力的事情众人皆知,赵思贤违规交易也是大家都看到的,还不能确定吗

    还是说多头出现了问题多头有财政部的背景,虽然同样违规交易,但是要处理起来肯定不会过于招摇,很可能根本不会定罪

    财政部

    这么一说,常跃突然想起一件事,当时他从两个渠道拿到过317的兑付价格,一个是丰鹤,一个是武道。

    事后也证明他们两个的消息都是对的,丰鹤是从饭桌上无意听来的,同桌的人很多都没当成回事儿,只有那胖子比较机敏,告诉了常跃。那武道呢,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哎对了,当时我问你兑付价格的时候,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常跃还以为这件事十分机密,而武道毕竟没什么财政部的背景,要打听这件事也会比较难。

    然而他没想到武道竟然还想了一下,说“我随便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哪个司长家的儿子。”

    常跃“”

    他没想到,普通人塞多少钱都拿不到的消息,对这些太子党来说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甚至还直接问到人家部门头上去了

    不过这么看,武道的渠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兴师动众。那位司长家的儿子,估计也没有兴趣将武道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到处宣扬。

    更何况常跃只是用这个消息验证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利用内幕消息谋利,不能算违法。

    可能是因为手机那天被泡在海水里泡坏了,他这几天没和丰镇北京那边联系的缘故,所以才这么心神不宁。

    这么想着,常跃稍微安下心来。

    有嘴唇吻了吻他的耳廓,常跃偏过头去,靠在武道怀里和他接吻。

    也许是想补足过去所有的损失,他们两个人这几天的都非常旺盛,经常一不留神就滚到床上去了。

    虽然每次完事儿之后,常跃都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简直可以说是荒淫无度,是对身体极大的透支。

    但是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他依然全情投入,极度地配合。

    然而除此之外,他们的关系和以前相比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还是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有时候是武道借旅馆的厨房给他做一顿,一起出去散步,聊天,讨论两个人各自的生意除了在床上的时间,似乎与以往别无二致。

    哦对了,他手上还多了一枚戒指。

    常跃知道这肯定是那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武道给戴上的,他不知道武道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但是他没有问,武道也没有多说。

    就好像这枚戒指从始至终都在他手上。

    “今天的报纸。”一大清早,旅馆老板娘来敲他们的门。

    昨天两人做到快凌晨,武道却一大早就出去跑步了,现在正在浴室里洗澡,常跃只能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去开门。

    门一打开,老板娘突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手里的报纸滑落到地上。

    常跃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领口边缘斑驳的痕迹,有深有浅,最早的在海边留下的那个还没完全消失。

    他整个人都愣了,一回过神来,就快速捡起来报纸关门。

    这老板娘怀疑他有一阵子了,这下亲眼目睹,可算是把怀疑坐实了,现在指不定正在和后厨前台清扫大姐愉快地分享故事呢。

    饶是脸皮厚,常跃也有些尴尬,摸着鼻子将报纸展开

    上海交易所发出通知取消国债317当日16时24分45秒之后全部交易。

    将违规交易前最后一笔成交价格定位收盘价,也就是1513

    而对于此次事件中嘉银证券的违规交易,已成立专案组立案侦查。

    一直等待的交易结果终于出炉,常跃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赵思贤最后的拼死一击最终还是没能挽回交易结果,证交所一纸通知,就将他的全部心血付之一炬。

    现在赵思贤恐怕就在计划逃跑呢。

    嘉银证券大厦倾覆,国金办一战成名,整个股票期货市场都要洗牌。

    再加上国债期货交易被叫停,大批资金恐怕还要回到股票市场寻求机遇,带给股票市场的刺激,应该可以启动一小轮上升行情,进而推动整个市场的复苏。

    游戏再次开始,常跃又要投入工作了。

    只不过

    武道从浴室里出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结果出来了”

    常跃嗯了一声,随手将报纸扔进垃圾桶“已经完成的交易都可以直接作废,我真想知道这个市场还要给我多大的惊喜。”

    制度的不断完善当中,必然会有许多无辜或者不无辜的牺牲者。

    已经完成的交易可以直接取消,同样的违规交易,可以针对多空双方不同的背景而区分对待

    不管是十年后还是今天,任何与金钱有关的活动,都能更深刻地感知到人性。

    多年来一直兴致勃勃参与其中的常跃,此时却突然生出一种索然无味来。

    不过接着,他很快就自嘲地笑了,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果不其然,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什么都懒得干了。

    他勉强打起精神来,对武道说“这事儿已经定了,我们回吧”

    虽然结果出来的那天常跃就提议要回去,但是两人最终还是又在海边逗留了四五天。

    后来几天两人稍微克制了一下,常跃才终于能在白天出门,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们还去过之前常跃和丰鹤吃饭的那个大排档,常跃给武道讲自己曾在这里遇见过丛似春的手下来买橡胶,一姑娘一小伙子,傻不拉几把姓丛的给卖了。

    不知道现在丛似春进了监狱,这俩又去哪儿工作了,可别再摊上那种老板。

    常跃左手的伤一直是武道心里的一根刺,所以他每次提起都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活儿也尽量交给武道去干,免得自己哪儿不顺手又被他看见。

    不过这并不是他最担心的事,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病。

    说起来倒是也很奇怪,他这几天和武道住在一起,几乎完全没有独处的机会,所以药也就一直塞在行李箱最里面没有吃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那天受凉以后咳嗽了一次,这几天一直昼夜颠倒,他也没有不舒服,甚至有一种自己身体健康的错觉。

    常跃计划回到丰镇后,避开武道再去检查一次,配合治疗,如果可能,他想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这不单是因为他不舍,更是因为任由病情就这么恶化下去,他都觉得对武道过于残忍。

    然而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五天后的机场,常跃接到应胜江的电话。

    当时常跃正百无聊赖地在机场电视上观看财经新闻,因为赵思贤卷款逃走,嘉银证券发生挤兑;沪指出现三个月以来最大涨幅,权重股带动大盘上涨,证券公司再次出现开户热潮

    武道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也没有在意,直到之后手机被递到他手上“找你的。”

    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电话,常跃听到的第一句就是“你果然和他在一起。”

    应胜江果然在惹人讨厌这种事上尤为擅长。

    “有话说话。”常跃语气冷漠。

    他打算如果应胜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立刻将电话挂断。

    但紧接着,应胜江下一句话就让他完全将这个打算抛至脑后。

    应胜江说“望江做多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常跃“什么你再说一次”

    应胜江重复说了一遍“望江基金在三月二十号收盘前五分钟,在国债317上做多三十万手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听见电话那头的沉默,应胜江讽刺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把这种事惹到那姓武的头上。

    只是很可惜,望江的席位有人利用内幕消息做多,这是有人匿名举报的,很快就要有人上门调查取证了。你快想想,到底是谁没听你的话吧。”

    常跃蓦地将电话挂断。

    “我们不回丰镇了,去北京。”

    、第五十八章

    事实证明,应胜江是拿到消息最早的那个,回到北京之后,才有源源不断的消息向常跃涌来。

    望江的客户都快把常跃的电话打爆了,个个都极其敏感地追问谣传是否属实,望江基金是否参与了国债317事件,交易过程中是否有违法行为存在。

    但这些现在常跃都没办法解释,武道要通过自己的人脉帮他询问,也被常跃严词拒绝。

    如果望江基金内幕交易的事情最终被证实,武道将是第一个被牵连的人,他不能再参与这件事了。

    最终,将来龙去脉搞清楚的还是丰鹤。

    他打听到,说因为国金办的存在,证交所本来并不打算处理多头,但是因为透支交易被处理了的空头十分愤慨,一直向上面反映。

    所以上面才决定做做样子追查一下,本来根本没人觉得会查出什么。

    结果这一追查不要紧,查出来望江基金在三月二十日收盘前反手做多三十万手,并且获利近一个亿。

    而后经人举报,说望江基金涉及内幕交易,并且了证据。

    说起来三十万手虽然多,但是比起赵思贤后来抛出的两千亿的卖单,还有国金办的天价堆单,根本不叫个事儿。

    然而上面正愁多头无人顶罪,望江基金的出现简直解了燃眉之急,马上下令追查,要不了多久,恐怕常跃就会被扣押质询。

    丰鹤“我说你,怎么突然想不开要干这个”

    望江基金刚成立不久,盈利一直不错,常跃现在缺的不是钱,是信誉。

    常跃如果能在国债317事件中干干净净全身而退,只会成为他事业腾飞的助力,何必冒险去趟这浑水

    常跃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也想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把事情交给荣凡

    在机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宛如被惊雷劈中,几乎立刻就知道自己到底忘掉了什么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荣凡抵抗诱惑的能力

    秦扬虽然不爱听人的指挥,但是一向答应了的事从不违背;而简良东虽然谈不上百分百受到常跃信赖,但是他胆子太小,几个亿放在他手上,根本不敢动,所以才叫荣凡和他一起

    而荣凡

    常跃跟着胖哥走进他家的客厅,胖哥老婆和荣凡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这俩夫妻对这件事还不太了解,神情也看不出多沉重,常跃走进去,也没有打招呼,直接面无表情伸手点了荣凡“你跟我过来。”

    男孩儿还不到二十岁,一直寡言少语,但是心理素质极好,几乎算是个交易天才,只是需要磨砺。

    常跃一直欣赏他,刻意栽培,对他倾尽心血,甚至打算等荣凡大学毕业,就把望江基金交给他。

    国债317事发前夕,他害怕赵思贤不择手段利用别人对自己进行威胁,于是将荣凡和简良东一起派往北京,嘱咐二人到时平仓手上持有的国债317空单,坚持不再入场。

    而且,当时常跃也考虑到了两人禁不住诱惑的问题,于是非常清楚地向荣凡解释过

    国债317的兑付价格是1485,空头必败,但是也不能做多,因为消息是从武道那儿来的,如果做多就会涉及内幕交易,牵连到他。

    荣凡和武道在同一屋檐下住过几个月,常跃以为,只要这个小孩儿稍有良心,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冷着一张脸走进胖哥家的书房,荣凡跟在他后面将门阖上,然而他刚转过身,迎面就是一耳光

    荣凡一下子愣住,低着头,手抚着脸,半天没放下来。

    “你不用伤心,这耳光算是轻的,以后有你受的。”常跃冷漠地坐在桌后,“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你能说服我,说不定也可以说服调查组。”

    慢慢地将手放下,男孩儿默不作声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玻璃桌上,而后坐在他对面。

    荣凡低着头,刘海遮住脸,半天说了一句“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常跃冷笑“你还敢承认我还以为你敢做不敢当呢”

    他将三月二十号那天的交易记录啪地摔在桌上,不过短短的几行。

    当天下午的时候三十万手刚刚听从常跃的要求平仓,十分钟后就反手做多,第二天二十一日财政部公布提息消息,只差了一个晚上

    而且第二天常跃还专门打电话去问,简良东和他说已经平仓了,没有再开仓,而实际上他们当时手里正握着三十万手的多单

    “能耐啊你,叫简良东和你一起撒谎。”

    少年低着头“不关他的事。”

    常跃气极,整个人都气得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有一句“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他气的不是别的,他气的是自己已经向荣凡讲清了利害关系,他却依然要执意做多,而将武道置于险地

    荣凡慢慢抬起头来看他,眼眶红红的,但是并没有哭“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为了赚钱可以什么都不要,更何况,我又不是为我自己赚钱,我是为了望江。”

    “谁他妈教过你这种东西。”

    常跃虽然行事不守规矩,但是从不触碰法律底线,尤其像他这种人,对内幕交易更是不屑。

    他不需要用毫无含金量的盈利来装点自己。

    荣凡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是你亲口说的,如果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那是蠢货。”

    这是当时他看到常跃与丰镇大户室那帮人合作之后,常跃对他说的话。

    玻璃杯被常跃扫到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稀碎“我教了你那么多你就记住了这一句我告诉你不要做多的时候,你怎么不记住”

    常跃唰得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手用力捏着眉心,却根本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荣凡年纪还小,他却因为少年看上去冷静,而总以自己的心智去揣度他。

    然而事实上,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人抵制得住一个亿的诱惑

    荣凡是知道武道身份特殊的,但他却总把这种特殊的身份理解成了免罪金牌,而并不知道地位越高越敏感,更不能有一点点行差踏错

    永安集团现在处境复杂,本来就备受质疑,就算是这件事最终的处理结果不涉及到武道,也会成为他身上的污点。

    荣凡交易的时候,也许是不想给他带来麻烦的,毕竟有国金办内幕交易在前,谁也没想到会轮到自己身上。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侥幸心理,现在却给他们带来了大麻烦

    他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气得不想和荣凡说第二句话,最终摔门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常跃一直在回应客户的质问,并且等待调查组上门。

    望江基金现在在业界的评价非常不好,几乎陷入了和嘉银证券一样的境地,客户争相要求赎回,他却又不可能像赵思贤一样一走了之。

    这真像是个绝妙的讽刺,他当时为了能够全身而退,费尽心机掌握了赵思贤违法的证据,但是现在,自己却成了违法的那一个。

    望江当时明面上是和嘉银证券站在一起的,现在又传出望江得到内幕反手做多的消息,为求利益背叛合作方,又违反行业规则进行内幕交易。

    不管是多头还是空头,望江两头都不落好,名声坏到了极致。

    甚至是连当时因天胶9810而批判过常跃的报纸,都隐晦地将他拎出来鞭尸了一通。

    一时之间,公众对于国债317的怨气都撒到了望江基金的头上,说是痛打落水狗也就不过如此了。

    本来计划中要去医院做检查,他当然也没心情去了。这几天常跃一直心浮气躁,晚上睡不着。

    为了不给武道惹麻烦,他本来是打算住酒店的,但是武道执意要求他住在自己家。

    史敏和武志明离婚后,两人都搬出了一家三口的住所,除了保姆在维护日常的清洁打扫,房子已经空置了许久了。

    武道的房间在别墅二层的一角,有一个很大的转角露台,露台上有两只藤椅,常跃坐在其中的一只上,正打算抽烟。

    他刚起没多久,武道就也醒了,男人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再过几个小时,天一亮,常跃的手机就又会响个不停。

    “你去找过荣凡了。”武道用的是陈述句。他伸手把桌面上的烟盒拿走,常跃无烟可抽,只能颓废的仰头靠在藤椅上,嗯了一声。

    武道“他怎么说的。”

    常跃自嘲地勾起嘴角“他说我教给他的,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要。”

    虽然在胖哥家的时候,常跃怒不可遏,实际上在心里,他已经开始动摇。

    回来之后,他也在不停地问自己,自己给荣凡的教导,到底是对是错

    他对荣凡讲那句话的时候,本意是叫他不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自身,却没想到荣凡理解成了这样。

    还是说,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荣凡只是看透了自己。

    炒作天胶9810的时候,常跃确实没有违规,但是不管是对芦安化纤的收购,还是对天胶价格的拉升,无疑都干扰到了市场秩序,无形中对社会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当时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成王败寇,这是他一直以来信奉的准则。

    现在荣凡的事情却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底线。

    事发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仅仅是武道会不会受到牵连以及望江的未来而已。如果这次没有被证监会查处,他恐怕也不会如此严厉地对待荣凡,顶多告诫一番了事。

    “你说荣凡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这小孩儿怎么样”常跃歪头问武道,他相信武道不是那种因为此事涉及自身利益就主观评价的那种人。

    和他的疑虑相比,武道显然看得更加客观“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发现他不听你的话了。”

    “他是我公司的员工”

    “没有人会去上门见员工,”武道的目光尽管是在夜里,依然是无法让人忽视的深邃,“你是怎么处理简良东的”

    简良东和荣凡都在一定程度上违反了公司制度,但是常跃连见简良东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叫人给他结算了工资,通知开除。

    “你说我太重视他”一个才那么大的年轻人,给他支配几个亿资金的权利,也许是太重视了。

    武道看着他,目光审视“我是说你还不到二十五岁,为什么这么着急要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

    常跃头猝然转向他,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武道“你生病了。”

    、第五十九章

    “我身体一直不好。”常跃干巴巴地说。

    他不确定武道是不是知道了,但是现在他确实没有心情承认,他想把望江基金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不过武道也没听信他的借口,常跃既然不承认,他也有办法查出来。

    于是他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荣凡很崇拜你,他其实有点像你,很冷静,很有目标,甚至比你更加有野心,他想的没你那么多。”

    如果将常跃比作部队中的尖兵,每项比赛都能拿全军第一,引人注目;那荣凡则更像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心无旁骛地等待目标,漫长的、乏味的等待,而后,一击命中

    尖兵总是会考虑很多东西,团队荣誉、个人成绩,或者一些虚无缥缈的虚荣心;而狙击手只是等待,枯燥的等待让他们认清自己,让他们学会孤独,学会在全军覆没无人支持的时候,依然可以独自一人颠覆整个战局。

    常跃在思考武道的话,之后说“可是我之前都觉得他不知变通,有点儿死脑筋。”

    这才是荣凡在常跃心中一贯的形象,或者说大多数人在常跃心中都是这种形象。

    一只手撑着额头,武道笑看他“你确定有人在你心里不是这样吗”

    常跃自己头脑灵活,行事不遵守规矩,于是全世界大多数人在他心里都不知变通。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这个人有点死脑筋”和“这个人很死脑筋”。

    武道“平时行事不守规矩的人,往往更知道底线在哪儿。但是一个平时从不犯错的人,一旦出格,就是大错。”

    他说得好像理解深刻,常跃一下子来了兴趣“听起来你好像懂得挺多。”

    常跃一直专注于投机事业,很少关心这种员工心理一类的琐事,而听起来,武道好像比他知道的多的多。

    武道失笑“我带兵有几年了。”

    常跃“那你觉得,如果荣凡交给你带,你会怎么办”

    武道“我恐怕不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利。”

    对于接班人的渴求,让常跃急于求成,而荣凡又一直表现良好,他没料到一个平时表现良好的人,会突然犯这么大的错。

    常跃想了一阵,突然品出不对味儿来,说“你他妈是不是总用你带兵的那套对我”

    武道看着他笑,没回答。

    于是常跃起身过去,膝盖压在他两腿之间的藤椅上,两个人的重量压得椅子吱呀乱响。

    常跃将他的下巴抬起来,低声说“想不到啊,小伙子,现在就敢算计我了。”

    武道两手本来放在扶手上,这时候怕常跃站不稳,一只手扶上他的背。

    “嗯,所以呢”男人的眼睛仿若容纳了北京城所有的星光,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仅四个字就让常跃把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然后发觉,自己已经有点硬了。

    “这可是你长大的地方,我们”两人呼吸交错在一起。

    武道伸手把他压向自己,手摸到常跃冰凉的皮肤,一边在他耳边说“这地方确实不错,不过我不是在这儿长大的。过几天我带你去长功”

    此时夜色正好,说话的声音最后消失在两人的唇舌交缠之中,常跃也就没再问,长功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今天去哪儿”

    第二天一早,武道正在浴室刮胡子,从镜子离看见常跃进来翻箱倒柜得找东西。

    虽然昨夜放松了一下,但是今天常跃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好转。

    “见客户,下午有个采访。”

    从重生伊始,常跃一直拒绝出现在公众面前,就算是之前有什么财经记者上门,也净是派别人挡掉。

    但是这次望江基金面临信誉危机,他再不可能无事一身轻,或是把荣凡推出去当挡箭牌,该出面的事就必须要出面。

    即使被骂个狗血淋头也要笑着接受。

    武道回身搂了他一下“在哪儿采访”

    “明珠大厦。”

    武道笑了“我今天下午正好也在那儿开会,晚上接你去长功,我爷爷昨天晚上正好刚回去。”

    常跃本来还心不在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你说你爷爷”

    武道解释了一下,常跃才知道长功就是国家给武江雷这种级别的人修建的别墅区,相当的机密,也很安全,进出检查更是严格。

    武道小时候就是在那儿长大的。

    听他这么说,常跃一时间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是很想去看看武道长大的地方,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做好向老人家出柜的心理准备。

    武江雷的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常跃怕把他气出心脏病来。

    他站在原地,思考着怎样拒绝才能显得真诚一点

    “他见过你,说你还不错。”武道欣赏了一番他挣扎的表情,这才慢吞吞地补充。

    这下,常跃才是真正的惊了。而且他一时难以分辨,这句话中究竟是前半句比较值得在意,还是后半句比较骇人听闻。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找什么,愣在原地半响,说“武将军真有品味。”

    武道大笑,终于决定不再逗他,和常跃说,其实不单武江雷,史敏和武志明都知道常跃的存在,他早就和他们报备过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常跃笑不出来了,他当然知道在还不到二零零零年的时候,要一个出身显贵被寄予厚望的家中独子出柜,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要破除多大的阻力。

    武道走过去帮他把衬衣扣子扣上,一边说“你上次来北京我们见面的第二天。”

    常跃当然记得那天,那时候他刚拿到化验单没多久,整个人完全没有要和武道继续的打算,于是狠下心在床上和他说不要有感情。

    那时候,他是真的感到世事无常,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感到悲哀。

    而且,直到上一秒种,他都没有后悔过。

    然而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真的是太懦弱,太不坦诚,或者说极端的自私。

    他没有给武道任何知情的权利,也没有想过要一生一世。什么戒指、什么家庭,在常跃眼里都是虚的,还没有性来得实在。

    就像他手里拿着股票的时候,只有卖掉股票之后的利润才是真实的,所有的浮盈浮亏都是云烟过眼。

    这让他推迟了这么久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给了自己多重的诚意,以及多久的承诺。

    他偏过头,看见镜子里,武道低头的模样分外的专注。他迟疑了片刻,目光黯下来“我我有事想和你说。”

    武道没有抬头,而是转而继续给他打领带“嗯,我知道。”

    “不过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我”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决定道,“我们晚上六点见,到时候谈。”

    武道最后将领带结推上来,帮他翻下衣领“好,六点见。”

    “现在望江基金还是芦安化纤公司的大股东么”

    常跃坐在记者对面,模样十分放松“六个月减持期限刚到,目前望江还没有减持计划。”

    记者“那望江是否觉得,自己现在身受负面新闻缠身,会给芦安化纤带来声誉上的负面影响”

    说着,记者拿出一份这段时间以来芦安化纤的股价日k线图,很明显,自从几天前望江基金的被爆出交易丑闻后,刚因为资金流动开始恢复盈利而摘帽没多久的芦安化纤,股价立时下挫,已经跌去近百分之三十。

    常跃当然知道这件事。

    尤其内行看内行才是精准毒辣,二级市场机构对芦安化纤的不看好,同时也意味着对望江的不看好,所有人都认为望江基金此次无力回天。

    常跃瞟了一眼那张纸,神色依旧自然“芦安被望江控股,受到影响是必然的,但是我认为外来因素的波动总是暂时的,股价总是会回归它本来的价值。”

    记者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却不知道这个漏洞是常跃故意留下来的。

    年轻的记者咄咄逼人,有股冲劲儿“那您的意思是,望江基金已经没指望了,芦安只能靠自救”

    常跃哈哈大笑,把那记者弄得浑身不自在“我的意思是,声誉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望江不会因为这种外来的评断,而在其真正价值上有丝毫受损。”

    他接受采访的地方在大厦的二十一层,再往上数八层,二十九层,武道正在那里开会。

    因为早晨已经决定将所有事情向武道全盘托出,常跃现在反而极度的放松,其实在他的本来计划中,他会独自承受此次事件的全部责任,用以保全望江的声誉以及未来的盈利。

    这是他本来就想好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好像变得无足轻重了。

    记者显然没想到有人会用“虚无缥缈”这种词来形容公司的声誉,登时哑口无言。

    他翻了几页笔记本,才找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望江基金如何看待这次事件带给私募行业的冲击昨天在一次小型的私募经理会议上,刚有一位经理抨击望江,说望江基金是害群之马。”

    常跃对这样的指责毫无愧疚之色“我不接受非我责任范围内的指责。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中国的私募行业目前还刚刚起步,有了制度的完善,未来将会走得很远。”

    这可是句大实话,一语言中未来十年发展,然而可惜记者只以为这是惯例的套话,根本连记都没记。

    他的笔记本上只写了一行字望江基金掌门人常跃拒绝承认进行非法内幕交易,否认望江违规为私募行业带来污点。

    后来,在这份失踪前最后一份有关他的记录中,常跃被形容成了一个嘴脸丑陋拒绝认罪的投机客,一个市场制度的破坏者。

    他靠手段不明的股票炒作方式,控股一个历史悠久的北京老牌企业芦安化纤,之后又大肆炒作天然橡胶9810,使当时国内的天胶市场一片混乱,市场损失惨重,舆论哗然。

    然而这一事件过后,常跃非但不收敛,还先后参与了数次市场炒作。

    在最后的国债317事件中,他先威逼利诱众多中小机构跟随做空,之后却利用内幕消息临阵倒戈,成为最后一战上获利丰厚的多头。

    常跃的行为,从他个人来看卑劣、愚蠢、阴毒,不择手段,最终难逃法律的恢恢巨网;而从整个市场来看,无视法律,钻制度漏洞的违法机构,也许可以得意一时,但是也会为众人唾弃,最终走向灭亡。

    这份采访的记者笔触锋利,义愤填膺,而且在稿子中数次提到了常跃漫不经心的态度、无责任感、无悔过意图,以及他不良的吸烟习惯。

    甚至到五点五十分的时候,常跃主动提出结束采访,都被记者记录在稿件中,视为他心虚的表现。

    如果说这份稿件还有哪里称得上是对常跃的褒扬,那也只有采访的配图了。

    连摄影师都不得不承认,接受采访的这个男人出乎意料地上镜。

    他靠在椅背上凝视镜头的时候,目光仿佛洞穿世事,越过所有市场起落的风暴,跃然于纸上,那是他存在于矫饰文字之下唯一的真实。

    也是对他人生的最佳注解。

    只可惜,在报纸付印前的当天晚上,报社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众多极有价值的底片,其中就包括这张。

    不单是照片,当时采访的录音,常跃随手写下的小纸条,他留给报社的签名,都一并消失在了那场熊熊的大火之中。

    江湖从此只留下传说。

    这一天的下午五点五十分,常跃向记者提出结束采访,而后离开房间。

    从二十一层坐电梯到大厦一层只需要不到一分半钟,在监控摄像头里,可以看到,电梯里的常跃一直注视着楼层数的跳动,神色并未见异常,而后迈出电梯。

    当时明珠大厦的前厅的摄像头坏了,但是询问前台小姐可以知道,确实有一个肖似常跃的人穿着西装,从电梯上下来离开了明珠大厦。

    几乎是在同样的时间,武道乘坐另一部电梯从二十九层来到负一层,准备开车到门口等待常跃。

    仅仅五分钟的等待时间,他来到大厦门口的时候,马路边空无一人。

    当时武道还以为常跃的采访还没有结束,于是没有打电话,一直停车在旁等待,直到四十分钟后,记者和扛着摄像器材的摄影师出现在他视线里。

    电梯灯突然熄灭,猛地下坠又被卡住,常跃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去见武道的时间要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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