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析顿时哭笑不得“你还能再雷一点吗到了明年,要不要给你点根蜡烛祭奠一下那被爆的小菊花”
“不,我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咱们两花齐放一周年。”
方泽析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而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在这天雷中被劈得四分五裂灰飞烟灭。
十二月过去,夏扬闲了许多,倒是方泽析还一直忙着。
很多国内中小企业都喜欢在春节之前结算一年的账务,连带银行也跟着忙碌。年底还会推出许多理财产品,想完成任务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业绩是个无底洞,任务完成了新任务指标就更高,即便有夏扬这么个高帅富男友帮衬着也照旧不管用。
方泽析压力大,夏扬觉得心疼,没再让他下班后还辛苦做饭,一般都是带点外卖解决,或者各自吃过了回家。
夏扬闲下来,就琢磨着学做饭,以后能和方泽析轮换着来。都是零基础,没道理方泽析学得会的东西,他就没法学。
可他又拉不下面子找别人教,于是买了家常菜谱和一堆器具,自己在厨房里中西餐合璧地捣鼓着。
当方泽析下班回家停好车子出来,看到有路人抬头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十一层某个窗口正飘出阵阵白烟,数量不多,但看上去相当骇人。
方泽析大脑一片空白,却还记得不能打电话,只能不顾一切地跑上楼。
路上没有人拦着他喊“危险啊危险你不能上去”,也没有人给他披上一床湿透的棉被。
当然这个时候他也想不到这么狗血的场景了。
等他颤抖着手摸出钥匙开了门后,发现夏扬正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一边咳个不停,一边手忙脚乱地往平底锅里倒水,于是滋滋滋的声音更响亮了,一簇白烟冒起来差点没把他熏成大花脸。
看到这个情景,方泽析只觉得心里一松,脚下差点软得站不住。他在门上靠了两秒,然后大步地走进去,关火开窗开油烟机。
夏扬脸上满是尴尬,方泽析默默地瞪着他,突然就给了他一拳。
不过这一拳终于不再是打在脸上了,而是打在了肩膀上,夏扬只觉得胳膊麻了一下,然后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方泽析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身体也有些发抖,抱着他的手很不稳,却抱得很紧,紧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夏扬只用了一瞬就明白了方泽析在想什么,默默地回抱,轻声说“对不起。”
方泽析缓了很久,才慢慢恢复平静,又显露出他的毒舌本质,嘲讽道“夏二少,你还能更二一点吗”
夏扬一直咧着嘴笑,没有反驳。
平底锅里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还咕噜咕噜地在水里冒着泡,方泽析将整个锅扔进水槽。
只是忘了开油烟机而已,但也不至于把整个房间弄得像是着火了一样啊
方泽析检查了一下屋子,厨房里就不说了,油渍水渍菜叶肉末掉得到处都是,厨房外也被油烟冲得一塌糊涂,摸什么都觉得油腻腻的一层。
更绝的是,木地板上还有一条闪亮的水痕,从厨房一直绵延到客厅的角落。
方泽析立刻脑补了一幅神奇的画面,美丽的鲤鱼王子从油锅里逃出来,蹦着蹦着逃到了客厅,最后却还是被邪恶的屠夫抓住,狠狠地拍晕在墙上,扔上砧板开膛剖肚从此香消玉殒
“你到底弄了多久”
“不久”夏扬躲躲闪闪地应着,最终在方泽析的目光下妥协,“也就个小时吧,下午公司没什么事情”
“做了几个菜”
“都没做成不对,我做成了一个鸡蛋羹你尝尝”
方泽析在流理台的角落里找到了那碗所谓的鸡蛋羹,上面已经莫名其妙地飘起了一层黑灰,但他还是找出汤勺面不改色的尝了一口,点点头道“还不错。”
夏扬顿时开心得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得了一朵大红花。
方泽析接着说“你没放盐吧火力太猛了吧鸡蛋没味道,中间蒸出了很多孔,不滑润。”
“这种只有在小白弱受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夏二少你到底是怎么演出来的”方泽析抓狂了,将夏扬一把压在油腻腻的流理台上,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夏扬重心不稳,用手撑了一下台面,立刻撑来满手的油,他满脸黑线,悻悻地把手缩回来,放在方泽析的腰上,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保持着一个让人难受的姿势。
方泽析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道“我真想操死你”
最后他们当然什么都没做,严格说来两人都有点轻微的洁癖,虽然没到一天换一次床单拖两次地板洗三次澡的地步,但面对这个脏兮兮的环境还是有些崩溃。
夏扬说“要不你搬去我那先住几天这里我叫个人来好好打扫一下。”
方泽析猛地转头盯着他,道“你故意的”
被冤枉的夏扬很是无奈“对,我就是故意的。”
方泽析笑了,搂过他亲了一口,推着人一起进浴室。
他们一起挤在狭小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换好衣服直接去了夏扬家。
第二天一早,方泽析去上班,夏扬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有什么需要搬的,他一边盯着电脑,一边嗯嗯地应着说“你看着搬吧。”
“那我全搬空了”
方泽析将手机夹在耳旁,伸手在表格里打了一组数字,笑说“有本事你就搬啊。”
等他下班回家,看到空空如也的房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遭劫了。
东西搬空了才发现厨房顶上有不少漆黑的熏斑,流理台上也有几道挺明显的划痕,方泽析很抑郁,这让他怎么去找房东说退租的事
算了,年底退租也不现实,方泽析想了想,决定等忙完这一阵以后收拾收拾再说。
他带着满心抑郁去了夏扬家,将人压在地毯上做了一通。
做完后夏扬缓过神来,问“你生气了”
“怎么会。”方泽析抱着人滚了一圈,勾起嘴角摸着他的脸说,“就是找个借口压你一回。”
“”
方泽析搂着夏扬去洗澡吃饭,厨师送上来的菜式还是那么精美,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让夏扬受了很久的委屈。
吃完饭后两人抱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方泽析手里转着遥控器,问“你是不是住不惯那小房子很久了”
“嗯”夏扬疑惑地抬起眉,过了一会儿才笑出来,“当然不是。”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方泽析压进了沙发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只是,那边能做的地方我们都做过了,这里还没有。”
方泽析顿时无语,想到那所谓的做过了,脸上开始一点点升温。
“沙发,书房,地毯,浴缸,大床,还有餐桌,厨房,储藏室,健身房”夏扬用低沉暧昧的声音在方泽析耳边数着一个个的地点,然后伸手拉着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夏扬的楼顶别墅里总是开满暖气,无论走到哪一个房间都是热烘烘的,落地窗上积了一层雾气,夏扬用手抹开,让方泽析看着窗外,继续说“可惜天气太冷了,到了夏天,我还想和你一起在游泳池里,花园中,秋千上都做一遍。”
方泽析满脸黑线,身上却一阵一阵的发烫,抗拒不了,阻止不住,他一把将夏扬按在玻璃上,咬牙切齿地说“还有这落地窗呢,要是白天,会不会被你们家清理花园的人看见嗯”
夏扬偏过头想了想,暗暗用力脱出身来,反压着方泽析说“可以试试。”
灼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方泽析浑身发烫。认识夏扬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是这样肉欲横流的人,他微微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变态。”
夏扬吻住了他的喉结,轻轻噬咬,趁他不备一把摸向下方,摸到了那隔着裤子都透出灼热温度的硬物,满意地笑起来,慢慢地说“竹签儿,我早说过的,彼此。”
方泽析在夏扬家一住就住到了年末,他经常加班应酬,有时候到家已是深夜。
夏扬把电脑搬到了客厅里,方泽析一回家他就可以看见。
方泽析取笑他说“你怎么不干脆搬到电梯口,这地方也够大的,还能第一时间看到我。”
夏扬居然还异常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这也是个好地方。”
然后第二天他就在门口的小厅里装了个空调,把方泽析按在门上给办了,让他领略了一下能做的地方都要做过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喜欢吗”夏扬凑在方泽析的耳边用暗哑的嗓音问着。
“喜欢你妹夫啊夏夏扬别那里呃啊”
“喜欢吗”
“嗯嗯啊”此时的方泽析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在夏扬家住着,就要每天开车进出,虽也不算显眼,但天天如此自然会被人注意到。
方泽析同意搬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坦然面对,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隔天一早他去上班,就有一堆人来慰问他,台词都是那句“房子烧了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方泽析一头雾水,只能礼貌地说“谢谢关心。”
自家房子冒烟的事,已经传得这么广了
过了一阵子,银行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方泽析家里着火,现在住进了天扬夏总的酒店里。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当然这个世道,二次元之外也有少数人会yy他和夏扬的关系。
所谓天下大同,腐女到处都有。
方泽析通过夏扬的关系调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一开始也有不少闲言碎语,后来就渐渐少了,他工作能力强,性格又好,和同事们都处得不错。
有女同事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方副行长好幸福,每天住五星级大酒店,很豪华的吧你和天扬夏总是什么关系呢嫉妒死人了。”
方泽析微笑着满足了她的yy,说“潜规则的关系。”
于是女同事捂着胸口跑走了。
不过这种事情,越是遮遮掩掩,越多人刨根究底心存怀疑,越是光明正大,偏偏大家都以为是顺应潮流卖腐而已。
方泽析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开着那辆小破车进出夏扬的星级会馆,酒店占地面积大,似乎没几个人知道夏扬家就在顶楼。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方泽析又微微觉得不安,夏扬太替他考虑,知道他怕什么,便做得体贴周到,处处迁就着他,而他却什么也保证不了。他也想真的光明正大,而不是现在这样虚虚实实。
这让他觉得很对不起夏扬,而这种愧疚感,让他变得越来越主动。
比如说,主动躺平了受
春节的时候银行放假,方泽析回老家,夏扬帮他一起收拾行李。
方泽析要带的行李很多,都是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夏扬觉得奇怪,他解释说那是母亲让带的,回家后要分给村里的邻居们。
这种回乡带礼物分发的习俗在年轻人看来是非常土冒的,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做,而方泽析却还是那么听话,扛着大包小包回家。
夏扬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他的竹签儿那么孝顺,究竟会为父母做到什么程度,又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呢
他看着忙忙碌碌的方泽析,忍不住就把人压在了行李箱上。
“夏扬”方泽析气息不稳,在夏扬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被咬的人非但没有撒手,还压得更紧了一些,落下吻来,唇齿交缠。
方泽析抬手抱住他,听着他在亲吻的间隙中漏出的话语“竹签儿,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想一想到你要回去七天,我就觉得竹签儿”
他的吻和抚摸缠绵而火热,钻进衣内将皮肤点燃,绵延出一片迷乱。
温度不断攀升,方泽析勉强保持理智,犹豫着说“可是,我等会儿坐完两小时飞机还要再坐三小时的汽车,路上颠簸”
夏扬的动作顿了顿,抱着方泽析打了个滚,咬牙轻声说“那你来。”
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方泽析还是对主动躺平的夏扬毫无抵抗力,全身立刻就热得像着了火一般,欲望鼎盛。
“来啊。”见他发呆,夏扬又面红耳赤着催促了一遍。
方泽析再也忍不住,狂风暴雨般扑了上去。
“你到底哪温柔了唔”
“没办法温柔,夏扬我恨不得把你揉碎了吃进肚子里,然后就再也不用分开。”
“方呃方泽析”
太过纵欲的后果是方泽析差点赶不上飞机,夏扬打电话叫了司机,一路狂飙着去机场。
那个司机脚踩油门脸色煞白,心中哀嚎着难道因为上次不小心窥破了夏二少的性取向,于是被故意叫来飙车扣分从此吊销驾照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直接辞退了吗
他们做得有点激烈,赶着时间却又像是怎么也不够似的不停纠缠,夏扬坐上车后还在偷偷揉腰,强烈怀疑自己的腰是不是被方泽析不小心折断了。
那些以前只用在别人身上的姿势,现在都在自己身上一一重现,实在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对方是他的竹签儿,就没有那么难接受。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方泽析春节要回家,他心里就一直惶惶不安,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怎么填都填不满。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和方泽析在一起之前,他以为那种时时刻刻都要和对方粘在一起的想法是只有小女生或者娘炮受才会有的,可他现在就是不想和方泽析分开。
爱情里从不分强弱,一旦遇见,心便有可能柔软到一塌糊涂。
同居的生活太温暖太甜蜜,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起床后抢着上厕所,一个洗脸一个刮胡子,在车库里偷偷接吻,各自开车去上班。
虽然彼此都很忙,但偶尔闲下来也会一起上上网,方泽析没有什么状态录剧,就挂上了暂不接新的签名,但会去听他唱唱歌,不必再顾忌什么地用他的麦克风和粉丝们打招呼。
而忙起来的时候他翻阅文件,夏扬加班回来,也会陪着他再坐一会儿,只是静静地看书,一句话也不说,却能让夏扬感到温暖和放松。
如果这样的生活可以延续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出发前方泽析戳了戳他的腰说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不用送的时候,他哼笑一声拒绝了。
其实不是为了什么攻君的面子,仅仅是想方泽析呆在一块,哪怕只多出那么一小会儿也好。
除夕的机场人流量很大,方泽析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托运,夏扬则两手空空地跟着,他本想帮着拿点东西,方泽析却阻止了他,嗤笑道“注意保养,别等我回来了发现你在医院里住着养腰伤。”
夏扬额角冒起青筋,恶狠狠地威胁道“等你回来,我送你进医院”
“你舍得”
夏扬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眼神忧郁地说“还真不怎么舍得。”
整个机场里都开了空调,比外面要暖了很多,夏扬将大衣脱下来搭在手上,故意走出了一派气定神闲。
于是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一个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大老板,方泽析则是帮忙拎东西的小佣人。
这让方泽析非常抑郁,为什么总是这样,他练了好几年的气度,到了真正的高帅富面前却顿时土崩瓦解。
登机之前,夏扬突然抱住了方泽析,在他耳边说“竹签儿,我会想你的。晚上到家了给我打电话,不,每天都要打电话。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发短信给我,好吗”
方泽析被他抱在怀里,心跳一阵错乱,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扳过夏扬的脸,狠狠地吻他那张性感的薄唇。
夏扬却只是抱了一下就立刻放开,在他肩上捶了一拳,表现得就像一对好朋友好兄弟一样自然。
方泽析莫名地就觉得难过,这些委曲求全般的事情,本不该是夏扬做的。
他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好。”
经济舱里熙熙攘攘的人,一个个找着座位放着行李,空姐走过来提醒他们系好安全带。
方泽析想起一个月多前他和夏扬的那趟航班,安静得仿佛整个飞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些记忆太甜美,甜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他拿着登机牌找到自己的座位,对边上的人友好又疏离地微笑,然后拿出手机给夏扬发了条短信“夏扬,我爱你。等我回来。”
发完短信他立刻关机,拿出前座后袋里的书本,掩饰性地盖在了莫名发烫的脸上。
方泽析的家乡是南方的一个小乡村,飞机降落之后他还要转三趟车,从市到县再到一个三面环山的小镇,然后坐着小三轮才能到达他家所在的小村。村子不富裕,很多年轻人都外出做生意,但这些年经济不怎么景气,每个行业都有一堆人在竞争,没几个做得特别发达的,也有一些回了老家,每天迎着寒风骑着电瓶车去镇上那几个厂子里工作。
在同龄人中,方泽析算是最年轻有为的。
坐上三轮的时候他抽了个空给夏扬打电话。
夏扬那边嘈杂而热闹,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方泽析到家的时候恰好是晚饭时间,南方的空气冷而潮湿,寒气并非扑面而来,却是悄悄地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冻得人连骨头都一直酸麻。
村口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一间挨着一间的矮屋里也透出了昏黄的光芒,门上贴了对联和福字,家家都在吃着年夜饭,喧哗欢快的声音从窗户里泄漏出来。小孩子们已经耐不住,不惧寒冷地跑出来在水泥路上放烟花,噼里啪啦地很是热闹。
有人吃过晚饭瑟缩着出来到别人家串门,看到拖着行李的方泽析,当即露出一个笑容,亲热地说“哎哟,阿析你可回来了啊”
“嗯,三婶过年好,吃过年饭了”方泽析准确地记着对方是谁,温和礼貌地回着话。
“可不,刚打算去你家坐会。你爸妈他们还都等着你吃饭吧赶紧的,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农村里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方泽析吃好年夜饭,又和母亲一起去给邻居们送礼物。他家半年前重新装修过,方妈妈特意将一楼的一个大房间装得好一些,还安了空调,便有很多人搬了凳子挤过来一起看电视。
但其实那是留给方泽析的卧室,方妈妈甚至已经考虑到要拿来将来结婚用。
方泽析旅途劳累,却没法休息,送完礼物后回家,也只能打起精神陪着邻居们一起看电视聊天。
他们总喜欢把话题集中在方泽析身上,问完了工作就开始问婚姻,方泽析慢慢地和他们打着太极,觉得特别疲累。
他们村里还有一个算得上比较出色的人物,三十来岁,当兵后考了军校,现在升到了副团,三年前在镇上娶了个媳妇儿,热热闹闹地摆了场酒席,如今儿子都两岁了,随军去了部队驻地。媳妇儿虽然没有工作,却据说是写书的,时不时带儿子回娘家,一般住镇上,但天气好的下午就会回村里,说是乡下太阳好空气新鲜,孩子玩起来健康。每次他们一来,村里就特别热闹,而方泽析也不免被拿着和人做对比。
大城市的银行副行长听起来似乎不比边远山区的副团差,但方泽析少了媳妇儿和儿子。
方泽析忍不住和他们说了抱歉,说自己得给客户们发短信祝福,才终于抽出身来,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给夏扬发短信。
短信箱里躺着夏扬之前发来的回复,方泽析看着舍不得删,却又狠下心删掉了。农村人没多少观念,手机这种东西,说不准就会被拿去乱翻。
删完了不该留的东西,他发道“吃完饭了,你呢”
“在大床上躺着,少了一个人,好空虚寂寞痒。”
“还痒着啊我还以为你应该是从痒变疼了才对。”
“我想你。”
“我也一样。新春快乐。”
发完后方泽析匆匆把短信删了,刚好有个伯伯走过来,让他转点祝福短信,帮着也群发一下。
临近深夜,邻居们都散了,各自回家守岁放炮,方泽析去洗了澡,穿着棉睡衣出来和方爸爸一起等着点关门炮。
方爸爸总是揉着脑袋,他一向熬不得太晚,一熬夜就容易头痛。
方泽析说“爸,你先去睡吧,关门炮我来放。”
方爸爸摆摆手,说“一起放,等会把你妈也叫出来。泽析啊,刚才这么多人,我都没什么机会跟你说话,你现在工作算是很不错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爸,我才二十五。”
“不小啦,我二十五的时候你都会跑了。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结婚确实不早,大俗话我也就不再说了。但你总该开始谈朋友了吧”方爸爸指了指方泽析的衣兜,后者会意地给他抽了根烟点着,他才继续说,“你们总说自由恋爱,可对象哪那么容易找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觉得,还是门当户对比较重要。找一个人,各方面都谈得来的才行,家境,学历,职业,都得考虑,不然处在一起,刚开始觉得什么相爱啊,到后来就不行了。生活里毕竟都是柴米油盐,结婚结的从来都不是两个人,而是一大家子啊。”
“我我知道。”方泽析闷闷地回答,他和夏扬就总是好像只有彼此,蒙上脑袋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缠在一起。可,最后呢他们会怎样
“不过,虽然我们是这么希望的,但你要有喜欢的女孩子,也可以带回来给爸妈看下,我们都还年轻,二十年以内都不会住到一起,就算是城里姑娘娇气一点,只要你喜欢,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更不会妨碍你们。就是婚得回来结,这里条件再怎么比不上那些所谓的大酒店,也必须回来结。”
方泽析默默地听着,却满脑子的夏扬。他是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女孩子。
“要是没有,其实没有倒也更好,你妈早几个月就开始给你找人物色了,初三四的时候你去看看,有一个在县里工作,就是不知道肯不肯跟你北上,两地分居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年纪轻轻就这样总是会影响感情。我建议你还是看看别个,要不,你找个机会调回来也行。阿析啊,大城市虽好,可背井离乡的肯定过得累,你要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试着争取一下调动,从大城市往回调应该挺容易的吧”方爸爸说着把抽完的烟摁在可乐灌里,“这些话是你妈让我跟你说的,她怕她一开口就唠叨。我说得已经很透彻了,你再想想。工作忙归忙,也得有个家。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去放炮。”
方泽析沉默地跟着出了空调房,四下渗透的寒冷将他冻得打了个哆嗦,他直吸了口气硬挺着,又点了一根烟。
烟头贴上引线,哧啦啦地烧着,终将爆竹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跨过一年,最后留下一地烟蒂。
、58
过完了年,剩下几天就是到处走家窜户,方泽析跟着母亲一起,到每个亲戚家说说笑笑。早几年尚不觉得,到了今年,方泽析发现身边都是问他何时结婚的。
农村人结婚总是特别早一些,在外工作的也无可幸免,夏扬说慢慢来,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法慢慢来。
初三的时候方泽析陪母亲去镇上,很“意外”地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和她的女儿。
这种老掉牙的巧遇方泽析配剧都配过不下十部。
方妈妈要去买菜,因为前一晚下过雨,菜场里很是泥泞,两家的母亲就没让他们跟着,特别嘱咐他们一起在门口等。
女孩子看上去很腼腆,穿得淑女说话轻声细语,说喜欢看书和做菜。
方泽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了,他认识的妹子全都张牙舞爪,满嘴的尼玛卧槽劳资,有着一颗真汉子之心。
他不温不火地应付着,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有没有兴趣。
女孩子倒是很喜欢他的样子,红着脸给了他手机号码,却不敢提出交换。
等到方妈妈从菜场里出来,方泽析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号码,她顿时显得很是失望。
而方泽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他脑中思索的,全是什么时候出柜才最合适。
如果和父母坐下来好好谈,他们大概会震惊会愤怒会斥责会难过,但那些,应该都是可以修复的。
他以前不敢,但现在想试一试。
只是,将来再有人谈论起家庭谈论起子女,他们大概会沉默无语,满心黯然。
这种缺失,是永远无法修复和弥补的。
方泽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母亲用充满期待的询问眼神看着他,他假装没有看懂,暂时选择了逃避。
起码,不能是今天。
回去的路上夏扬给他发了彩信,一张穿着大红唐装的照片,肚子上还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傻里傻气的样子。
方泽析忍不住笑出来。
方妈妈好奇地问“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你是不是谈朋友了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小时候了。”
方泽析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恢复自然,笑说“是我最好的朋友,给你看照片,是不是很傻”
方妈妈接过手机看了,白了方泽析一眼,说“男孩子生得这么好,哪里傻了。这衣服真好看,明年我也给你做一件。”
她把手机递还给方泽析,方泽析接过,觉得从心头乐到全身。
他拿着手机拍了村子里古老的矮屋和朴素的灯笼,发回去给夏扬,说“我妈夸你长得好看了,她还要给我们做情侣装。”
夏扬回复“真的假的竹签儿,我太高兴了,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了。不过为什么没有你的照片,我想你了。”
方泽析保留了彩信却删掉短信,然后回复“我觉得我不够傻,不好意思拍,等明年有了情侣装,我陪你一起傻。”
夏扬回了一串省略号,方泽析把手机放回口袋,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打算按夏扬之前说的,先给父母做个全面的体检,然后再试探着说一说。
可惜他连第一个步骤都还没实施,方爸爸就当着他的面晕了一次。
什么前兆都没有,只是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说得挺开心,没受刺激也没过分兴奋,突然地就晕了过去。
方泽析急得不行,手忙脚乱打算送父亲去市里急诊,方妈妈却红着眼眶拉住了他,说“没事,老毛病了。”
方泽析不信,母亲的表情里带着太明显的言不由衷。
但方爸爸倒确实是没一会儿就醒了,看着脸色煞白的儿子,又看了看双眼通红对他摆手的妻子,叹了口气,宽慰地说道“没事,是良性的。”
方妈妈顿了一下脚,转身就出去了。
“什么良性的”方泽析喉咙发干,问得艰难。
方爸爸自知说漏了嘴,沉默了很久,还是遮掩道“没”
可他才发出一个音节,就被方泽析打断“爸”
方泽析在人前一向温文,极少大声说话,脾气很好,遇事不慌不乱,能给人稳重可靠的感觉,而今天却是失了分寸,那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满脸的焦急之外还带了几分怒气。
会莫名晕倒的,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小毛病。
方爸爸拍了拍床沿,对方泽析说“过来坐,我跟你说。”
他一直就有些晨起头痛的毛病,常常失眠,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直到两个月前的第一次晕倒。那次昏迷时间比较长,镇上的医生建议去市里看一看,加上方妈妈坚持,两人就一起去做了一堆头部检查。磁共振结果出来,才知道是脑瘤。
“放心,医生说是良性的,就是有点大,压着神经了。”方爸爸从床上起来,没事一样地出去了,不愿再和方泽析继续谈论下去。
方泽析一个人被晾在房间里,大脑一片空白,双手都止不住地发抖,窗外的寒气穿堂而过,让人如坠冰窟。
他拿出手机查了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
脑瘤这种东西,即便是良性的,严重起来也会威胁生命。
晚上吃饭的时候,方泽析对父亲说“爸,去手术吧,能治愈的。你都开始晕倒了,不能再拖的。”
方爸爸却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我虽然不是什么老古董,但这打开脑袋动刀子的事我总是不太能接受。而且医生说了,那位置不好,手术难度很大,就算去最好的医院做,成功率大概也才一半,还有可能复发。我现在情况其实不算严重,平时忌口就行。”
方泽析静静地不说话,却一直盯着父亲,那眼神压迫得方爸爸有些心虚。
两人一直僵持着,最后方妈妈看不下去,才终于开口道“你爸爸是觉得,那一半一半的不保险,你爸才这么点岁数,手术肯定是要做的,可万一他发病的次数也不多,医生说了,还能再等几年,怎么也想先看着你结婚生了孩子,不然要是手术的时候就这么你爸他怎么能甘心”
方爸爸接过了话头“处对象这事急不来,虽然我们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也很羡慕,却从来没想过逼迫你什么。但说实话,我去镇上做活,看到太多大学毕业回来的,眼界一个比一个高,挑来拣去也没遇见适合的,到了最后就只有被人挑的份。男女都一样,别跟我说什么年纪大的男人有成熟魅力,到时候你是找贴己媳妇呢还是找撒娇女儿都说年纪不同有代沟,差个两三岁的才最好。那些早早就结了的,现在反而都过得挺好。早些找一个知根知底的,试着再了解了解性子,怎么的也要一年半载,再结个婚生个小孩,到时候也就不年轻了。养孩子,还是要趁年轻,你看我们现在多轻松,隔壁郑伯,都六十多了,还得供儿子上大学。”
方泽析默默地听着,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他用手在口袋中摩娑着手机光滑的屏幕,忍不住说“我不想结婚。”
方妈妈皱了皱眉,倒是方爸爸笑了起来,说“你现在肯定这么想,过几年就不会了,哪有人不结婚的,等老了就知道了。像我们现在这样,就算你不在身边,但总有个牵挂,和人聊起来,我们也以你为豪。以后,还想和别人聊孙子儿媳呢。”
“爸,你先手术吧,不然我不放心。”
方爸爸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事不能让你知道,不然你就存了一件心事,本来就内敛的孩子,这就更没心思谈恋爱了。真没事,我挺好的。也当我是在催你吧,早点结婚,给你办了婚礼,我就去手术,成吧”
父亲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大段,让方泽析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反驳。父亲的话句句在理,脑瘤手术风险极大,他想在术前先看着儿子成家,也不是什么奢侈的愿望。
方泽析原以为自己需要面对的只是父母的怒火或斥责,却未曾想过等着他的会是让他再也无法张口的疾病。
他一直知道父亲有些头痛失眠的毛病,却只是叫他好好休息,给他寄各种补品,没想过要带他去看一看。
生日那时候母亲给他打电话,大概就是因为父亲的晕倒,自己觉得心神不宁,大概也不仅仅是因为母亲谈到结婚的事情。
方泽析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微笑着说“上次那个女孩子就挺好的,妈你把她排在前面应该也是很喜欢的吧对方给我留了号码,我试着聊聊看吧。”
晚上躺在被窝里看到夏扬发来的短信,方泽析觉得眼睛很酸。他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便退出回了另一条“我明天晚上的飞机,中午可以一起吃个饭。”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女孩子很高兴,变得活泼开朗了一些,说“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额,不是,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方泽析避而不答,和女孩子谈论起一些别的话题。
说着说着,话题却还是转了回来,女孩子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符合不符合。我挺喜欢你的,如果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得想办法让自己不要爱上你。”
女孩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那最后一句话却让方泽析一个恍惚,想到了夏扬。
他有些手足无措,低下头来,说“以前我喜欢特别活泼的,总是笑着能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很好的,个子不高,皮肤很白,长一张看上去就想要保护他疼惜他的娃娃脸。现在”
女孩子拄着下巴听着,见他停顿,便说“唔,我懂,这个是具象的。那现在呢”
“现在我喜欢温柔体贴的,什么事情他都会帮你考虑好,你不说,他便不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你。气质沉静,但偶尔也会犯二”方泽析觉得喉头有些哽咽,便停了下来。
“那看来我还是有些希望的。”
方泽析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牵动嘴角露出微笑,说“你希望很大,但什么爱不爱的,还是不要了吧,平淡一些才好。”
女孩子有些惊讶,却真的什么都没有再问,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方泽析回家拿行李,到村口的时候看到那位军官值完班放假回来了,带着老婆孩子,和村里人谈笑风生。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让方泽析觉得很刺眼,然而又很羡慕。
这样真的很不错,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急着要结婚。
方家爸妈拿了水果给小孩子,小孩子不认生,随他们抱着,嘴里口齿不清但又甜甜地叫着阿公阿婆。
他们和小孩子一起,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们那么喜欢,自己又怎么能残忍地剥夺他们的权利。
方泽析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默默地回屋拿行李。
他带来的东西多,带回去的却只有一小箱子衣服,走得轻便。方家爸妈帮他叫了三轮,送他到村口,例行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年难得见一面,很是不舍。
农村的人情味比城市要浓许多,他只是离家去工作,也有一堆人送行。
方泽析对父亲说“等我安排好了,就接你过去做检查,妈也得去,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方家爸妈没有驳他的好意,微带泪光地点了点头。
方泽析眼睛里亮亮的,小孩子指着他说“听话,不凸。”
他没有听懂,小孩子的妈妈也只是微笑着保持沉默,没有解释给他听。
直到后来方泽析真的哭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那小孩子在说什么。
可他却没有办法听话,眼泪在镜片的遮掩下抑制不住地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作者有话说很长,但希望你们都能看完qaq八百多字,够码14章了
传统标题党决定给你们一个甜美的内容提要,但事实上
虐不不不这章不虐,就是狗血土逼沉重坑爹了点,是真坑爹啊
昨天看评论,有人我不是故意用有人来指代的:3主要你那个名字,我觉得叫出来太不礼貌了说不待见出柜就要被父母折磨的戏码。
说实话,父母又怎么舍得折磨自己的孩子。像方爸方妈这么好的父母,他们更加不会舍得。
我没法让父母做恶人。
便只好让竹签儿妥协。
我一直坚信着这么一段话亲人之间是不可斩断的,血浓于水,哪怕因为出柜而决裂也终有一天能够修复,然而放开了爱人的手,那便一切都没有了。
所以我会让我的竹签儿鼓起勇气试一试。
但我连那修复之前的决裂冲突都不舍得写。亲情比爱情更戳我泪点,我舍不得。我想写一个潜移默化的故事,宁愿让方爸爸暂时疾病加身。
父母健康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豁出去试一试,然而在疾病面前,哪怕委屈至死,也该保持沉默。
爱人放开了,相安于天涯,父母逝去了,才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竹签儿是最最孝顺的。
这个烂俗到土逼的梗被基友吐槽了又吐槽,但我还是保留了下来,来吧,让吐槽更猛烈一些。
也许在最近的几章里,会有人不待见我的竹签儿。
可我一直在为他心疼。
他脆弱着坚强,疲倦而努力。
而鸡大,则是强大的柔软,我已经赋予他一根崭新的金手指。
写到这里我终于可以说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努力地为一个文铺设过那么多的线索,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无论你们喜欢还是厌恶,到最后都会成为he的某一种因素。
基友吐槽烂梗老梗之后看了我后面的大纲,说好大一出戏。
我早就设计好了结尾,慢慢地走向高潮。
烂尾烂梗会有,烂尾这词语从不在我的字典内。
从今天起,就要开始矫情了。竹签儿的泪腺会变得发达,觉得不能接受互攻文变成这样的请自主选择当然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看下去
从选择标签开始,我就没有标注过强强。
炮灰们不是强强,仅仅恰好都是攻而已。
他们有脆弱的一面,有柔软的一面。
他们不是钢筋混凝土,他们仅仅只是键盘码出来的,却也是肉做的。
也许我水平有限,写不出什么好到经典的作品,但我真的一直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