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顺的猫咪伸出利爪,即使没有被抓伤也足以让邢诺唯大大不快。“你以为你这些天干的事瞒得了我吗?那个半老徐娘滋味如何啊,清高的紫堂先生!”
邢诺唯狂笑声中,紫堂冲到一边打开窗户径直跳了下去。邢诺唯吃惊地仰起头。那一刻水色的月光映在紫堂的身上,温柔的如同天使的羽翼……
街上的梧桐树被寒风剔得精光,紫堂安静地躺在树下,看着天空是怎样被执意分割的。
然后是疯狂席卷的月光,尖锐嘶叫着的救护车。
看着躺在血淋淋担架上紫堂纯净而苍白的脸,邢诺唯准备妥协。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认输,即使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认输。邢诺唯在心理暗暗发誓。
急救室的灯光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熄灭。大量的输血,让紫堂的脸稍稍有了点血色。
紫堂睁开眼,打量四周的一片刺目的白色,然后是邢诺唯高深莫测的表情。“邢先生,您赢了。我认输,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邢诺唯一愣。他讨厌这个称呼,不再是“诺唯”,只是“邢先生”。
“呐……我这个算是公费医疗吧,我没钱住院……”紫堂声音渐渐小了,却不是因为虚弱。
“不可能,你又不是我的职员,”邢诺唯费力地将目光从紫堂身上移开,“……不过,我会帮你出这笔钱。”
然后是很长的沉默,安静的空气里却似乎能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出院以后,那些紫堂不愿启齿的肮脏事,渐渐从嗤之以鼻到习以为常。
“以前听你说什么要赚了钱漂洋过海去看心上人,我以为你很纯情,还猜想你是不是处男,没想到你却是出人意料得经验丰富呢。她很满意,她说你技术很好,又温柔。”邢诺唯斜倚在软椅上,十指交叉,一脸嘲弄。
紫堂笑了。“我的技术好不好,邢先生可以自己试试。”挑高了的眉,任性的语气,明明是自我贬低的话,却显得锐利高傲到了极点,同时那张挑衅的脸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邢诺唯被震慑住了。紫堂抬手想用指腹碰一下他的睫毛,却被他侧头避过。
潘多拉魔盒最好不要打开,里面未知邪恶的东西太多,一旦飞出来,天崩地裂。邢诺唯冷笑一声“我养条狗都还知道报恩,你算什么?”
紫堂垂下手。是啊,自己只不过是邢诺唯养的一条狗而已,一条狗而已!
邢诺唯拍拍紫堂的肩膀。“那么,明天你到公司报到,开始上班。从今以后,为了你的一百万,好好努力吧。”
原本以为早就死掉的心又锥心刺骨地痛了起来。紫堂沉默着推开他的手,退走。蛊惑人心的表情在门关上的刹那崩溃。
哭不出来,喊不出来,任由自己一点点地被玷污腐化。
丢掉了一件物品会有人为你可惜;
丢掉了一个人就会有人为你心痛;
可是不小心丢掉了灵魂,没有人会同情你,只会横加唾弃。
不见眼泪的悲伤,不见血肉的折磨。
生活,仿佛总在营造着一个又一个缺陷。
那一年,紫堂二十岁。
╰☆╮
╰☆╮
╰☆╮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已经有些发软。怎么会这么倒霉,竟然遇上抢钱的流氓了。
很快,身后的几个人追了上来,继续打我。不愿意拿出一分钱来响应勒索,就只能继续挨揍。身上的疼密密麻麻,神志渐渐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自己被冰冷的液体包裹住,硬生生地打了一个激灵,与此同时嘴巴耳朵里灌满了水。我本能地跳了起来,完全清醒。 浑身都湿透了,我觉得冷,紧搂着自己的身体。心念一动,我连忙掏出口袋里的钱。几张纸币都湿透了,幸好没有损坏,还可以用。
“你有钱?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拿出来就不会挨打了。”
我一惊,连忙把钱收回湿漉漉的口袋,回过头。
“他们都被我打跑了,你不用神经兮兮的。”
我警惕地看看说话的人。他看起来很年轻,静静地看着我。我们视线接触的时候,他傲慢的眼睛闪出一点惊讶。
“你昏过去了。我叫不醒你,正好这里有个喷水池,就把你丢进去了。看来挺有效的。”
他站得笔直,头微微仰起,身上的名牌服饰一尘不染,应该不是和刚才那些无赖一伙的。但也不是个友好的家伙。
于是我没有理睬他,抱紧自己的手臂,落汤鸡似地拖着水渍离开。
身上的伤,是遮不住的,终究还是被天昊发现了。怕他担心,更怕他去找那些人报复,我骗他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不疼,不疼的,你别担心……你给我冲点食盐水让我消消毒就好了,这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个笨蛋,冒失鬼,摔成这样,弱智啊你……”他一边骂一边忙着用食盐水擦拭我手上的伤口。眼眶中满是泪水。
脑子里无端想起一种说法。人本是没有眼泪的。动了心,才会在心里装满水。伤了心,才会留下眼泪。
“天昊你别骂了,好疼啊。”
“你骗我,刚才还说不疼的。”他的表情很可爱。
“是心疼!看着你小祖宗泪眼汪汪的,我心疼。”
一拳砸过来。
这次真的很疼。
“紫堂,跟我说实话,到底痛不痛?”
“不疼的,真的,一点也不疼的。放心,天昊,我没事了。”
“腿上也擦伤了,先洗洗脚。”他站起来,去倒水。
“一起洗吧。洗干净了你帮我消毒。”我拉住他。
两个人的脚浸在同一个脚盆的热水里。脚碰了碰他的脚,轻轻地摩擦着。
天昊低下头,羞涩地微笑。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六月十八日
“喂,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谁划伤了你的脸?!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啊?!”一见面,邢诺唯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紫堂的脸。
“很难看吗?有没有造成你强迫性失明啊?”紫堂坐上邢诺唯车子的副驾驶座,打趣道。
“说!谁伤了你的脸?!”
紫堂看了邢诺唯一眼,有些无奈。这家伙这么容易就冒火,脸受伤又不是自己的错,即使破相了又怎么样,反正紫堂对自己的那张脸招来的麻烦一直相当头疼。
“没什么,自己不小心摔的。”
邢诺唯捏捏拳头,收住火气。“紫堂,我提前回来,是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你明白吗?”
以前,从没见过那样的人,视线毫无道理地被他吸引。那个渐渐远离消失不见的身影,一直以来在眼前挥之不去。那个浑身湿透一塌糊涂的少年,和眼前漂亮的男子,似乎没有任何共同点,邢诺唯却在第一时间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无意中把他刻进了骨髓,就算死了化成灰,成了灰烬也还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