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黎明 第2节

    第二章

    镶嵌有大理石地面的走廊，在窗外昏黄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既冰冷又厚重。角落里暗沉的阴影在夜里感觉分外的恐怖。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夜里的教学楼显得异常的寂静，那种空旷的感觉似乎没有了尽头。明明尽量放放轻脚步了，却还是能听得到自己的鞋底，在大理石上面敲击的轻响。

    这时候同学们打趣时，讲的一些关于校园鬼魅的事件，开始游走于脑海。阴森恐怖的生物实验室，图书馆灵异事件，第十三级阶梯什么的……

    一个个的名字，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晚饭之后才想起来英语作业本忘在了学校。想到如果不写作业的话，老师可能会告诉雅琳阿姨。雅琳阿姨对他很好，他不想让雅琳困扰；所以绝对不能够发生这种事情。

    初春的天气还是非常的冷的；可是谢静轩的脖子里却满是冷汗。用肩膀蹭了蹭脖子，他连抬手擦汗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学校是统一用电，现在电闸早就被关掉了，所以即使打开开关电灯也不会亮，谢静轩也就没有无意义的去开灯。

    从东面的楼梯上楼，二楼的最左边是二年级，之后是三年一班、二班、三班。这里虽然很暗却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教室门口挂的牌子。找到自己的教室。弓着身子开门，明明很清楚房间里没有人却还是一再小心的放轻力道。

    突然不知道哪里的野狗，”嗷——”的一嗓子，谢静轩的身体立刻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和白天的聒噪反差太大，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一股子死气沉沉。房门开的很小，好像是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进来似的，打开之后就赶紧关上了。没工夫打量教室的摆设，看到自己的课桌就赶紧跑过去，半路上还因为撞到桌角吓得半死。作业本拿到手里的时候，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呆就冲出了教室。身后好像有东西紧跟着的感觉，使谢静轩的恐怖达到最高点。这时候的他，只是本能的狂跑着冲下楼梯。直到被一个软软绵绵的东西绊倒的时候，谢静轩一直打颤的牙齿再也无法紧咬。

    张开嘴就是一阵惨烈的叫声，“啊啊啊……”

    身体没有重心支持，立刻像是皮球一样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在滚动的同时，谢静轩感觉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也跟着自己滚了下来。直到后背重重的撞到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

    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那个跟着自己一起滚下来的东西黑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想到了同学们讲的“第十三级台阶”的灵异故事，当下缩到楼梯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嘴里神经质的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混蛋，痛死了……”

    那团黑黑的东西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缩在角落里的谢静轩只是一味的道歉，被人提着领子拎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忘了说”对不起”。

    脸被人不由分说的狠扇了好几巴掌，鼻血流出来才本能的用手臂护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挣脱了那个黑色的东西的手，谢静轩很没骨气的趴在地上，抱着头像是一滩烂泥似的就是不肯起来。背上被狠踹了几脚，头还因为冲力撞在了墙上。不知道这样被揍了多久。直到”那个黑色的东西”揍累了，停了下来。

    窗外的灯光打在了那个不明”黑色物体”的脸上，谢静轩偷偷的仰起头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那个物体并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商达，商达同学——”畏畏缩缩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你是谁？”

    周围太暗男孩看不到他的长相。

    被人叫出名字的男孩，抛出问题。与此同时，空了太久的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起来。

    不等谢静轩开口，商达抓起谢静轩的手腕就往楼下走。

    被推挤着翻出墙外，手腕再次被紧紧地握住。直到走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商达才回过头来。

    “把你的钱包拿出来。”

    哆哆嗦嗦的掏出钱包，谢静轩呆呆的看着男孩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男孩用谢静轩的钱买了一份特大号的套餐，手里端着满满的食物，对着站在门口的谢静轩大喊了一声，“快过来啊！”

    看到店里进餐的客人都在看自己，谢静轩赶紧走进去，坐在了商达的对面。

    商达放下食物，也不管谢静轩的不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不是没记性的人，走到灯光下就看出来这个男孩是他前几天在街角揍得家伙。衣着整齐干净，成天笑咪咪的，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恶心虫子。对着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没骨气的家伙。被打了也不懂得还手，就会一个劲的道歉。他最看不惯这样的兔崽子，见一次就手痒一次，不打他几下勒索他点什么太对不起自己了。

    谢静轩一直看着商达吃东西，他也插不上话。生怕一个惹他不高兴，再被狠扁一顿。

    刚才，神经一直紧绷着，也没感到多痛；坐在这里才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不知道痛的是被商达打的地方，还是跌下楼梯的时候撞到的地方。总之就是痛得要死。

    看他也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谢静轩小心的开口，“那个，我……你……”

    “你想说什么？”

    被商达犀利的目光注视，谢静轩到嘴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是想问问他怎么大半夜坐在楼梯上而已。

    “你小子害老子摔的这么痛，别以为一顿饭我就会饶了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因为无家可归才会在学校里。你小子为什么大半夜的在学校里晃荡啊？”

    “我是因为作业本……啊，我的作业本忘在学校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在哪里了。可是想到刚才的恐怖，打死他也不敢回去了。

    “什么破作业本，再买个就好了。”说完商达用并不怎么干净的手擦了擦嘴巴，沾满油滞的手随便在校服裤子上抹了抹就站了起来。

    “可是……”

    “走啦！”

    他的婆婆妈妈也让商达很不爽。再次被拉起来，谢静轩有一点不容发觉的抗拒。

    一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现在已经快九点钟了，再晚一点的话雅琳阿姨要担心的。可商达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我们……对了，你刚才说你无家可归？”

    这才想到认真打量这个把自己打个半死的男孩。对于他刚才的暴力，谢静轩并没有多么生气，毕竟是自己不小心害他跟自己一起跌倒。

    晚上很冷。谢静轩出门都是穿上厚外套，才不至于冷的受不了。眼前的男孩却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运动装。上面污迹斑斑的样子，感觉像很久没有洗过了。口袋的拉链被扯坏了，半个上衣口袋提溜在那里，随着商达的步行的动作来回晃荡。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回家？”感觉商达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谢静轩停了下来。

    “还不是那个死女人带野男人回家。觉得老子碍事，把老子赶了出来。”

    讲到这里商达恨恨的踹了谢静轩一脚。

    “混蛋，再多事我扁你哦！”

    对于商达的家庭状况，谢静轩并不是多了解。叶浩然只是告诉他，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商达的母亲好像很不关心他的学习，从来没有参加过家长会。

    “那你今天晚上……难不成住在学校里？”想到现在的天气 ，再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谢静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用你多事。”

    扔下这一句话，商达甩开谢静轩的手大步走进昏暗的夜色里。

    “等，等一下啦。”刚才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有多冰凉他当然清楚。

    “别跟上来。”

    商达回头冷冷的扫了谢静轩一眼，之后大步离开。

    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尽量放低脚步声走进去。走到玄关的时候却不巧碰到了雅琳阿姨。

    “静，这么晚了，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呢。”

    雅琳讲话的时候总是慢声细语的，他知道这是她考虑着他的感受才会刻意这样；因为如此，谢静轩更加的处处小心。绝对不想惹她生气，不想让她困扰。

    “对不起。作业本忘在了学校，我去拿回来。”

    说完谢静轩紧张的低下头。

    听到谢静轩的话，张雅琳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看着低头像犯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着自己的谢静轩，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她温和地开口，“静，其实不那么认真学习也没什么的，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贪玩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雅琳弓起身子作势想要抚摸他的头发，谢静轩却慌张的换好拖鞋跑进自己的房间。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下次，下次我会注意的。”说完生怕她说什么的赶紧关上房门。

    背靠着房门瘫坐在地上，谢静轩想起昨天晚上在客厅里听到的谈话。

    雅琳阿姨坐在叔叔的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绿茶。当时叔叔正在看报纸。

    “我总觉的静的成绩太好了。他学习太认真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叔叔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坐直身子喝了一口茶。

    “整天关在房间里学习，都把人闷坏了。”

    “他的学习成绩不好的话，你会更担心。”叔叔摆明是讲风凉话的姿态。

    “才不会。”雅琳阿姨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说，“静这个年纪的孩子，贪玩一点才正常。我们那么大的时候哪有心思学习，不都是整天到处跑。我觉得，他没必要这么认真也没什么的。”

    “别操心了。静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

    “我就担心，他是因为不想让我们担心才拼命的学习；那样的话就太可怜了……”

    第三章

    今天是为什么出来喝酒呢？

    男人之间无非就是找个借口而已；他记得上一次好像是叶浩然和女朋友吵架，再上一次是张晨升职，再上一次……

    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记忆，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起来了。总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话题一开始，叶浩然抱怨女朋友让他买昂贵的奢侈品。之后换成张晨抱怨公司里来的新助手，不会做事还老是给他添麻烦。看着两个多嘴的大男人唠唠叨叨的抱怨，谢静轩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看到了医院里的熟人，谢静轩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忙着抱怨的两人看到主角离开，一致把视线投向不远处。

    谢静轩正用不自然的姿势倾斜着身子和人聊天。因为他的一只耳朵有一点弱听，所以他和人讲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仰起右侧的耳朵去听。

    他的身材只有175而已，却因为比较瘦而显得非常修长。

    他那种温和的笑脸，从张晨和叶浩然的眼里看过去，有种他很虚弱的恍惚。当然这也和他们两个人对他的熟识有关系。

    “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啊？”张晨耐人寻味的看着谢静轩的背影。

    “你想要什么反应？知道了又怎么样？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个混蛋还有脸出现。你那天干嘛拦着我？我没狠狠的揍他一顿真是便宜他了。”

    “切，你揍得过人家吗？”这话只是偷偷在心里想想而已，他可没胆子说出来。

    “你告诉了他之后，他真的就那样？什么也没说？”

    “你觉得我是骗你的？”

    叶浩然用危险的眼神看着张晨。

    “没，没有啦。”

    停顿了一会儿，张晨犹犹豫豫的看着叶浩然含糊的开口，“呐，你说他们两个人要是见面了的话怎么办？你不是说他正在找谢静轩吗？”

    “我怎么知道？”

    “他要找他，我们是拦不住的……”

    张晨担心。

    “我知道。”