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劝我别太拼命,自己却不学乖。”
“江皓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下班啊,路过这里发现灯亮着,就来看看。本来以为能遇上一两个倩女幽魂呢,可惜了”
“江皓然”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紫堂冷下了脸,“和我走太近,不怕被人当成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江皓然歪头假装思考,“好像是贬义词哦。”
“江皓然,别装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
“我明白,我比这个公司里任何其他人都了解你。你是gay。比起女性,你对男性更着迷。”
“那还离我这么近不怕被我生吞活剥了”不知道脑子里哪根恶劣的神经作祟,紫堂忽然眯起眼笑,“其实你长得不赖,很有资本哦。”
江皓然点头。“小雨以前也这么说过”赞同的表情突然转变为夸张的恐惧,“你不会是对我有着超越友谊的想法吧”
果然紫堂心里冷笑,没有人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个问题,玩笑似的试探就露了马脚。
谁知,下一刻,江皓然气愤地说
“你太贬低我的品味了。我就算是做gay,也要当个有格调的gay。就你的姿色,差了点。”
“你”紫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江皓然手指一横,在肩膀附近比划起来“紫堂,我告诉你哦。我念高中时,头发曾经留到肩胛骨下面那么长,那时很多人都以为我男女通吃”
“你留过长发”
“对啊。后来遇上小雨,小雨说不喜欢男的看起来娘娘腔,我就把头发剪短了。”
“没原则。”
“彼此彼此啦。我对小雨说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她也正在留头发。”
三句话不离他的女朋友,幸福的人。紫堂暗自叹了一口气。“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受老天的宠爱啊”青春,爱情,才华,前途样样俱全,“没有遗憾的人生”
“人是很贪婪的。我一直有个很奢侈的愿望,不知道能不能达成。”
“哦,说来听听。”
“我要死在最爱的人前面,最好死在对方怀里。”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我也知道这是个很自私的想法。”
“江皓然,你是不是言情剧看多了,还是心理年龄至今没成熟”
“我们有代沟”他嚷。
紫堂看着他真诚的脸。才相差三岁,也许我们的代沟不是很大。
在最爱的人怀中死去
多么奢侈的梦啊。
有梦是好事,即使痛一点,至少证明自己还有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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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昨天一整天都说不舒服,动都懒得动。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今天才赌气地大喊还不是你害的。
偷笑了一阵,去买了他最喜欢的巧克力讨好他。
晚饭时,天昊花痴状捧着巧克力说“我、吃、定、你、了。”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我这边。
我把大块猪排夹到他的碗里,呵呵笑起来“感觉好暧昧啊。”
“嗯,是很暧昧,”他放下半块巧克力,左手不怀好意地缓慢地伸过来,“我本来就喜欢你。”
“嗯”
“紫堂,你傻啦把脸给我凑过来”
“干嘛”
他印在脸颊上的唇是叫人欣喜的温度,在触及的范围内乱成一团。
“天昊,我也喜欢你。”
他的嘴很不安分地在我脸上蹭来蹭去。“嗯,比起猪排我更喜欢猪头肉。”
“陆天昊,你去死”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二十日
那个说着我喜欢的男孩哪去了,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
在哪里,为什么一点踪影都寻不见,那被时光褫夺了的青春和爱人
七年来,每一天出门前,紫堂眼神冷酷地对神说
“求你,让他永远不能忘记我。”
“求你,让他永远不能找到我。”
现在回想起来,紫堂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把日子一毫米一毫米地打发了过去。
周末,一整天蜷缩着在公园长椅上疯狂地看童话故事书,没有目标,只是要记得书上每一个字,仿佛记得越多越不容易想起天昊。
生活在这个有陆天昊的城市,不着边际地空虚着,不着边际地痛着。
眼睛有点疼,紫堂抬起头望着晚霞,看着天空像巨大的调色板把玩着颜料,不断变幻着色彩,最后一点一点淡下来蓝色不见了,白色失踪了,爱红脸的霞儿也不知道跑到何处,如同曾经的希望、纯真、爱情,一切都沉寂下来了
那一刻,紫堂似乎听到了风的叹息。
合上书,紫堂站起身,走回家。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还是一路向前大步走去。被黑暗诱惑着,紫堂有种想打破这夜的冲动。
正不知何去何从,紫堂突然一脚踏空,重心不稳摔了一跤。摔倒以后第一反应是站起来看看附近又没有人,免得被笑话,但是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然后是头昏眼花伴随着刺骨疼痛接踵而来,紫堂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清醒的最后一秒,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躺着,眼泪是不是就不会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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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趴在窗口看窗台下的紫罗兰。
“紫罗兰花真的好漂亮啊,像紫堂一样紫罗兰花味道也很好闻啊,像紫堂一样紫罗兰花不穿衣服啊,像紫堂”
我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扑上去捂住他那张不知死活的嘴。
“不过,紫堂真的很像紫罗兰呢,紫罗兰和紫堂也很相配。紫堂觉得我像什么花”
“向日葵。”
“我哪里像向日葵了”
“一直向着太阳,很莽撞,也很执着,总给人积极向上的感觉。”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二十一日
醒来后抬眼望去,一片白色,空气中充斥着来苏打水的味道。紫堂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医院里。昨晚笨拙地掉到正在修建的工程中,落得腿上缝了几针的悲惨下场。
紫堂下了床,用受伤的腿脚踩着地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到处找寻。果然,那本新买没多久的童话故事书,被弄丢了,如同某些人,某些东西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哇,哇,斜插芙蓉醉瑶台好景色”
紫堂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措辞恶劣的人是谁。
江皓然手里捧了一束花,张张扬扬大大咧咧地进了病房的门。“紫经理,我谨代表全体员工来探望你。”
“算了吧。怎么可能派个实习生来”
“紫经理高人慧眼,小的自叹不如。”江皓然把花递到紫堂面前,“谨以我江皓然个人名义送上鲜花一束,以示钦佩。”
花开的很漂亮,逼人的亮眼。紫堂不禁微笑起来“花不能随便乱送。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江皓然眨眨眼。怎么探个病都要充当百科全书了想了想,他一无反顾说“我当然知道。”
“是什么”
“是一种植物”
紫堂淡漠的神情维持不下去了。“这是紫罗兰。很少有人看病人送这个的。”
“紫罗兰,和你同姓,很简单的花。不一定讨人喜爱,但紫罗兰是为了开放而开放,不是因为你和我。”
紫堂吃惊地抬起头,看见江皓然眼中友好的笑意。
还是有的吧,单纯一点的友谊。紫堂忽然觉得有点感动。那一瞬,他像是在这个有时连月光都无法穿越的城市里,看到了一丝温情的光。
之后,两人聊得很开心。直到太阳下山,天边飘起橘红的晚霞,江皓然才赶着公车回家。
江皓然走了没多久,陆天昊就到了。
“怎么忽然受伤了”
“老天在帮你罚我,高兴吗”紫堂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是声辩,而是像谈论天气一样平缓,甚至略带一丝自责。
陆天昊也不说话,侧目看到走廊里已开始派发医院病人的晚饭,走过去看了一下,再回到病房问紫堂“有几个菜,你想要哪个”
“随便。清淡一点的。”
感觉很好,终于可以很舒服的面对他。
紫堂坐在床上一声不响地吃饭。
天昊的目光停在装点床头柜的成鞋钉状的花卉上。“紫罗兰啊你还和以前一样。”
紫堂放下筷子。“你却从向日葵变成了仙人掌。”
“仙人掌仙人掌的花语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仙人掌想说的话。”
“仙人掌会说什么”
“仙人掌说我也不想全身长刺。明明心里藏了那么多水,却只能从眼眶里流出。其实我不想那么坚强的。”
“紫堂,吃你的饭,少罗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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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饭店的厨房打下手。
因为离家比较远,我早起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才到工作的地方。
很辛苦很不愉快的一份工作,但是为了生计不能不忍耐。
夜里梦见主厨那邪恶的嘴脸,气得我又是挥拳又是蹬脚,结果一脚把天昊从床上踹了下来。
经过双方多次交涉,最终将处罚定为任意使用我的身体一天。
今天做了一天的奴隶,下班后我为他倒茶、洗衣、按摩、洗碗、搓背,晚上还要伺候他就寝。
陆天昊,你这个暴君我诅咒你强烈诅咒你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二十二日
半夜里,紫堂忽然口渴醒来。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想倒杯水喝。
脚没有着地,却不期然对上一对幽深的黑眸,惊叫险些脱口而出。
“梦游”陆天昊微微扯出一点冷冷的笑意,淡淡地问。
“你还没走”
天昊没有走,留在了医院。紫堂睡得早,竟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不是重病,医生不建议陪夜。天昊却固执己见,没有床位,只是随便捡了条椅子坐着休息。
紫堂愣住的同时,天昊也不动,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几乎和他是平视的,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感觉的到。
紫堂尝试着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危险的对视,但是,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陆天昊就猛地一把攫住他的腰。
下一秒的时候,陆天昊的唇舌已经覆盖在他的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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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我前一天的优良表现,天昊忽然说要给我奖励。
他出去逛了一圈,兴冲冲地跑回来,把一张不知上哪儿的文具店弄来了红色软皮的荣誉证书颁发给我。
翻开证书,里面他用歪歪曲曲的文字写上了“模范老婆”的字样,然后用红颜色的笔描绘了一个公章的模样。
“紫堂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他无比真诚地对我说。
真是被他打败了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二十三日
陆天昊今天又来陪紫堂。
紫堂对于那种温柔宠溺的眼神垂视有些受宠若惊。
紫堂说想看看外面的风景,陆天昊就扶着他走到窗边,然后接吻,然后在护士进门的一瞬间推开了紫堂。紫堂重心不稳,仰天一跤,摔在地上。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陆天昊指着紫堂,大声质问,一脸无辜。逼真的演技,让紫堂觉得很可笑,但护士怪异的眼神,又让他笑不出来。
紫堂虚弱地挤出一丝很勉强的笑“护士小姐,我们开玩笑呢。他太大惊小怪了。”
护士奇奇怪怪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把紫堂从地上扶起来,搀扶到床上,然后退了出去。
天昊临走的时候,紫堂把他送的水果全部砸向他的背脊,新鲜的果子滚了一地。
“天昊,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的今天,你送过我什么对我说过什么”
陆天昊沉默。
“你都不记得了吧我就知道说什么昨日重来的游戏你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对你有什么意义”
陆天昊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在紫堂看不到的地方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任何一种颜色都逃不过一种命运,成为灰色。
陆天昊低下脑袋,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张大红证书,在掌心用力地揉。然后,他摇摇头,看看旁边的垃圾筒,又把它塞回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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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兴冲冲地回来告诉我他找到工作了,在酒吧当侍应生,上夜班。
“你不是讨厌那种工作吗而且那种工作很受气,不适合你。”我说。
“但是我不讨厌钱啊,有钱才能和紫堂在一起。这样想的话,这份工作就不是很难接受了。总不能什么都让紫堂一个人来抗吧。而且紫堂是我的老婆,老公养老婆是应该的啊。”
我转身避开他火辣辣的目光,他热情地扑过来从后面抱住我的脖子。
我几乎被他勒死。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二十四日
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紫堂对着低头搅拌咖啡的邢诺唯露齿一笑“没想到邢先生竟然会来看望我。”
“我来过,那时你睡着了,我还没和你说上话就被陪在你身边的人赶走。”
“天昊”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接下来的话,紫堂有点不知如何开口。轻掠额前的发,眉皱成一团。
坐了很久,紫堂慢慢挪动身体,腿伤复原得很快,但僵硬的坐姿让手脚迟钝。
抬起头瞥见太阳快要落山,紫堂下定了决心。
“邢先生,那种事,我不想再做了。”
“好,我不勉强你。”仿佛早就料到了似的,邢诺唯的回答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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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我们两人都找到了工作,我咬咬牙,从所剩不多的口袋里拨出一点钱,买了一台二手的旧电视机。
家越来越像个家。
“太棒了太棒了紫堂,这个太棒了我们有电视可以看了”
天昊乐不可支地抱着电视机乱亲一通,似乎完全遗忘了以前他家里的那几台超宽屏幕被他视作垃圾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